《夫郎不能宠(女尊)》
第1章 暖浴
寒冬时节,柳朝天盛京中,各家各户无不躲在家中猫冬,听着小曲,看着艳舞,还有夫郎操持家务,简直美哉!
城西并肩王府的大门紧闭,前院书房外站着一人,看着飘落的漫天大雪,神情莫测。
“主人,今日京郊……就不去了吧?”
夙鸣看着身前白裘狐衣身形颀长的男子,他修长的身躯好似男儿,又有妙龄少女的英姿,雌雄莫辨。
以男子之身入朝为官,挤在一众女子之中定然是于名声有碍的,而他男扮女装更是犯了欺君之罪。
此次京郊温泉浴是天女特别赐下,为的就是他一年修建好洛河堤坝此等不世奇功。
然而太女在场表示自己许久未曾汤浴,竟要随往。
天女答应了。
想到那个趾高气昂,奢靡无度,毫无风范的女子,陆洲眉头微微蹙起。
“天女赏赐,岂可不受。”
他的声音低沉,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能用上这个声线,就像他这样的身份一样,见不得光。
“可是太女在场,您男子之身,终究……”
“夙鸣,男子女子本无不同,何况太女身份尊贵,定会分池而浴,不会有事的。”
夙鸣撇了撇嘴,怎么无不同,女子三夫四侍,与人风流那都是美名,而男子却会因此名声有瑕,嫁人困难。
“备车吧。”
陆洲知道,当下男子境遇心态都不相同,从小被灌输女尊男卑相妻教子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轻易改变不了。
除非……二皇子登基为帝。
似他这般男扮女装深入朝堂之事一旦被人发现,那对他将是致命的打击,唯有扶持男子为帝,才能改变眼前的局面,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眸光深邃,一步一步都是算计。
京郊庄园乃是皇家御用,修建的奢靡高大,是个极尽享乐之地,因为此次太女前来,管事的庄头特意调/教了十几名舞男,以供太女享用。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儿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被太女看中,以后飞黄腾达有你们好的,若是不慎出了差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黄庄头是个三十岁的女子,管着庄子上的所有事,对着这些娇嫩年岁的男子,鞭笞责骂也没有丝毫的留情面。
“管事,太女长得好看吗?”
这些人中,周亦双年纪最小,十六的年纪正是怀春的时候,想着那身份尊贵的太女,他不免有些悸动。
黄管事对于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孩子难得的好脾气,不过还是训斥道:“太女的样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样貌能不能入太女的眼。”
“是。”众人齐声应道。
心里不免觉得周亦双有些多事,分明不是他们问的,管事的却训斥了他们。
太女那是何等人物,能被太女看上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何能挑剔太女样貌。
黄庄头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的垂下头去的男子笑了笑,还是说道:“太女容貌迭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子,你等加把劲,以后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周亦双眼前一亮,他几岁时就被送入庄子,得庄头看中,养的天真烂漫的性子,又值少男怀春,自然希望以后的妻主是个有权有势又容貌上佳的。
“是——”
庄园外一声响动,黄庄头脸色一变,连忙带着人朝着庄园外走去,待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太女。
不过他还是连忙上前行礼,并肩王陆洲,奉命摄政,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是怠慢不得的。
“见过并肩王,奴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他利落的下跪,头触手背,没有丝毫的犹疑。
“起来吧。”
这位王爷的声音相较于多数女子略显粗矿了些,不过不管声音如何,都不是他这等人能置喙的。
“谢过王爷,庄园内早已安排好一切了,王爷可先入庄园,太女还未到,奴还要等着太女。”
天女赏赐汤浴,陆洲一大早便来了,丝毫容不得懈怠。
但太女不同,她是当今天女的第一个孩子,在她当公主之时便常常不守规矩,更别说来泡个汤浴了。
他微微颔首,她不来正好,待他沐浴完也好早些离开,这般想着便带着人朝着里面走去。
长公主府。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起呢,今儿可是要去京郊庄园的。”
一个身着宫服的年轻女子掀开帷幔,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女子昳丽的面容上。
此时的她睡意正浓,没有往日的凌厉傲气,反而多了些温和柔美,阳光落在脸上女子拿手腕去挡,长指几乎透光,不管看多少遍,景瑕都会为殿下的容貌所吸引。
“这才几点啊,不就是泡个温泉,去那么早干嘛?我再睡会。”
肖情每日十二个时辰有五个时辰都在睡觉,睡不够就觉得精神不济,她睁开一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贴身大宫女。
“不成啊,您忘了昨日吩咐我的,今日陆大人可是一早就去京郊了。”
纵然景瑕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心软,不过还是牢牢的执行着昨日殿下的吩咐。
陆大人,陆洲!
听到这个名字,肖情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几日前,她的线报上传来摄政王陆洲男扮女装之事,初时她还不敢相信,可是几次近身试探都被他凌厉斥退,她这才觉得有鬼。
这次京郊宫浴乃是她求了母皇几个时辰才求得的,可万万不能浪费了。
“快,把我衣服拿来。”
冬日雪大,一路到了京郊,景瑕手上都冻的僵硬了,听了庄头的话,她搓了搓手,朝着马车里面禀报道:
“殿下,陆大人已经进去了,我们来的有些晚了。”
半晌,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景瑕连忙掀开门帘,扶着殿下下车。
“不晚,时间刚刚好。”她笑着看向一旁守着的庄头,随手把暖炉放在景瑕手中。
“见过太女殿下,太女殿下万安,一路舟车劳顿,殿下辛苦,奴一早便备下了……”
听着庄头没完没了的模样,肖情抬手制止了,“陆洲在何处?”
“啊?陆……陆大人已经在泡汤浴了。”
因为太女迟迟未到,陆洲借口事务繁多先行泡了汤浴,他也没胆子阻拦,想着太女殿下与他不在一处汤浴应当无事,没想到竟被问起了。
“带我过去。”
可不就是时间正好,肖情抬步率先走了过去。
在快要到达清浴园之时,前面一个少年男子手持利剑翩翩似舞,男子身量单薄穿的也少,与这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肖情不由得停下脚步。
“那是养在园子里的舞男,未想惊动了太女,太女恕罪。”眼看一舞结束,黄庄头看着太女的神色,在旁开口道。
男子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了这里的一干人等,略显慌乱的收起长剑伏跪在地,他的脸上有运动过后的红霞,看上去凄楚动人。
“见过太女,未曾想太女来此,奴有罪。”
肖情看了他一会,男子腰间可堪盈盈一握,面容干净未施粉黛,相貌极佳,那双眼睛清澈,里面全是野心。
像只想要博宠却藏不好尾巴的小猫。
“叫什么名字?”她失笑,出声问道。
周亦双猛的抬起头,撞进太女眼睛里的温和带笑,脸上顿时就红了,他未曾想到太女竟然这么好看,那张脸仅仅是看着就让他脸红,“奴周亦双。”
分明在博宠,但由他做出来却能让人感觉到真诚可爱。
肖情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手,“双儿可愿与孤共浴?”
看着脸前骨节分明的双手,周亦双脸上更红,却没有丝毫犹豫的递上了自己的手。
肖情与他对视一笑,揽着他的腰就进了清浴园。
后面,景瑕拦下了想要跟上去的众人,“把入口处把持严了,没有太女的允许,谁也不能放出去。”
“这……”黄庄头一愣,拿了些银钱递到景瑕手中,“景瑕姑娘,不知这意思是?”
“照做就是了,没有太女的吩咐,哪怕是陆大人,也不能放出去,明白了吗?”
“是,是。”与太女相比,哪怕陆大人身为王爷,也没有太女贵重。
浴园很大,周围树荫凉爽,山间露天的暖泉散发出层层白雾浪涌。
陆洲位于浴园边缘处,他衣衫半褪,双眸紧闭,随意的倚靠在岸边石头上,看上去惬意舒缓。
水流发出淋漓之声,带着万般思绪消散,让人身心舒展。
“陆大人好兴致,也不说等等孤便自个儿过来享受了。”
说着,她伸开了双臂,周亦双识趣的帮她褪衣,看着浴园边一脸英气的摄政王,他心里一惊,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陆洲同样也没想到太女在他泡温泉之时就这么闯了进来,水流哗啦响动一声,他不动声色的在水中行了一礼,“不知太女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无妨无妨,母皇赏赐暖浴,我想着今日此处就我们两人,便一同过来了,没有唐突大人吧?”
她只着里衣,伸手撩动池水,视线却毫无遮挡的落在陆洲的身上。
“不妥,太女身份尊贵,怎可与臣共浴一处?”
陆洲皱眉,平日里在朝堂上为着二皇子没有与她针锋相对,如今这般接近又是为何?
“这有什么,母皇就常与丞相大人共浴,这正是君臣相合的极佳之事,让母皇知道了她也只会夸我,陆大人就不用客气了。
“双儿舞剑极美,刚好可让陆大人一饱眼福。”
肖情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因为只穿了里衣的原因,触之就感觉到了他强劲有力的肌肉。
陆洲不动声色后退了一些,原本处于岸边的他此时朝着浴池中央挪动。
“臣与太女还没有熟识到可以共浴的地步吧?”
“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肖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了,看他让出位置,直接顺水而下。
两人一同看向周亦双,周亦双手里握着剑,仅一瞬间就收拾好了情绪,他本就是供人玩乐的物件儿,太女带他给摄政王一起欣赏也没什么可奇的。
反抗,他还没有那个资本。
手中剑起,剑势凌厉,破空气不断响起,肖情的目光也从陆洲身上移开,眸中不缺欣赏。
一直以来她就不喜欢那些弱柳扶风的男子,相较于动不动就哭娇柔的一推就倒的男子她还是更喜欢有气节有能力有风骨的男子。
如今周亦双的剑舞得好,她双手击掌,不吝夸赞:“好剑!双儿不愧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果然好身手。”
陆洲听着,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以色示人祈求垂怜,毫无男子风骨!
一舞完毕,因此处热气涌动,周亦双的额头也渗出汗迹,一双眸子更添了几分硬气。
“好!舞得好,该赏!”肖情看着一身白衣迎风而立的男子,想了想问道:“双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周亦双安静下来,看着浴池内女子昳丽的容貌,他持剑跪下,“奴拙技献丑,能博殿下一笑已心满意足,若是能常伴殿下身侧,便是奴此生所愿。”
“哦?你想跟着孤?”
“是,请殿下成全。”他本就是庄园豢养的玩物,只有跟着太女殿下,他才能有出路。
肖情眯起眼睛笑了笑,她的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像他这般男子到她身边倒是可惜了。
“下去吧,找景瑕领赏。”
“殿下……”没有得到太女的准话,他抬起头,眼里有些不敢相信,他觉得太女殿下很喜欢他的,怎么会不留下他。
“下去吧。”肖情今日来是为正事,不是来寻欢的,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臣以为殿下会收下他。”看着周亦双依依不舍的离开,陆洲出声道。
“哦?”
“毕竟他那般卖力的讨好,留下他对于殿下来说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殿下既然喜欢,何不收了?”
说完这话,浴园内便没了声响,他抬眸去看,只见肖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多言了,正想出声请罪。
“若是摄政王肯这般卖力讨好我一回,孤当是收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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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余穿越到不知名时空,一身蛮力力大无穷,为躲避家中诸事繁杂上山当了猎户。
在这纷争不断的越国,当个猎户好啊,吃饱穿暖,还能剩下几个小钱喝茶听书,过得不要太惬意。
一个男子的出现打破了她的余生,她在山中捡了个重伤的小少爷,本着救人一命黄金万两的想法,她把人带回去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醒了之后是这个路数。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齐周是姑娘的人了。”
小少爷一身的矜贵之气,此事乖顺的低眉顺眼,两腮泛红,看上去是个顶顶好的小夫郎。
也不是不行。
小少爷金贵做不得粗活,没事,自家夫郎自家疼。
小少爷志气高,教她武艺,要她进京考武状元,行,自家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少爷刚生下孩子,转头进京就失踪了,呵,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会骗人!
后来,朝中风云剧变,她回乡之后竟得蒙新帝诏命进京,金銮殿上,一席龙纹蟒袍高冠玉带之人不是她家夫郎又是谁?
“呵,陛下想要臣征战沙场为国效命可以,想要让臣居于帐内为你所用,那不能够!”
殿中之人眸光清冷疏离,再不复以往温情,齐周哪怕得居高位,也感到背脊发寒,一个没有妻主要的夫郎,哪怕得登高位又有何意义?
“妻主,我真的知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应。”
皇权,财富,都不如妻主来的重要,他只想和妻主回到那个破败的山脊看着女儿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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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V1HE
2.男生子
3.男德满分恋爱脑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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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暖浴
第2章 把柄
女子轻佻的声音让他眉骨一跳,陆洲冷哼一声,“殿下初来,便在此多泡一会儿吧,臣先行告退。”
“没有陆大人作伴,孤会很无趣的。”纤细好看的手指在水面滑动,肖情话中带魅,撩拨又随意。
“臣会帮殿下把那双儿唤来。”
肖情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知道陆大人不喜欢孤,你请便吧。”
话虽如此,她的眼睛却没有离开他分毫,目光灼灼仿佛带着穿透之力。
到了此时,陆洲才觉得不妥,若是就这般出水,里衣贴身,定是一览无余,他眉头微蹙,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朝着旁边的岸边游去。
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女子眸中。
他背脊微躬动作极快,待取了衣服遮住身体,才朝着温泉中看了一眼,看着太女的背影,他松了口气,进入房室内换了衣服。
“臣告退。”
穿戴整齐的摄政王更显持重禁欲,肖情忽然想到寻常男子十六嫁人,而陆洲如今已经二十有五,阴差阳错到了如今这般,竟还没个妻主,也算是为朝廷献身了。
“陆大人,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人知道吧?”
陆洲转身欲走的脚步顿住,猛的转身看向那池子里的女子。
“殿下说什么?”
“以男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搅弄风云,陆洲,你好大的胆子。”她的声音威严,带着些斥责的意味。
当今天女喜好男色,不事政务,最信任的就是陆洲,不惜封他并肩王的身份,让他摄政执掌朝堂,而他却对身份之事隐瞒,以男子之身跻身朝堂凌驾于一众女子之上,行逾越之事。
肖情的声音仿佛一记惊雷,在陆洲的脑海中炸开,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想过很多个可能,甚至看着肖情眸光危险,透出了些杀意。
不过他到底还留有理智,没有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尚且伪装着,并未透出本音。
肖情冷笑一声,看着身侧肩宽腰细的男子,夸大的衣袍下紧束的腰身更加诱人,高冠玉带,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摄政王。
“我以为陆大人是聪明人。”
陆洲眉头紧蹙,二十五年来,寒窗苦读汲汲营营到如今,他一步都不敢走错,好不容易到了如今的位子上,身家性命事小,族中数十人的荣辱都系于他一身,断不能就此断送。
何况他还有想做的没有完成,天下男子困境未曾得到改善,他的抱负他的渴望,绝不能因为身份败露而发生波折。
“殿下想要什么?”既然她没有直接把事情公注于众,定然有所求,他不仅没有示弱,反而掌握了主动,率先问道。
肖情勾唇一笑,这样的男人让她更欣赏了。
有骨气,有胆量,是她的菜。
“我要你。”
陆洲呼吸一窒。
肖情一步一步从水中走出来,看着他眸光仿佛把人剥开了。
“陆大人甘为朝廷献身,不妨也为我献身一回。我要你从身到心都彻底臣服于我,为我所用。”
拿住他身世的把柄,就等于拿住了他的命门,肖情没有丝毫的客气,居高临下的开口。
在朝堂上,他为了二皇弟对她的人下手时也不曾留手,只有折了他的傲骨,让他彻彻底底的臣服,才能为她所用。
陆洲听明白了,但他却又不明白,作为政敌,她分明可以直接治他于死地。
“呵,殿下大可去陛下那里告发于我,倒不必特意来羞辱我这番。”
他不认为对方有放过他的意思。
“陆大人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声势浩荡,孤倾慕已久,就想着若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孤自然不舍得折了我朝的肱股之臣。”
肖情来到他的身边,手掌落在他的胸膛上,这略显冒犯的动作并未让他花容失色。
感受着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掌心下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带着一股燥热。
女子浑身湿透,身前锁骨上尚且留有池水,胸前风光更是让人不敢直视,她的话似有某种魔力。
陆洲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看着她道:“公主的意思是要臣成为您的入幕之宾?”
“陆大人这般想,也无不可。”肖情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颌,“只是想要孤为你保守秘密,摄政王大人可想好了要付出什么?”
一切说白了,陆洲也不再伪装,他声音低沉,冷声道:“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肖情笑了,上岸许久,她看着他的白裘,直言道:“我冷了。”
“……”
肖情穿着白裘大敞走的利落,景瑕跟在后面看着太女脸上的笑容,不自觉也带了些笑意。
“走,回府。”
“太女殿下,庄园之中还有奴准备的宴饮舞乐,您……”
“黄庄头,殿下要回去了。”景瑕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庄头,警告道。
“是,是。”黄庄头一惊,诺诺退下。
皇女成年之前都是在宫中住的,成年之后才能陆续建府,太女例外,多数太女直至登基,都是要住在宫里的。
然而她十三岁那年摄政王初入朝堂,就请旨为她建立太女府,自那之后,她在宫外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以前他不明白陆洲为什么帮他,还曾因此特意去他府上感谢,可是他态度疏离,对她冷言斥责说她没有孝心,毫不客气。
后来她明白了,他请旨为她建府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二皇弟。
他想要让她不再成为那个特殊,一步一步让皇女皇子趋于平衡,大家都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起初看没有什么,可是一点一滴的影响,时间久了也是不同的。
在外面的时候景瑕守着规矩没问,到了府中就再也忍不住了,跟在太女身后问道:“殿下今日之事可顺利?”
对于肖情的所有事,景瑕这个大宫女都是知道的,又因为两人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顺利,那陆洲当真胆大,竟真是男子之身,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以后我们的敌人就少了一个,你备下礼物,三日后登摄政王府。”
虽说她已经二十有一,可是前些年跟着先生读书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溜出去玩,这些年入朝听政与陆洲作对,忙的脚不沾地,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折服一个那样的男子。
先前她看上去霸气侧漏,也不过是因为抓住了把柄在强撑着,要说点实际的,就像陆洲问她的,究竟想要他做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折服一个男人。
“你可知道怎么才能征服一个男人?”她想了一下,朝着景瑕问道。
“这……殿下仙姿玉貌,身份高贵,站在那里有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景瑕也懵了,她自幼跟着殿下,殿下不近男色她也不近男色,这种问题哪里知道,“殿下要不找个男子问问?”
“去哪找男子?”
更何况陆洲不同于普通男子,不能一概而论。
到了这时,肖情有些后悔没有把那周亦双带回来了。
“听说京城中新开了家悦女阁,只是殿下您的身份高贵……”
肖情眼前一亮,她自幼受过刺激,那些男人饿虎扑食一样的让她望而生畏,但随着身份地位一步步提升,再也没有人敢冒犯于她。
想到要征服的是摄政王陆洲,她一咬牙站起身道:“今晚就去!”
京城之中没有宵禁,但各家各户的男子到了晚上大都不会出现在外面,因此大街上女子居多。
悦女阁位于城北,一到晚上便有穿着艳丽的男子捏着帕子在外招揽客人。
但此阁只开张数月就能一跃成为京城中最大的秦楼楚馆,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进入阁中,所见所闻就与外面大不相同了,根据囊中实力所能接触到的男子质量也大不相同。
肖情一掷千金,直接点了悦女阁的三位花魁,这三位还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雏儿。
不过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在听完一人一首曲子后便把人凑到了一起,问起了她想知道的事。
“主儿,吃茶。”青魁凑在肖情的身边,不停的在旁边送茶。
“好了好了,先别忙活,我来这里就一件事,答好了有赏。”
随意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三个人顿时老实了,也不往她身上贴了,一个个正襟危坐。
“主儿可真是个大方人儿,您问什么我们必定知无不言。”
“好!既然你们身为男子,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可以征服男子的方法。”肖情眸光澄澈,露出探究的意味,极为期待他们能给出有用的答案。
“哎哟,这法子可就多了,可要说最管用的,那当然是身子了。”
“男子本淫,不似女子身子澄澈**可控,每月总有那么几天重欲难控,主儿可曾听说一句话,要想征服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身。”
肖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月明星稀,并肩王府却并不安静。
“主人,太女去了悦女阁。”
陆洲眉头紧蹙,身为太女,日常出没于秦楼楚馆,当真是荒唐!
他的秘密被人发现,等于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这只手一刻不拿开他就一刻都不能安稳。
“安排人,明日把此事参上朝堂。”他摆了摆手,示意夙鸣下去安排。
“主人……”
夙鸣有些担忧,主人的事情已经被太女殿下发现了,此时再参她,若是被她发现了私下作为,只怕主人得不了什么好。
“不用刻意隐瞒,就找明面上的人即可。”陆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肖情身为太女,轻易动不得,但若是以为掌握了他的把柄就能拿捏他,那也太小瞧他了。
第3章 调情
她既然没把事情捅出去,定然是有所图谋的,他就要一步一步试探她的底线,这次只是第一步。
夙鸣一惊,实在不明白主人的用意,不过他跟了主人许多年,主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他只需要去办事就好了。
夙鸣一走,陆洲提笔铺纸开始写信,此事当与二皇子知晓,也好议定下一步动向。
…
正清殿是每日上朝的地方,卯时初,天微微亮,各路大臣从宫门进入,排列整齐等待上朝。
这些人以陆洲为首,由他站在首位,眸光清正气宇轩昂,个头比在场的众多官员都要高。
这些年来陆洲一步步冒头,直到坐上并肩王的位子,不是没有人打过他的主意,甚至有人直接送了家中庶男到他府上。
结果没有一个男子能成功留下。
大家也就知道了摄政王清心寡欲,不重后嗣不重人欲。
“上朝!”
随着宫女一声高护,大臣们停下了说话声,整理好衣着,跟着上前。
肖情也是这时候来的,她费了老半天劲儿才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紧赶慢赶才不至于误了时辰。
她加快脚步,轻轻松松越过众人,站在了王位的下方面相众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同一时间跪下行礼,除了肖情,她上前两步搀扶着母皇。
天女驾到,一身明黄服饰勾勒出腰身,头上冠冕轻晃,她便坐到了高位之上。
“众卿免礼。”
“谢陛下。”
陆洲仪态绝佳,一步一顿都仿佛被丈量出来的,他起身,视线抬起,待扫过太女身上的白狐裘衣时动作一顿。
她竟穿了他的衣服过来!
两人身量有些差距,他身量略高些,本应到脚踝的衣袍有一节拖在地上寸许,平添几分不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话宫女得了示意,高声喊道。
陆洲看了一眼后方之人,队列中走出一个高挑微胖的女子,“禀告陛下,臣有奏。”
都察院左御史出声,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御史查阅监督百官言行,凡出声,必参人。
有人要倒霉了。
“臣要参太女言行不端,昨日夜间上京中悦女阁厮混,一下便点了三名男妓。”
肖情:“……”
“身为太女,应当以身作则,怎可这般,岂不是带动朝中狎妓的风气,此等行为,绝……”
秦凉的声音不停,整个殿中鸦雀无声,左御史也太大胆了些,监察太女行踪就算了,还把这事说得这么严重,这嘴皮子实在是厉害。
照她这么一说,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都变成天大的事了。
“秦御史有所不知,孤去悦女阁,其实……”
肖情卡了壳,她忽然看向站在下方一动不动的陆洲,这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仅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这秦御史是他授意参她的,这是来试探她来了。
“此事确实是孤做的不妥,以后不会了,孤会反思自省,劳秦大人指点。”她果断认错,也不再辩解了。
说起来,女子去烟花柳巷本就是风流事,不过是因为朝中有律当今官员不得狎妓,他这事才有些上不得台面。
她的认错态度好,天女也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女儿,训斥了两句以示惩戒。
“说起来,太女已经二十有一,是该选太女郎了。”
肖情虽说小时候受了刺激,但是如今已经大了,总不能一直不近男色,到底是太女,以后后院还是要枝繁叶茂些才好。
“母皇,您正当壮年,女臣还小呢,不急着娶太女郎,再等两年也当得。”
“小什么小,你二妹府里孩子都三个了,这事得提上日程。”天女不赞同的看着她道。
肖情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洲一眼,“母皇,二弟也没找妻主呢,男子嫁人才是要紧事。”
皇族女子分开排序,天女风流浪荡,喜好男色,后宫佳丽无数,因此孩子也多。
二皇子今年十六,寻常人家早就相看起来了。
“皇子贵重,年岁尚小,天下女子尽可挑选,何愁不能得良主。”陆洲上前一步奏禀道。
肖情看向陆洲的眼神微眯,果然这就坐不住了。
“你不要找太女郎,你上那等烟花柳巷作何?”
到这时天女当真有些好奇了,她是个喜好男色的,自然觉得上那种地方除了做那等事也没别的了。
“女臣不过想要听个曲儿,听闻悦女阁的琴师厉害,女臣昨夜也是为了一饱耳福。”
事已至此,天女无法,只得再次训斥了她一番,并明令她回府反省三日,不得出门。
被禁足了。
肖情的神色称不上好,她看着下方站回原位的秦御史,又看了看陆洲,眸光流转。
上朝期间一般没什么要紧事,大臣们递上折子留在上书房等着批阅,这个活计被天女推给了陆洲,所以下朝之后他还不能离开。
肖情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离开,殿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陆洲行了一礼就想前往上书房。
“陆大人这般,就不怕孤生气吗?”
“臣不懂太女的意思。”陆洲脚步停下,却并未回头去看。
肖情朝着方才天女坐着的位子走去,坐下之后便随意一躺,撑着身子看向他。
“过来。”
陆洲抬步就想离开。
“你今日不把孤哄好了,孤回去便给二弟找妻主。听说左丞相有个独女,自幼流连烟花之地,不过那张脸还不错,你说二弟会喜欢吗?
“或者周大将军的独女,听说她身高九尺,力大无穷,也不知二弟能受得住不能。”
“够了!”陆洲忍无可忍的回身,冰凉的眸子放肆的在她身上扫过,“太女究竟想要做什么?”
肖情都要被气笑了,她帮着他隐瞒秘密,结果他转头找人参她一本,还问她要做什么。
“站了一早上,累了,你过来给孤捏捏腿。”她有些赌气的命令道。
陆洲眉头紧皱,青筋暴起,手中笏板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觉得这于他是一种折辱,且不说女男授受不亲,便是不在乎这些,下人做的活计让他堂堂摄政王去做,便是极大的羞辱。
看他不动,肖情叹了口气又道:“陆大人可真伤孤的心,一声不吭背地里给孤下黑手,大人这是想好了要与孤决裂?”
女子的声音让他眉骨跳动,半晌才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既然她愿意演情深的戏码,他不介意陪她玩玩。
“殿下说的哪里话。”
他转过身,脸上带笑,好看的眸子里却还藏着怒气,看上去有些受到胁迫的意味。
“能得殿下看中是臣的福分,今日之事臣确实不知情,待我回去,定好生查问。”
肖情挑了挑眉,拍了拍膝盖示意,“孤累了。”
陆洲的眸子里怒火更盛,但表现出来的却截然不同,笏板被他放在书案上,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蹲在了她的面前。
“臣当为殿下分忧。”
男子恭顺的模样很好的取悦到了肖情,她利落的伸开腿,指了指,“这里来捏。”
陆洲的手指修长,与他的身量一样,高高挑挑的,男子中他这样的身形算是有些高了。
有许多人家为了不让男子身形过高不好嫁人,会在其生长之机特意饿着,维持着饿不死的状态几年,身量便不会过猛,让女子脸上无光。
不过肖情不在乎这些,她觉得男子高一些,肩宽窄腰大长腿,更能激起她的征服欲。
陆洲脸颊两侧线条流畅,蹲下身时一条腿膝盖着地,但他腰身挺直,一板一眼的为她捏着腿,仿佛在做一件非常正经的事,引不起一丝遐意。
“能让摄政王陆大人给我捏腿,孤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低垂的双眸看不清眼中神色,不过长长的睫毛微卷,很是好看。
“约好了三日去你府上,如今我被禁足三日,陆大人可是做好了上我太女府门的准备?”
陆洲手上一顿,平静道:“不急在这一日,殿下还是好生思过,不要多想其他。”
“那怎么成,三日都见不到陆大人,孤会难受的。”
陆洲觉得自己已经在极力压制着自己了,可是她的话还是让他想要反驳。
“呵,过去二十多年不能让殿下天天见到臣确实是臣的过错。”他冷笑道。
肖情不在乎他的阴阳怪气,如今陆洲蹲在她的面前,她只需要微微倾身就能触摸到他,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她便抬手辖制了他的下颌。
“既然知道是你的错,你打算如何补偿孤?”手感很好,她磋磨了一下。
陆洲本能的想要反抗,奈何男子与女子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哪怕他每日锻炼功夫不错也是无用,毕竟巧劲与蛮力没得比。
被他一带,肖情用了一些力气一推,竟直接把人按在了书案上,他扭过头不去看他,仿佛被强迫的良家少男。
“此乃朝会重地,更是陛下的位置,殿下这般,是为不敬。”
陆洲也是发现了,这人惯会顺杆爬的,他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
肖情看着他这幅冷情的模样,想到昨日那些花魁所说的。
“陆大人知道我想要什么,如今不想在此与我胡闹也可以,不过今日的事我记着,三日时间,你若是不来上门,我便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你我之间可没什么交情。”
肖情撑着他的身子起来,看着他略显凌乱的衣衫,转身利落走去。
守着殿门的小宫女看着太女先走出来,没多久摄政王也走了出来,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陆洲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沉声道:“说。”
“大人,您的发髻乱了。”
“……”这一次,笏板没在那么好运,在陆洲的手里直接碎成了几瓣。
肖情,当真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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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第4章 狼狈
肖情并不知道不可一世的摄政王陆洲被她气的怒火中烧,她悠哉悠哉的回了府中,躺到床上就开始睡回笼觉。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午时。
“殿下……”景瑕上前伺候,递上打湿的巾帕欲言又止。
肖情看着她这幅不安的神色嗤笑一声,“不就是禁足三日,从小到大孤禁的足还少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睡了一觉起来肚子已是饿极了,简单洗漱一下就有人摆上席面,菜肴精致,足足有七七四十九道,可以称得上奢靡了。
“殿下,天女送来了两名男侍。”
肖情手上一顿,若无其事的嘀咕道:“陆洲可真能给孤找事。”
今日大殿上她被指出上了悦女阁,天女是怕她院里空荡无处疏解,才赐下这两个人,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看着把人安置到后院吧,偏僻些,别扰了孤。”
她也没去看院外站着的两个俏丽美男,随口吩咐道。
除她之外只怕没人敢这般随意对待天女赐下的人,换了她那几个皇妹,怎么也得破了身子收了房,还得好生安置了。
不过她是长女,自小得母皇偏爱,朝廷上下无有敢对她不敬的——除了陆洲。
她只需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外头等着的两名男子原本还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对方相貌招人,唯恐他抢了自己在殿下心里的位置。
如今得了令,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太女殿下竟然见都不见他们一面,就这么把他们打发了。
“跟我过来吧。”领着他们离开的是太女府的管事刘妈妈,看着两人不过惊诧了一瞬就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她在心里点了点头。
“咱们太女殿下后院是没人的,你们来了便热闹了,以后再进人你们就是老人了,不要只想着一时的好处,要好好相处。”
“太女殿下不愿见你们也是因为没有情分,你们只管先把自己安顿拾掇好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想着太女殿下越来越大了,一个个鲜嫩的美人儿放在后院还能不动不成?”
“我与你们说这些,也是让你们谨守本分,莫要想东想西,以后若是能怀了孩子,那才是根本。”
刘妈妈是看着太女长大的,自是当自家小辈疼爱的,建府后便从宫里跟了出来,管着府邸大小诸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后院空虚。
如今好不容易进了人,她可得给调/教好了,让太女殿下安安心心的享用。
“多谢刘管事教诲。”
两人感激涕零,他们原是毓秀阁出身,本就是因着美貌被收录进去的,一直以来被教导着只等着哪天被陛下看上,他们也就熬出头了。
不过相较于陛下,被赐给各位皇女自然更好,这不,他们这不就等来了这个机会。
肖情用过膳,就叫了景瑕过来耳语,看着她神色怪异的出去,肖情勾唇轻笑。
画本子是天盛京中闺阁男眷们最喜欢的打发时间之物,除了些情情爱爱灵异神怪的画本故事以外,还有另外一种新奇刺激画册子。
景瑕出了门就直奔书坊,她一个大女人来买这些男人家喜好之物还是有些不便的,特别是这种香艳之物。
她从小到大清清白白,这种东西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向掌柜的说明要求后,掌柜的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不一会就从一旁的架子角落处拿来了数本册子。
“这些都是小店销量最好的画册,姑娘看看?”
景瑕随意的打开一扫,待看到里面的内容,瞳孔瞬间张大,又面无表情的把书册合上。
“不用找了。”
她放下一锭银子,火急火燎的把册子揣到怀里。
掌柜的笑眯眯的拿起银子,看着女子的背影嘀咕,“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体谅的。”
“照着那人买的,我也要一份。”夙鸣从书坊一侧走出来,同样一锭银子拍到桌子上,冷脸朝着掌柜道。
掌柜的擦拭银锭的手一顿,待看到桌子上的另外一锭银子,她神色晦暗的在夙鸣的身上扫过,待夙鸣快要发作之时收下了银锭。
“有,客官稍等。”一个男人家买这种东西是为放荡,但他是生意人,给钱就一切都好说。
夙鸣收起画册,挺直了身子朝着外面快去跟去。
掌柜的视线在他劲瘦的腰肢上扫过,唇角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一个男人,买这些东西,也不知是用到了何处。”
景瑕并不知道她被人跟踪了,回到府中才惊魂未定的把怀中的书册拿出来。
看着上面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的面上也不由得有些羞臊,原来男子们说常看的画册就是这种,简直放荡!
“殿下,您买这些是做什么?”
肖情接过画册扫了扫,唇角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请人提前观摩学习一番。”
并肩王府,夙鸣把画册端端正正的放在陆洲面前。
写着折案的陆洲神色未动,笔端未停,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纸张也到了最左端。
他停下笔,略微活动了一下肩颈手腕,视线落在旁边的画册上,顿了一下后放下了笔。
自那日汤浴分别,他就派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太女府,今日太女贴身大宫女亲自出门买画册,这册子就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在他的观念里,女子应当会喜欢看这类画册,但是在这个世界中,这是男子才喜欢的。
他纤纤玉手落在册子上,书页翻动的声音悦耳动听,然而里面的画面映入眼帘,污秽不堪。
他眸光一凝沉了下来,好看的面颊染上愠色,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冷笑一声,画册被掷在桌上发出惊响。
“夙鸣。”
“怎么了主人?”
“你确定派去的人没有被发现?”他抬起头,眸光凌厉的看向他。
“今日是属下亲自跟去的,断然不会被发现。”
凤鸣视线落在最上方被打开的画册上,他瞳孔一缩,今日景瑕买的竟然是这种画册!
怪不得那书坊掌柜的看他用那种眼神。
陆洲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吧,准备明日去太女府。”
“主人!”凤鸣惊呼,太女阴险狡诈,他担心陆洲吃亏。
“不必多言。”
太女府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亲自闯一闯。
翌日一早,肖情收到拜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景瑕在一旁看着,心里吃惊不已,也不知殿下用了什么方法,就让陆大人送上门来了。
“刚好孤还未用早膳,你去请陆大人来陪我用膳。”
“是。”
陆洲前往太女府时已经做好了受到羞辱折磨的准备,然而肖情的贴身宫女过来,却只是请他陪太女用饭。
他不知道肖情在耍什么阴谋,沉着脸跟了进去。
“陆大人来了,快坐。”肖情一见人就笑,客气的邀请他共同用饭,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宫起的晚,让陆大人见笑了。”
“见过太女殿下,臣不敢。”陆洲一言一行都恪守本分,没有丝毫的逾矩。
“私底下,那么端着做什么,今日陆大人有口福了,这可是今年冬天刚上市面上的稀罕物,炒板栗,香甜得很,快来尝尝。”
布膳还需要时间,肖情先拉着他用了些点心。
“以前也不知道这果子还能这么吃,听说是用沙子炒的,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竟这般软糯香甜。”
陆洲看着被塞进手中带着热气的板栗,心中惊讶。
这东西的做法他前几个月才告诉了一处种满了漫山遍野板栗树的庄户人家,如今竟然已经流到了市面上。
看肖情吃的香甜,他也罕见的尝试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与他前世所吃相差无几。
“多谢殿下,不知殿下唤臣过来有何指教?”他还是决定直入主题。
“急什么,先陪孤用膳。”
膳食摆上,仍旧是七七四十九道,平日里供肖情一个人吃绰绰有余,别说顺带捎上陆洲,就是再来十个也是足够的。
“殿下这般铺张,可有想过那些吃不起饭的黎民百姓?”
陆洲坐在膳桌旁未动,竟是看着这美味的膳食说了这么煞风景的话。
肖情撇了撇嘴,却也没生气,她道:“陆大人既觉得铺张,不妨以后每日都来陪我用膳可好?左右孤吃不完也是浪费,还要陆大人心疼一番。”
“……绝无可能!”
他又不是那等小厮仆役,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陆大人今日可能陪我好好用一顿饭?你再说那些话让我用不下饭,才是真的可惜了这么一桌好菜。”
“臣来时已用过饭,殿下吃好便是。”陆洲觉得与她无话可说,干脆缄口不言。
肖情看着,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有个大美人在旁边佐餐,她能多吃二两饭。
用过膳,肖情带着陆洲来到一个房间,扫了扫他身上的一身英气女子服装,开口便道:“脱了吧。”
陆洲眸光忽然变得深邃,他唇角勾勒一个嘲讽的弧度,“殿下要这么直接吗?”
第5章 入府
肖情顿了顿,触及他眼底压抑着的屈辱,意味不明的朝着他的位置靠近了些。
“陆大人英明神武,这是已经猜到了孤要做什么了,不妨说出来让孤听听你的猜测可对?”
隐藏在身后的手被他紧紧攥起,胳膊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陆洲淡漠的视线扫过。
“放松点。”
肖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一旁的景瑕示意。
景暇捧着一套衣服进来,得了示意便把衣服提起展示开来,这俨然是一套正儿八经的男子服饰。
“整日见陆大人穿着女子服饰俊美好看,也不知道这穿上男子衣服是什么样,景暇。”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陆洲制止了想要上前服侍他的景暇,皱着眉头看向肖情。
肖情朝着内室看了一眼,淡笑道:“放心吧陆大人,孤不是那等采花淫贼。”
“敢对臣动手,这采花淫贼也不太聪明,怕是活不过一刻钟。”陆洲冷笑一声拿了衣衫进了内室。
对于陆洲似威胁似警告的话语,肖情只是笑了笑,半点没放在心上。
柳朝女子服饰多数是修身利落,颇为英气的那种,而男子服饰主打一个花红柳绿,勾勒出肩宽窄腰。
因为整日里没什么事情要做,所以衣袖也宽大得很,行动做事都不是很方便。
陆洲从内室走出,长长的裙摆直至脚踝,修长的身影被腰带从腰间截断,显露出长腿窄腰,劲瘦的腰身没有一点赘肉,宽大的衣袖让人平添一股温雅之气。
“俊美无俦貌若天人。”看到人肖情眼睛一亮,张口就夸,“此等谪仙般的人儿竟出现在我太女府,看看,我就说这新上供的南京云锦就该陆大人穿。”
陆洲看着身上这身料子,这等专供皇室的料子自然是上佳之物,他从前从未有机会接触。
“走,陪我去骑马。”肖情兴致一来,直接吩咐人把马场备好,太女府大得很,专供骑马的马场也是有的。
陆洲:“......”
刚穿上此等名贵的料子,就要去骑马,实在是糟蹋。
然而肖情根本不给他换衣服的机会,一身男装的陆洲看上去更显高大威严了些,也比穿着女装要俊美好看。
通体的气质没了女子的英气,反而多了些男子身上少有的傲气,两人身量有些差距,但肖情觉得这样甚好。
两人一路过去,路过不少的建筑,肖情一点点讲解,让他明白这都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作用,能不能去。
说到后面,肖情忽然反应了过来,看着身侧一言不发之人道:
“说起来,我这府邸还是陆大人亲自监工帮忙建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了,陆大人可有想过有一天故地重游?”
陆洲看着女子的笑脸,这话说的颇有他作茧自缚的意思,先前谏言建太女府,现在不得不受制于太女之下,陪着她做尽一切她想做之事。
然而当他抬起头,却看对方的眼神澄澈,没有一丝折辱戏谑之意,似乎只是简单的询问。
他没有回答,反而看向前方,“马场到了。”
肖情的马场养了几个小马驹,大马也养了两个,不过她平日里很少用到,所以放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用。
“陆大人会骑马吗?”陆洲出身农家,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男儿,竟有这等气质与胆识,肖情笑着问道。
“自然。”
“那太好了,孤不太会,陆大人与孤共乘一匹也教教孤。”
“据臣所知,皇女十岁起就被教导骑术。”
“你也说了是皇女,孤是太女。”肖情脸上神情未变,理所当然道,“孤不想学,还能有谁来逼迫孤吗?”
她是自幼封的太女,受尽万般宠爱,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下一任天女,谁又敢得罪她呢。
“......太女府应该有马术师父。”
“孤就想要陆大人教,陆大人这是不愿?”肖情看着一匹大马被拉了出来,略显笨拙的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递给他。
“不敢。”陆洲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深呼了一口气,直接越过她的手拽着马鞍直接就上了马。
肖情的本意是让他坐进她的怀里,她可以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如今他却直接翻到了她的身后。
她刚要开口说话,马缰在他手中一控,整个马身前蹄立起,一声嘶叫,立刻狂奔起来。
“啊——”
看着怀中惊叫出声的女子,陆洲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加快了些速度。
“陆洲——你放我——下来——”
“啊——”
一道道悠扬的声音回荡在马场上。
“殿下坐好了,马既开缰,总要跑完这一程。”陆洲唇角扬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似乎看不见女子的惊恐。
一圈下来,肖情两腿发软坐在草地上灌水,喉咙都快喊哑了。
陆洲站在她的身后,眉宇间神色飞扬,意气风发,看着肖情的模样带着几分不屑,就这般还想当皇帝。
“殿下有时间还是多练练马术吧,没有皇女像您这般的。”
“陆大人说的是,受教了。”肖情败下阵来,看着陆洲眉宇间的快意,在他没注意到的角度,她与景暇对视一眼,眼眸带笑美不胜收。
“拉我起来。”转过头,肖情似乎有些憋气,胳膊一伸硬是要陆洲来搀扶。
刚刚做了坏,陆洲心情舒畅,也不计较这些,伸手就把人拉了起来。
“殿下恕罪,臣僭越。”平静下来,他也知道刚才那般作为不妥,立刻行礼认错。
“孤不怕你僭越。”肖情伸手按住他行礼的手。
女子眸光透亮,带着明显的亲近之感,陆洲顿了顿,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摆脱了她的接近。
“走吧,陪孤游湖。”肖情大手一挥,马匹就被牵走了。
太女府有一片湖,上面有专门的船舶,时常被她用来喝茶品茗,若是下雨天,躺在船舶里喝着茶听着雨,简直再好不过了。
陆洲看着船舶内的布置就知道她常来此处,光是点心就备了不下四种。
“陆大人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里。”
船舶之上摇摇晃晃只有他们二人,茶水煮着冒出丝丝缕缕的烟火气,肖情躺在软塌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有陆大人相伴,今日真是开心。”
陆洲眉毛一挑,知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他不愿被人掌握主动权,干脆直言道:“不知殿下今日叫臣过来究竟何意?”
骑马喝茶游湖,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事,也都是惬意消遣之举,但他却觉得极不正常。
他以为今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甚至羞辱威胁他都有预料,然而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好像只是与友人相会,没有半点逾矩。
“陆大人是不是以为孤叫你来是存了戏弄的心思,是想折辱于你,对你行不轨之事?”肖情抿了一口茶水,颇为无奈的问道。
“殿下高风亮节,不会做出此等有辱身份之事。”陆洲确实有这个猜测,毕竟先前那般,她的意味明显。
“什么身份,孤又岂是会被这等世俗之物困住的人?”肖情声音戏谑,似乎一点都不为这高帽羞愧。
陆洲一噎,不再出声。
肖情放下茶水,视线落在陆洲的身上,这一次,她不再戏谑玩笑,反而正色道:
“陆大人是国之栋梁,难得的是还有一副好容貌,我自然心生仰慕,只是陆大人愿为二弟折节事权贵,我却不忍让你受这般屈辱。”
她的语气含情,眸光澄澈带着心疼,陆洲忽然有些哑然,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说什么。
她没有以孤相称,谈话间似好友般娓娓道来,让他心弦一动,若是他心肠软些,只怕当场就要落泪。
到底他还是带了些防备,忍住了。
“我不知大人为何帮着二弟,只是二弟终究是男子,名不正言不顺,做任何事情都会重重困难,我还是希望陆大人能与我站在一处,我们携手共进创立盛世。
“我知道陆大人心系天下,若是有朝一日我登基为帝,你便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你我携手共治天下。”
肖情眸光真诚,话语动人,陆洲却叹了口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用在这里或许不合适,但是他却只想到了这么一句。
他们只是性别不同,她却永远不能体会男子在这个时代的艰难,她所谓的诚意中夹杂的是对男子满满的漠视。
“殿下言重了,臣永远效忠于陛下。”
这便是拒绝了。
“殿下有什么要求还是直接提吧,莫要白费口舌,错过今日,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肖情也不意外,他若是这么容易就妥协,那她倒要仔细考虑他的忠心有几分了。
“听闻陆大人的院子是前朝留下的,母皇把它赐予你后孤都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不知……”
陆洲皱眉看了她一眼,对于她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次寻常的拜访,但是他家中事务繁杂……
不过陆洲知道,他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话既出口就不能后悔,且还是应下这么小的一件事。
“殿下随时可往。”
“好,孤解除禁足后便立刻去看望陆大人。”得到了许诺,肖情勾唇浅笑。
船停靠在岸,陆洲起身告退,每日里他都忙得很,今日能抽出半日时间来太女府已经是实属不易。
看着陆洲离开的背影,肖情面露欣赏,景瑕早就从岸边过来,守在她的身后。
“殿下,陆大人可归顺于您了?”
“并未。”
“那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失落。”
“若是他就这般轻易的归顺了,孤才会觉得无趣。”
“可真是难为您了,境外马术第一装作新手。”
“哈哈。”肖情想着若是陆洲知道了此事后脸上的神色就笑出了声。
她十七岁的时候出使境外小国,曾在几个国家间以骑术挑战,战无不胜。骑术上的造诣不敢说天下第一,那也是登峰造极的。
“您有些过分了,陆大人会生气的。”景瑕为陆洲默哀,被殿下看上,只怕是跑步了了。
“无妨,无妨。”肖情脸上笑意经久不散。
第6章 攀附
陆洲一身男装从太女府中出来,硬是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任谁也没想到这个一身男装的人会是当朝摄政王。
乘坐马车回到府中,刚进家门就碰上了准备外出的祖母。
陆秀莲看了一眼一身男装的陆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得了失心疯不成,敢这般出去招摇,若是想连累全家送死,倒不必这般麻烦,改明我就去通政使大人处大义灭亲!”
“祖母若真想去,自去便是,何必与我说这些。”
陆秀莲是个典型的大家长,对于他这个不守规矩的孙子有诸多不满,但自幼对他也算疼爱,只是说起话来言语刺耳,好在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
“自幼你便是这般顽固不化,我让你早早寻了人家嫁了,你非要瞒着全家人去科举。我如今是管不了你了,只是你也记着,全家的性命托付在你一人身上,你若是行事不当,连累的是全家。”
陆秀莲苦口婆心,天知道一家子跟着提心吊胆,有多心惊。
“您有时间多理理家事,约束族人,也好过在这里说这些无意之言。”
这些年来他没少为家中之事烦心,除他身份之外,族中任何一人酒后胡言都可能致使全家获罪。
祖母虽然话中刺耳,但是对于女儿孙辈总是心软,祖郎去后也管不起家来,常常几句软话事情便轻而易举的揭过。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若是没有那些亲旧,你能有现在吗?你忘了是谁资助你读书的,是你嫡亲的姨夫,那可是你的启蒙师父,大家出身!你不好生记着你小姨的好,怎好埋怨起来。”
“是姨夫教我,我自感怀在心,善待姨夫,家中也该为此念着姨夫的好,祖母有时间还是规劝一下小姨。”
陆清一房接着一房的小郎娶着,前段时间还要纳个青楼男子进门,简直无可救药!
“女子三夫四侍再正常不过,你说这些干什么,妇夫一体,若不是你小姨,能有你姨夫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洲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离开。
“大后日太女殿下要来家里,祖母最好还是让家中之人都收敛一些,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陆秀莲一愣,惊疑不定的看向他,“你说的是太女殿下,就是天女最宠爱的女儿?”
“是。”若非如此,他也不愿在家中多言,左右出了事情都要找到他面前。
“那可是个尊贵人儿,可怠慢不得,你放心吧,我会约束好你小姨的。”
陆秀莲一听,也不出去了,想着若是能讨好了太女,以后就算陆洲的事情暴露,说不定还能免罪。
她的目光在陆洲脸上扫过,实在是可惜了,若他是个女子,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机,家里都能为他骄傲。
回到书房,陆洲看完书信,撑着脑袋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二皇子不是个宽仁的君主,此番来信斥责于他,他也无奈。只是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必须得走下去。
家里与朝堂乱糟糟的一片都等着他去处理,让他万分疲惫,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太女府之游。
太女倒不失为一个宽仁的君主,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想着她骑马时展露出惊恐的神色,鲜活又灵动,游湖时的惬意便是他也颇为向往。
这个世道对于男子实在是不公,他必定要改变此等局面。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肖情总算是解除了禁足。
朝会之上,陆洲的目光几次扫过肖情,都见她神情肃穆目不斜视的听着朝务,时不时还能看出些困意,似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朝会散去,陆洲看了一眼上方一步未动的太女,转身就要离开。
“嘘,跟我来。”
衣袖被人拉住,肖情带着他朝着一旁的茶室走去。
陆洲看了看目不斜视朝着外面走去的朝臣,默不作声的被肖情拉着走。
“快,尝尝,我专门给你带的。”
陆洲看着身前这个眼神明亮,带着些讨好与亲近意味的女子,如今的她与方才截然不同,似乎一下朝她便活过来了,睡意也跟着散去,倒是像极了上课打瞌睡的学生。
被捧到身前的一盘子糕点,上面印刻了些小动物的模样,看上去憨态可掬。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陆洲两指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酥香可口,他眼神中透出了些惊诧。
“好吃吧?就知道你会喜欢。”
肖情尝遍了无数的糕点才从中选出了这么一盘,她觉得他不是那等喜欢甜腻味道的俗人,故而选择了这么一盘带给他尝试。
“咸的?”这时候的糕点多数放糖,少数原汁原味,用以佐茶,咸口的糕点极少,至少在此之前他未曾见过。
“想着今日去陆大人府上拜访总不能空手去,金银那等俗物也配不上大人,我可是足足苦恼了三日,才选出来此物,如今看你喜欢,孤也就放心了。”
肖情的手边赫然就是一提打包好的糕点。
“走吧,陆大人?”
两人一同走出大殿,守在外面的宫女眨了眨眼看着两人的背影似是窥探出了什么。
“能与陆大人同行归家,当真是孤想都不敢想的。”
两人坐在马车里朝着王府走去,肖情坐在主位上惬意慵懒,只是看着陆洲的眸子有些热切感慨。
陆洲有着一张极为好看的面颊,穿上女装时便是一个绝色美人不显得突兀,换上男装又气质脱俗让人看之不忘。
“殿下言重了。”陆洲看着被放在一侧的糕点,心里思索的却是家中的繁杂之事。
只盼着祖母能听进去他的话,不要在今日让那些人乱来。
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肖情坐直了身子,“在想什么?”
“无事。”陆洲回神,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开口道:“到了。”
并肩王府是陛下亲赐,前朝旧臣府邸,虽然气派,但还是略显陈旧了些。
陆洲走在一旁,不时为她介绍府内陈设,就像那天她领着他在太女府闲逛的模样一样,肖情跟着走,时不时问出两句疑问,陆洲都轻松的解答了。
这样轻松的画面,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陆洲心底的沉郁也散了些,两人一路走到前院,很快就到了待客厅里。
“臣妇见过太女殿下。”待客厅中,陆秀莲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到她,五步并作三步走上前来按头就拜。
肖情虚扶了她一下,“老夫人不必如此,陆大人是我朝栋梁,您家中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也当礼待。”
陆洲神色不变,视线却落在女子面颊,如今的她端的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太女做派,丝毫看不出平日的闲散。
“早就听闻太女殿下尊贵有礼平易近人,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前两日洲儿说您要过来,老妇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宴席,就等着殿下驾临了。”
肖情看了陆洲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果真?”
“殿下请随臣妇来。”
早上起来就去上朝,到了现在滴水未进,她早就饿了,如今一听吃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喜色。
宴席摆在偏厅,桌上多是天盛京时兴的菜式,肖情在主位落座,陆洲坐在她左手边,陆秀莲坐在她右手边。
一道道菜式被呈上来,都是陆秀莲特意安排的,足足有三七二十一道菜。
“哎哟,太女殿下来了家里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还好今日听了下人们来的话才知道,见过殿下!”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年近三十的女子,她一招手,就有穿着干净相貌俊郎的少年郎亲自来布菜,陆洲一看顿时放下了筷子。
“快请起,这位是……”肖情看着陆洲几近阴沉的脸色,出声问道。
“草民陆与,乃是陆洲的小姨。”
肖情点了点头,未再搭话,没有一人出声让她入座,但她却是个脸皮厚的,全然不在乎这些,自顾自的坐在了陆秀莲的下首。
同时使眼色给她带进来的两名男子,两人站在肖情身后给她布菜。
肖情并未注意此间,她早就饿得不行了,也并未注意谁在给她布菜,左右饭菜到了她的碗里她都给吃了。
很快,她吃了八分饱,一旁的陆秀莲只吃了五分饱,而陆洲竟是一点没动。
“怎么不吃,是饭菜不合陆大人口味吗?”她随口问道。
陆洲看着现在肖情身侧,面颊微红,身姿摇曳的两人,冷声道:“都给我下去。”
作为陆家最有本事的人,陆洲的威严还是有的,尤其是在小辈面前。
两人听到呵斥,吓得一抖,看着肖情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似乎在试图让她开口留下他们。
肖情不明所以,回过头看着身侧的两人,很快她就明了了,原因无他,这两人与陆洲明显有几分相似。
“太女殿下面前,你怎么说话的?”陆与不满道。
说完,看着肖情的面容堆笑带着谄媚,“太女殿下,这两个是草民家里的孙儿,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能在殿下身边伺候,那是他们的福气。”
肖情抬眸看向陆洲,眸光疑惑。
陆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给我退下!”
这下,两人再也待不住了,慌慌张张的行礼过后就一同出了门,刚出门,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陆洲苦笑一声,朝着肖情请罪道:“臣治家不严,还请太女降罪。”
随意往太女身边塞人,若她是个荒唐浪荡之人倒是无妨,但据他所知,她不是个喜好男色之人,此行径极为不妥。
“我这不是……”陆与还想解释,然而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再看肖情面无表情的神色,她脑中轰的一声也有些慌了。
她不过是揣测,同为女人,哪有不爱男色的,她家里男儿容貌好,若是能被太女殿下看中,也是福气不是。
可是太女尊贵,以后若是……那是尊贵不可言的人,她本就不该揣测。
“太女殿下恕罪,草民,草民……”
“太女殿下恕罪!”陆秀莲也连忙请罪,同时看向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恨没能早点约束她。
肖情看了一瞬间变得紧张的两人一会,忽然轻笑出声。
“两位严重了,陆大人乃我朝栋梁,我怎会轻易降罪,这都是小事。
“陆老夫人,孤确实不好男色,比起汲汲营营的男子,孤还是更喜欢陆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才。”
第7章 促成
说着,她手指落在身侧跪着的陆洲下颌微微用力,半开玩笑道:“说起来,若陆大人是个男子,这幅容貌当称国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秀莲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波动,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自家孙子这副容貌是极好的,若是太女当真有心......
“殿下说笑了。”陆洲侧开头颅冷声道。
肖情也不介意,示意几人起身后看着陆秀莲道:“今日多谢老夫人款待,陆大人事务繁忙,孤也不好过多打扰,只好下次再约陆大人游玩,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见怪,老身巴不得与太女殿下多多来往呢。”陆秀莲存了心思,此时看着陆孙子这张冷脸也没了平日里的不顺,她拉着陆洲的手,笑着道:
“洲儿自幼孤僻,少与人来往,能得殿下赏识是他的福气,以后我定让他多多去拜见殿下。”
“好,孤等着。”肖情看了陆洲一眼,笑着应下了。
从陆府出来,肖情脸上的笑意退下,朝着迎上来的景暇道:“去查一下陆家什么情况。”
陆洲身为柳朝并肩王,摄政辅臣,几乎是万人之上,然而在陆家,一介小辈都敢对他的命令无动于衷,这陆家或许没那么简单。
“是。”
二皇子府。
二皇子肖尘听了属下来报,手中茶盏“哐啷”一声置于地上,“好你个陆洲,简直胆大包天!想要脚踏两条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跪在下方的侍从瑟瑟发抖不敢动作。
“落恒,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他脸上的气愤未消,想着平日里陆洲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脸色就很是难看,若非多年相互扶持的情谊他早就忍不下去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男人,竟敢脚踏两只船勾搭他皇姐。
朝秦暮楚心猿意马,当他是死的不成?
二皇子府不比太女府中辉煌,却也处处都透出雅致精心,陆洲一丝不苟的穿过回廊,宽敞的大殿就出现在眼前。
“陆大人请在此稍后,我们殿下说……”落恒眸光平静的看着前方,“请您自省。”
为人端方,又是朝中重臣的摄政王,何人敢如此对待,也就只有他们殿下了,落恒心里畅快。
陆洲看了他一眼,在殿外直直的跪了下去。
“臣有错,甘愿受罚。”
与太女过从甚密本就是不妥的,让二皇子因此心生不满,他必须以身受过才能彻底消弭两人的隔阂。
落恒冷笑一声,示意守在一旁的侍从动手。
地上铺满了细碎的石子,均受自二皇子的命令,膝盖上传来刺骨的疼痛,肩膀被人死死的压住以增重量。
殿中,二皇子听着殿外传出的声音,等上来禀报的侍从说完,冷哼一声放下手中酒杯从女子怀中起身。
“算他识相,就让他跪着吧。”
“这……殿下,那可是并肩王陆大人,朝堂之上统领群臣,若是传出他在殿下这里受辱,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身侧仰坐的是一名容貌倾城的女子,语气随意轻快的开口劝了一句。
听了这话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斟了酒朝着女子口中喂去。
“本殿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只是本殿的一条狗。”
看着女子喝完了他手中的酒,他脸上露出笑意,“等我当上天子,玉儿你就是本殿的后妃。”
女子笑了一下,抬眸朝着身前菜肴示意,口中却道:“听闻外界传言,陆大人对您情根深种,因此才会屡屡出入二皇子府,却不知……哈哈,还是皇子殿下高明。”
被人这般支使二皇子也不生气,执箸夹了菜肴喂过去,他身份尊贵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不敬,但谁又知道他就喜欢古玉这一款。
“他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外面那些傻子才信了这话,不过也幸好有这样的传言,情爱由己,外人只当他自己甘愿屈服在我的衣摆之下,谁又能怪罪到我的身上?”
“殿下果真高明。”
从大殿出来,已时过正午,乌云遮蔽冷风呼啸,她不停一步的从陆洲身侧走过,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回头去看。
“备水,我要沐浴。”
古玉端坐于书案之前,借口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笔端成小字落于纸上,她快去写完,起身打开窗招来信鸽。
太女府。
用过午饭的肖情漫不经心的打开信鸽传来的字条,她眉毛一挑,“摆驾二皇子府。”
冬日的冷风穿堂而过,大殿之外跪着的挺拔身影却未曾挪动分毫。
惩戒并不算轻,他不是没有痛觉,落于皮肉嵌入骨髓让他拧紧了眉头。
二皇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子,他是一个封建教条下的男子,身为皇子,也不够大气宽和,时常对他也会有一些嫉妒不满的情绪。
只是如今他已是最佳选择,余下皇子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已经和亲远去,只有二皇子,出自于皇贵君腹中,身份尊贵。
行为虽荒唐了些,但只要事情过去了,他也不是个记仇的性子。
“多久了?”
“回殿下,已经两个时辰了。”
肖尘喝上一口酒,脸上的怒色已经消失干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旁的侍从连忙过来搀扶。
大殿外,陆洲哪怕是跪着也是背脊挺直不失风度,肖愉神色复杂的看着前方之人。
当年,他在所有皇女皇子中学业最好,他以为这样母皇就会把目光从皇姐身上移开,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永远都无法超越她在母皇心中的地位。
后来他干脆自我放弃,整日吃喝玩乐,却被母皇狠狠责骂了一通,他从来没有见过母皇那般凌厉。
她说,他身为男子不学课业也就罢了,男德男戒绝不可荒废,否则以后无人愿意娶他。
他不明白,男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吗?哪怕他是皇子。
他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从宫内的狗洞走到了宫外市集之上。
是陆洲,是陆洲把他带到了府中,主动奉上把柄在他手中,说要与他共图大业,说要让他成为一代男皇。
他心动了。
他们也曾秉烛夜谈,君臣相和,图谋大业,他见识到了他的胸襟,他的才干,与他推心置腹。
可是后来,他越来越优秀,越来越耀眼,甚至站在了众臣之首的位置。
而他还没有兑现承诺,他肖愉还是一个闲散的皇子,甚至不曾有人把他的野心当回事。
他渐渐的开始轻视他,漠视他,作践他,以达到自己内心的平衡。
也只有这样,通过他一次次的屈服确定他还是他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他从来没有一次对他心生不满,就像当初亲手奉上把柄一样,对他恭敬、臣服。
而如今的他跪在地上,一如往昔藏剑于身,收敛锋芒沉静内敛,他挺直了身体,哪怕是看到他也没有丝毫的挪动。
他在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出了些气恼失望,他忽然就有些慌了。
“先生,您怎可如此纵我?”他声泪涕下,“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时激愤就责罚先生,您可是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
陆洲抬眸,看着跪在身前哭泣的男子,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道:“臣怎会生殿下的气,你我虽亦师亦友,但臣永远记得,殿下你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话掷地有声,让肖尘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之人,伸手就要扶着他起来,陆洲双膝离地呼吸重了一分,强忍着没有出声。
“先生快起,你知道我的,我……”
“二皇弟,当朝重臣在你府中受辱,你好大的皇威啊。”
一声清亮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肖愉抬头去看,就见肖情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近前,毫不留情的攥住他的手腕扯到身后。
“皇姐来我府中竟也不通传一声,这是何规矩?”
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团,不是她们不想通传,只是太女气势太足,硬是带了太女府兵把她们拦下了。
“二弟误会,孤来此是为国事,近日京城涌入许多残缺男子,孤身为太女自当亲自查问,陆大人身为摄政王,理当助我,孤来此不是为你,是为了找他。”
肖情这话让肖尘神色更加阴沉,他非但不从,反而质问道:“什么残缺男子,此等小事你一个太女出面便罢,还要陆洲出面?他犯了错,本王就是要罚他!”
“陆大人乃国之栋梁,先前刚为我朝建奇功,二弟这时候责罚于他,你可还知道身为皇族当宽仁之道?”
肖尘被噎的说不出话。
盛怒的太女殿下便是天后也奈何不得,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二皇子。
她不容置疑的拉着陆洲的胳膊就要离开。
“太女殿下……”
陆洲皱眉,若是任由肖情在这时候把他带走,在二皇子面前就更说不清楚了。
“他是我的人,哪里轮到你在这为所欲为?”
刚一开口,肖情就毫不留情的命人控制住了肖愉。
“他若不跟我离开,今日他受的折辱我定要你双倍奉还!”
肖尘吓得退后一步,强撑着道:“大胆!肖情,你别以为你是太女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此事我定要禀告母皇!”
肖情没有管他如何跳脚,只是与陆洲视线对峙。
陆洲知道,她定会说到做到,最后只得败下阵来,他不能让二皇子因他受刑。
“还请太女殿下不要为难二皇子。”说着,他转过身朝着肖尘行礼,“殿下,京中无小事,臣当前往。”
“你……”肖尘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竟要在这时候离开。
“太女殿下请。”
“请什么请,景瑕!”他都这般了,竟还要自己走,肖情见状,直接命人抬来软轿。
陆洲被抬着进了太女府,医男给他上过药就退下了。
院中清幽,最宜养伤。
肖情从门外走近,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一袭白衣,虚弱的躺着,原本内敛孤傲的气势收敛的几近于无。
她没好气道:“在孤面前傲气得很,怎么到了那小子面前就任由他这般折辱?”
想她亲眼目睹那血淋淋的双膝,她就感觉心惊肉跳,这二弟竟然用此等折磨人的手段到他的身上,他竟这般受了。
“皇子年幼,易受情绪左右,做臣子的,自当体谅。”
这是二皇子精心想出来的惩戒之法,专为了他一个人,石子嵌入肌里,疼入心间,在外却还要保持风度不可为外人察觉,他就是要他这般妥协,甘愿受惩。
肖情若有所思,挑眉看过去,“这么说,以后你若是为我臣子,也会任我予取予求?”
第8章 状告
“……殿下此言不当,予取予求不是这么用的。”
“孤认为很是妥当。”
她视线落在只着里衣的襟口处,陆洲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陆大人伤好之前就留在太女府吧,孤会替你告假的。”
听到这话,陆洲倔强的头颅再次回转,冷声道:“不可!”
“孤不是在与你商量。”
肖情冷哼了一声朝着他的伤口处扫了一眼。
“夜不归宿家中会担忧,还望殿□□谅。”陆洲不自在的扯了扯被角。
二皇子责罚他的事情绝不能透露出去,他方才从二皇子府被接出来,尚且无人注意,但若是他此时称病告假,有心之人必会察觉。
“夜不归宿……”肖情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调笑,“没想到陆大人还是一个恪守男德的好男子呢。”
“……”
他若是恪守男德就不会男扮女装身入朝堂,这话不无取笑之意。
“肖愉就是拿准了你不敢把受罚的情形透露出去,才敢肆无忌惮的折辱于你,这就是你选定之人?”
陆洲沉默了,这些他自然知道,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需要的只是那个人就够了,至于其他,受些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京中发生之事会率先报到孤这里,已经查明那些残缺男子都是从外面涌入京城,你可知数量已近百人?”
陆洲一惊,顾不得身上的伤就想撑着身子下床,“此兹事体大,极不寻常,我……”
一双修长柔软的手落在他的肩头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好生修养,此事我会派人去查,再报与你知。”
女子眸子里透出一股坚定与安心之感,今日她闯入皇子府之举也让他心惊,很少有人会揽下这些本属于他的责任。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太女殿下。”肖情一惯不是个喜欢管事的,怕他觉得她不靠谱,这才强调了一句。
看着女子眸中担忧不似作伪,他抿了抿嘴,自小到大因他性子不似普通男子,被责罚也不在少数,随着二皇子长大,性子越发出格,他也没少跟着遭殃。
他觉得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些皮肉之伤了,带伤上朝也是常有的事,只需要掩盖在宽大的衣袍之下即可。
可是现在,她竟会因为这点小伤而让他修养,会因为他受伤而生气,这可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传闻太女殿下嚣张跋扈,说一不二,如今看来,不过是性子直率了些,倒是难得一见的真诚。
他叮嘱道:“或可派人混入其中查知真相,此行俱是男子,若非走投无路当不止至于此,还请殿下善待,莫要惊了他们。”
腊月二十四,天盛京通政司收到了青州府祁县村民状告祁县县令草芥人命,收受贿赂,祸害一方,知州无所作为不理民情。
潜藏在京中的残疾男子全都守在通政司外,请求受理案件。
“他们一直躲藏着,如今可算是愿意出来了。”
肖情命人混入其中查探,然而还没接触那些人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四散开来,根本不给她机会。
“走,去通政司。”
通政司外人满为患,京中闲暇之人听说了此等奇事也是稀奇不已,站在不远处看着聚在中央的残缺之人。
“听说这些男人都是被他们妻主打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才会被如此对待。”
“这还要出来报官,简直不知所谓!”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吧,都是爹生娘养的,你看那孩子看上去才十几岁吧,一瘸一拐的脸上都是伤,真是可怜。”
“太女殿下到——”
“太女殿下来了……”
堂审的官员听到这声一愣,立刻停下审案,下来见礼。
肖情抬手示意他起身,“陈大人只管审案,孤只在一旁听一听。”
有太女亲临,审案的左通政陈灼更加谨慎了些,重新坐回原位后看着下方之人。
“你说青州府民风彪悍,妻主动辄打骂夫郎以至伤残,更有甚者致死,而当地官员对此不闻不问可有证据?”
“大人明鉴,外面那些都是人证!求大人为我等做主,我儿就是被那黑了心的妻主活生生打死的!”
跪在下方的是一对穿着麻衣身有泥沟的夫妻,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被追捕驱赶,无银买米,更是差点死在路上。
如今他们泪眼婆娑,满身是伤,以民告官,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究竟怎么回事?”
“最初发生此类事件时,尚且有人前去报官,可是那些官差敷衍了事,只是把他们送了回去,回去之后家里妻主变本加厉,把人打伤打残,甚至有的直接打死了往井里一丢了事。
“官府只管女子的不平事,对于男子报官压根不理会,多数男子都选择息事宁人,后面那些人,都是实在忍不下了才跑出来,听说京中男子地位高,我们就想讨个公道!”
“妻夫之间哪里有这么大的仇怨,官府不理家事,这劝和也是常有的事,怎么就会如此严重了?”陈灼不解,皱眉看着后面聚集过来的一众男子。
“大人请看。”
后方出来的男子,一个个不顾羞耻直接褪去了衣衫,然而显露出来的不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肌肤,而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若非实在没有活路,我等也不会忤逆妻主跑出来状告官员,我们这些伤还算是好的,留下的那些人才是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求大人明查。”
肖情看着那些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惊怒而起,“简直荒谬!官员当秉公办事,怎可因女男之别而区别对待!”
“殿下有所不知,这……家中无大事,下官为官期间也曾遇到过此等事,这若是因为小事就随意惩戒妻主,以后这家庭更不可能好了,这当人夫郎哪能不受半点委屈的,过去了也就好了。”
陈灼也是头疼,此事说起来不小,毕竟涉及人命,可是深究,也不过是家中琐事,当不得大事。
“大人,过不去,过不去啊!”底下之人涕泪横流,悲痛之情让人共情,“早年间祁县还不是如今这样,自从新任县令周霜上任打死夫人的事情传出,底下风气一年更盛一年,就连周边县镇也形成了这种风气,若这般下去只怕无人再敢生男子了。”
“竟还有此等事,陈大人,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天女,你速速把案件详情呈上,切记务实。”
肖情看向下方跪着的人,“你等只管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此事本太女定追查到底。”
从通政司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肖情回府后却并未先去歇息,反而一扫先前情绪朝着玉竹轩而去。
几日修养下来,陆洲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二皇子府的人到底与他相熟,知道他的身份贵重不敢下狠手,那石子也是磨了又磨的。
“陆大人还真是一副好身子,恢复如此之快,以后若是成亲生女,当会容易许多。”
人未到声先到,陆洲看着迎着暮色进来的女子,嗤笑一声答道:“臣未有成家的打算,此生绝不会为人生儿育女。”
他虽然不明白此界男子女子的身体构造有何不同,不过就他感受,与先前也并无二致。
从生理上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怀孕,从心理上,经受诸多磨难损及自身的去生孩子本身就是荒谬的。
“是嘛,那可真是苦了孤了,若是孤一心娶你,岂不是会有无嗣的风险。”肖情不甚在意的开口。
“殿下后院美男姿容颇佳,怎会无嗣,您多虑了。”陆洲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见过他们了?什么美男,还不是你给孤找的麻烦。”
肖情自顾自的在桌案前坐下,伸手提了茶水就往肚子里灌,她一连喝了两盏才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让孤不必顾虑的娶你?”
“......殿下咬文嚼字的功夫当真一流。”
“哈哈。”肖情畅快大笑,看着他明显没有方才情绪好的面容,不再与他调笑,“看看吧,通政司查出近日京内残缺男子案情的口供。”
陆洲看了她一眼,正色接过。
“简直荒谬!”看完全部口供,陆洲气的手指发颤,愤愤不平的声音从齿缝中渗出,“明日我便请旨亲下青州府,定要查清此案!”
肖情挑了挑眉,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这几日多蒙殿下照顾,臣已经大好,可以归家。”
他迫切的想要前往青州严查此案,但是身为摄政王,他必须想天女禀明求旨。
今日他归家,也是要提前准备好,他决意明日上朝之后即刻出发。
“可以。”肖情眨了眨眼,语气淡然。
陆洲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既得了这话,他也不会多留,行礼之后就退下了。
景瑕守在门外看着殿下出来,不解的问道:“殿下就这么轻易的放陆大人走了?”
“不急,猛虎捕食也要先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寂寞,他会回来求孤的。”肖情看着男子的背影,眸中尽是势在必得。
这几日,他告假修养,朝中之时一概不知,回到府中,便立刻叫来夙鸣询问。
“听说二皇子在天女面前添油加醋状告太女,结果被罚了禁足,这几日殿下府中砸碎了不少的碗碟。”
陆洲叹了口气,想着青州男子的处境,“罢了,此事等我回来再做缓和,青州要紧,你立刻替我准备行囊,明日我要请旨下青州府。”
翌日,陆洲在朝堂上把此事一说,朝臣尚且未做反应,天女先不愿了。
“不过是些小事,哪里用得着陆爱卿出马,朝中其他人都是摆设不成,此事待拟定了人员之后再议。”
最后天女一锤定音,不再给陆洲出言的机会。
下朝之后,陆洲未去上书房理政,反而直接追着天女而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午时方至,陆洲神色难看的出现在了太女府外。
顶上牌匾宽大,显出威严,他心中思绪万千,她那般轻易放他离开是否已经料到了他会碰壁归来?
第9章 同行
“哟,我们陆大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大人竟这般惦念孤,真是让孤意外,不过要我说啊,陆大人也不可太过粘人了,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天天看啊。”
肖情躺在院中古树之下,摇椅晃动,茶香扑鼻,格外惬意。
“太女殿下,青州府民深受恶风劣俗所害,请太女殿下给他们一条活路。”陆洲身板端正,见了人就行礼,语气诚恳,不见丝毫涟漪,也不为调笑所动。
“你可真够无趣的,说吧,来求孤是想要孤为你做什么?”
“臣欲前往青州府查清此案,离朝期间,请太女监国处理朝政。”
天女从来就不耐烦管着朝政批阅奏折,能够每日早上出现在朝堂那都是她的勤政了,此次请旨前往青州,最大的麻烦便是无人处理朝政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言辞恳切,天女也放下话来了,只要太女愿意监国,他就可以去。
“不要,监国多累啊,孤还想多睡会儿呢。”肖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殿下!”陆洲沉声,带着些恳求之意。
肖情挑眉,坐起身来看着他,“你为何不去求二弟?”
“......您才是太女,太女监国,名正言顺。”实则天女只认太女,若是二皇子,不待他提出,天女就会否决,更何况,现在还不到他可以出现在幕前的时候。
二皇子没有什么大才,若要为帝,少不了他来摄政,他要走的,便是此路。
“陆大人也知道孤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女,既如此何不放弃朽木,另投良木而栖,你愿理政,孤也不会限制你,何乐而不为呢?”
他把皇族之人当做跳板,选择二皇子也只是因为此人能够完美契合他的选择,而肖情的目的也很简单,自始至终只想收服他为己用。
“太女殿下,臣现在说的是监国之事。”陆洲不愿回答,强调道。
肖情耸了耸肩,“孤说的也是监国之事啊。”
“我的陆大人,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你可明白?”
“殿下明言吧,需要臣做什么您才能监国。”陆洲再次行礼,言辞恳切。
肖情看着他这般义正言辞,挑了挑眉沉吟道:“陆大人这么精明强干的人,若能唤孤一声妻主,这青州之行满足你之力又何妨?”
肖情说完,就向后仰去,目光落在陆洲身上,只见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耳尖却微微泛红。
在柳朝,已婚男子是要唤女子为妻主的,既表尊敬臣服之意,也表亲近顺从之心。
“殿下...”陆洲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
肖情丝毫不为所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循循善诱道:“陆大人不愿与我相好,便是让孤听声好听的也不行吗,我看陆大人不是那等在意虚名之人,如今要孤受这般劳累也不说给点甜头,莫不是知道孤奈何你不得么?”
陆洲垂眸。
“妻主......”他的声音低沉,话中带着颤音,话既出口,便没那么困难,他再次重复道:“请妻主帮我。”
声音入耳,肖情脸上笑容绽放,没成想不过随口调戏,竟真能听他叫出口,肖情看着身前顺意的男子,心情瞬间大好。
她坐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既然我家夫郎都开口相求了,孤自然没有不应的,夫郎且回府等着为妻吧。”
“多谢殿下。”陆洲松了口气,他真怕肖情借此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两人之间似乎因为称呼的变化而多了些暧昧之感,说完这话,陆洲离开的步伐极快,似乎有些羞涩之感,肖情看着他的背影从摇椅上起身,“景暇,准备进宫!”
往常无事,下了朝之后天女就会回到后宫,选一位侍君们拈花逗乐,行闺房之乐,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叫上三五个同游御水池。
这天,她前脚刚进皇贵君殿中,后脚肖情就找了过来。
“见过母皇,母皇,我有事与你说,让皇贵君先退下吧。”
她向来是个急性子,从来不耐烦与天女后宫中人相处,一来就给了皇贵君一个没脸,不过这也是因为肖愉出自皇贵君腹中,要是换个人她可能不会这么直接。
“你看你,风风火火的想什么样子,你一介皇女,岂可擅闯后宫!”天女一见她就斥责道,不过这话中分量却并未有多少,反而带出了一些宠溺之感。
“陛下,臣妾先回避。”皇贵君哪怕心底恼极了也不敢在这时候摆谱,还得做出一副贤淑的样子来。
天女也没在意,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时候过来,可是愿意监国了?”是她与陆洲提的要求,自然对肖情的来意有些猜测,因此皇贵君一下去,她就开口,简直胸有成竹。
肖情十六那年,她曾提出让太女监国,她以年岁尚小为由拒绝了,转头就出使各国游览山川。
她知道,自己这女儿与她的性子像极了,都是不爱理朝政喜欢犯懒的。
然而她也怜惜她自幼丧父,无法,只能任由她任性妄为了,如今随着她年岁渐长,也渐渐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总不能一直让陆洲代为处理朝政,肖情是一国太女,有现成的女儿可以使唤,她还是更想要肖情接手。
只是一直也没个好机会,每次一提不是这个推脱就是那个有事。
总之,就是不愿帮她批折子处理朝务。
不过这次不同了,这次有并肩王出马,她就不信她还能躲,陆洲的能力她还是知道的。
“是母皇你让他还烦我的啊!”肖情做恍然大悟状。
“哈哈,朕听说,这些时候你总是缠着陆洲,怎么样,这个机会母皇给你递的不错吧。”
陆洲是她从众多朝臣中选出来的摄政王,不仅有大功绩,更是责任感重,能担当大任的人,肖情知道收服她,也算是对朝堂上心了,她得知此事高兴还来不及,一察觉女儿需要助力立刻就出马了。
肖情想着陆洲离开时微红的脸颊,脸上带了点笑意,由衷道:“确实不错。”
“不过母皇,陆大人这个人骨头硬得很,轻易啃不动,这次他要下青州府,女儿觉得这是个机会,不如......”肖情笑容加深,带着抹坏笑。
天女脸上一僵,她竟想要把这麻烦事丢给她,看着眼前这个小鬼头,天女掷地有声的拒绝,“想都别想!”
“娘,你知道的,女儿自小就没了父君,孤身一人在您的身边......”
肖情声音戚戚,让天女听的直愧疚,看着这容貌姣好,有她七分像的女儿,她到底忍不下心来,“你啊你......”
“多谢母皇,您辛苦了,赶上年节想来朝政不重,快则月余,慢则半年,女儿必定回来解救您!”
从皇宫出来,肖情手中拿着一抹明黄手谕,心情颇好的递给景暇,“去陆府宣读手谕吧。”
景瑕接了手谕,与肖情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并肩王府。
当得知景瑕是来传手谕的时候在场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团。
以陆洲为首,听着景瑕一字一句读完,视线略过那道手谕,恭敬的接过确认无误才出言问道:“怎会是景姑娘来传手谕?”
景瑕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笑着道:“大人不知,为了大人的一句话,我们太女殿下可是特意进宫求了天女许久,这腰也酸了腿也软了,这才得来的手谕就命奴马不停蹄给大人送来了。”
“哎呀!殿下竟然这般相待,真是我陆家无上的福分啊!”陆秀莲听了这话,简直心惊不已,自家孙子在太女府住了几日,竟然与太女有了这样的交情,这真是太好了。
“姑娘拿着喝茶。”她拿了荷包出来放在景瑕手中,脸上尽是笑意,“还望姑娘在太女殿下面前为我们家多多美言。”
景瑕看着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陆洲,含笑收下后离开了。
陆洲看着手中的手谕,想着那般高傲的太女会为了他朝着天女祈求?
听景瑕的意思是,还被罚了!
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想去寻景瑕问候一番时,抬头就看到人走出门外翻身上马离去。
“要我说啊,你就一心帮着太女殿下就行了,也找机会把你的情况与太女殿下言明,以后殿下登基了,就是咱们家泼天的富贵!”
没有理会陆秀莲的激动幻想,陆洲转身就去了前院书房。
此一去山高路远,再见就不知何时了,她既为他做到了这个份上,他不能不闻不问。
墨条在砚台上摩擦发出规律的响动,他提成取墨落于纸上。
一封感谢信不足以表达他的诚心,因此在信的结尾,他说:待臣归来,定有大礼奉上。
…
马车缓缓离京,寒风呼啸,手中拿着暖炉仍觉得冷。
“大礼,陆大人所说的大礼是你吗?”女子语气轻快带笑,谈笑间带出几分风流不羁。
肖情手中纸张轻飘飘的落在马车地板上,经她这么一说,便是没有此意此时也有了,上面的字眼深深的戳中了他的眼。
他不知是羞愤还是恼怒,语气带着些冷厉之感,“太女殿下既已打算与臣一同下青州,何故戏弄于臣?”
第10章 异样
“孤竟不知,这生气时的陆大人也有别样风采,你别停,再说两句,孤喜欢听你说话。”
肖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能透出光亮来,陆洲移开视线,后脑勺靠在马车边缘处,下颌抬起,露出好看的喉结,他闭上眼睛,独自消化这闷气。
与女子不同,男子的喉结明显,通常都是遮在衣襟里,非妻主不能肆意观看抚摸。
但他如今还是一身女子装扮,这喉结露在外面,平日里无人注意,此时他后仰头颅,越发明显。
“咳咳,陆大人,在女子面前你还是注意一下吧。”肖情忽然间脸上有些热,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些画册之中的场景。
陆洲顿了一下,睁开眼来,看着肖情落在他衣襟处的视线,这才觉得不妥。
“臣无此意,殿下多虑了。”
肖情撩开窗帘,目光投向马车外面,她觉得要是再继续盯着陆洲调戏,她可能要引火烧身了。
方才她竟然想把那喉结纳入口中轻舔,当真是荒唐!
她堂堂太女殿下,总不能做那强抢民男之事。
出了京城,一路上都是山清水秀,此次出行,他们选择微服私访,便是要私下查明青州府实情。
青州府距离京城数百里,算不得远,一路走陆路再转水路,十日左右可到,这年的年节也在路上过去了。
在靠近青州地界时,辗转到一搜商船之上,因银钱充足分得一人一间房。
“眼看就要到青州了,我们需得伪装一番,你看。”
肖情把人唤来,陆洲视线下移,出现在眼前的是青州这边流行的男子款式衣服。
“你既叫了我声妻主,不如此番我们就扮作妻夫,也可避人耳目。”
陆洲看着那道颜色明亮的衣服,视线落在肖情兴致高涨的脸上,“殿下确定是为了避人耳目而非一己私欲?”
“几位,船即将靠岸,你们从岸边下去,朝北再走十里地也就到青州府城了。”
“多谢船家。”
肖情送走船家,看着从屏风后走出的男子,一派青州小意的情调,一身青绿色衣衫,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衣袖敞开,没了以往不可亲近的气势,看上去倒像是个清冷又贤惠的小夫郎。
“好看,我家夫郎就是不可小觑。”肖情抱臂观看,眼中不少惊艳,此时她也换上了青州流行的女子服饰,恣意风流,手中一柄折扇,更显纨绔浪□□的模样。
“下船,出发青州。”
此次出行,明面上她只带了景暇随往,陆洲也只带了夙鸣,他们此番微服私访,主要是为了查清事实,收集罪证,不需如何高调,实则还有人暗中跟着,只是轻易不可暴露。
因此扮作寻常妻夫,照着青州的习惯来,也是理所当然。
青州城外,有南来北往的行人停在茶水摊前驻足,冬日的青州不似京城那般冷,肖情从马车上下来,朝着摊贩道:“上些茶水来。”
陆洲一身男子装扮从马车上下来,周围的喝茶客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眸中闪过惊艳蠢蠢欲动。
天下好看的男子不知凡几,青州更甚,然而他的眸中有着多数男子都没有的东西,其他人不知道,但肖情却知道,他身居高位多年,一身傲骨难折,然而他看待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是平等的——平等的瞧不起所有人。
他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相同的规则中来审视,不会因为一人是男子而小瞧,也不会因为一人是女子而避嫌高看。
他眸光平淡,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疏离之感,为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清冷之气。
“夫郎,快来这边坐,好不容易出趟门,可真累啊。”肖情叫好茶水察觉周围人的视线,朝着陆洲招呼道。
这时坐在茶肆内的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个有妻主的男子。
听着这个称呼,陆洲咬着牙走过去,看着肖情熟络的眼神,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差不多就行了。”
“姑娘,这是您家夫郎啊,您可真是好福气,夫郎样貌身段都这样好,两位一看就是新婚燕尔,祝两位百年好合。”店小二凑上来倒茶,口中赞赏的话脱口而出。
肖情看着陆洲越发难看的脸色大笑出声,手中一块碎银子丢过去,“赏你的。”
“哎哟,谢谢姑娘。”店小二得了银子脸色笑成了花,视线在陆洲脸上转了转,她凑到肖情身边道,“我看姑娘面善,似是外地来的,与姑娘提个醒,贵夫郎的面容还是遮一遮的好。”
“哦?”肖情与陆洲对视一眼,问道:“怎么说?”
“咱们青州府出美人姑娘是知道的,若只是寻常姿色便罢,像贵夫郎这种......容易被上报。”
原来,青州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青州府地界内,只要有样貌格外出众的男子,见了都要上报,既能得赏钱,也能交好官爷,而被上报的男子,容易被选上大祭,没有人知道他们最终究竟去了何妨,总之大祭过后就都不见了。
民间传言是被上天收了,然而实际上谁也说不好。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官老爷有些……昏聩?”肖情凑近了低声打听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官老爷可是个大好人,修桥铺路救济灾民,鸡鸣狗盗之事都没有,我们青州府甚至可以夜不闭户。”
店小二一听这个来了点气性,似是见不得人说官老爷不好,高声反驳道。
“对啊,咱们柳大人可是难得的好官,你这姑娘可不能乱说话。”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肖情眨了眨眼,坐满了几乎一整个茶肆的女子,无一不在赞扬知府柳朝。
甚至有人听说她说了知府坏话,硬是拉着她聊了半天。
“青州府有古怪。”
好不容易脱身,肖情刚坐上马车就听陆洲沉静的开口,方才他已先一步上来了。
“先进城再说吧。”
青州府是北方大府,辖地不少,因此府中也很是繁华。
“这青州府倒与那上告之人口中的模样大相径庭。”肖情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大街上不少男子在做生意,看上去很是寻常。
陆洲不置可否,视线落在窗外行色匆匆的男子身上。
“你可发现,府中出来劳作的大多都是男子。”
在京中,男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困守家中一方天地,这里竟然不同,着实让人费解。
经他这么一说,肖情看着路边一个个的摊贩,还有守在铺子外面迎客的小二,确实多数都是男子。
这不对劲……
第11章 妻纲
“出来做事少不了与女子接触,即便是家中女人不介意,难不成其他人也不管着?”
肖情掀开车帘从利落的从里面跳了出来。
“你去哪?”陆洲通过车窗看着已经身处闹市中的女子。
“这里不比家中,你别下来了,我去打听一下。”
肖情看着男子清冷的眼神中透出关切,男子装扮的他额前留了些许碎发,看起来颇有少年气,无端的她就想去揉一把。
“把你心中不可能的想法收一收。”女子意图明显,陆洲冷声警告道。
顾笑笑意放大,不仅没有收回,反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就一下,夫郎便满足一下为妻吧。”
陆洲唇角勾起一抹荒谬意味,看着那只即将到来的魔掌,冷笑一声,窗帘及时落下挡住了她的意图。
肖情笑了笑收回了手。
“老板,这卖的是什么吃食?”
守着摊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看到人走到摊位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姑娘可以看一看,有桂花糖,紫薯酥,核桃酪,都是今天现做的,姑娘可以尝尝。”
男子双眸带笑,语气真挚,一边掀开上面盖着的薄布,一边殷勤的介绍。
肖情接过他递过来的核桃酪,入口酥香确实不错。
“成,一样给我来一份。”她大气道。
“好嘞,姑娘稍等,我家的点心味道绝对好,望月阁的公子们都喜欢吃呢。”
“望月阁?”肖情一边吃下手中糕点,一边顺口问道,“小公子,我是刚从外地过来,也不知这城中有什么好玩的,你说的望月阁是个什么地儿?”
“望月阁啊是青州城女子们都喜欢的地儿,我觉得姑娘应该也会喜欢。”他视线在肖情身上扫了扫,嘴角一勾微微浅笑。
肖情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折扇,她这身装扮正是一派风流浪□□的模样,她恍然大悟,抗议道:“小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个正经女子。”
“哈哈,姑娘你的糕点包好了。”男子笑意更深。
“多谢小公子,小公子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你看这糕点包的也是这般好看,不过这么一双巧手出来做活倒是可惜了,你家里人怎么舍得你出来?”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出来找出路怎么办,总不能一家子饿死吧?”一说这个,男子有些讪讪,似是不愿提起。
肖情眉峰一动,察觉了他话中之意,“原来竟是小公子养家糊口,当真是不得了,佩服佩服!”
“害,这算什么,整个青州,谁家男儿不出来赚钱养家的,不过我倒是也听说外面都是女子赚钱养家?”
他的神色好了一些,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恭维,想着这人是外地人,他好奇的问道。
肖情笑着道:“都有,都有。”
转过身,她的眸子里却再无笑意,在柳朝,竟还有男子养家糊口的地方,不是一家一户,而是大多数,简直荒唐!
不说外面情形是因为怕这小公子心生不满,影响家庭和睦。
可是嫁女嫁女,吃饭穿履,本就是女主外男主内,如今一切都乱套了,妻纲不振又当如何?
“怎么跟丢了魂似的?”陆洲看着自回来之后就呆愣愣看着一处的女子出言问道。
“青州府出了大问题。”肖情声音透出几分不平常来。
陆洲正了神色,视线在她身上划过,确定她没有受伤才皱眉道:“怎么了?”
“自古以来妻为夫纲,这青州府竟完全反过来了。”
陆洲眸光幽深,悠悠然道:“自古以来也未必都对,各家有各家的过法。”
“以家论国,此行迹绝非小事,我记得陆大人的祖籍就在这青州,你可曾知道这等民风是何时兴起的?”
此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但据她所知,先前并未有这等迹象。
“臣离家早,未有听闻。”陆洲眸光微闪,声音低沉。
他看向车窗外,一个个劳作的男子在面向客人时脸上笑意盈盈,然而在客人离去之后却露出疲态,生机不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罢了,先寻客栈住下再说。”
夜幕渐渐落下,随着点点星光逐渐增多,大地悄悄融入繁华的夜色之中。
肖情自来熟的推门走进陆洲房内,看着扮上一身女装模样的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来意,这衣服都换好了,那就走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他朝着外面走去。
“到底去哪?”两人在街上走了许久,陆洲不耐烦的出声问道。
“到了,青州府夜间最繁华的地方——望月阁!”
望月阁外,一轮明月洒照大地,周遭行人无数,不少摊贩在门前摆放摊位,丝竹之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男子的嗔笑与女子的肆意之声,好一个销金的惬意之所。
陆洲眉骨一跳,也忍无可忍沉声斥道:“......肖情!”
第12章 息事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竟还想着玩乐,自己去便罢了竟还要拉着他同去,简直不可理喻!
“在呢!来都来了,你就当舍命陪君女了。”
肖情大步向前,手中银子散出去,指着仍留在原地的陆洲便道:“还有那个人是和本姑娘一起的,你们招呼好了。”
这下,一堆男子一拥而上,陆洲想走也走不了了。
自古以来青楼酒肆都是消息汇集之所,进入楼中,有舞男于舞池中央翩翩起舞,落座之后斟茶倒酒几乎黏在了女子的身上。
陆洲不自在的推开身旁之人,“倒酒即可,勿要靠近。”
“姑娘我是外地来的,听闻望月楼乃青州最繁华的地方,慕名而来,不知青州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肖情喝下一盅酒,笑着解围道。
“自然是有,奴名齐织,咱们青州啊山清水秀,最难得的是咱们这儿的公子都是个顶个的好看,若说好玩的地方,这年后祭祀姑娘切不可错过了。”
春节已过,祭祀是在正月十五,那天知州也会亲临,乃是青州城一年一度的盛会,听说会以姿容绝佳的男子祭祀上天,以求风调雨顺。
祭祀过后,青州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多的是吃喝玩乐。
肖情从他口中听到了不少的消息,随手赏了一锭银子便开始欣赏歌舞了。
青州的男子比之京城,身上多了些弱柳扶风之意,眼睛下常点上一颗泪痣,让人怜惜。
而青州的舞姿也延续了相应的特点,一眼望去惊艳动人。
不过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因此看了会视线便开始漂移。
大门外走进一人,直接被望月阁的刘爷亲自带着从一侧上了二楼。
看着那人一路走进一处包厢,肖情的眸光看向对面的陆洲。
“青州的男子俏丽,说起来陆……陆洲你虽祖籍青州,却丝毫没有丝毫没有此等风流资质……”
周围人多眼杂,肖情话未说尽,不过陆洲却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这是在拿他与那些舞男比较。
他冷哼一声不应话。
“你们说,若是给他点上一颗泪痣,与下方跳舞之人相比,谁更胜一筹?”
齐织视线落在陆洲的身上,想着肖情说的可能,他一愣,笑着应道:“两位都是姿容绝佳之人,我等舞男岂可相提并论,这位姑娘若当真做此装扮,我们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话音刚落,下方舞男也退到了幕后,琴乐之声舒缓,人群中议论纷纷。
初时只是议论这青州城中的美男,讲述这舞男身段好能解锁更多乐趣,说上几句,便有人往居于青州的好处上说。
“要我说,今生青州女,来世还做青州女,便是给我高官也不换!”
“多亏了咱们知府大人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真希望大人能一直留在我们青州。”
“肯定可以,咱们知州大人都留任十五年了,从最初的县官老爷到如今,就没有出过青州,否则也不能有如今的盛况。”
人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似乎唯恐人听不见。
肖情随着她们的视线看向一个厢房,嘴角勾出笑意看向齐织问道:“下面这些都是你们望月阁安排的节目吧?”
齐织一愣,没想到竟会被猜出来,他思及什么脸色一变,起身行礼道:“奴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这茶水便算奴的赔礼。”
一个外地来客都能猜出他们的用意,那位大人肯定也能看出来,弄巧成拙了这是。
齐织走了没一会,下面的议论声再次转换到香艳趣闻上,更有男子助兴为赌,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热闹喧嚣。
肖情看着稳坐高台的男子,调笑道:“来时还百般不愿,如今倒也惬意。”
陆洲瞥了她一眼,起身道:“好戏也看完了,我就先回了。”
“这里哪有什么比我家夫郎更好看的,不看也罢。”
陆洲看着几步跟到身侧的女子,提醒道:“隔墙有耳,还是注意些好。”
他如今一副女子装扮,这般称呼不妥。
“你急什么,我说我家夫郎,又不是说你。”
陆洲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身侧大摇大摆的女子,这种话她都能说出口,当真是厚颜无耻。
两道靠的极近的影子在月色下拉的很长,两人打打闹闹,忽然影子停住了。
“妻主,这已经是今日得的全部银钱了,没有更多的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听来还有几分熟悉。
“你个贱男人,有那么多客人怎么可能才这么点,你是不是找打?”
女子严厉训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些威胁之意。
她站都站不稳,然而看着眼前唯唯诺诺不肯拿钱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
“我看你不打就不长记性,银子都给哪个小白脸花了,老娘告诉你,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肖情与陆洲对视一眼,同时朝着里面走去,此事不能不管。
“孩子马上就大了,女儿还要进学堂读书,哪里有钱给你这般挥霍?你就算不怜惜我也疼惜疼惜你的女儿吧!”齐织被打的发髻散乱,全然没有先前的风采。
“什么女儿,还不知道是你这贱货跟哪个女人生的,还想赖到老娘头上……”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来,齐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苦没有传来,耳中听着女人的喊痛声,他睁开眼,看着两个熟悉的面容愣了一瞬。
“两位姑娘……”
肖情手上一动,就把人双手反剪,脚上使力踢到这人的屁股上。
“啊!!你个骚男人,你想让他们弄死我啊,赶紧给我停手!”
“齐公子,可要帮你报官?”若是他们没来,按照方才那般打法,只怕要留下疤痕,陆洲语气放缓,几乎已经下定了主意。
谁知听到这话,齐织瞬间慌张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切道:
“别,不可,两位误会了,这是我妻主,方才也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劳烦二位放了我妻主。”
“……”肖情与陆洲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齐公子,你不用害怕……”肖情安慰道。
“还请两位放了我妻主。”
“你——”被害之人都这样说,肖情无法,只能松了手。
“你们俩谁啊,是他的恩客啊?没事少瞎出头,他就是个贱骨头,老娘打就打了,他喜欢老娘打他!”那人活动着肩膀不知所谓的开口。
“走吧。”齐织去搀扶起女人,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真是晦气,英雄救美还救错了,感情是我们自作多情了。”肖情活动了下手腕,许久不曾动手方才差点没用好劲。
陆洲眸光心冷一言不发,这青州府绝对有问题。
一夜无话。
翌日起身,肖情数着日子,今日初九,距离十五还有一段时间,肖情趴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指。
蓦地,视线与下方一男子对上,她出神想着,这人有点好看,还有点熟悉……
等等!
“喂!陆洲,你去哪?”
“你等等我!”
这小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夙鸣背着包袱,显然是准备溜之大吉,听到她的声音,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转身离开。
他竟是想要抛下她独自离开!
陆洲瞥了一眼上方挥舞着胳膊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第13章 马术
“景暇,走!”肖情想都没想就出声喊道。
“大胆,何人敢冲撞知府大人!”
集市喧闹,敲锣打鼓的声音暂且停歇,周围围观的百姓朝着这胆大包天的人看去,待看到是个姿容绝佳的男子时,脸上瞬间透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今日知府大人娶亲,这男人莫不是知府大人的相好,过来拦轿的?”
知府陈霜做于高头大马之上,个子不算高大,但精气神很足,看着挡在前面的陆洲,两眼一眯质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美人,竟也没人上报?”
听得这话,身边人立刻在周围查探,陆洲看情况不秒转身欲走,被一群人团团包围起来。
“青州府容貌上佳的男子都要入青州祠中等待年初大祭,这位公子,请吧。”
“我非青州人,只是途经此地,还请大人勿要为难。”陆洲看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子。
“入了青州府,都是青州人,公子不需多言,大祭过后自然放你归家。”知府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夙鸣,走!”眼看着被人层层包围,陆洲冷笑一声准备动手。
四下乱做一团,周围的青州人似乎早就习惯了此番场景,熟练的找了地方躲着看热闹,陆洲双拳难敌四手,衙役层出不穷的包围过来。
\"狗官,看招!\"
陈霜听到声音刚转过头,就看到从客栈二楼飞跃而下的女子,她瞳孔张大,双手抱于胸前,肖情一脚把人踹下马,一旁的景暇有样学样,两人落于马上朝着人群中飞驰而去。
“陆洲,上马!”
女子一袭红衣,从人群中冲出来朝着他伸出手,陆洲踹开一人扫向周围,没有丝毫犹豫借力翻身上马,“驾!”
一旁紧紧跟着的景暇也扯了一把夙鸣,被人压在马背之上,夙鸣脸色涨红,然而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其他。
“朝着城外走,快!”
知府陈霜在后面跳脚大骂,“给我追,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女子坐于身前,脸色严肃,手中缰绳一松一紧,策马奔腾速度极快,沁香入鼻,陆洲知道,他又被肖情给玩了,这人分明会骑马,此时的她哪里有半分慌乱,分明成竹在胸,如此说来,先前便纯粹是为了逗他,他竟还真以为她怕了。
他的耳尖泛红,话音哽在喉中不得出,任由寒风呼啸于耳边,他们一路策马许久。
终于,肖情发现了身后之人的不对劲,她看四下无人,停了下来。
“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刚一停下,陆洲便翻身下马,恰逢湖泊,他朝着水流走去。
肖情眨了眨眼,她这是被无视了?
看样子是生气了,肖情把马拴在树下就朝着男子身边走去,他们肖家就没有哄不好男人的女子!
“陆大人可不像是个会闹脾气的人啊,这是谁惹来我们陆大人,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陆洲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咱们好歹刚刚并肩作战过,你先前自己一个人偷偷走了我都没跟你计较,陆大人可不能像那些小男人一样自己憋气。”
肖情把手搭在他的肩头,看他不动更是上前一步朝着他逼近,终于陆洲忍不住了,伸出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殿下觉得臣很好玩是吗?”
身前的男子眸中带气,但疏离的气场却淡了许多,肖情一愣,下意识道:“不好玩不好玩。”
话一出口,又感觉不对,她又道:“陆大人是有趣的人,不是以玩物可比较的。”
“......”陆洲看着女子急着解释的神色,忽然间气性就消了些,她可能压根没想那么多,是自己自负聪明,没想到被一个女人给骗了还气恼。
是他心态不稳了。
“殿下恕罪,臣僭越。”他守礼而疏离。
“你还没说你因为什么生气呢?”
陆洲自嘲一笑,“殿下马术超神,是臣小瞧殿下了。”
“额......”方才一时情急,肖情压根没想到问题竟出现在马术上,她回过头,与骑马赶来的景暇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中明晃晃的“看吧,我就说陆大人会生气”,她尴尬一笑,“那日看陆大人过于紧张,想着出些丑能博取陆大人一笑也不算什么。”
陆洲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竟是这个想法,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一人之下的太女殿下,却为了讨他欢心而不惜出丑,他抿了抿嘴,迟疑道:“是臣狭隘了。”
“是陆大人不相信孤对你的喜爱之情罢了。”肖情叹了口气故作伤情,果然陆洲唇角嗡动似有些迟疑动容,她见好就收看几人都聚齐了,出声道:“现在青州府城内是待不了了,陆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不管怎么说,肖情都是被他连累,这时候再抛下她也不妥,陆洲道:“祁县。”
祁县是青州府下辖县,距离此地几十里路,入京报官的那对妻夫就是祁县之人,或许正该去祁县一探究竟。
几人一同朝着马匹走去,不待肖情开口,陆洲便道:“劳殿下与景姑娘同乘一匹了。”
肖情也没有在这时候占便宜耍流氓的想法,利落的翻身上马。
祁县不似青州富裕,走进山野村落,入目随处可见大片田地,因着刚过完年节的缘故,人们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入京报案的夫妻正好出自铜饼村,他们便落脚于此。
因衣容华丽出手阔绰的缘故,村长韩礼接待了他们。
“寒舍简陋,让几位受累了,这是新沏的茶水,几位用些吧,不知你们从何处来,又是去往何处?”
虽收留了他们,但是作为一村之长,该查问的还是不能少,若是为村里惹来了祸端就不妙了。
“我们自南方而来,家里逼着我娶那高门大户的男儿,可女子立世岂可仰仗裙带?我不愿与自小青梅竹马的侍郎私自逃了出来,只想找一片僻静之地好生读书,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定要告诉母亲,我不需用亲事做筏子也能创出一片天,我定要娶我真心喜欢的男子。”
陆洲扫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姑娘是个有本事的,既如此,此处屋舍姑娘尽管住下,这是我二弟家的旧宅子,空置许久了,不过打扫一番还是可以住人的。”听说她是读书人,村长态度和善不少,比之方才更显亲近。
“多谢村长。”
村长叫来村民帮着打扫屋舍,景暇与夙鸣去村子里找食材准备做饭,这些事总不能等主子操心,也趁机在村子里了解了一下情况。
村子幽静,各家各户都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赶回家吃饭。
“我杀了你们,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片天空。
第14章 安抚
“想让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肖情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多人,几个高大有力的女人合力才制住了那想要发疯的夫郎。
夫郎手中一把菜刀,地上沾着一家人的血触目惊心。
“这个男人疯了,他疯了,他竟然想要拉着一家人陪葬!”说话的女人捂着胳膊从人群中走出,对着那被制住的男人就是一口唾沫,她语气激愤,家中几个人都险些遭他毒手,如今可算是恨毒了他。
“报官,这次我一定要报官,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想杀我,简直是疯了,我要让他碎尸万段,我要让他浸猪笼!”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都在议论着先前之事。
“好?你哪里对我好,整日做不完的活,伺候不完的人,身上好不了的伤口,上次我不过是拿了一点银钱给我爹,你竟想让我去死,我早就看清你了韩清,你就是个混账!合该一家子下地狱!”男人疯魔似的惨笑道。
“你这男人真是不惜福,发生了那样的事,这韩清还能留着你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竟还想着报复。”
“就是,哪有出嫁的男人还想着娘家的,没打死就算好了,竟还敢持刀砍人,这人留不得了。”
“送官吧。”
“是啊,送官吧。”
趁着外面说话的间隙,肖情进去看了几人的伤势,这男人是真的下了死手了,这家的家主大腿上挨了一刀,家主夫郎替家主挡了一刀在背上,还有两个年轻人,似乎是他大姐和大姐夫,身上或轻或重都有伤痕,最可怜的还是这家的长孙女,十三岁的年纪刚进了学堂读书,如今一只胳膊掉了,以后只怕也科举无望。
“不能送官,把我送了官,你的女儿不要啦?”那男人又癫狂的笑道,她视线下移,落在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你怀孕了?”韩清皱眉看过去,这些时候他腰身确实胖了一些,但他进门几年一直就是个不下蛋的公鸡,如今竟然怀上了?
她显然不信,指着那男人的鼻子道:“你可不要乱说,想用孩子逃过一劫那是不可能的。”
话虽如此,这怀了孩子到底是大事,村长做主去请了郎中。
“我为你韩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们不念着我一点好,如今不过是怀个孩子,不过是怀个孩子……”
郎中给他把脉,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待众人反应竟直直的朝着院中土墙上撞去。
“啊!”
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这男人都怀了孩子了竟还要寻死。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生命只有一次,轻生乃是下策。”
陆洲和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韩罗氏抬起头,看着这个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男子,他平静矜贵,似乎带着魔力的声音让他哭出了声,方才也是鼓足了勇气轻生,如今被拦下来浑身都软了。
放声的痛哭总是最能释放压力的,陆洲把人交给了韩清,叮嘱道:“不可再言语过激刺激他了。”
他能看出来,这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大夫就应声道:“是极是极,此男确有身孕,受胎儿影响,情绪容易起波折,应当多加安抚。”
从韩家出来,村长朝着两人道谢,“今日多亏了贵夫郎,让两位见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肖情笑着道:“村长不必客气,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此处也可当做我的家了,都住一个村的,能搭把手自是应该的。”
这话让村长听了,脸上多了几分苦笑,不过对着两人也更亲近了些。
“不过我方才听,这韩姑娘似乎经常责打夫郎?”
“害,按理说这都是家事,传出去不好,不过两位也算是他们家的恩人,我便多两句嘴,这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这韩罗氏总是偷着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也不成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搁谁谁不打,都是事出有因。”
“妻夫之间应相扶相持,既男主内当女主外,相互尊重才能过得好,长久压迫之下,男子心理扭曲容易变态,女子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过活?”陆洲对此极看不过眼,什么事出有因都不是动手的理由。
然而当下说这些,多数人都不能理解,她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像那进京状告之人所说,他们都忍习惯了。
“也都是事出有因罢了。”村长叹了口气,告退离开了。
肖情与陆洲同行回去,她对他的想法很有兴趣。
“像陆大人这样的人,若是身份暴露受到身为男子的压迫,会如何?”
她看着身侧双手负于身后,时刻保持清傲姿态的男子,先前觉得他男扮女装是大胆放肆,如今看来,若不这样做,此刻的他或许也是长巾一戴在哪个女人家中当着贤夫良父吧,或许还会有几个孩子绕膝……
只这么一想,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行,这人怎么能给别人当贤夫良父,他那么傲,让他给她这个太女做臣子他都不愿,又怎么可能……
他还是就这么高高在上,掌控全局比较好。
“臣说了,男子受到压迫容易变态,臣也不例外,殿下最好盼着不要有那么一天。”
他的眸光锐利,似憋着一股气,看向她的目光格外阴凉。
肖情挑了挑眉,丝毫不受他的胁迫“我觉得陆大人你不妨好生讨好我,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得我会护着你,不然陆大人若是扭曲变态了,孤会很可惜的。”
陆洲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加快速度离开。
“陆洲,我发现你现在怎么都不怕我了?”肖情看着男子的背影唏嘘,这人还真是适应良好,如今不过熟悉了一点,他竟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局促惶恐。
“大家都是人,有何可怕?”
男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语气高昂,带着磁性的声音很是好听,肖情唇角勾起,跟着往小院走去。
第15章 贤夫
回到小院,两个人正对着买来的菜蔬干瞪眼。
“我就说这个得煮,你这样是弄不熟的你还不信,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你这让谁吃?”
景瑕看着锅里乌漆嘛黑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数落着夙鸣,她就没有见过这么笨的男人,不会做饭便罢,还非要指手画脚,弄得整个灶房乌烟瘴气的。
“又没让你吃,我都说这土豆子直接放灶堂里一烤凑合吃了,你非说你家主子金贵吃不得脏了吧唧的东西非要炒,这能怪谁?”
夙鸣也不是个好惹的,跟着陆洲时还安分些,对着这个上次诓他买香艳画册的女人,那是半点不肯相让。
在此之前他们只需要做打探消息伺候主子的事儿就成了,还从来没有亲自做过饭食,如今能做成这般,真的是尽力了,只是这些肯定是不能给主子们吃的。
“你一个男人家不会做饭,话还不少,以后也不知谁敢娶你这等夫郎。”
“你——”夙鸣眼眶微红,气得指着她的鼻子,
“景暇,你出来。”
“陆小郎......”两人一惊,景暇从屋里出来,看着站在灶房外的陆洲行礼道。
主子特意吩咐了,出门在外这称呼万不能错,若是被人发现了端倪就不好了。
陆洲看了她一眼,也无意去纠正这话,径直朝着灶房走去。
他虽出身农家,但自幼筹谋读书识字,对于厨艺并未过多接触,然而前世闲暇之余对于厨艺的研究却不少,若非时势所迫,他还是挺喜欢做饭的。
有夙鸣掌火,陆洲的身影在灶房忙活了起来。
“属下竟然不知主人还有这样的手艺。”
夙鸣自从被陆洲捡回去就把被送去习武,为的就是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护卫,因此像厨艺这样的事情早就不知抛到哪里去了,却没想到他们金尊玉贵的王爷竟然会厨艺,一时间他情绪有些失落,想着景暇所说的,一个男人竟然连做饭都不会,谁人敢娶呢?
陆洲看着他有些低落的情绪,一边利落的翻炒锅中菜式,一边出声道:“君子远庖厨,此等事你便是一辈子不学也没什么,你的能力又何止在灶台边?”
“啊,不是君女远庖厨吗?”夙鸣小声嘀咕。
“什么?”陆洲没有听清,看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你是本王的亲信,以后谁娶了你都要好生优待,不会让你做这等事,大家男子也从未有亲自下厨的,你的身手,你的聪慧,你的学识,远比你的厨艺要重要的多,你不必顾虑这些。”
“可是主人你都会......”
“你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去学一学,不过你要知道,你学这些可以是为了自己在郊外无熟食可用,可以是因为兴趣所致,独独不可是为了讨女子欢喜白白耗费时光,专注自身才是长久之道。”
灶房外,肖情与景暇对视一眼,她的眼中有惊艳之色,未曾料到他的心性竟如此坚定,对于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且见解独到。
这世间男子到了待嫁之年少男怀春,嫁人后不管再娇艳的男子都得荒废在后宅之中,为了讨女子欢喜,什么都肯妥协,却不知越是这般越是让人觉得无趣,像陆洲这般认知的还真是少。
“像陆洲这般贤夫真是少之又少,若是可以,我还真有些想娶他了。”肖情笑着道。
她是太女,以后的天女,身为她的太女郎定是要像陆洲这般,既能为她排忧解难,又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此才能紧守自身,大度宽和,如此才可为一国之父。
此时的陆洲停下来站在灶台边等着,他虽穿着素净,但个子高挑,修长干练,衣袖挽起,规规矩矩交叠却微红的双手,飘扬的绿丝带裙摆微扬,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男人的贤雅出尘。
“姑娘身份尊贵,若是对陆小郎有意,回去禀明家主赐婚便是。”景暇扭过头看向肖情,她的想法很简单,虽然陆大人乃尤物,但殿下是太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肖情却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受天命不得不屈服于她,那就没意思了,她堂堂太女,不借权势也自认能让他折腰。
饭菜做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人也早已饥肠辘辘。
“委屈殿下久等,可稍用些,明日臣便让夙鸣找厨子。”
肖情看着端上桌的几道菜,糖醋排骨,冬瓜炒肉,酸辣土豆丝,这些都是她看着有些陌生的,不过卖相却不错,她捧场道:“能吃到陆大人亲手做的饭菜,等再久也值得。”
说着,她便执筷下手,同时说道:“看着卖相,陆大人定是手艺绝佳......恩!”
她惊讶的抬起头,不敢相信口中滋味,她细细品来,糖醋排骨入酸甜适中,不油不腻,口感丰富细腻,竟然意外的合她的口味。
女子惊讶的神色取悦到他了,陆洲唇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洗手落座,“殿下喜欢便好。”
“自然喜欢,只是可惜了。”肖情再次执筷朝着糖醋排骨下手,看着陆洲投过来疑惑的视线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道:“待我们回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到陆大人的菜。”
陆洲眼眸微垂,淡声道:“殿下若是喜欢,臣把菜谱留给殿下便是。”
肖情也不失望,虽吃不到陆洲亲自做的,但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也是幸事。
翌日,肖情是被外面热闹的响动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看着上方泥土制成的墙壁她还恍惚了下,待回过神来才朝着外面喊道:“景暇。”
原来,今日村子里一户人家独子出嫁,简单用过早饭后肖情便与陆洲朝着人烟处走去。
婚嫁之日本该喜气洋洋,这家却完全没有喜色,走近屋内就听到这家的男人朝着未出阁的儿子道:
“如今也遂了你的愿了,为了嫁你,家里已经交了一比独子税了,以后嫁了人,我们也不指望你如何,你只要记着不要来娘家打秋风便好,等以后我和你娘去了,家里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那穿着红色喜服的男子顿时红了眼眶。
肖情眨了眨眼,与陆洲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外乡人,按理说是进不得屋的,不过当得知他们要为新郎添箱,便被好生把人请进来了,农户人家不会有人与钱过不去。
“祝新人阖家幸福,恩爱白头。”
陆洲把早已准备好的金簪送上,这簪子是实打实的金子,少说有二两,不少人都吸了口气感叹这冯草儿好运道。
送完添箱礼,肖情便在人群中打听到了想知道的消息。
原来,这家中只有一个男儿的人家男子是有继承权的,但因为朝廷鼓励子嗣生育,因此这独子出嫁竟要向官府交上一笔昂贵的嫁钱,以后要承担起男方父母的养老送终,也可继承男方娘家财产。
“简直荒唐,我怎么不曾听闻朝廷有下这个政令?”肖情感到莫名。
这些年来,因为陆洲的建议,朝廷是有下达关于独子可获得继承权的政令,但这婚嫁时的税钱却是无稽之谈,陆洲眉头紧皱,“青州路远,朝廷政令下达,阳奉阴违也不在少数,当查。”
这其中可供运作的太多了。
而乡下人家,也不是非要交这个税钱不可,若是不交的话,此后再想继承财产田地,官府查不到登记档案,就会不予承认继承权,晋时家产被旁支亲戚分割便悔之晚矣。
即使交了税钱让官府调阅档案,这其中若是没点水,任谁都不信。
来迎亲的新娘官看上去身形虽然娇小,但那张脸却极为动人,一双眸子含情的望过去,任谁看了都要陷入其中。
一听到声音,冯草儿便紧张的站起身,听到旁边人说还不到他出去的时候才羞红着一张脸再次坐下。
一场婚宴下来,吹吹打打也是热闹非凡,肖情趁着婚宴结束,与村长同路攀谈。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远房亲戚就在祁县这边,我这次来也想顺便探望,本想着若是能自己找到就不必麻烦韩叔了,这……”
经过这两日相处,韩礼基本确定这人没什么坏心,还慷慨得很,今日一出手就是二两金簪,她自然有心交好,一听这话便笑着道:
“这有什么,姑娘既然在这边住着,那就是我们村的人,有事只管来找我,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你要找的人叫什名字?”
“她名韩贵枝。”
韩礼脸色一变,脚步也停了下来,“姑娘与韩贵枝是远房亲戚?”
“是啊,她是我父亲的妹妹的夫郎的弟弟的妻主的小姨的夫郎……的婶婶。”
肖情面不改色,陆洲抿了抿嘴,眼眸含笑。
“额……”韩礼哑然,片刻后开口道:“既都是亲戚,我也不瞒着你了,这韩贵枝啊,惹上事了。”
“哦?”
“今日的新娘官想必你也见到了,她就是那韩贵枝的前儿婿。”韩礼凑近了,神秘兮兮的开口。
肖情:“!”
第16章 情动
“此话当真?”
得到肯定,肖情与陆洲对视一眼,眸光透出凌厉的光芒,这前岳母上京告官,儿子尸骨未寒,当儿婿的已经迎娶了新人,若当真如此,此次亲事定不简单。
“那女子名叫柳长,相貌你也见了,很是动人,先前的时候她只是个独身的书生,是得了韩文厚重的嫁妆支撑家用的,可那不是个惜福的,竟把人给活生生打死了……哎。”
韩礼摇了摇头,同为女子,她可以理解女子多情,但为此不顾家业也太过荒唐了。
“哼,当地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这都不管吗?”
陆洲冷声道,他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长久浸淫在官场上的气势不收敛时还是有些吓人的。
韩礼就被吓了一跳,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男子的气势给震慑住了,顿时讪讪,朝着肖情笑道:
“你这夫郎不得了啊。”
“他就是急脾气。”肖情伸手落在男子腰间,笑着解释遮掩道。
如今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与太女殿下,只是私奔出逃的小妻夫,陆洲反应过来,脸色沉郁却并未阻止肖情的动作。
相反,因为男女有别,竟平添一股旖旎之感,酥麻自腰间一路传到后脑,他动作一窒,视线扫过身旁女子的眉眼,紧了紧拳头。
“即便如此,今日那男子还愿嫁给她?”肖情问道。
韩礼摆了摆手,又道:“谁说不是呢,那小女子一张好面皮,勾的那小郎迷了心眼,死活闹着非要嫁,他是家里独子,以死相逼,家里娘爹又能如何?
“且说那韩贵枝说是进京告官,那官老爷哪里管这样的小事,这么久不回来,只怕也......”
“这也不好说,京城路远,或许耽搁了也说不定,不过若是告官成功,到时候来了钦差大人调查此案,定会来村中问询,到时候村长可会为他们作证?”肖情问道。
“这种事我们哪敢招惹,惹了是非上身,那是要蹲大牢的,还是少说少看才是正理,我今日与你们说的这些你们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韩礼打个哈哈叮嘱道。
肖情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明哲保身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不过都是街坊相邻,若是官员清明,又怎会让人有口不敢言?
腰间的感觉让人新奇却又抗拒,人一离开,陆洲就不动声色的侧身离开了肖情的掌握,他神情淡淡,率先一步朝着小院走去。
“这事你怎么看?”肖情不明所以,追在后面问道。
“他们不敢说话无非是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整个青州这么多人,定有愿意说话的。”
回到小院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今日已经找好了厨子,周生是铜饼村人,正当壮年,家中祖母是远近闻名做大席面的老厨子,他也继承了一手好厨艺,刚过完年生意惨淡,少于接到单子,因此赋闲在家,经过景暇的一番考教,以为一日半钱银子定下三餐。
农家菜看着或许不够好看,但味道却丝毫不输太女府,肖情吃的十分开心。
陆洲看着菜色竟罕见的少食。
“饭菜不合口味吗,你也是青州人,这菜色应当比我适应,可是哪里不舒服?”肖情关切道。
“无妨,殿下慢用,臣先回房了。”体内异样,胃口几乎消磨殆尽,他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行礼道。
肖情阻拦不住,便任由他去了,陆洲回到屋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夙鸣从身后扶着他到床上,才担忧地道:“主人,又到日子了,你可得小心少与女子接触。”
此界与原来所在不同,男子身子**极重,成年之后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与女子同室而处就会难以自持,所以男子出阁前家中都会严格管束,从不让接触外女。
“无妨。”
夙鸣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他意志坚定,绝不是这点悸动可以控制的,先前上朝每日都与女子接触,他虽有异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而今日这般是从未有过的,似乎是从她今日的触碰开始......
肖情用过饭,路过陆洲屋前,思索了一下后还是上前。
扣——
木门被敲响。
屋内,长腿横在床上的男子一只手搭在额头,他双眸紧闭,似在为什么愁扰,听到声音,他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看了过去。
“陆洲,你还好吗?”
是肖情。
他呼吸一紧,动作都轻了许多。
“姑娘,我们公子他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夙鸣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陆洲松了口气,现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见不了她。
“早上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被气到了,可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多谢姑娘,主人说休息休息便好了,还请姑娘不要打扰。”
看着夙鸣挡在门前,肖情也不能强闯,默了片刻后朝着屋内道:“陆洲,青州的事不是你一人的责任,你也不要过于忧心了,你好生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半晌,屋内传来男子磁性的声音,“多谢。”
从陆洲房前走出,肖情找来景瑕道:“去查一下这个祁县县令。”
肖情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出众,这边得了命令,转头吩咐下去,不出几日功夫这祁县县令的消息就出现在了她的桌面上。
祁县县令刘愉,是一个无为之官,为政期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秉承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对于县内的诸多事都不查问,与客商交好,和同僚和睦,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圆滑胆小之人。
刘愉有一女一子,长女刘嘉欣,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乃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如今二十有一,听闻今年要进京考进士,刘愉便给她找了远近闻名的大儒周可宁为师一时风头无两。
“这周可宁可是幼时拒绝为孤太傅的那位?”肖情拇指摩挲名字,看向景瑕。
“殿下记得不错,正是周大人。”
周可宁的文学造诣颇高,门下徒孙皆一举中第,为朝中栋梁,当年天女为了教导她曾动过此人的念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她竟拒了天女的请求不愿当这个太傅,转头就去游历天下了。
听说此人收徒要求极为古怪,只收贫家且天分不高的女子,她曾放言,只要有她亲自教授,什么愚笨的弟子都能出好苗,科举入仕如探囊取物。此言虽然狂妄了些,但她也确实做到了,冲着这点每年拜师之人不尽其数,而她收下的弟子却寥寥无几。
而这有了神童称号的刘嘉欣,竟能让她破例?
肖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去查一查这个刘嘉欣是怎么拜师的。”
她接着往下看,刘愉还有一子,年十六,这也是个奇男子,不愿接受家里安排的亲事,竟然一人一剑直接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有意思。”
“啊——死人了,死人了——”
村中响起男子惊恐的声音,肖情放下信件,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隔壁陆洲的屋门也在这时候打开。
肖情望过去,男子骨节分明的长指落在门框上,一身干练的黑色衣衫勾勒出劲瘦的腰肢,他神情肃穆,显然也是寻着声音出来的。
她眼前一亮,抬步走了过去,关切道:“身子可好些了,这几日你都没出门,若是有恙还是先修养好身子才可继续为我效力,村中的事我回来与你说可好?”
“无妨,事关人命,我们速去。”陆洲垂眸,率先迈开脚步。
一个小小的铜饼村竟诸事频发,几乎没有一日安生的,如今竟还出了人命,他定要亲自查探,他避开肖情视线,目前他的身子还可控制,到底没有闹出笑话,不过,还是得离她远一些......
肖情赶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死的是前几日才送男出嫁的妻夫俩,昨日冯草儿回门,同村交好的夫郎便没来找人闲话,今日一早,韩李氏准备去镇上卖些攒了许久的鸡蛋,便招呼着冯家夫郎一起去,谁知进门喊了许久都未有人应话,进去一看,妻夫俩双双躺在屋内地上没了呼吸。
村长已经做主让人去唤了冯草儿回来,陆洲视线从老两口身上扫过又在院子中查看,此地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像是有人破门而入,老两口一个躺在正屋外,一个躺在灶房门口,形状怪异。
“娘,爹!”
冯草儿推门进来,他看着昨日还与他谈笑言欢的母亲父亲如今这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流了下来,“娘!”
一介男子,遭逢剧变哭的不能自已,守在他身边的是低垂着头颅的妻主。
肖情的目光跟着她的视线下移,看着她一抽一抽的肩膀,仿佛也很悲伤。
“冯公子,你昨日离开的时候可有什么征兆,你娘与你爹平日里可还康健?”看着沉入悲伤情绪一点都没察觉异常的男子,陆洲缓声问道。
这话一出口,一旁冯小草的妻主陈今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能有什么异常,昨日我们走的时候老两口都还好好的。”
第17章 冒犯
她语速极快,似乎巴不得不让他们开口。
“草儿,爹娘年纪大了,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咱们为爹娘收了尸,把家里好生拾掇一番,气气派派的把爹娘送走才是。”
女子声音轻柔婉转,新婚几日的浓情蜜意,让刚刚痛失双亲的冯草儿只想倚靠上去总算是个倚靠。
“大夫马上就来,冯夫郎不妨等一等。”
眼看他就要开口应下,陆洲开口道,“若是突发急症便罢,若是歹人所害想来你也不会安心。”
这话成功的说服了冯小草,他是独子,自幼得娘亲爹爹疼爱,如今不过等上一等,他没有理由拒绝。
尸体被挪到了屋内,大夫也匆匆赶来。
“这是中毒的迹象啊......”
肖情从灶房出来,手中一个灰瓷碗中盛放着许多菌菇,“可是此物之毒?”
那大夫年近花甲之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又用银针试毒,最后才下定论道:“此菇毒性极大,但却不是我们这里常见的菌菇,冯家两口确实为此毒菇所盖,只是何以有这么大剂量的毒菇?”
他的话没人回答,冯草儿听到爹娘是被毒死的更加心痛,几乎要哭昏过去。
“多谢大夫,岳父他最喜欢吃菇类,想来也是无意所得,没想到竟是这毒菇害了岳父性命,哎......”
柳长说着,朝着围在周围的人们行了个大礼,“多谢诸位告知此事,如今我既与草儿一起回来了,岳家的家事那就是我的事,定会好生安葬了,请诸位放心。”
冯家乃外姓人家,在村子里并无什么族亲,除了一个长姐。
“柳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这才新婚几日,二妹她到底是我冯家的人,自然由我们来操持后事。”冯霁从门外匆匆赶来,听着这话立刻挤了进来,看着床上那死状凄惨没了气息的妹妹,也是悲伤的流下泪来。
柳长眉头一皱,以为这人是来打冯家家产的注意,顿时两眼一眯冷声道:“草儿才是亲子,出嫁时还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冯家的后事自然是由我们来办,这家中所有东西都与你没有任何相关!”
“什么?”冯霁一愣,泪水尚且挂在脸颊,她茫然的看了过去。
柳长以为她是来打这家产的主意了,天地良心,她与二妹关系一向要好,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别说二妹还有个儿子,便是没有她也断然不会在这时生出这等心思。
她看向柳长,视线里全是审视,直把人看的发毛,才冷哼一声斥道:“你一个外姓之人,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你——”柳长气极。
“冯小草,你起来,你与我说,你当真觉得大姨是冲着你家家产说的那些话?”
“大姨待小草一向疼爱,小草相信大姨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冯小草也止住了哭腔,如今她双亲皆去,大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我自始至终,都只想着要如何安顿我妹妹,她既是我冯家之人当由我来出面,我冯霁岂是那等垂涎人家家财之人。”
冯霁点了点头,好歹这个侄子不算全然被蒙蔽。
这话掷地有声,她不是垂涎他人家财之人,那谁又是垂涎家财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概就是这意思了吧。
柳长涨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道:“说得好听,谁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
这下,冯霁彻底黑了脸,她本就不赞成冯小草这桩亲事,如今看来,当真是祸事。
“你啊,如今没了爹娘,以后自己自求多福吧。”她一挥袖子,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冯小草说了这话,一扭头什么都不愿管了,直接回了家去。
周围的人看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他们不过是一个村的,人家正经亲戚都被诬觊觎家产,他们这些人可不敢多留。
“冯公子,恕我直言,这毒菇既然不常见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伯母伯父也是生活了几十年岂会这么不小心?此事只怕大有蹊跷。”
陆洲问出心中疑问,也是希望冯小草能上心些,他看向柳长的视线不善,从最大得利来说,越不过此人,且她的态度实在莫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岳父岳母向来良善,从不与人结仇,若非无意间捡到毒菇误食还能是谁刻意加害不成?”
柳长挡在两人面前,语气颇为不善。
肖情拦住想要再次上前开口的陆洲,笑着看向床边的男子,“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冯公子痛失双亲想来已是悲伤至极,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以后若有所需,冯公子只管来找我。”
冯小草抬起头,脸颊挂着泪水楚楚动人,他本就是被双亲宠爱长大的,从来不会以恶意揣度别人,哪怕有人暗示他阿娘阿爹可能为人所害他也不愿相信,他们分明是那么好的人。
“多谢肖姑娘,陆公子。”他记得这两人,成亲时她还来送了添箱礼,出手大方。
肖情拉着陆洲的手腕从屋里出来,刚到院子,陆洲便挣脱了她的控制。
她以为他是被她拦了话头生气,刚想解释一句就见他规矩行礼。
“奴僭越,妻主勿怪,这便回屋自省。”
看着利落转身离去的男子,肖情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
有滞留在院中的女子见了,笑着打趣道:“肖姑娘驯夫有道,这小郎调/教得好啊,怪不得愿意为他离家,换了我有这么听话顺意的夫郎我也非他不可。”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都忍俊不禁,只见一个男子从门口处露出身形。
“好你个周扒皮,爷是没给你睡还是少了你饭吃,让你在外面惦记着别人的夫郎,我说怎么整日活儿没少干村子里都是我的坏话,原来是你!”
男子手提柴刀一脸彪悍样,方才出言之人一看,躲着人就往外面跑了去,嘴里还不甘示弱,“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哪里有点夫郎的样子,无法无天了还!”
肖情看着这场闹剧也是忍俊不禁,从人群中出来,回到小院,她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不过走进了两步就被夙鸣挡下拦在了门前,肖情沉声质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受了什么伤不能与我说,夙鸣,你可知为臣之道?还敢拦我?”
女子眸光犀利,透出威慑,让人不寒而栗,夙鸣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下恕罪!主子吩咐了,哪怕是死,夙鸣也不能让殿下过去。”
他的命都是陆洲给的,陆洲的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执行。
“你可知我是太女,便是你家主子也是要跪在我的脚下的!”
“请太女降罪。”夙鸣直接跪在了她的身前,端的是要以死明志。
“呵!你有骨气!你是忠仆,今日我不杀你,那是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只是你也要让陆洲明白,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
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她这个太女的面子也不是那么不值钱的,如今更是连面都见不着了,当她真就这么有耐心吗?
肖情憋气离开,夙鸣松了一口气后跌坐在地上,这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太女殿下,容不得他不心惊胆战。
推开门,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男子身影,夙鸣跪在床边请罪道:“主人,都怪属下,太女殿下好像生气了……”
被子里传出男子喘息的声音,低沉的嗓音听的人心尖一颤,夙鸣最是明白这种感受,只是主人一向意志坚定,何曾有过这种时候?
半晌,被子掀开,一股凉风冲散了床榻间的热气,陆洲穿鞋下地,眸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殿下在哪?”
看他意图去找太女,夙鸣急切道:“主人……”
“无妨,我已用功力压制了此次情潮,带我去向殿下请罪。”
陆洲直白的话语让夙鸣脸色一红,“主人,强行用功力压制对身体不好,反噬之日定会难以控制。”
“现在就不算难以控制吗?”陆洲嗤笑。
他从未想过要经受这样的折磨,如今这般已是无奈之策。
夙鸣哑然,只得带着他去太女门前敲门求见。
肖情方才被拦着不让进陆洲的房门,此时还在气头上,听说陆洲求见,想也没想就冷笑一声:“现在知道过来请罪了,早干嘛去了,告诉他,不见!”
她堂堂太女,也不是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见就见的!
屋外,听了景瑕传话的陆洲抿了抿嘴,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衣摆一掀径直跪了下去。
“主人!”
“臣与手下冒犯太女,请太女降罪。”
夙鸣一看,也跟着跪在了旁边,主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他,“都是奴的错,请太女不要为难主人,要罚就罚奴吧。”
“夙鸣!”陆洲沉声警告。
夙鸣眼看着就要哭了,他怎么愿意主人代他受过,只是一直以来浸淫在陆洲的威严之下,看他生气也不敢再多言。
农家小院不隔音,肖情在里面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冷笑道:“做这幅主仆情深的模样给谁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陆洲默了一瞬,撑着身子从地上缓慢起身。
“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景瑕看着一步步上前的男子,出声警告道。
然而还不等她如何阻拦,夙鸣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景瑕姐姐,我主人有话与太女殿下说,你别逼奴与你动手。”
第18章 转变
大门“嘭”得一声被推开,肖情手中茶盏晃了晃,她抬眸望去,只见午后的阳光撒在男子肩头,他逆着光走来,看不清样貌竟显出几分神圣之感。
“殿下不想见臣?”
他声音低沉,似乎与往日格外不同。
走得近了,肖情这才看清楚,此时的他居高临下,在她面前站定,口中语气似是质问又像试探,全无半点惊慌。
果然,他还是那个大胆的权臣,胜券在握不肯妥协分毫。
“陆大人,你强闯孤的寝宅,莫不是当孤会一直纵着你?”
茶盏放下,落于桌面发出响动,肖情没有半分慌乱,看着他的目光全是审视,似乎很想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洲顿了一下,看着前方凌厉张扬的女子,淡淡道:
“殿下自然不会纵着臣,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殿下多与我置气一日,青州的百姓便受侵害一日。”
“陆洲!”肖情直视着他,嗤笑道:“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以为没有你,孤便无法行事了?”
“殿下金尊玉贵,自然有人差遣,只是臣得到消息,祁县县令之子刘辞手中有祁县多年来独子税的账目……”
陆洲看肖情神色未变,皱眉道:“刘辞近期正好在仑苍山附近出现过。”
“……殿下早就知道?”
肖情看着他深思的模样,嗤笑一声,“天下不是只有陆大人你一个聪明人,陆大人既然身体不适,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留在院中好生修养,景瑕!”
肖情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景瑕也挣脱了夙鸣的纠缠,守在了门外,“主子。”
“殿下……”
衣袖处被拉住,肖情顺着看过去,只见陆洲抿了抿嘴,长睫微的眸子格外认真,看着她道:“此地危险,臣可以保护殿下……”
话未说尽,肖情便毫不留情的打断,“孤自有暗卫保护,陆大人还是省省吧。”
肖情独自离开,留下陆洲一人在原地,夙鸣从外面走近,跪地请罪道:“主人,是夙鸣的错。”
陆洲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眸子抬起,院中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是得想办法让这太女听话些。”他搓了搓手指,思索道。
夙鸣猛的抬起头,错愕的看向他,都这般了,主人竟还想让太女殿下听话些!
仑苍山乃是一处药草遍布的奇山,刘辞酷爱医道,离家之后就去找了他医学上的师母,跟随其治病救人。
“敢问,这里可是道生前辈的居处?”
院内是一名年轻小郎在晾晒药材,听到声音望过去,他的视线扫过两人身上配饰,立刻警惕道:“你们是谁?”
肖情眉毛一挑,拱了拱手道:“在下为求医而来,敢问小公子是?”
“你有何病?”刘辞在她们二人身上扫了扫,眉头皱的更深。
他看这两人中气十足,分明是身上体壮,哪里像是有什么病痛的模样。
“这……在下找的是道生神医,小公子不妨先开了门让我等进去?”
“你有何病痛只管说来,若我能医自然放你们进来,若不然此处只我一人,不方便招待二位。”
刘辞并未放下警惕,他走近了些许,隔着院门与之对峙,看着两人姣好的容貌气质,他不禁思索这人出身何处。
“这……不是我不愿说,只是在下这病难治,到如今已经找了许多大夫都没能治好,小公子一介男子,在下也实在不好言。”
医者,没有不喜欢疑难杂症的,刘辞听到这话,反而眼睛亮了亮,不过并未表露出来。
“师父云游去了,你先与我说明,我若是不能治,便与师父去信。”他声音缓和了些,与肖情眸子对上。
“原来如此,实不相瞒,在下......自小受过刺激,与男子触碰便会心生恐惧,至此二十余年家里一直催促子嗣,却不知...哎...”
刘辞脸色一红,看着肖情的眸子却更亮了,他从未见过此等病症,看着肖情二人眸光清澈,也不像是坏人,思及她的病症刘辞走上前打开了院门。
“我从未听过此等症状,你可与我细细说来。”
肖情在仑苍山上住下,刘辞也从最初的防备与之亲近了起来,他学医多年,也只遇到些小病症,经过他的观察,这女子所言不虚,因此他格外上心,从多方面了解,对症下药。
肖情每日喝那些苦了吧唧的汤药,嘴巴都要没有味觉了。
“不是我说,小公子你行不行啊,我这汤药都喝了三日了也不见好,今日这药说什么我都不喝了。”肖情看着端着汤药进来的男子,躺在床上眼睛都没抬。
“姑娘这病不喝药是好不了的,我已经与师父去信了,这次的方子绝对没错,你喝了就好了。”
肖情听着男子的温声软语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你上次,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
“......”
看着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女子,刘辞眼眸流转,端着汤药直接朝着她走去,“姑娘莫不是想要我亲自喂你?”
“你少来这套,你这大夫怎么回事,都说医者仁心,你还利用我的缺陷逼迫于我?”肖情从床上跳起来,与之隔了两米距离才开口说话。
“你喝是不喝?”经过了几日的相处,刘辞早就明白了这人的口舌,丝毫不曾心软反而追着跟了上去。
肖情直接跑出了屋外跳到院中一颗高大的古树上。
“不喝,绝不可能喝!”
看着上方的女子,刘辞彻底没了法子,他总不能跟她一样还追到树上去,他气得笑出了声,看着躺在树枝间悠闲的女子妥协道:“肖姑娘,讳疾忌医可不好,你喝了这药我给你找蜜饯吃可好?”
肖情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山上的蜜饯都吃完了,刘公子要下山给我买吗?”
“你的仆从呢?”他并不想下山,此处就在祁县内,下山若是碰上了母亲的人就糟糕了,因此他四下看去,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便问道。
“我上山日久,你一直治不好我,怕家里忧心,我让她去家里送信了。”肖情无所谓道,“我已经做好了等你师母回来的打算,这药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刘辞咬了咬牙,师母回来之前他定要把她给治好!
“有了蜜饯你就喝?”
肖情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小公子愿意替我跑一程?那你多买一些,我喜欢甜一些的。”
“你留在山上不可乱动,等我回来。”
刘辞无奈,想要这人喝药也没有别的办法,因此一边叮嘱一边把汤药放在了屋内。
肖情看着人关上院门,一声口哨,景暇便出现在树下。
“此地找遍了,只剩下他的屋子,速度快些。”
他们耗费了几天时间,她不是没有试探过刘辞,只是这人不会做出伤害亲长之事,她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山景清秀,刘辞下山买蜜饯,到最近的一处集市上,想着那女子的叮嘱,特意问了哪种蜜饯嘴甜,买了够月余吃的,看到那集市上叫卖着诱人的糖葫芦,他脚步一顿,又买了两串。
徒步上山,他并未觉得有多累,想做游医少不了习武,他也不例外,想着那非得要吃糖才肯喝药的女子,他唇边带笑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院门大开,山间一片安宁。
“肖姑娘,你的蜜饯来了,快起来喝药。”他的声音温润清透,带了点忍俊不禁的笑意,从没见过哪家的女子这么喜欢吃甜物的。
院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刘辞朝着肖情屋内走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到桌前放下蜜饯,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朝着院中走去。
死寂...
清透的眼珠在眸子里转动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转身回屋。
“肖情!”
屋内一片凌乱,站在中间的贵公子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糖葫芦落在地上滚动,他手中抱着一个空荡的木盒神色沉郁。
他竟然被骗了,这人不怀好意拿走了账册!
铜饼村,在肖情离开的第四日,陆洲终于坐不住了,太女失踪,这可是大事。
“让开!”陆洲冷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暗卫,这是肖情派来约束他的,这几日,他都没能出门。
暗卫受肖情之命,对于陆洲的话半点不放在心上。
“太女若出了意外,你的小命可还保得住?”
陆洲气势全开,挡在他面前的暗卫不是不怵,两人做戏做的全,因此他们只知道并肩王陆洲换上男子装扮是为掩人耳目,但并不知道他真的是男子,对于他还是有畏惧的。
只是太女殿下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也只能死命执行太女殿下的命令。
“大人恕罪。”
看着跪在面前挡住去路的暗卫,夙鸣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先前竟是那么烦人。
“夙鸣。”陆洲冷笑一声,不再留手,唤了夙鸣一声就准备硬闯出去。
两人蓄势待发正准备动手,一辆马车停在小院外。
几人停下僵持看了过去,只见金尊玉贵的美女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不是肖情又是谁?
陆洲看到来人立刻放下了准备动手的架势,给了夙鸣一个眼色便迎了上去。
“妻主可还安好?”
肖情挑了挑眉,看着身量修长矜贵从容的男子眸中关切,不由得嘴角噙笑,与那县令家的小公子相处几日,苦药汁没少喝,臭脸也没少看,相比之下还是陆洲更入她的眼。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她也消了气了,看着似乎有意修好的男子,调笑道:“几日不见,陆...夫郎似乎有些不同。”
第19章 上令
“出门在外,理当遮掩一二。”
“只是为了遮掩吗?”肖情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先前百般央求也不见他在外叫过她几次妻主,如今说什么遮掩一二。
“自然。“陆洲抿了抿嘴,被看的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妻主此番可有收获?”
肖情唇角勾起,看他听话也不介意把收获与他分享。
手指微动,景暇从身后走出,拿着的正是县衙独子税目的账册。
陆洲正色接过一看,瞳孔顿时一缩,这其中竟然有如此巨额利润!
他合上账册正要请肖情进去详谈,就看到一人踉跄着步伐朝着这边跑来。
“肖姑娘,陆公子,救命——”
冯小草听了柳长的意见把爹娘草草葬了,便与之一同去官府登记领了娘家所有财产,初时柳长对他还不错,只是隔三差五总问他要钱,娘爹留下的银钱本就不多,又被官府抽去一些,她想着以后的日子,也不敢全都给了他,可谁知,要钱不成她便开始动手了。
看着冯小草身上的伤痕,陆洲紧了紧拳头,一股无名怒火燃烧在心头。
“我本以为她只是风流多情了些,谁知她看我无娘家可倚,竟是暴露了本性,她还欠下了赌债,我不给他拿钱,他竟以直接把我娘家的房子田地给卖了,如今他动不动就与我动手,我原想着妻夫一场是有恩情在的,可是...可是...那就不是个人!”
“别急,先喝点水。”陆洲看他气得浑身发抖,便把手中糖水递上。
冯小草喝了点水,从屋内走出来,看到肖情直接就跪了下来。
“那柳长,就是毒害我娘爹之人,求姑娘帮我。”
若只是赌债,念着夫妻恩情,便是被打死他也不会在外道她的是非,只是一次醉酒后,他竟从她口中听到了真相,也在床下翻找出了那能让人致死的毒菇。
血液一下子凉了下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
如今大姨也与他们断了往来,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他,也是那天肖情离去的时候那段话支撑他回到了铜饼村。
他嫁人竟让娘和爹因此死于非命,若是不能让那人受死,他真的没有脸面去见母亲父亲。
肖情与陆洲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冯夫郎请起。”
时过正午,几人乘坐马车到了县衙外,县衙值班的是一个高大微胖的女子,此时她正看着眼前的一对老妻夫不耐烦道:“你自己都说了,你家小郎是被因为偷情被打死的,这搁在哪个女人身上能忍,本就是要浸猪笼的贱男人,你还伸什么冤?”
“可是大人,我儿在家的时候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好男儿,那得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那样的事啊,我家儿死的冤啊!”
“那他是做了什么事情次才能逼着人把他打死的,你这男人怎么回事,都说了多少遍县衙不受理这样的事,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
她挥了挥手,就有一众衙役把人往外面赶,妻夫两个被推到县衙门外,看着那清正廉明的高大牌匾,眼眶很快就被泪水充盈。
男儿家申冤难,想讨个公道更难!
“大娘,大伯,你们这是因何在此哭诉?”几人放慢了脚步,肖情上前问道。
“我儿被活活打死,可这县衙不收男子诉状,我的儿死的好冤啊!”
听清了始末,肖情难以置信道:“你说的夫郎是铜饼村的韩罗氏?”
得到肯定,几人都上前来,几日前才有了身孕的男子,如今竟然已经死了,还是被妻主给活活打死的,对着肖情望过来的目光,陆洲道:“昨日村中确实乱了一阵,很快就平息下去了,你不让我出门,我也并未详查,想来就是此事了。”
“这县衙为何不接男子诉状,这大娘你呈上诉状也不接吗?”
“只要事关男子,不管是什么冤枉事,衙门少有接的,我们也是实在气不过,才想来试试。”罗有粮说道。
他家小郎养的极好,做活下地那都是一把好手,这些年除了没能生出个女儿,其他断然没有对不起韩家的,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把人逼成了这样,那韩家说什么偷情的话她是半点不信的,她家小郎的人品她再熟悉不过了,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听到这话,冯小草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我也听说过,这些年衙门压根不管男子冤屈,我......”
“无妨,你只管去,若是衙门不收,我自会为你做主。”肖情冷笑一声,这青州府内的风气真不是一时可以形成的,衙门竟然任由冤枉事发生连诉状都不收,当真是涨了见识。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冯小草话还未说完,衙役眼睛一眯便推搡着把他推了出来,写好的诉状被他紧紧抓在手中变得褶皱。
“别白费力气了,衙门不管男子事,小郎还是早些回去吧,想开点,日子总得过。”罗有粮见了,叹了口气劝道。
被拒之后冯小草就陷入一种绝望的氛围之中,娘亲爹爹惨死,他只觉得此生无望,人都失了魂了。
“祁县县令好大的普,为官不为百姓做主,这衙门是朝着哪边开的,孤可真是开了眼了。”
陆洲看着盛怒的女子言语之间再无顾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带头,率先请礼道:“请太女殿下为民做主!”
“请太女殿下为民做主!”不知何时,一众暗卫也现了身,跟在景暇身后一并开口。
肖情点了点头,朝着冯小草与罗有粮走近:“两位把诉状交给我吧,此次孤便是为青州之事暗访,你等放心,孤定会为你等做主还青州太平。”
“太女?”
冯小草有些愣神,罗氏两妻夫也是如此,景暇站在肖情身后,手中一块玉质令牌一亮,他们已经把手中的诉状递了过去。
直到几人朝着衙门走去,他们才反应了过来。
“方才她说什么,那是太女殿下?”罗氏两口看着冯小草,这人是与他们一起来的,便朝着他问道。
冯小草没有说话,眼睛紧紧追随着几人,看着两人进入衙门,周围衙役大惊失色,他才彻底激动了起来,竟然是太女,太女殿下竟然亲自来他们这偏远的小县城了!太女殿下要为他们做主!
肖情带着人直闯县衙,初时还有衙役来阻拦,在暗卫的轻松控制下,她一路走到县邸,县内官员居住之地。
只见县令刘愉刚歇了午觉从床上爬起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人自称太女殿下,已经闯进来了——”
“什么太女,你吃撑了吧来消遣本官,太女殿下不在京都繁华之地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偏远的小县城?”刘愉一边穿衣一边没好气道。
暗卫直接闯进内宅,一脚踢开大门,屋内传出了刘愉杀猪般的呼叫声,“你们是谁,来人啊,有人绑架朝廷命官了!”
县衙大堂之上,金尊玉贵的太女殿下坐于主位,刘愉跪在下方仍不死心的威胁道:“你们这些匪贼,敢对朝廷命官下手,你们不想活了吗?”
嘭——
堂威声响,肖情冷眼看着下方之人,“县令刘愉,枉顾为官之则,使民间积怨,冤情四起,你可知罪?”
看她还想起身,景暇走到跟前就手拿太女府玉牌在她的面前划过,“太女殿下亲临,你最好好好说话。”
刘愉一愣,那玉牌让他一惊,看了看景暇又看向端坐上方的女子,莫非真的是......
“太女殿下冤枉啊——”得知上方正是太女,她眼珠一转立刻开始喊冤,“殿下,臣每天兢兢业业,从未有一日懈怠,不知是何人在太女殿下身边造谣,臣是冤枉的啊!”
“哦?那县衙外值守之人不收男子诉状之事你不知道了?”
刘愉一愣,解释道:“男子事多,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报官,臣也忙不过来啊,若真有冤屈怎会不接?殿下实在是误会臣了,刘愉忠于殿下之心天地可鉴啊。”
肖情唇角勾起,看向陆洲。
“县令大人,那这独子税又当如何说,我可没听说朝廷有这笔税目!”
陆洲坐在一侧,手中一本账册翻动传出“沙沙”的声音,刘愉的视线落在账册封皮上瞳孔一缩,顿时哑口无言,“这,这......”
“刘愉,还不从实招来!”
肖情一声大喝,吓得刘愉一个激灵,然而抬起头,他却仍坚持道:“大人明鉴,这都是府中传来的上令,岂会有假?”
“那这侵占独子一半家产的税目也是上令了?”陆洲手指滑到一笔账目上,冷声问道。
根据账册所载,这祁县独子娘家爹娘若是不在了,独子继承遗产时是需要上交一半家产的,若非如此,便只能退回申请,这家产多数都被亲戚所占了,一半家产还是分文没有多数人还是能理得清哪个重要的。
毕竟这独子继承家产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已是极好了。
“这......”
“刘愉,官员渎职,枉顾民情,是要抄家流放的,还不如实招来!”
刘愉一惊,但心中还有顾虑,得罪太女与得罪上面相比,都是他不敢为的。
“孤倒是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来人,脱去他的官袍!”
有暗卫早已准备好刑具在一旁候着,刘愉咽了口口水,他本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人,从小到大也从未受过苦头,看着那偌大的棍棒,难以想象它落在身上的滋味。
“我招,我招!”
第20章 屈尊
前往青州府的官道上,一辆青布小车极速前行,纵马飞扬掀起一阵尘土。
“此次殿下及时带回刘愉私账,处置韩清,关押柳长,为祁县男子做主,殿下无愧于百姓。”马车内传出男子赞扬之声。
肖情睁开微眯的眸子,看着一脸正经之色的男子,勾唇道:“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陆大人刮目相看,得陆大人入眼,孤此番也不算白来一趟,陆大人如今可是对我改观了?”
“自然,殿下乃明君。”此番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侧目,陆洲不吝夸奖道。
“那陆大人可愿让孤亲近一二,这些日子陆大人冷淡得很,孤到底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女子,陆大人这么一个合心意的美人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可真是备受煎熬。”
听着女子调笑的话入耳,陆洲脸上的神情一丝丝龟裂,这肖情,当真是正经不了一刻。
他勾唇淡笑:“天下都是殿下的,臣自然也不例外,殿下若能与臣一心,臣自然与殿下亲近。”
肖情抬眸,颇为诧异的看向他,几次招揽他都被他打太极似的拒绝,如今竟又再次提起,她坐直了身体,等着他的下文。
“这青州府男子处境艰难,殿下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果然,又是想让她出力的。
肖情嗤了一声,再次躺了回去,手指在他面前指了指,道:“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孤今日累得很,不吃你这一套。”
这话确实不虚,在祁县,一连处理控制了那么多人,整个祁县但凡上报的一桩一桩都要她亲自处理,好不容易安顿住所有人,她还要马不停蹄的往青州府城来,就怕晚了祁县的消息泄露出去让青州知府警惕起来。
如今她整个人身体酸软,又困又累,可不就是不想动了。
马车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忽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肖情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上方,肩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刚刚好,揉捏起来快速的缓解了她的疲惫。
“恩——”
肖情传出舒服的喟叹,闭上眼睛享受这轻松的一刻。
“早就听闻男儿家为给家中妻主缓解疲劳会学些手上的功夫,没想到陆大人整日醉心朝政还有空闲学了这些?”
又是厨艺,又是按摩,还能上得朝堂处理朝政,她竟不知这男子的功夫和女子的手段全都被他学了个遍,这天下,竟还真有这样奇妙的人?
“殿下喜欢就好。”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并不为此邀功,似乎只是在做一件极为平常之事,肖情抬眸,看着上方男子低垂如画的眉眼,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从来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生在皇室,是天女最宠爱的女儿。
若非如此,想要陆洲这等人物在此做这等伺候人的活计只怕是不能。
纵然有因她此番所作所为得他心意的原因,但她相信,若非她是太女,他绝不会这么屈尊降贵。
一路疾行,到了青州府的时候刚好赶上夜色昏暗,肖情被耳边低沉的声音唤醒,与上方男子的视线对上,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了。
“殿下,到客栈了。”
陆洲活动了一下手腕肩膀,发酸发软的感觉并不很好,肖情察觉到他的动作,眨了眨眼,道:“陆大人手艺好,我竟不自觉就睡了过去,倒是辛苦陆大人了。”
“无妨。”
陆洲起身,正欲下马车,就被拉住了胳膊,他一个不稳,直接被拽着坐在了肖情的身侧。
“直接去望月阁。”她挑了挑眉看着身侧男子,声音却是朝着外面说的。
到了这时,陆洲已经不会觉得她是一时兴起不顾大局,因此也没有再多言反驳,而是理了理衣服直接就这般安坐了下来。
“你不问问我去做什么?”肖情看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殿下想做什么,臣都会配合。”
如今的他话语中极为乖顺,倒是颇有些把他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憨直信任,肖情勾了勾唇,解释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怕是要委屈陆大人了。”
青州知府好男色,因此青州府有点姿色的男子都被上报消失了,但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要想最快的弄清楚,自然还是要亲自去探一番才好。
得知她的意思,陆洲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此番于陆大人名声有碍,若是让陆大人吃了亏孤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肖**言又止,看着他的视线很是怜惜。
陆洲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无谓道:“殿下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您对我势在必得,难不成还会看着我**于人吗?”
肖情被逗笑了,“陆大人还真是了解我。”
“明日便是正月十五年初大祭,那知府陈霜也不会急在一时,陆大人只要稍做态度,想必你是有时间见到那些男子的,到时候只需要与我里应外合,我定不会置陆大人与不顾。”
陆洲琢磨着她话中之意,还是提醒道:“臣倒是无妨,只是如今暗卫不在你身旁,殿下在外行事也要小心。”
祁县的消息若想暂时封锁,少不了人先控制着祁县政务,景暇与那些暗卫都被留在了那里,肖情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理所当然道:“喏,你的护卫不还跟着呢。”
陆洲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下了。
“夙鸣,你要保护好肖情。”他朝着外面驾车之人吩咐道。
“是。”
作为整个青州拥有最美男儿的地方,望月阁与知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当肖情找上门来之时,齐织愣住了。
“听闻齐织公子有一女马上就要入学堂读书,不知这长青出院的推荐信齐公子可有意?”
长青书院乃是柳朝最有名的书院,院中曾出过三任帝师,十七名状元,榜眼探花数十,余下进士举人无数,可以说只要踏进长青书院的大门,就打开了以后仕途之路。
而长青书院的院长乃是当今唯一一个男子院长。
齐织看着摆在面前的推荐信,这是给他孩子一条光明坦途,哪怕是死,他也得要!
入夜,青州城却依旧繁华,一顶小轿停在了陈府门外,轿内依稀传来男子呜咽的声音,陈霜挑开轿帘,看着里面男子倔强不屈的眼神,顿时笑出了声。
“不错,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陈霜畅快大笑,齐织见缝插针道:“自从听说了大人的事,我们望月阁一直留心着这人,果然,看事态过去他再次入城了,奴可是一见就想要上报了,但又怕此人逃走,这费了不少功夫把人抓了才敢来登门。”
“做的不错,我记得你是望月阁的老人了,说吧,想要什么?”
凡是有美男上报的,官府从不吝啬于奖励,也正是因此才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如今得了这样的美人,还是专程来讨好她的,她哪里不明白呢?
“奴身家性命都在望月阁,只是如今奴的女儿大了,也到了进学堂读书的年纪,只是有奴这样的爹爹,当真是让女儿脸上蒙羞......”
陈霜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挑起他的下巴,“确实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不过却也别有滋味,看在你为本大人尽心尽力的份上,给你自由又何妨?”
“多谢大人!”
年初大祭早就准备妥当,正月十五这天,青州城内热闹非凡,周遭镇上闲暇之人也会在这天来府城观礼,以求今年风调雨顺。
肖情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青州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她想要随着人群前去观礼,这人怎么还拦着她?
“主人说了,不能让您陷入险境。”夙鸣一向只认死理,城内人多,稍不留神就容易出问题,殿下万金之躯,决不能折损。
肖情颇为无奈,这人太轴了,她堂堂一个太女,怕受伤连大祭都不敢看那成什么了。
“那你家主人可说了要你听我的话?”肖情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有。”
“......你跟我过来。”肖情都要被气笑了,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同时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夙鸣刚上前几步,肖情瞬间奋起,拿了一旁桌子上的绳子就往他身上套去,“我堂堂太女,岂是你可以挡得住的,回去告诉陆洲,下次想让我听话这招不行!”
以为找个护卫就能看住她,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大祭的位置在城北码头,作高台,行祭礼,陈霜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连串带着面纱的男子,从体态上看无一不是极品。
“青州知州陈霜,谨以至诚照告山川神灵
我今率青州众民以求年后风调雨顺衣食无忧
上苍慈悲济民,望天地垂怜......”
看着周围的人都自觉的跪了下来,肖情也跟在人群中,随着祭词唱完,陈霜身后的男子在高台上作舞,神圣又美妙。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高台的中央,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随着男子的出现,周围之人群情激昂,高声欢送,甚至还有人跪了下来。
第21章 得手
“圣子祭祀,风调雨顺——”
“圣子祭祀,风调雨顺——”
每个人的口中差不多的话语,竟然都是祈求庇护,肖情看着那被绑男子清冷的面容,此人正是陆洲。
海面上掀起一阵浪涌,男子被推着朝着高台边缘走去,这竟然是要以活人祭天!
何其可笑,要了他的命,还要求他保佑!
陆洲的眼神在人群中快速移动寻找着什么,昨日夜间入陈府,什么人都没见着,一大早就被绑来了这里,看着下面滔滔的江水,他冷静分析。
“我青州以姿容最佳的男子祭天,祈求上苍护佑我青州百姓!”眼看着陆洲处于岸边,陈霜带头道。
下方百姓多是跟着齐齐大喊的,肖情的手伸进了袖子中摸出短剑,她答应了要护着他,就绝不能眼看着他落难。
就在千钧一发准备动手之际,高台上陆洲的视线看了过来,男子微微摇头让肖情停下脚步,不过犹豫了一瞬,上面之人已经被人一把推了下去。
“陆洲!”肖情惊呼。
听到人群中的呼喊,陈霜回过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这声音嘹亮又急切想忽视都不行。
肖情愤怒的目光看向陈霜,又连忙遮掩了身形,待人转过身才再次朝着江中看去。
千万不能出事啊!
冰凉的江水冲刷着身体,陆洲不断的下沉,他挣扎着想要朝上却被身下坠着的石头紧紧束缚不断下坠,他使大脑保持冷静,以陈霜的所作所为应当不会让他这般轻易的死去,定有后手。
然而氧气越来越少,他的眼前不停的发黑,江水冰凉到了肌里,他没有力气了......
…
"怎么样,找到了吗?"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着从水里浮上来的夙鸣,肖情急切问道。
夙鸣摇了摇头,水里什么都没有,江水澎湃,他心底发沉,却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
“去府衙!”肖情站起身,眼眸发冷,若是让陆洲死在了这里,那这青州知府也不用再当了。
夙鸣一惊,思及主人安危也没拦着,从水里出来就跟了上去。
当陈霜得知太女游历天下到了青州,此时已经在府衙等着她时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去,他本还准备今日去......
“快,接驾!”
陈霜姗姗来迟,看着坐在上位面无表情的女子,心里一惊,连忙上去见礼,“臣青州知府陈霜,见过太女殿下!臣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肖情身边虽然没有带什么人,但是太女信物不假,且她在回京述职之时曾与太女殿下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也是认得的。
“陈爱卿请起。”肖情看着眼前恭敬的陈霜,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若非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把眼前这个看上去恭敬老实的女子与那个推人入江的知府当做一人。
“此番孤微服游历,本不想为外人知道,不过孤府中有一小郎,因淘气贪玩自己跑了出去,如今在青州府内下落不明,还要麻烦陈爱卿找一找。”
纵然心里怒起,但陆洲性命为重,她收敛了气势,温和的看着她道。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殿下府中小郎年方几何,是何模样?”陈霜暗地里松了口气。
“陈卿请看。”
书案上镇纸移开,一个惟妙惟肖的男子出现在面前,陈霜凝神看了两眼,募得一惊,呼吸都轻了两分,她看着肖情期盼的目光,额头渗出汗来。
他竟是太女府的人!
“殿下放心,只要人在我青州,臣定为殿下把人找到。”
肖情露出淡笑,心下稍安,看来确实是做了手脚,只要陆洲无事就好。
青州城郊有一处庄园,建于穹山之上,高耸入云,被冠名天极庄。
陆洲从房间内醒来,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撑着脑袋坐起身,身上的衣服早被换过了,此处是一间不大却很雅致的屋子,纱帘遮住了内室,屋内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
他凝神思量了一会儿,就见大门应声打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进来,身后跟着数人拿着洗漱换洗的衣物。
“公子醒了便过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天极仙庄的人了。”
天极庄!
陆洲心里一惊,天极庄竟然在这里!
据他所知,京城之中有诸多大户人家以得天极庄花人为荣,一男能卖出万两高价,而高官显贵之家,几乎家家户户不少天极庄花人踪影。
而他也曾无意间查过此事,只是天极庄极为隐秘,压根就没有线索。
“你们是谁?”陆洲警惕的看向她们,“这里是哪?”
“此处乃是天极庄,你不必惊慌,在咱们这儿,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受什么苦头,以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自不必说,我是你们的总管事,你可以叫我红娘。”
或许是足够自信他跑不掉的缘故,红娘也并未遮掩,全都据实开口。
“你们听的是陈霜的令,天极庄也是陈霜的?”
红娘一愣,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参透其中关窍,往常到了这里的人经过频死之境还以为是真的到了仙境的也不少。
“公子是大祭入门的,与寻常人不同,但不该问的还是莫要多问,以免祸及己身。”
陆洲垂眸,不过片刻功夫便收拾好了情绪,他眸子中的警惕褪去,露出几分淡然,“既然如此,我要做什么?”
半日功夫,红娘就发现了这人琴棋书画上手就会,厨艺绣工也不差什么,只差了些讨好人的功夫。
因此直接给他调到了速成班,这个班里,大都是天赋高绝,容貌极佳的男子。
陆洲也是在这里发现了,这些人不全是青州人,有的和他一样,途径青州被上报之后就被抓来了这里,为了防止他们逃走,这些人会把他们的身家来历也都给调查清楚,往外送的时候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回归故土。
他们要不就是富商之子,要不就是官家小郎,又是见过世面的,陆洲一开口他们就察觉了他的不同。他们不是没想过逃跑却从未成功过,因此,他们透露这些信息之后就不肯再出力了。
“所以天极庄里有所有人的身份名录以及去向明细。”
陆洲得到重要信息,也不再追问,只跟着又学了半日的课,同时暗自观察庄子内的各处建筑。
是夜,月黑风高。
他悄然翻墙入户,穿梭在一个个房间中,天极庄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
房间之中有密室,以他的洞察力很快便察觉。
“谁?”
烛火亮起,红娘从屋外走近,听着屋内的响动一惊,连忙前去查看。
墙上机关打开,陆洲视线落在她的动作上。
“来人!”
红娘很是警惕,几乎在挪动机关之时便叫了人来封锁了整间屋子。
几人护在她的身后一同朝着密室走去。
陆洲没有跟上去,他躲在角落间看向屋外,此时层层包围,他脱身不易。
半晌之后,红娘从密室中出来,看神态放松了不少,视线落在昏暗的房间中,她眉目一拧,“给我搜!”
她方才分明察觉屋内有动静,若不在密室中,定然藏在屋内,自小的警惕让她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陆洲的故意一紧,趁着守卫四散开来的动静翻身上房梁。
“给我找仔细了,一寸也不要放过。”
陆洲凭借功力支撑在房梁之上,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下方之人抬头,他便暴露无疑,且以他所学都是致命的招式,爆发力高,持久力却不行。
不然……
他的视线落在密室的门墙上,必须要拿到名录,实在不行便杀出去。
眼看一个人落在他的斜下方就要抬头,他紧紧盯着,随时准备动手。
“红娘,山下来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子匆忙从外面走来,到红娘身前又道:“是主人的人,要我们把今日大祭入门那男子送下山去。”
“什么?”红娘锁眉,天极庄开办以来,从未有上山之后未出师就被送下山的,“那人在哪,带我过去。”
她倒是要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回去吧。”
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出个踪迹,或许是自己草木皆兵了,红娘一挥手便让所有人都撤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陆洲才从上方跳下,照着红娘的步骤,他迅速打开了机关,在密室内翻找。
看到名录上一个个名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些人大多是青州平民,被上报后哪怕儿子失踪,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当自己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而外来男子多是富裕家庭,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家庭,谁也不知道他们被圈进在这里被培养成一个个的花人,送进各个地方做些污秽之事。
而名录之中,还有一些费用划拨,其中不少事关独子税负家产的来源。
他抬眸,迅速收拢所有名录,这些都是陈霜的罪证。
“公子慢走,有怠慢还请见谅,若有机会再见。”
红娘亲自送陆洲下山,这人能让主人送上山又接回去,定然颇有背景,她语气态度都很恭敬,心里不住庆幸没有苛待他,当不会坏了主人的事。
“会再见的。”陆洲看着她,心中思量的却是需要多久可以把这里全部拿下。
红娘愣了下,陆洲便跟着人走了,她折身回去后想了又想,心里总是不安,再次回到书房,刚一踏入房间,她脸色顿时大变。
第22章 回京
回城的马车上,一个锦盒摆在了陆洲的眼前,他眼眸微抬,看向对面之人。
“只要公子不乱说话,这锦盒中的银票都是公子的,必要时候主人也会帮助公子成为太女府中的头一人。”
锦盒打开,整整齐齐十几张银钱,一张千两面额,也就是一万多两的银票买他封口。
当真是大手笔。
陆洲合上锦盒放在身侧,闭眼假寐。
守着的人见状,只当他是答应了。
当肖情得知人已找到,且马上就到时,刚躺下的人一个翻身就和衣起身了。
陈霜与陆洲等在门外,看着那张清冷俊逸的脸,陈霜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太女殿下的人,只是不知为何竟感觉有几分熟悉……
“洲儿,当真是你,你可算是回来了,以后莫要再淘气了,你看这次若不是陈大人,还不知要如何呢!”
看着大门一开便戏精似的拉着他手夸张言语的女子,陆洲眉骨跳了跳,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肖情与他视线对上,自然看出了他的艰难隐忍,忍俊不禁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才看向陈霜。
“今日果真是麻烦陈大人了,竟不知陈大人速度如此之快,这昨日才找人今日便把人带来了,陈大人果真好手段。”
陈霜脸上笑容一僵,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肖情脸上的神情,才堆笑道:“为殿下办事,岂敢不尽心,殿下谬赞。”
肖情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陈霜便识趣的离开,临走之前还看了陆洲一眼,神色莫名。
“怎么样,可有受伤?”
人一走,肖情便拉着绿洲的胳膊左右查看,这几日可把她担心坏了。
女子眸中的关切不似作假,绿洲淡声道:“无碍,先进屋。”
他大手攥住女子手腕,视线警惕的看向外面,又把门关上。
屋内,肖情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眼珠转了转有些迟疑道:“这是我的卧房啊陆洲……”
“嘘,你看。”因防止隔墙有耳,陆洲单指放在唇间示意,同时把怀中藏着的名录拿了出来。
“陈霜豢养男子以谋私利,勾结权贵鱼肉百姓的证据都在其中,此地不宜久留,你先看,我去唤夙鸣,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青州。”
虽然他觉得以陈霜的胆子不一定敢弑君,但证据在他们手中,若想要把她绳之以法,就必须离开这里。
陈府,深夜有人造访,原是天极庄的红娘在陆洲走后发现密室失窃,几番查找,最大嫌疑人竟是已经下山的陆洲。
她紧赶慢赶来到陈府,亲自与陈霜道明一切,陈霜听闻眉头顿时紧锁,“他一个太女府的小郎,偷了我的账册又有何用,莫非想要借机敲诈?”
她神色阴沉,却并未动气,顶多觉得这陆洲不识相,她分明已经给了他几千两的银票,怪道他没什么反应,原来是看过她的账册知晓其中利润,看不上那些小钱了。
“大人,那陆洲绝不简单,不可轻视。”
时下女人多轻视于男子,然而她是切切实实每日与那些男子打交道的,有的时候一个男子在后院所能发挥的重量绝不低于一个女人,所以她不会小瞧任何人。
更可况,她那密室隐秘,能逃过所有人的视线拿到账册再全身而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觉得可能就是主人的人过来传话时给了他机会,但是这话却不能明着和主人说。
“我知道了,你也忙了这么久,今日就在府上歇下吧,我会安排人伺候你。”
陈霜从不亏待自己人,他挥手着人出去后叫来了自己的亲信进来。
“年后祁县的银子怎么还没送过来?”
既然要让太女府那小郎闭嘴,少不得要多些花费打点,她手头能用的银子不多,自然盘算起下面的孝敬了,每月青州府下各个县城便会送上孝敬,如今就差祁县了。
“主人,祁县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太女殿下到祁县并查了独子税相关的账目,如今祁县已经全然被控制起来了!”
跪在下方之人递上手书,这是留在祁县的死士拼死带回来的。
陈霜一愣,迅速拿起来拿来查看。
太女竟然早就知道此事!
大难临头了!
他跌坐在地上,这么说来那小郎手里的东西也是太女授意拿的,若是让太女带着东西回京,他的官做到头了不说,便是这条小命只怕也难保。
“大人……”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脑海飞速运转,眼中的惊魂未定未收,身子已经极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人……”
看着陈霜拿起房中的长剑,下方之人一惊,那可是太女。
“太女又如何,挡了我的路那也得死,正好可助……”
“集合所有府兵听我调度!”
府衙驿站外重重包围,陈霜站在众人身后看着战战兢兢迎接上来的役卒。
“太女可在里面?”
问这话时她的眸子里充满了杀意,让驿卒都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道:“刚才有两人找了过来,太女殿下趁夜离开了。”
“什么!”陈霜凌厉的目光看向驿卒,“她去了哪个方向?”
“城,城楼……”
夜色浓郁,肖情在陆洲与暗卫的护送下悄然出城,就在一个时辰前,两名暗卫到来,说明了祁县跑出来的死士她们没有追上,如今已经重伤进了陈府,她立觉不妙,与陆洲连夜出城。
果然,刚出城没多久,身后就传来厚重的马蹄声。
“不行,马车太慢了,她们迟早会追上来,弃车骑马!”
马车前仅有三匹马,肖情当机立断道:“夙鸣跟着我们走,你们两个生面孔,找个村子躲一躲,事后回祁县报信。”
“是。”
这些暗卫都是令行禁止,绝不会质疑肖情的命令,她们快速解了车架去牵马。
肖情带了她们一阵,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人放下就与陆洲一起朝着京城方向狂奔。
正月里寒风簌簌,官道上,一行三人脸颊被风霜吹打微红,急促的喘息声却昭示着他们的危机。
只见不过数米身后坠着数十人锲而不舍的追着,他们压根不在乎弑君之罪,只知道听命行事,一言不发。
当——
“快走!”
眼看大刀就要落在陆洲的身上,肖情毫不犹豫祭出手中短剑,大刀一偏,马匹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嘶——
“肖情!”马匹受伤狂奔,眼看肖情落入人群包围之中,陆洲眸中闪过惊诧,手上拉紧缰绳,然而马匹受惊不受控,他只能弃马落地。
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堪堪停下,夙鸣追上来关切道:“主人,你没受伤吧?”
看着不远处被包围着激战的肖情,陆洲毫不犹豫的飞奔向夙鸣的马,“自己找地方躲远点。”
“主人!”夙鸣急了,那么多人追杀,主人竟还要折返,“那太女死便死了,不是正方便我们行事吗?”
他不明白,分明太女死了,二皇子成事的几率更大,为何还要救她。
陆洲扬起缰绳,留给他的是一个俊逸的背影。
鲜血渗透衣衫,气血外泄,肖情身上多了几处伤痕,她死命看着围着她的敌人。
“孤乃当朝太女,我的人已经出去了,尔等若继续找死,定会株连九族!”
她不愿轻易放弃,但凡有一丝可能都要尝试一番,这些人虽都是陈霜的亲信,但他们也是朝廷的府兵,她不信所有人都不怕。
果然,听到这话有的人犹豫了,肖情看到破绽夺了身旁之人手中的剑便朝着破绽突围出去。
“走!”
恰逢这时陆洲赶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朝着她伸出,几乎没有犹豫,肖情便同样递出了手。
此地距离京城不远,陆洲纵马骑向一座山间小道。
“坚持住肖情。”
此处距离京郊皇庄更近,皇庄有卫兵把守,肖情重伤,陆洲便第一时间想到了此处。
皇庄外,周亦双持剑飘舞,上次太女殿下没有收下他,他的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手中剑招越发凌厉,渐渐的带上了些戾气。
为什么他就只能以色侍人困守在这远无人烟的皇庄之中,为什么殿下看不上他,为什么他是个男子!
就在剑气逾盛之时,两人一马停在了山脚下。
“双儿,快来帮忙。”陆洲看着山脚下练剑的男子,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想起此人名字。
周亦双骤然被男子这样叫下巴一扬就想发火,然而当他顺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瞳孔顿时一缩。
“太女殿下……”
肖情早已昏迷,两人把她抬到山上房间内,陆洲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他稍一动作手上抓力便增加了些,女子口中还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那个,双儿……”
“我叫周亦双,你别乱叫。”他两眼几乎要喷火,这个男人怎么回事,这个叫法除了太女殿下从未有他人叫过。
他忧心殿下伤重,却也觉得这男子有些熟悉,顿时警惕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的?”
陆洲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如今他还是一身男子装扮,他认不出来也正常,他抿了抿嘴道:“周公子,殿下伤重,还请速速请了庄中大夫来。”
第23章 落定
周亦双的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到底是挂念殿下伤势没再追问。
“你等着。”
肖情是在第二日天微微亮时醒来的,身上的疼痛回归让她疼的呲牙咧嘴,身旁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小心点。”
陆洲自觉的帮她坐起身,肖情看着身旁之人顿了顿,问道:“你一直守着我?”
“殿下不顾自身危险救我,陆洲又不是无心之人,不过尽些微薄之力罢了。”
肖情一愣,那时候出剑救他是本能,倒没想到连累自身陷入了包围,而他能在逃出去之后转身回来已是对得起她了。
“我已无碍,陆大人不必忧心,可好生去休息了。”
许是肖情的语气太过于平淡见外,陆洲嗤笑一声,淡声道:“殿下是觉得臣在这里碍眼了吗,也是,此处乃是京郊皇庄,我是该叫殿下的双儿来伺候才是。”
对于出言不逊的陆洲,肖情颇为惊诧的抬起头看过去,她眼珠转了转,伸出手试探的拉住他的袖子。
“殿下还是好生休息吧。”陆洲收敛了神态,只做清冷疏离状就要起身。
这次,肖情不再需要试探,她直接上手拉住了男子的手腕,眼看着男子态度强硬,她一声低呼,扯动伤口,“嘶……”
陆洲脚步顿住,连忙回身扶着她,“殿下身上有伤还是莫要多动,扯着伤口疼的是谁?”
“自然是我。”肖情看他不走,也任由他动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给她掖被子的男子,“没想到陆大人还会吃醋了。”
这话出口,便是恢复到了往日的语调,带着几分调戏与不正经,陆洲看了她一眼,勾唇冷声道:“没用的男子才会吃醋,若有谁让臣吃醋,大概是嫌命长了些。”
肖情淡笑,语气亲昵,“那孤还真是不幸,以后只能看陆大人一个男子了。”
这次陆洲竟然罕见的没有反驳。
天际泛起鱼肚白,周亦双一早起来练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殿下的院子,听着屋内传来细碎温和的谈话声,他握紧了手中剑柄。
原来,那淡漠疏离的男子竟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吃醋,而太女殿下也不生气,竟还纵着。
陆大人……
他忽然顿住,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脑中中,此人莫不是那盛极一时的并肩王陆洲!
他是见过陆洲的,想着那份熟悉感,原来竟是出自于此,几乎一下子他就断定了,看着屋内亮光,他眸子微闪,转身欲走。
“偷听墙角,你还想走?”
冷剑悬在脖颈旁,屋内的声音停下,周亦双看向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子,“昨日是我带人去救的你,你恩将仇报!”
昨日安顿好肖情,陆洲便请黄庄头命侍卫去找夙鸣了,是周亦双自告奋勇要前往,黄庄头看太女殿下身边陆洲寸步不离,也是心疼周亦双一片痴心不忍他伤怀便同意让侍卫看着他随行。
遇到他的时候夙鸣躲在一处草丛休憩,周亦双还以为他是昏迷了,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拖回去,夙鸣一觉醒来已经换了地方,警惕的看向周围,就见这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说了我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在睡觉。”夙鸣咬牙切齿道。
“鬼才信你,你睡觉能被我背着走了那么远还不醒也真是稀奇了,不想认救命之恩就不认,我也不差你这一桩,你现在给我松开!”
“偷听主人说话,你别想跑。”夙鸣眼中闪过厉色,主人的身份绝不能被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么这个人也别想活。
夙鸣眼中的杀意吓到了他,周亦双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大声朝着里面呼救,“殿下救我,殿下——”
肖情被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看着眼眸干净明亮透着几分楚楚可怜,一手持剑高马尾少年颇为意气的模样,淡笑道:“先前看你剑招凌厉,颇有几分气势,你学过武?”
“回殿下,奴都是偷学的。”他喜欢习武,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只能跳些讨好女子的舞,他只能偷看侍卫们练武,再融入悦人的舞蹈之中,这才让黄庄头默许了他整日持剑。
想到这里,他眼眸暗淡了些,视线不自觉落在肖情身后的陆洲身上。
他同样是男子,却能立于朝堂之上,就是太女殿下也对他恩待有加,实在是恣意让人羡慕。
“你可愿随孤回太女府,孤找最好的师傅教你武功,以后做孤的护卫可好?”
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虚弱之感,然而此时却像天籁之音入耳,周亦双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殿下愿意要他了!殿下要带他走!
“只是护卫。”肖情又重复了一遍,不过目光却是看向身后的陆洲,陆洲神色平淡,似乎丝毫不在意一个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
周亦双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他以为太女殿下是警告他莫要有非分之想。
“奴愿意!”
不管是做侍君还是做护卫,只要能离开这里,他都是愿意的。
肖情点了点头,看向夙鸣,“你带他下去吧,莫要再吓着他。”
夙鸣看自家主人没有发话,也就听命下去了。
晨光熹微,天边颜色清透好看。
“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就不能任由他在外面成威胁,我留他在身边,以后你大可放心了。”
肖情看向身侧男子平淡的眸子,语气亲昵又真诚,她要让他知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谢殿下。”陆洲眼眸微抬,勾唇浅笑。
“怎么谢?”
太阳还未完全洒照大地,山间还透着几分暗淡,却衬得男子身姿俊逸仿佛山间精灵,男子勾唇浅笑的模样异常勾人,如今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便平生了几分旖旎。
她伸出手,落在男子颌边轮廓,男子本能移开视线却因想到什么硬生生顿住,袖子里的拳头却捏紧了些,平添几分被迫的模样,肖情挑眉,以为他是羞怯,“爱卿这副模样倒是让孤有些爱不释手。”
陆洲:“......”
肖情既醒,回京之日提上日程,谢绝了黄庄头的殷勤挽留,天一亮就由护卫队护送入京。
陆洲重新换回了女装,一路上周亦安看了他好几眼,然而他也知晓自己的身份,早上离开后经由夙鸣提点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处境与职责,能够跟在太女殿下身边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他不能再想其他。
回京之后,有陆洲掌控大局,着通政司审理核实,缉拿青州一系列官员入狱的,肖情只听了最后的结果。
不过大半个月功夫,青州变了天,景暇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殿下,那陈霜被押解回京之时曾放豪言,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听陆大人的令,甚至攀扯了二皇子殿下。”
肖情琢磨着这话中的深意,不及深思,一道圣旨,成箱的赏赐就搬进了太女府。
“太女殿下此次居功甚伟,陛下极为高兴,赞了殿下好几回呢,就是这二皇子是倒霉了,被牵扯进了这桩事里,此次被禁足半年,陆大人也因曾失言,此次功过相抵。”
来传旨的是天女身边最得用的宫女,她自小跟着天女,自然是知道天女想的是什么,对于这个最受天女宠爱的女儿,也乐得卖个好。
那陈霜所言不知真假,天女也不过小惩大诫不足为虑,不过此话一出,肖情最先想到的就是陆洲。
果然,没多久景暇就带来了陆洲登二皇子府被赶出来的消息。
“从二皇子府中出来后,陆大人心绪不佳,去了醉风楼买醉,听说已经喝了一个时辰了。”
肖情视线从戏子身上移开,这月余功夫当真是受了难了,她这还要养伤,觉得无聊便请了戏子来看,“喝酒?”
“呵,孤的庆功宴请他不来,一个小小的醉风楼倒是让他流连忘返啊。”
“景暇,摆上酒席,这次孤亲自去请他。”
在皇庄内还颇为亲近的人儿,回到京城就做出一副不熟的模样,肖情晾了他几日他也无动于衷,这次她被激起了胜负欲,手中果子一丢,起身便道。
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养,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仍旧不能剧烈运动,肖情坐马车到醉风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二楼靠窗位置的男子倚窗看着天际,一副伤情优思的模样。
与她的视线对上,仅一瞬间就仿佛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离窗不见人影。
“嘿——”
肖情荒谬的扯动嘴角,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楼上走去。
“孤听闻陆大人孤身一人在此买醉,独饮岂不无趣,孤特来相陪,你们这是做什么?”
肖情被门外侍卫拦下,陆洲作为一朝并肩王,回到京城绝不缺人手可用,她这话朝着屋内开口,大门敞开,她能看到窗前男子的衣角,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美不可言。
“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主子只想一个人待着。”侍卫们客气道。
屋内,陆洲回过身来,朝着门外方向走了几步,看着肖情的目光疏离又客气,“殿下恕罪,今日臣休沐,不见外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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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落定
第24章 庆功
“外客?”肖情一怔,手指微动,景暇便令身后护卫齐齐上前,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门关上,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在了外面。
肖情走到他的面前,直视他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孤竟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陆大人的外客了?”
“太女尊贵,君臣有别,自不能寻常待之。”男子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让人不爽的疏离,话语之中却有少许伤情。
肖情挑眉,眸子里带了些嘲讽,坐到了他方才靠窗的位置,“既然君臣有别,孤邀你赴宴你竟敢推拒?”
“你陆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只怕我这太女也奈何不得。”陆洲沉默无言,肖情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不过今日府中已经备下了酒宴,孤专程上门相邀,你既想喝酒,不妨去孤府上喝。”
“实在不巧,天女准臣休沐之时特赐了一桌酒宴到臣家里,如今臣也该回去了。”
到底是国之栋梁,哪怕因曾经言语有失,误导了青州官民,此次将功折罪,不大赏也就是了,这酒宴还是当得的。
说完这话,陆洲转身欲走。
“话说,孤记得陆老太太曾说过欢迎孤到府上,陆大人此次与孤一同去青州,这庆功宴孤可不能缺席。”
陆洲看着走在前面的人,甩是甩不掉了,她想做何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
他眼眸低垂,心中似有顾虑。
“快点啊陆大人,孤都等不及了。”肖情可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客栈外,专属于太女殿下的大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陆洲出来,肖情招呼道:“快上来。”
“君臣又别,臣坐自己的马车即可。”
一辆青布小车从旁驶来,从排面上看那是丝毫比不得太女府的奢华,但他毫不犹豫的走向自己的马车。
“太傅常常教导我要与民同乐,君臣相和,孤觉得很有必要与陆大人同乘,方显亲和,陆大人你等等我!”肖情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又跳下马车跟着上了陆洲的马车。
不得不说,这马车实在是过于拥挤了些,两人坐在里面面面相对便有些尴尬。
温热的呼吸吐纳在狭小的空隙里,陆洲不适的朝后仰了仰,马车缓缓移动,肖情看着对面之人露出的喉结,抿了抿嘴,扯开话题道:“陆大人,今日因何伤怀?”
他的情绪不对任谁都能看出来,只是肖情想着上次他被二弟罚成那副模样都没说什么,如今不过被赶了出去,当不会如此才对。
“臣何曾伤怀,饮酒作乐而已,又不是只有殿下做得。”
他撩开窗帘看向外面,集市上人来人往,男子女子脸上都是笑意灿烂,比之在青州见到的大不相同。
看他不想多说,肖情也就不再追问了,陆府很快便到了,陆洲的小厮早已回府报过信,因此肖情一下马车就看到规规矩矩守在门外迎接的陆老夫人。
“哎呀,太女殿下可算是来了,老身见过太女殿下,太女殿下万安——”
对于肖情的到来,陆秀莲呈现出莫大的荣幸,肖情不过稍稍表现的亲和些,这边陆秀莲就拉着她的手与她亲如一家。
与此同时,肖情也见到了陆洲的阿娘阿爹,毕竟是天女赐宴,作为陆洲的爹娘,那都是有资格吃的,而上次所见的小姨就不在列。
陆家亲戚不少,子嗣却单薄,仅有陆洲一子,不过陆洲的父亲陆方氏大着肚子,显然是已经显怀了。
“这回青州府的事多亏了太女殿下,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也是我们洲儿,先前科举之时面见父母官,竟乱说些话,不然也不会这样,还好皇恩浩荡,此次又有太女殿下相助,彻底肃清了青州弊端,才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坐在家中吃上天女的赐宴......”
“还有此事?”肖情惊讶,往里走的步伐停下,看向一旁的陆洲。
这些时候她不是没有听到外面传言,青州官员说是得陆洲授意才如此行事,只是她与陆洲同去青州,对他的所作所为自认为再了解不过了,所以只当是污蔑从未入耳,她还曾因为母皇为着这么点谣言就让陆洲功过相抵而进宫说话。
现在听来,怎么像是真有此事的模样。
难道母皇的功过相抵竟是真的!不是为了她执政铺路?
“殿下恕罪,确实是臣失言。”
那个时候他苦于男子身份的不便,曾在父母官面前放豪言,男子若有相应的环境,定不输任何女子,同为人类男女平等方才是天理。
初时这话也没人放在心上,后来他一步步高升,这话便被有心之人翻找了出来,加上朝廷政策下独子可享有继承权,青州便成了男子的地狱,也让陈霜那等人从中谋私利,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手竟还伸到二皇子府了。
为着点银钱,二皇子便丝毫不顾百姓生死,他登二皇子府时肖尘被降罪禁足,对于他的到来极为欣喜,是他毫不留情的质问让他恼羞成怒。
他与他严明厉害,又苦口婆心说了许久这才熄了几分怒火,只是这件事也让他认清楚了,这二皇子是短视之人,若想登高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知错即改便是好的,孤相信那也不是陆大人的本意。”肖情扶起请罪的陆洲安抚道。
怪不得他会那般买醉,她知道他的心中有万民,是不忍百姓受苦受难的,然而因着他的无意之言被利用,他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呢。
她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晦暗的眸子认真道:“我相信有陆大人在,以后的柳朝天下定然会河清海晏,万民安居乐业。”
女子这话让他心念一动,抬起眼注入光亮,他唇角微扬,道:“多谢殿下。”
两人双手交叠,氛围和睦,一旁的陆秀莲眼珠转了转,一个荒谬的念头让她瞳孔都张大了,这太女殿下分明是对她家孙儿有意,难得的是陆洲也没反抗,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层外人进不去的屏障,就像当初她和她家夫郎......
很快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走上前去,“殿下,时候不早了,天女赐下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入席吧?”
席面丰盛,赐的都是青州菜系,陆秀莲深表感慰,天女厚恩呐!
“既有美味佳肴,无酒可不行,华儿,去把我珍藏的清醇酒拿来。”
陆月华一愣,这酒......
她与夫郎对视一眼,显然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当初她与夫郎成婚前就相识,但却不怎么和睦,就是娘给他们备下的清醇酒,让他们一喝之下就有了陆洲,如今这是......
“快去啊,磨蹭什么,没见殿下都在等着?”陆秀莲一个眼神扫过去,陆月华哪怕惊心也仍是去了。
肖情没错过他们的眉眼官司,笑着看向陆秀莲,“这酒乃助兴之物,如今这是庆功宴,也都是咱们自己人,随意吃点就行,不必破费。”
“不破费不破费。”陆秀莲看着她的脸色能堆起一朵花,先前还百般看着自家这孙儿不顺眼,如今在太女殿下旁边,当真是不要再般配了,“殿下请。”
她招呼着殿下用膳,心里却琢磨着这吃饱了才有力气。
没一会,陆月华带来了美酒,数坛佳酿让肖情看的眼皮直跳,她嘴角抽了抽,看向陆秀莲道:“老夫人,孤酒量一般,这......”
“无碍无碍,遇喜事就该开怀畅饮,再说了,我们家孩子酒量可都好得很呢,让他们多喝,哈哈!”
这话一出,肖情松了口气,她是为见陆洲而来,又不是来买醉的,那酒抬上来当真吓了她一跳。
她这边松了口气,陆秀莲已经把酒摆上来了,还朝着自家孙子使眼色,撺掇他向肖情敬酒。
陆洲本就气闷,如今酒香袭来,平日里被祖母藏着掖着的美酒入鼻,他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站起身就朝着肖情道:“臣先干为敬。”
他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肖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喝下了三盏,看着脸上露出些许绯红之色的男子,她忙拿起酒盏回道:“孤陪陆大人一个。”
眼看酒坛子空了一个,陆秀莲眼角抽了抽,照着这个架势,他家孙儿今晚非把她的珍藏喝空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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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余穿越到不知名时空,一身蛮力力大无穷,为躲避家中诸事繁杂上山当了猎户。
在这纷争不断的越国,当个猎户好啊,吃饱穿暖,还能剩下几个小钱喝茶听书,过得不要太惬意。
一个男子的出现打破了她的余生,她在山中捡了个重伤的小少爷,本着救人一命黄金万两的想法,她把人带回去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醒了之后是这个路数。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齐周是姑娘的人了。”
小少爷一身的矜贵之气,此事乖顺的低眉顺眼,两腮泛红,看上去是个顶顶好的小夫郎。
也不是不行。
小少爷金贵做不得粗活,没事,自家夫郎自家疼。
小少爷志气高,教她武艺,要她进京考武状元,行,自家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少爷刚生下孩子,转头进京就失踪了,呵,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会骗人!
后来,朝中风云剧变,她回乡之后竟得蒙新帝诏命进京,金銮殿上,一席龙纹蟒袍高冠玉带之人不是她家夫郎又是谁?
“呵,陛下想要臣征战沙场为国效命可以,想要让臣居于帐内为你所用,那不能够!”
殿中之人眸光清冷疏离,再不复以往温情,齐周哪怕得居高位,也感到背脊发寒,一个没有妻主要的夫郎,哪怕得登高位又有何意义?
“妻主,我真的知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应。”
皇权,财富,都不如妻主来的重要,他只想和妻主回到那个破败的山脊看着女儿平安长大。
阅读指南:
1.1V1HE
2.男生子
3.男德满分恋爱脑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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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庆功
第25章 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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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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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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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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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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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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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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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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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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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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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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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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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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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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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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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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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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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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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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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求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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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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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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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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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番外:肖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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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番外:现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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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现代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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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现代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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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现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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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福利番外:(含GB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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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福利番外:重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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