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刀》 第1章 第 1 章 简介: 当看见眼前这劫持人质的场景时、李绯月有点无所适从了。毕竟......她刚刚出来江湖行走,善缺经验。这被挟持的美人脸颊潮红、容色倾城,连她同样身为女子的看了都生了怜悯疼惜之心。对比之下这擒住美人的恶徒长得油腻恶心,真真是杀了风景。今日怎得这般走运!可以来个话本子里说的英雄救美,真是飞来的好运气! 李绯月刚满了十五岁及笄的年纪,娘亲武月娘参加了几次赏花宴,和各家夫人们聊着儿女们的婚姻大事,每次谈论到自家的女儿,大家都静默无声,一番东扯西拉就忽悠过去。饶是如武月娘这般粗心大意的也察觉出滋味来,总觉得她女儿一天到晚舞刀弄枪,胡作非为,也没个正形,以后许人家怕是艰难。又怕自己脸上没光,就下了狠心定是要把李绯月培养成名媛淑女,请了附近方圆百里有名的教习姑姑来教导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李绯月消息灵通,赶紧趁着母亲大人张罗这些琐事无暇顾及于她。收拾一些金银细软带着坐骑小八,连夜逃离了李家庄。才走出不到三十里地,就被师兄李牧之给追了上来。因为李绯月的父亲李言卿从小就是女儿奴,对自己这唯一的亲闺女疼爱万分。担心绯月从未闯荡过江湖怕她吃亏,赶紧派了做事周全的大徒弟李牧之前来护卫看顾,并让他们二人先躲过自家娘子心血来潮的折腾,在外避避风头再回。就这样,这师兄妹二人就开始了闯荡江湖的日子... 第一节说亲 春日绵绵细雨,今日的李家庄练武场和往日一般,师兄弟们都在勤学苦练。李家庄走镖起家,却能在武林排名前十,靠的就是李家家主李言卿武功卓越。说起这当家人李言卿当年可是不简单的人物,十八岁就考中进士,又在殿试成名,被陛下亲封为探花郎,文韬武略是样样精通。可为何之后没有在朝为官,其中隐情在江湖上略有传闻,听说是得罪了什么皇亲国戚,被逼无奈才归隐在阆中以走镖为生。其门下弟子规弛有度,在川蜀一带众多镖局之中更是威名远扬! 武月娘心里记挂着女儿的终身大事,早上一起来就打发随侍丫鬟青荷去请小娘子,却听得青荷说小娘子去练武场晨练了。舞月娘正在梳妆,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叹气道: “今日这天儿,落着雨了,绯月练功淋湿了身子,着了凉可怎么好?”舞月娘从小生活在江南,一口吴侬软语,声音似珠玉落盘,即使担忧的口气也带着几分娇柔怜意。说着放下手中的犀角梳,对着铜镜整理好鬓发,穿过厢房,朝南边书房而去。 书房中李言卿正在练字,看着夫人气势冲冲而来,心下便知不好。 “郎君,您看看女儿下这么大的雨还在练功!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多心疼她一些?这要是着了凉,后日的黎府春日宴我怎么带她出门?”武月娘本就娇媚柔弱,即使说着埋怨的话,听着也是温柔细语教人生不起气来。 李言卿赶紧放下羊毫笔,过来一手扶着爱妻,一手拍着爱妻背部,轻声安慰道: “月娘,莫急,早膳用过了吗?”回头看了一眼青荷,吩咐道: “赶紧备膳,夫人昨日宴饮,想必今日胃口欠佳,备些清粥小菜来,哦,对了,还有夫人爱吃的桂花糕,叫厨房赶紧做好一并送来。” 青荷领了差便下去吩咐一番。 李言卿扶着爱妻坐下,亲自沏了一杯玫瑰花露端给爱妻。武月娘顺手接过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她心里装着事儿,喝什么都没滋没味的。 “郎君,你看绯月都十五了,这阆中城家世显赫人家的适龄小娘子都开始许亲了,昨日去张府的春日宴,我们家绯月竟无人问津!我不要面子的啦?”武月娘想着自己杵在一群夫人当中,看着她们热热闹闹攀关系,聊着自家大郎如何如何,自家女娘如何如何。张夫人看着武月娘在角落里一人落寞,本着主人家关怀客人的意思,便问了一句: “我记得,李探花家不是有个小娘子吗?李夫人怎么不介绍一下给大家认识?” 顿时讨论的热热闹闹的花厅里安静了下来,女眷们都齐刷刷的看着武月娘。 因着李绯月最烦这种场面应酬,武月娘在女儿五岁那年去过一个府上做客,却不知为何与府上小郎君起了争执,把主人家的七岁小郎君按在身下,硬生生地挨了一顿暴揍。当时可把舞月娘给吓坏了,好不容易赔礼道歉求得主人家原谅。大人们也没把这事当真,就当是小孩子玩闹也就过去了。哪里知道被揍得七岁小郎君心里不服气啊,伙同了另外两个府中的小郎君,在后来一次宴会中,把李绯月拦了下来,要报当日被打之仇。三个小郎君想了一些馊主意,故意支走李绯月身边的丫鬟,还放狗吓唬她。哪里知道五岁的李绯月因为天资聪慧三岁便得到父亲李言卿亲传,武功架势已现雏形。那只花狗还未近身,便被李绯月用手中的弹弓拿荷包中的一颗零嘴给打晕过去。其中一个小郎君以为自己养的小花狗被打死了,一下子激起了斗志,冲上去和李绯月扭打起来。两个帮手也不甘示弱一起加入了混战,等丫鬟仆役听见声响。三个小郎君已经鼻青脸肿嚎嚎大哭起来。李绯月也挂了彩,可是气势嚣张,正骑在一个小郎君背上,宣誓着这场战斗的胜利!自此以后那三家就再也不搭理李家人了,李绯月的恶名就此传开。舞月娘也为了避嫌至此再也不带自家女儿出来赴宴。 事情虽过去多年,可挨揍的三家夫人气不过,到处造谣生事。 年初时梧桐街的陈员外是去年刚搬过来,正准备给自家大郎说亲,找来媒婆商谈。 王媒婆给陈夫人推荐了一位绸缎庄商户家的马家小娘子 “王媒婆,你说的这位马家小娘,是还不错,不过商户人家到底小门小气了些,我们家大郎还是配个官宦人家的才算是门当户对呀!我听说李家庄的小娘子待字闺中,可相看好了人家?”陈娘子有意李家庄李探花的小娘子。 “夫人可说的是城中李家庄李探花家?”王媒婆问道 “是呀,我倒是觉得他们家的小娘子,家世人品和我家大郎般配些” “夫人,您来这阆中不久,不知这个李家小娘子的秉性,虽说这李夫人温柔贤淑,有倾城之貌,可偏生了一个女儿是出了名的混世女魔王!五岁时就把刘府,严府,和贾府的三位小郎君打的是遍体鳞伤啊!”王媒婆万万料到,这陈夫人居然看上了李探花家的姑娘。 “竟有此事?”陈夫人忽闻这样的惊天动地的消息,竟是不敢相信,她是见过李夫人武氏的,虽年岁比她还长上一岁,却看着年轻娇美,仪态大方,待人也和蔼,这样人家的女儿哪里会这般不堪? “夫人,小的怎敢骗您,我做这与人说媒的行当多年,自是有诚信为先,您可去外面打听一二就知道真假。这李家庄的小娘子武功可是得李探花亲传,他们家几个师兄弟也是川蜀一带武林排得上号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师兄弟都出了名的护短!我是看您家大郎秉性纯良,予人亲厚,怕您真成了这门亲事,这大郎落在李家小娘子手上,万一惹怒了她不高兴的,不得把大郎活活打死?” “什么?......”陈夫人惊得手帕都吓得掉在地上。 之后陈夫人借着宴饮向周边夫人打听一二,果真和王媒婆所说更甚,便打消了与李家结亲的念头,给自家大郎另觅了一门亲事。至此李绯月姻缘尽断,在阆中城臭名远播,直到现在也无人敢上门说亲! 武月娘自知女儿名声在外,只得含糊道: “张夫人,我家绯月自幼内向,近日又偶感不适不便出门,怠慢之处,您多海涵!” 张夫人是本地人,怎么不知道其中内情?其实关怀完就后悔了,李家小娘早就声名远播了,见舞月娘回应了一句便赶紧将话头揭过去: “生病了自当是好生休养”。那边马夫人是个心思活络的随即接话道: “对啊,春日里雨水丰沛,这伤风感冒的,自当要多注意添减衣物。哎,我听说城南碧云轩新进了一批衣料,好看得紧。”说完便递了一个眼色给旁边的一位夫人。 那位夫人立马会意,附和道: “是是是,今年流行烟青色云锦做的衣裳,待明日一起去看看?顺便给家里的几个女娘添置几套新衣。” “好啊,好啊” 几位夫人一唱一和,花厅又恢复了热闹...... 武月娘看着各家夫人互相打听着小辈们的事,自己只能落寞地喝着桌上的果子酿。 “月娘,我知你心里烦闷,后日带绯月来我府上,我杭州那边的好姐妹正好随夫君述职,路过阆中,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们家二郎君今年十八,相貌堂堂,你去相看一二”黎员外的夫人与月娘是多年好友,知道她心中所忧,慢慢开解道。 武月娘想着女儿的名声,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棍的做派!心里更加惆怅,嘴里的果子酿都变得苦涩起来。 “你也别只看着阆中城里的,外面的好儿郎多得是。你现在就找个教习姑姑来,好好教导一番,到时候把绯月嫁得远些,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传不到亲家那边去。”黎员外夫人又安慰道 “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心肝一样疼爱的,怎么舍得让她远嫁?”武月娘一想到把女儿远嫁,心里就舍不得。 “那你就舍得让她做个老姑娘?”好姐妹一语中的。 武月娘听后是愈发苦闷,只得接连饮了好几盅果子酿消解心中愁绪,等宴后回府已经是灵台不清,在丫鬟伺候下沉沉睡去。早上醒来之后,越想越委屈,所以就跑来找夫君李言卿诉苦。 李言卿也是扶额头大,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疼爱的闺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只得轻声细语地哄着怀里的娇妻,在武月娘梨花带泪的哭诉声里,也只能妥协遂了爱妻的心意,找人去请教习嬷嬷来教导李绯月。 第2章 第 2 章 李家庄练武场 绵绵的细雨润得地上砂石裹挟着泥土,随着练舞的弟子鞋底飞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绯月的灰色练功袍已被弄得满是泥泞。她刚练完之后一式,眼角余光瞥见母亲带着丫鬟从练武场正门回廊走来。赶紧收刀,跑了过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武月娘特别爱干净,平日里很少来练武场,今日好不容易来了,绯月今日武功精进不少,正想在母亲面前露一手! 武月娘本是怀着一个母亲关切之心而来,一见女儿李绯月满身泥浆邋里邋遢的跑向自己,顿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你站住”武月娘喝住女儿 “你......你这一身,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上下扫视一圈,想着别家的女儿娇俏恬静,再看看自己家的跟个猴似的,只知道上蹿下跳的!顿时气急了,顾不得自己的婉约形象,出口责问道。 “母亲,这一大早儿的,何事惹您生气?”李绯月也被自己母亲生气的样子吓到了,给了母亲身后的青荷一个询问的眼色,青荷回了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李绯月赶紧递上一个笑脸,想伸手上前挽住母亲胳膊撒娇,抬手却见自己手上沾了泥浆,就顺势往衣袍上擦了擦。擦完刚酝酿好情绪: “母......” “你梳洗干净再来见我”没想到武月娘实在忍不了她的邋遢打断她地撒娇,转身就带着随从走了。 “你呀! 唉...昨日夫人参加张府赏花宴,因着你平日的名声,宴上有人提了你几句,总之,夫人是为了你的亲事气恼了!你赶紧梳洗了过来,别让夫人等急了”青荷看着自家小娘邋里邋遢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交待完就急匆匆追着夫人而去。 李绯月已经很久没见母亲发这么大火了。上次还是她五岁的时候,边往自己院子走,边回忆自己最近又做什么事惹母亲不高兴了。等她都梳洗完毕,换上烟粉色长裙,缓步来到庭芳苑门前。正遇见大丫鬟青荷,似是早就候着她了。 “小娘,你可来了!夫人为了你的亲事还气着了,你端着燕窝粥进去,好好说话,可别再恼了夫人!”说完边从小丫鬟手里拿过托盘递给李绯月。 李绯月看着瓷盏里的燕窝粥,稳了稳情绪。一旁的丫鬟掀开帘子,李绯月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父亲母亲坐在主位上,气氛严肃。 “父亲,母亲”李绯月端着托盘行礼道 “嗯,月儿来了,”李言卿因碍着夫人交待,不好对女儿和颜悦色,便淡淡道 “你可知因你小时候任性胡闹的作为,近日让你母亲在外受了委屈?”李言卿一家之主的身份,说话无需大声怒斥,也让李绯月感受到了压力。 李绯月随即跪下认错: “母亲,月儿知错了,是月儿小时候顽劣,让别人,别人说闲话,惹母亲生气。我听青荷说您昨夜醉了酒,今早儿因着生气,也未进早膳。您先喝了粥,有了力气再来训斥女儿也不迟,女儿可不敢再让您生气了!”说完举起手中的托盘,一脸乖巧认错模样。 武月娘看着女儿跪下已经心生不忍了,刚想伸手去扶,但顾忌着后来的一番安排,只得恨下心来。示意身旁的青荷接过托盘,算是接受了李绯月的道歉。 “好在你知错能改,夫人你看,女儿年幼,性子是顽皮了些,你多加教导就是。”李言卿说完端起磁盏,递到夫人面前。 “先喝些粥,你平日里就脾胃不足,女儿的一片孝心全在这里了。”李言卿轻声安慰道 武月娘飞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你们父女俩,惯会忽悠我” 便进了两口粥,手帕擦了擦嘴角,开始进入正题 “月儿,你也知道现外面怎么传言的,虽是你小时候不懂事,可现在你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了你的名声。说来,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没把你教好,嘤嘤嘤”说完就润了眼角,李言卿赶紧倾身安慰。 “母亲,可莫要哭坏了眼睛,月儿知道错了”李绯月孝顺,见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心里内疚万分。 “你既已知错,那日后更加要收敛心性。你大师兄和三师弟都功夫了得,哪个不能继承你父亲的武功?非要你成日里泥浆里打滚,功夫再好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收收心思,女儿家该会的都慢慢学起来。过几日黎员外家有赏花宴,你和我一起去。”武月娘见好就收了眼泪,用帕子掖一下眼角。 “青荷,今日你就去,拿着我的拜帖给柳儿胡同的晋姑姑家” 青荷答了一句“是”,恭敬得接过拜帖。 “晋姑姑是宫里告老还乡的老人,规矩礼仪最是清楚不过,定能教导好你。日后你嫁人,在夫家也能独当一面,不辱没李家门楣。从今日起,你就别再去练武场了,安心在家学习女红。”武月娘轻描淡写的就把李绯月日后的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绯月惊得瞪圆双眼,刚想申辩,却看见父亲给自己打眼色。顿时萎靡下来,只好先附和着母亲“月儿,一切听母亲安排” “嗯,我的好月儿,”武月娘见女儿乖顺地应下,上前扶她起来。 “你身边的丫鬟都年纪尚小,不经事儿,经后让青荷跟在你身边,她心思稳重,有她在,我也安心些”说完也不等绯月回答,就吩咐道: “好了,我也乏了,让青荷随你回吧!”不给李绯月拒绝的机会,立马将人打发走。 “母亲,母亲”李绯月还想再劝,却被青荷一把拉走。 没过两日,那晋姑姑就被请上门来,还在李绯月院子的西边住下,方便姑姑随时教导。 每日卯时起就要开始一整日的学习,从礼仪姿态、说话谈吐、弹琴焚香、点茶布菜、插花女红、等等......凡贵族女眷要学习的内容,晋姑姑全部要求李绯月学习,连夜间李绯月睡着之后,也会突然出现,纠正她睡姿仪态! 李绯月十五岁之前每日练功,风里来雨里去,都没有这几日在晋姑姑手下艰难,真真是食不知味,寝不能寐......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今夜,李言卿带着夫人出门给李员外家孙儿贺满月酒去了。李绯月一身黑衣,背着一个黑布袋子,趁月色被流云罩住,悄咪咪的就溜了出去。 等李言卿发现,已是三个时辰以后了,武月娘气得要拿她回来好好教训,火气上涌之际、责怪起自己夫君平日里骄纵女儿,这下自己又要被全城夫人笑话?自觉自己命苦,怎生出这样的磨人精来?武月娘又是哭又是闹的,李言卿气急,立即传来大弟子李牧之,命他就是绑也要把李绯月绑回来...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英雄救美 说来出门也一个月有余,近日师兄妹二人刚好来到临安城,李牧之见自家妹子心情欠佳,讨好着请她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富贵楼吃饭。 师兄妹二人骑马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三层酒楼前,绿色的拒马杈子横亘于酒楼门前。二人翻身下马,机灵的伙计立即迎上前,接过马绳带去马厩照看。穿过红色彩缎的欢门,抬眼便看见门前所书牌匾: “富贵楼”。两旁挂一副白幡,各书“正店”、“ 酒楼”酒楼二字。正堂朝外,三个大开间,木柱之上雕梁画栋,斗拱托着飞檐,在晚霞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比起自己生活的阆中城,果真还是大城市的酒楼气派! 兄妹二人刚跨入店中,便有一机灵的店小二迎了上来唱和: “二位贵客,远道而来,里面请!” 。 李牧之见小师妹东张西望很是好奇,便知她满意此处。李牧之今年已满二十,随师傅出门走镖数次,自然是熟门熟路。笑着对店小二说: “找个清静的齐整阁儿,另请个茶博士来点茶。”随即掏出一钱碎银打赏给小二。小二收了赏银,笑嘻嘻的应是,引了贵客上了二楼东侧靠窗的阁子入座。入座不久,伙计便上了四道招牌看食,随即递上牌面供贵客点菜。李牧之就着师妹的口味点了:主菜是时令菜蟹酿橙、炙鸡、肝签、决明兜子,凉菜四碟,一份甜食乳糖圆子,另配有店小二推荐的冷饮凉水荔枝膏和酒楼自酿的满堂春一壶。 一身红衫的李绯月临窗而坐,倚着栏杆四下打量,这间阁子虽不大但配置齐全,北面一张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书桌后挂着一幅山居图,画里描绘的是秋日山间别院的场景,画中一个士大夫坐在凉亭中美人靠上赏秋叶流水的场景。正中是一张四人围坐的梨花木桌,南面一架多宝阁子,放着一些花瓶装饰。东面贴着墙是一排美人靠,美人靠上是一溜儿的隔窗。李绯月此时正坐在美人靠上一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一边说道: “这富贵楼,名字虽俗气,不想这布置如此雅致。哎,大师兄,不知道这里的菜有没有传闻那么好吃?”师兄宠溺着看着师妹笑着说: “定不会叫师妹失望,这茶博士一会儿来点茶,我先去买些茶食来与你吃。你可不许乱跑,乖乖坐着等我回来。”绯月忙着看楼下临安风物,只挥了挥手,算是应下了。李牧之看着这个只给她背影的丫头,宠溺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此时的绯月正看着楼下对面卖扇子的摊位前,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作一副书生打扮,女子带着帷帽,看着身材婀娜多姿,想必容貌也不差。 李绯月多年习武耳力不弱,刚想竖起耳朵八卦一下,听听他们才子佳人说什么悄悄话。就从隔壁传来沙哑的尖厉嗓音: “老三,你看楼下那个粉衣的小娘子,很是貌美!你我去会上一会?嘿嘿嘿...”随即传来一阵□□笑声: “老六,这样的清粥小菜你就急不可耐了?你先莫急在这一时,我已打听清楚这临安牡丹楼的头牌行首凌波仙子柳轻轻可是人间绝色!(此处咽了一下口水)这朵水仙花不被我们哥俩采来好好玩赏一番,不是有愧于我们江南采花大盗玉面双雄的称号?”叫做老三的男人阴阴一笑: “呵呵呵...三哥,说的有理,我们这就去会会柳娘子。” 绯月听完这两个无耻之徒的对话,顿时火气上涌,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他二人砍成七八段!但转念一想,这捉贼拿脏,这二人还未行无耻之事,自己若上去收拾了他们?回头师兄问起要如何交待?到时候又要被他念经般唠叨不停。还是尾随二人前去,来个英雄救美,再砍了他们!这回终于让她等到行侠仗义的机会了,内心那叫一个激情澎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在绯月计划着如何收拾这两个淫贼的时候。那毫不知情被人盯上的老三和老六已经商量好计策,叫了小二结账准备走人。 绯月跟着他二人出了酒楼,才看清这二人长相。一个矮小瘦弱、尖嘴猴腮似山魈;一个壮硕魁梧、黑脸麻子似蛮牛。哪里和玉面双雄这样的称号沾上边?绯月不经腹诽道: “江湖果真险恶,这般无耻之辈还敢称玉面双雄,可见败类的脸皮果真是铁打不穿啊!” 绯月跟了一路,左穿右绕,行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看天上彩霞漫空,已是半晚时分,那二人来到一条静僻内巷,望了一下四周无人,立马翻墙而入。看来这两个好色之徒早就踩过点,才能这么精准的找到位置。绯月提气紧跟而上,一个燕子飞升便落在庭院之中。这是院落后门,远处断断续续飘来丝竹之音、男男女女的欢笑声,看来离前院还有些距离。空气里似有若无的荼蘼香气,说明已经到了牡丹楼。李绯月还从未来过这种烟花之地,心里既心奋,又忐忑。几个心思来回之间,那两个采花大盗已了无踪迹。绯月暗气自己没见过世面,这下把人跟丢了,只好四下寻找。 不曾想这牡丹楼,占地如此之大,也不知是几进的院子,七弯八绕的,又得避着被人发现,李绯月被饭菜香气吸引来到厨房,刚好听见一个管事的说给柳姑娘备的酒菜赶紧送去,接着一个年轻的伙计提气食盒准备走,又被拦下,说刘家公子要的酒食也要送,让他一并送过去。年轻伙计连忙应是,左右手提着食盒,快步而出。李绯月一听柳姑娘立马想到可能就是花魁柳轻轻,便跟来上去。 年轻伙计脚步飞快,绕过几个回廊就来到一处厢房门口,刚想敲门,一听屋内动静颇大,当下了然,放下一个食盒在门口就往下一个园林走去。 李绯月见他放下食盒,也不知道是谁的厢房,只好凑上去看看,结果屋内□□声音不堪入耳,吓得她立马跳开。等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伙计早就消失在回廊转角了。她连忙追上去,可自己本就是个不认路的,很快就发现迷路了。这可怎么办?绯月正蹲在一处院子的回廊屋顶上,思考着还是算了,回去吃饭吧,师兄找不着自己该着急了。可是自己第一次行侠仗义就这样无疾而终,委实窝囊了些!这以后和师弟们聊天,好没面子!正天人交战之间,忽听见西面厢房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你想干什么?”当绯月落在西厢房屋顶青瓦之上,就听见这磁性的男子之声。这是绯月从未听过的声音,清冽而疏离。吸引着绯月不自觉地蹲在房顶上听起了壁角。 “小郎君,这般人品相貌,奴家可是喜欢得紧了!呵呵”一个沙哑粗粝又夹着嗓子尖声尖气的声音回答道 “......” “小郎君,怎么不说话了?让奴家看看,是不是奴家不小心伤了你!” “把你的手拿开” “嗳哟,小郎君,生气了?啧啧,这生起气来呀,更是好看得紧,嘻嘻” “你......” “想我赤色狐狸也是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郎君这般仪表非凡之人!想来也是老天可怜我,才会让我与郎君相遇,这本就是天作之合。我费了这些手段,你已经种了我的软骨散,此刻已是动弹不得,我这番苦心安排也是为了和郎君欢好,郎君你就从了奴家吧!” “滚...滚出去” “哎哟喂,我就喜欢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呵呵呵...来来来...这良辰美景不可辜负,让奴家为你宽衣吧?嘻嘻嘻...” “你...该死”磁性嗓音的主人像是气极了,三个字是咬着牙说的。 随之房内传来沉重的男性呼吸声,这是个什么情况?听墙角的绯月顿时懵了!这不是妓院吗?怎么会被她撞见有男子被调戏的场面?莫不是她走错了地方?那要进去救人吗?这个桥段话本子里没有呀?弄得她当场呆立。 就在此刻,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李绯月的胡思乱想 “呀!老三有人捷足先登了。” “赤色狐狸?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想截胡我们的花魁娘子?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六,一起上,剐了他!” “什么人?敢坏老娘好事儿?” “就凭你们两个孬货?哼、看老娘收拾了你们” 屋内传来一片打斗声,原来是那玉面双雄的声音。这房子里都打得不可开交了,怎么楼里也没人发现?李绯月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院子位于西南角,一边被水池隔开,一边又挨着围墙,离前院吵闹的大堂很远,环境僻静。李绯月一个瑶子翻身从屋顶落在厢房门口,就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丫鬟,上前试了一下脖颈的脉搏,还好只是被人迷晕来过去。 “哎呀,没想到老娘我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们这两个蠢货手里?”李绯月忽闻屋内一声惨叫,估计是那个什么赤色狐狸受伤了。 第4章 第 4 章 看来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呵呵呵,李绯月心里雀跃了一下下。赶紧踢开房门,走了进去。 “哎,老六,时候赶着真好,差点这朵娇花就被这个败类给蹂躏了。小美人,让哥哥”那尖嘴猴腮的老三猥琐言语还未说完,房门便被踹开。便见背着双刀一身红衫的绯月,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 李绯月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冷笑道: “你这个淫贼好没道理,这个美人被你轻薄就不算糟蹋了?” 李绯月一进屋,环顾四周环境,就闻到空气里隐约一丝迷香的味道,屋内红色纱帐随着窗户带进来的风来回飘曳,穿过前厅,里间挂着珠帘的床榻内正躺卧着一个白色身影,墨色长发未系,瀑布一般随意披散在肩头。因隔着纱帐和珠帘,长相看的不真切但身量是真的高。左边妆台圆凳前躺着一个敞着胸脯,内着红色中衣脸上涂脂抹粉的男子,正捂着肩伤伤口,脸色惨白。壮汉老六正拿着一把板斧指着地上的红衣男子,猴脸老三正伸手向床上那美人走去。 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李绯月听壁角时,不是一个声音好听的男子被一色中恶女调戏才对?怎么床上卧着是个美人,这地上躺着的是个阴阳颠倒怪里怪气的男人?心里虽然感到莫名其妙,可这人生第一次做仗义勇为的事,一定要表现的豪气云天。立即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冷眼看着屋内几人。 “你们二人,企图染指青楼花魁,实在可恶!我不过是路见不平,顺手管一管。”李绯月说地轻松太态度却是嚣张至极。 “哈哈哈...哥哥今天运气好,又来个小娘子,来来,跟哥哥过两招,哥哥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的小辣椒一起玩耍”壮汉老六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色心大起说完就轮着板斧向绯月杀来。 李绯月脸上丝毫不惊慌,只见她随意侧身让过直面劈下来的板斧,壮汉老六因为轻敌第一招只使出三分力气,见一击被对付轻易躲过,立马侧身横斧劈砍过去,李绯月回旋侧踢斧面、顺势右手拔刀,刀起刀落左右劈砍、只见两道青虹一闪而过,血喷涌而出,壮汉老六已胸口颈部各中一刀,眼睛圆瞪瞪地倒在血泊之中。前后不过两次眨眼的功夫,那身高七尺的壮汉已然气绝身亡。空气里荼蘼的香气又混合了鲜血的腥气。李绯月鼻子特别敏感,闻着这个混合的香气的血腥味道有点太恶心了,皱了皱眉。李绯月拿着刀立在已是尸体的老六旁边,冷眼看着猴脸老三。这人长得也太寒碜了,看得辣眼睛。心想着赶紧砍了走人,味儿太重了! “你你你...是什么人?”猴脸老三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兄弟,在屋内狭窄空间,近身劈砍却临危不惧,招式狠辣果决,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娘子?一脸惊恐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红衫少女。 “放开那个女娘,”李绯月不想和他废话,走上前想直接收拾了这个长的像山魈的猥琐男人。 “别过来,你...你站住,不然我杀了她”这个老三人倒是不傻,见对方武功厉害,立马拉起床上的美人,挡在身前,用匕首抵着美人的脖子威胁道。 绯月此时才看清了美人的长相,想着自己这活了十几年见过的美人,除了自己的娘亲和堂姐,也没什么能入的了她的眼的。可眼前这位果然是传闻不如一见啊!美人也分很多种,我那娘亲是妩媚温柔、娇俏动人,堂姐李依依是钟秀灵越的类型。可眼前这位美人,未施粉黛,肤色莹白,唇不点而朱,长眉入鬓,眼若星辰流光,扇子一样的睫毛扑闪着。只是脸庞有些棱角,嘴唇也不似一般女子柔和,往下看架着刀的美人脖子那里还有突出的喉结。 咦,是个男人? 可这貌美的男子被人挟持着,还冷冷的瞪了我一眼。这是何道理,我可是在救他的命!果然长得漂亮的脾气都大,和她娘亲一个样! 猴脸老三这下也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美人的衣襟散开着,确是个平胸!刀架着脖子的位置还有喉结?万万没料到手里拿下的竟是个男人!眼看着威胁对方不成,而面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杀神,正一步步逼近自己,心里顿时慌了手脚,一紧张这手就哆嗦,然后就割破了身前男子的脖子。 “你、你、你站住、别”猴脸老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在青光一闪的刹那,他左边的脖子已经被切断了。血溅在了怀中美男子的身上。那美男子脸上身上都沾着血滴,又冷冷的瞪了绯月一眼,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就昏死过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李绯月赶紧拿茶壶将桌上香炉浇灭, 李绯月捂住鼻子,这屋子现在一地血腥混着迷香,太难闻了。 她回头瞟一眼躺在地上受伤的红衣男子。还未等她出手,看着地上一大片血迹估计是流血太多红衣男子已经晕死了过去。绯月摇了摇头,未必也太不经打了! 她本来想一走了之,但想着美男子刚刚吐了血,许是有内伤,又不好就这样走了,遂转身回到床榻。 她扶起晕倒在床榻上的美男子,很是不解,明明自己救了他,为什么他的眼神还那么恶狠狠地了?果然长得好看的男子心思很难猜啊?不由得让她想起了自家那个怪里怪气的三师弟。 想着此处不宜久留,官府等下来查不好交涉,还是带他去安全的地方。绯月扶起美男子趁着月色而去。话说这人个子也太高了些!不过绯月虽然个子不高,但天生就是个力气大的。举重若轻的背起美男子一跃而起飞出墙外。而被困在里间衣橱里面,被迷晕的真正花魁柳轻轻,还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赤色狐狸趴在地上放慢呼吸装死,只等人走远了,才敢踉跄着爬起来,看着屋内刚刚还打不赢的两个人就这么死在这里,顿时心里一阵恶寒,这个闯进来的小女娘什么来头,这么狠辣? 自己本来是冲着花魁柳轻轻来的,躲在房内刚迷晕柳轻轻,就听见有敲门声,立马带着柳轻轻躲入之前藏身的衣橱之中。透过门缝看见一位如谪仙般,飘逸潇洒的男子走来进来,这么好的大运真让他给撞上来,怀里的柳轻轻顿时都没了兴趣,放倒在橱柜内。当下就起了歹念,拿出一个暗器哨子,趁男子不备,将一枚细小毒针射入男子后脖颈之处。 男子正环顾四周,正感觉后背有一阵风扫过来,正准备侧身躲避,却为时已晚,一枚银针已经射入后脖颈处,男子立马拔下银针,看着衣橱方向,刚想发声,哪知这毒药药性猛烈,当即就昏倒在地。屋外的丫鬟听见倒地声,正敲门准备进去查看,赤色狐狸急忙从衣橱飞出,打开房门,朝着屋外二人撒了一把迷药,二人顿时晕倒在地。 这下就不耽误他办正事来,他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马上关上房门。将晕倒的美男子扶上床榻,就火急火燎的开始扒美男子的衣服,等只剩下里衣之时,美男子居然醒转过来,用一双美目瞪着他。赤色狐狸也是纳闷,这么强的抗药性还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对自己的药效非常有信心,醒着好,醒着更有意趣不是,心里更是乐开花,哈哈哈... 可接着事态就没有按照自己想的发展,先是来了两个泼皮打扰他好事,接着又来个女阎王,他只能吓得装死,这下好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受来伤,只好趁人还没发现赶紧溜之大吉。 过了半柱香屋外迷晕的丫鬟清醒过来,立马进屋查看,看见地上血泊里躺着一个死人,立马尖叫起来,柳轻轻就是被这尖叫声惊醒的。等她意识清醒之后,才知道出了大事。与接头人还未见面,却出了人命案,慌忙之下只得赶紧飞鸽传书联络上家。 随侍疾风在牡丹楼前院等候世子爷,因与暗探接头是秘密进行的事,疾风也只能打扮成书童模样在大厅候着。见自家主人许久未出来,却突然从后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疾风心里一紧,不是世子爷出了什么意外?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朝后院跑去。 疾风赶到之时,屋里一片狼藉,三个围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地上床上躺着两个死人,摸一下脉搏,死了没多久,立马对着三个女子呵斥道:我家郎君来见你,他人现在何处? 柳轻轻被呵斥,吓得一哆嗦,知道这事自己理亏,立即跪倒在地,将前因后果交待一遍。 疾风听完,知道这事蹊跷,世子爷在这里失踪,心里已经是焦急如焚。立马找到世子爷才是关键,也不做言语,立马朝院外追去... 第5章 第 5 章 墨色的夜空挂着一轮皎洁的月光。城西一家生意萧条的客店内正送走最后一波吃饭的客人,小二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 一位妙龄女客踏着夜色进入店中,女客面容资丽,细瘦的身材确背着双刀,看来是位侠客。 “小二,来间安静上房,这个先押做房钱。”女客声音清亮,接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扳指落在案前。 小二的瞌睡虫都被女客气势给惊醒,拿起那块料子莹白润泽的白玉扳指对着灯火仔细看了两眼,上面还带着一些雕刻细致复杂的花样。再回头看了看女客,心想有钱的大客户,立马堆起笑容上前招呼起来。 按照贵客要求,要靠近内巷安静的房间,拿起钥匙带贵客去了二楼天字一号房。女客进了房间只说要安静莫打扰,就关上了门。 小二心想,这年头奇怪的客人多了,也就没在意,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白玉扳指,脚下生风赶紧去和掌柜报备。 李绯月在房内听着小二走远,才悄悄打开窗户,翻窗跃下就是一条僻静内巷。走了几步在一堆柴火杂物前停下,这个位置靠近一家院子的后门处,这些杂物应该是院子里主人堆放的杂物。借着月色,李绯月翻开杂物,扶起藏在里面的昏迷的男子,由窗户又翻进了客房中。 床榻边,绯月看着还在昏迷的男子。刚刚替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脖子的伤口,幸亏只伤及表层肌肤,随身带着的家传秘制金疮药疗伤也不会留疤。翻了一下自己随身之物,只有贴身收着娘亲绣的一方罗帕还是崭新干净,帕子一角绣了一个绯红色月字。心里虽有些不舍,想了想还是救人要紧,咬咬牙给男子的脖子系上。 一番收拾之后,绯月望着窗外月色,已是戌时末。 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这世上有长的如此好看的郎君?比娘亲都好看了,难怪会遭遇淫贼的轻薄,话说如今这世道,长得好看的男子都有被劫色的危险?啧啧,世间的怪事可真多! 昏迷的郎君,脸色还有些苍白,脸颊微红、鼻梁高挺、眉头轻轻皱起,看来他睡觉也是不安稳了,还在害怕吧!是谁遇上这样的事(绯月回忆起那个红衣人妖调戏他的话来,一身恶寒)肯定都很害怕了!长的还真是秀色可餐了,嘻嘻,绯月不自觉地用手戳了戳男子的脸颊,还是没醒了。 绯月从午饭后就没吃东西了,打了一架又扛着个人走了一路,肚子就咕咕叫起来。怎么办?好饿啊···想去吃庆丰园的蒸饼,西街口的烧饼,还有东街葫芦巷的酥皮点心。 先前走的突然,也未和师兄告知,自己不在酒楼等候现下大师兄不知如何捉急,看这位郎君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还是先去找到师兄再说。李绯月是个行动派,说走立马拿起桌上的双刀,转身掩门离去。 赵平攸在听见门关上的瞬间,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在李绯月自言自语拿下他手指上的扳指抵房费时就已经醒过一轮,当时他躺在杂物堆里,扳指被拿走抵什么房钱,一时之间气血又逆行晕了过去。第二次意识清醒是脖子被什么凉凉的物品擦过,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眼皮微抬之间,看见光洁的额头下一张小小的脸蛋正认真的在给他擦药。只是敌我未明,加上毒性反噬攻入心脉害得他一时行动不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静静的躺着听完女子的自言自语之后离去。这才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简陋客房之中,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处理了。衣服还是昨日那件贴身素白长衫,还有肩头的大片血迹,刚醒时忌惮周围环境未觉有异,此刻腥气上涌,害得他干呕起来!这也太脏了,手搭在床沿边上,抬手一看就是几条灰色痕迹。这对于有严重洁净要求的他来说,躺在这种地方简直无法忍受! 该死、要不是这个女子杀人砍了他一身血,他也不至于运气逼毒疗伤时走火入魔,毒性反噬。弄到现在行动不便,真真可恨!可他赵平攸从小受孔夫子教导,这个女子也救了他还给他治伤。他也不能恩将仇报,如此只能功过相抵,老死不相往来吧! 赵平攸吹响了藏在胸口的玉哨,一盏茶时间,便从窗户飞进来一个黑衣剑客。 “郎君受伤了!属下来迟、请郎君责罚!”黑衣剑客单膝跪地,一脸自责道。 赵平攸挥了挥手: “一切容后再说,先去店小二那里拿回我的扳指,再去找辆马车来,去冯府”。 “属下马上去办”黑夜剑客立马下去安排。 绯月走在大街上,边啃着刚刚出炉的烧饼,边想着如何联系大师兄。身上唯一的十文钱也已经买了路边摊的烧饼吃了,师兄应该还在酒楼等她吧,我们的马还在那里了,就在那里等师兄来找我吧!拿定主意后迅速解决了剩余的烧饼,拍掉手上烧饼碎屑,朝着富贵楼走去。 富贵楼二楼隔间内,李牧之从申时买完茶点回来就等到亥时,还未见到师妹回来。他的心情从极度惶恐到忧郁伤心,内心几番来回折腾,又担心师妹出了什么事,出去找了几轮,又怕她回来找不到自己,又赶紧往回跑等着。想到以师妹的功夫估计也没几个人伤得了她,转而担心哪个好死不死的找她麻烦被她砍成两半怎么办?师妹她艺高人胆大在外惹事生非,惹了人命官司不好收场。内心各种脑补画面,太让人不省心了!正待按捺不住想再去寻她,就看见她笑嘻嘻的开门走了进来。 “大师兄,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呀!”绯月一开门,就见李牧之沉着一张脸,虽然师兄长得也不差,出去迷倒一批少女不在话下,可是他板着脸的样子实在很吓人啊! 绯月见情况不妙立马服软,对着师兄深深作揖道: “呃,咳咳,让大师兄久等了,是绯月的不是,还请大师兄原谅我这一次吧!”毕竟这服软卖娇的技艺是从小跟着爹爹培养出来的,屡试不爽啊! “李绯月、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去向师傅师娘交代?以后不许随意乱走了,对了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怎么现在才回来找我?”头一次见师妹主动认错,李牧之也不好为难她,就随意教训了两句。拉着师妹肩膀仔细检查师妹有没有受伤。 “师兄,此事说来很是离奇,比我看的话本子还要精彩的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路上我再详细说与你听?” “你不会捅出什么篓子了吧?” “哪有的是,是英雄救美好吗?” “也不对,是侠女救美男!嘻嘻” “呃,师妹,总之,我们不会被官府通缉吧?” “·······” 师兄妹二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了先前的客栈房间。 “师兄,她受了伤就在里面,你看该···如何··”等绯月推门而入,床榻之上哪里还有人?屋内陈设未变,连被子都折叠整齐摆放在一旁。似乎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人了?好奇怪!” “师妹,那人自己走了?这样也好,省得麻烦!”李牧之此次出门,本就是看护小师妹安全,这样不名来历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走了正好省事。 “就这么走了?······”李绯月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靠着门自言自语道:好歹救了他,连句道谢都不必就走了吗? 事已至此,师兄妹二人只好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在客栈大堂随意吃着早饭,李牧之看师妹对汤面也兴趣乏乏,想着莫不是有了心事,这一晚上没看护到,也不知到底惹出多大篓子? 那玉面双雄和赤色狐狸,江湖也有耳闻,风评极差,武功也是平平,师妹对付这几个应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玉面双雄的大哥张长风,却是个棘手的。剑术一流还精通内家功法,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师妹杀了他两个兄弟,定是要讨个说法的。偏师妹放走了那个赤色狐狸,万一风声泄露出去,免不了一番纠缠。还有师妹救起的男子,不知是何身份,不辞而别,总觉得这件事隐有不妥,便想着带师妹先北上京都见识一番,顺便避一避风。用完早饭,兄妹二人便出了城门,骑马北上去了。 临安城夜色深浓,打更人刚刚走过空旷的大街,一辆华丽马车悄然驶过主街,往梨花巷深处驶去。马车缓缓停在一处角门前,车夫着一身黑衣身形虎背蜂腰。他身手利落跳下马车,左右观察了一眼,见周围寂静无声。才上前有节奏的扣响角门。 角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位青衣布衫小厮,拱手开口问道:“哪位贵客,深夜到访?” “我家郎君与贵府大郎冯梧有旧,特来拜访,此为信物,大郎一看便知,请速去通报”车夫说完拿出一个白玉扳指交予小厮。 “贵客请稍等片刻”小厮合上门。拿着扳指,立马跑去东院禀报。 片刻之后,只听一阵疾步而来的脚步声,角门再次打开,一位身着常服的少年郎带着三分欣喜和七分焦虑冲出门外道:“怀卿,可是你?” 灯笼映照的马车门帘缓缓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高挑的鼻翼下一张被灯光映衬得愈发白皙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马车里姿态风流走下来的人正是赵平悠。 “清欢,别来无恙”赵平悠见了同窗故友脸上显出谈谈的笑意。 “快快请进。。。”冯梧立马将赵平悠迎了进去。 二人是同窗之谊,一路从后角门穿过花园寒暄至前厅,赵平悠把事情交待一二,需在府上叨扰几日。冯梧自是高兴不已,友人相聚又是贵客自当好生接待,忙安排仆从收拾房舍。二人刚刚落座,丫鬟便鱼贯而入,前面两个丫鬟端上净手的水盆帕子等物。后面两个丫鬟端着食盘,里面是四色茶点,另一杯新茶。丫鬟见贵客姿容俊秀,脸上泛起红晕,娇俏地想靠近,却被贵客身边的侍卫拦下。接过净手盆,恭敬的递到赵平悠面前。 赵平悠因为长相,女子见了魂不守舍,缠着他烦,平日就不喜女子服侍,身边都是近卫照料饮食起居。 二人刚刚喝上新沏的茶饮,冯知府便深夜赶来前厅告罪来迟,大家又是一阵寒暄。到子时末终于迎了贵客赵平攸在东院住下。 第6章 第 6 章 李牧之和李绯月师兄妹二人打马出城,一路向北而去。刚骑马两个时辰左右,只见周边树木愈发葱茏,走官道穿过密林来到了一个峡谷旁。隐约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兵器碰撞的声响,和一声声急促而尖厉的“啊...救命...”。 “前面出事了,师兄,我们快去看看”李绯月救人心切等不及大师兄回答,马鞭一抽,身下马儿吃痛,往前狂奔而去。 “师妹,你等等”眼看着李绯月绝尘而去,李牧之急得只能努力打马跟上。 峡谷内,一群妇孺被护卫围在中间,外面一圈山贼模样的人正在和护卫打斗,护卫武力平平,都是看家护宅的一般家奴,那群山贼都是刀口舔血的穷凶恶徒,几轮围攻下来,护卫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了。马车上的夫人和小姐都是深宅内妇,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想着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落在这群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想想就不寒而傈,车上几个妇孺抱作一团,吓得直哆嗦。 突然外面一下安静下来,还未等马车内的人反应过来,车帘便被粗鲁地掀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山贼,用刀逼着,让马车内的人全部出来。 夫人和小姐,外加一个奶妈子两个小丫鬟,就像拎小鸡儿一样被拉出了马车。 为首的山贼拿刀横在一身华服的中年妇人面前说道: “你就是冯夫人?” “好汉,若是求财,请饶过我等性命,我愿修书一封回府,让家人拿银子来赎我等。千万别伤及我等性命!”冯夫人说完抱紧怀里的女儿,眼泪纵横,自知今日怕是过不去一关了。自己死不足惜,可惜自己女儿三娘年轻貌美,这群虎狼之辈,怕是女儿死了也保不住贞节!只觉如坠深渊,恐惧与愤怒交织,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冯夫人的钱,我也想赚,可是耐不住大主顾给的钱,就是要而等性命。呵呵···抱歉我也帮不上忙了”山贼头目放肆地笑着,眼睛却盯着冯夫人怀里的小娘子看个不停,虽戴着围帽看不真切,但就这身段气质,也应该是个貌美的娘子。顿时色心大起,用刀尖挑落围帽。引得三娘惊叫一声,扑在母亲怀里更紧。只见围帽之下果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顿时两眼精光直射向冯家娘子。 冯家小娘子被山贼看得既惊又怒,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恨不得当下就咬舌自尽。 “小娘子真是花容月貌,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不如给兄弟们享用一番,嘿嘿嘿”说完便要伸手去拉冯三娘。 “住手,把你的脏手拿开!”只见从小照顾三娘长大的奶妈刘嬷嬷突然站上前,推开了首领的手。 “碍事”首领边说,边一挥刀便砍下去,奶妈刘嬷嬷顿时从脖子到胸口被划开一条血口倒在血泊之中。 “啊...刘嬷嬷”冯三娘看着自小陪伴自己的奶娘冲出来保护自己却惨死在山贼刀下,一下气急攻心便晕了过去。 冯夫人抱着晕过去的三娘,瘫坐在地上,已然知道无回天之力。一旁两个小丫鬟也是瑟瑟发抖抱作一团。山贼们围成一圈,各个凶神恶煞像看待宰的鸡鸭一般看着这几个弱女子,举着兵器沉浸在杀戮的兴奋之中。几个女子犹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们...... 首领一个手势示意,山贼们抬起刀正要砍下,只听一个兵器破空而入,直插入首领背部,首领还未作反应,就倒在冯夫人面前。冯夫人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见午后刺眼的阳光下,一人骑马飞跃而来。近前才看清,是一个穿绯衣的女子。女子右手拿刀,左手持缰,在死而复生的绝境中,看着她一路劈砍山贼直冲自己而来。由于逆着光,冯夫人恍若看见神听见她的呼唤,派来天兵神将来拯救她们。 山贼们看着首领倒在地上断了气,等反应过来变故,来人已经杀进了包围圈里。忙挥起手中兵器阻挡,来人个子纤细挺拔,等前面的弟兄倒下,站在内排的山贼才看清是一个年轻小女娘。 其中一个山贼正想着,这个女子哪里冒出来的,人却已杀到跟前,刚挥起兵器准备档下女子右手的刀,却突然感觉腋下一凉,只看见自己的右臂飞了出去,血喷溅而出,还未来得及喊疼,喉头又是一凉,就这样和自己老大一样直挺挺倒下了...... 其他山贼被突然杀出来的女罗刹给吓住了,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女罗刹用右手拿刀劈砍腾挪,一步未停就倒下了七八个兄弟了。大家谨慎地向后退扩大包围圈将女罗刹围在其中,大家紧握手中兵器但无人敢贸然向前做炮灰。 女罗刹身手利落地下马,径直走到首领的尸体前,左手拔出了刀,双手拿刀挽了一个刀花,一并抖落刀上的血迹,干净利落。 冯家的护卫也就十来个,还和山贼这边三十多人拼了半炷香时间,这女罗刹就单枪匹马一人,几个眨眼就已经死了七八个弟兄!这身手怕是首领不死也过不去三招,山贼中已有个胆小奸猾的人想打退堂鼓,边比划着边往后退,见场内无人留意便悄悄溜走了。 余下忠心的心有不甘,却也忌惮女罗刹手中双刀,只围成一圈,不敢贸然上前。一个左眼带着刀疤的山贼上前道: “女娃子,你是哪路的?你杀了我们大当家,这梁子算是接下来,有胆报上名来,我们死也要有个说法!”这是寨里的二当家,颇有些头脑,与大当家是过命的交情,此刻虽知自己不敌,也想将消息放出去,好让大当家的亲哥哥来给大家报仇。 “就你们,还不配知道”这清脆而冷静的声音,正是急急赶来的李绯月。李绯月虽然刚出江湖不久,但也知道低调做人不留后患免得日后给家里招祸。她话音刚落,便直冲上带着刀疤的二当家,众人忙围上去支应,却不想李绯月只是虚晃一招,一个翻身,刀光横切,便倒下四个,皆是腹部中刀,哀嚎不断倒地不起。不待山贼反应,往自己背后冲去,在李绯月背后的山贼本是想着偷袭她背部,没料到她突然转身迎面击杀而来,只见她双刀并用,从左边绕圈一路清洗过来,山贼们轮番倒下,最后才轮到之前说话的二当家面前,这前后也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 “抱歉,我习惯左边开始”李绯月对着场上唯一剩下的二当家轻飘飘地说道,李绯月可不傻,反正这些山贼都是要死的,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想□□罢了,刚刚才被师兄教训说走漏了自己行踪,这次可不能再给师兄惹麻烦了。虽说这些山贼相对李绯月武功平平,但一路急着赶来,又砍杀了二三十人,也是累得喘起气来。 看着被吓到连连退后地二当家,刚刚的义薄云天,舍身忘死的精神气全被李绯月的杀戮气势给夺去了。看着满地兄弟的尸体,自知对面的女罗刹不会放过自己。只得提起刀,硬着头皮,大喊一声冲了上去,还未近身,便被李绯月一刀划破右手臂,伤口见骨,血流不止,一刀已划破经脉,二当家忍着剧痛捂着受伤的右臂,恶狠狠地盯着李绯月。要不是李绯月刚刚消耗了一些力气,此刻估计二当家的手臂已经保不住了。 李绯月再次聚气提刀缓步向前,知道这些山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可放虎归山,正待一刀砍下,结果了他的性命。忽闻远处有人大声唤她“师妹,住手,留下活口”。还好李牧之骑马匆匆赶来,制止了李绯月。 李绯月的马小八是李家庄最快爆发力最强的马,和李绯月一个性子,脾气暴,性子烈,跑起来根本追不上。李牧之打马紧追也只能看见她骑马跑过扬起的尘土,在半路刚好让他遇上一个逃跑的山贼。山贼在官道上远远看见他,转身便往林子里面钻,李牧之便觉不对,追了上去,山贼一心逃命跑得极快,李牧之见短时追不上,踢起脚边的石头砸向山贼,正中山贼右脚膝盖窝。山贼一个踉跄带着刀摔下密林,一路滚下去撞上石头就给摔死了。 等李牧之出了密林上马追来山谷,李绯月已经杀得只剩下最后一个山贼了,赶紧呼唤师妹刀下留人。 “师兄,你怎么才来?”李绯月收起手中的刀,对着自己的大师兄抱怨一声。 李牧之仔细打量着李绯月,见她毫发无伤,才数落她一句: “师妹,你何时才能改一改急躁的性子?万一伤着,我如何向师父师母交待?” “再慢一步,这剩下的四个早已经刀下亡魂了”李绯月指着瘫坐在地上剩下的四个女子说道。 地上冯夫人怀里的三娘此时悠悠转醒,冯夫人抱着女儿轻声安慰几句。让旁边的丫鬟扶着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男子长身如玉,仪表堂堂,女子眉清目秀,亭亭玉立。一对璧人,武功不凡! “多谢二位英雄豪杰相救,不然今日我与小女皆已葬身于此,吾感谢不尽”说完,冯夫人携着三娘向两位救命恩人叩谢。 “夫人不必多礼”李牧之赶紧上前虚扶冯夫人手臂,见她身侧女子大惊之后梨花带泪的样子,想着男女有别,忙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们师兄妹二人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分内之事,”李牧之宽慰道 “吾身是临安城知府冯程之妻,这是我家三娘冯玉春,我等一行人是回娘家省亲。今日匆忙赶回临安,参加婆母寿诞,未可知,遇上此等大难,若不是这位女侠出手,我等...后果不堪想象。不知两位义士如何称呼?” 冯夫人劫后余生,看着眼前这对师兄妹,犹如再生父母,内心自是感慨万分。 “夫人稍等,我先处理好山贼,再与夫人道来”李牧之回头看看李绯月,她已经趁他们讲话的工夫,将山贼捆绑结实。 “奶娘,呜呜呜...你就这样去了?”冯三娘看着倒在血泊中自小疼爱她的奶娘,这劫后重生的喜悦很快被亲人离世的悲愤所掩。 李牧之兄妹二人看着眼前这凄凉景象,顿时对母女生出许多同情来。 李牧之回头和师妹商量一番:她们几个弱女子,车夫也死了,无人驾车怎么回程?此处离临安还有一定距离,还是需要人护送她们回城的,二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护送她们先回城中。 冯夫人望着四周,所带护卫车夫皆死于山贼刀下,留下的两个小丫鬟也是不经事的,叫她们四人如何回城? “义士,还得麻烦二位送我们回城,我定会以重金相酬,我等也需尽快回城报与家人知晓,遣人来处理仆从遗骸。”冯夫人只得求两位恩人再护送她们一程。 “冯夫人,我们兄妹二人正有此意,夫人请上马车。”李牧之请冯夫人她们上了马车,将自己坐骑拴在车后,李绯月也将捆着的山贼丢上拖货物的车上,跟着前面的马车往临安城方向行去。 路上李牧之也和冯夫人交待了自己师兄妹二人的身份,跟着师父李言卿押镖几年了,自然通晓贵人多好办事的道理,这次阴差阳错的机缘救下知府家眷,以后于李家庄的生意也是多有助益,自己得赶紧飞鸽传书回去,让师父好好夸夸自己。 第7章 第 7 章 一行人刚刚在冯府前厅落座,知府冯程穿着官服抛下公务匆忙赶来,见着妻女俱在,才安下心来。几番感谢李家兄妹,并以重金酬谢,因老夫人年事已高,三日后便是寿诞,便将此事压下,托李家兄妹隐秘查访。冯大人见兄妹二人武功高强于冯家有救命之恩,便盛情邀请二人参加李老夫人寿诞。李牧之和李绯月二人盛情难却,也只好留下来,住进了冯府西院后宅之中。 冯府后宅,老夫人房中。冯夫人将此行经过又仔细说与冯老夫人听。其间的惊险,听得老夫人连着身边的大丫鬟们惊惧连连。冯老夫人只感叹佛祖保佑,幸亏得义士相救。一边抱着自己的孙女冯三娘细声安慰,一边交待自己儿子冯程要好生感谢义士救命之恩。看着怀里的三娘一张惨白的小脸蛋,: “才十三岁的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真是遭罪了!赶紧和你娘回屋歇息去吧!去吧,回去喝碗安神汤,好好休息,明早不用来问安了,好生歇着。” 冯夫人拉着三娘给老夫人行礼告退。待娘俩走后,冯老夫人才开口问冯程道: “梧哥和二娘怎么没来?他们母亲和妹妹都受这等委屈了!也不来看看?”冯老夫人接过大丫鬟春柳递来的茶抿了一小口,将茶盏重重地落在桌子。 儿子冯程立马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赔罪道: “母亲,家里来了京里的贵客,梧哥和二娘去东院接待了。” 老夫人并不满意儿子的答复: “梧哥是长子,接待贵客也是应该,可二娘一个闺房女子跑去见外男,于理不合吧?” 冯程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 “你们先下去,”待老夫人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才慢慢道来: “母亲,这位贵客要紧得很,是汝阳王的世子爷,赵平悠。也是突发一些情况,才会在府上住几天。此事还万万不能被外人知晓。梧哥与世子爷有同窗之谊,二娘今年也十五了,二娘的才情您也是知道的,如果能被世子爷看中...” 冯老夫人就了一口茶,理了理思绪: “赵平悠这小子,我倒是在一次秋宴上见过一面,模样人品是一顶一的好,我们家二娘,虽才情尚佳,可配这世子爷?虽然二娘是我亲孙女,她的资质还是差了一些,这件事,做得隐晦些,莫要惹得世子爷不快,觉得我们家急赤白脸的硬凑上去,搞得冯府没皮没脸,让人看轻了冯家。” 冯程略想了想: “娘,只是试探一下,二娘懂得分寸的,您莫要太过担心了。儿子还要去审问今日的刺客,母亲,早些歇息!” 冯老夫人示意冯程莫急: “大郎,我听着今日救她们娘俩的义士,功夫不错,眼下府里也缺人,你看着招揽招揽,能留下最好。还有三娘的奶娘,马夫,护院的后事也要好好处理了。都是为了冯府办差,哎...不要寒了人心” 冯程安慰母亲道: “娘,您安心,儿子早已叫管家去安排了,必定妥当处理。” 这一日冯府注定是难眠之夜...... 冯府是三进院落占地极大,东北、正院和西北院的三个院子贯穿着十来亩的荷花池水系,东北角的院落建筑不多,就三间正房,两间耳室,但建筑规制与正院正房相当,房间疏朗开阔。赵平悠以及十二个护卫一起住在此处,外面又有冯府安排的护院重点看护。院落安静,正方便赵平悠打坐调息疗伤。 赵平悠打坐疗伤后刚刚沐浴更衣,随意披散的头发下面是宽松的月白色绣银丝鹤纹蚕丝罩衣,里面配着同色锦缎寝衣。推开房门便是一片荷花池,铺洒着月光迎面而来。他身量修长匀称,从正房踱步而出,颇有魏晋名士之风。 因他身份特殊,冯府安排住的地方院落清净,但冯府中人迎来送往,他白日与冯府诸人寒暄半日,颇有些烦闷。此刻看着明月高悬,景色宜人,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脚下平台连着曲折的栈道穿过月洞门,与院外的一座凉亭遥遥相望。凉亭虽在院外,可四面环水,只有此院的栈道相连,将院内的景色延伸到了院外,一路的宫灯映照着水面波光粼粼如星河璀璨。 赵平悠穿过月洞门,一路欣赏着夏夜美景,看着萤虫点点在池塘间飞舞。栈道离凉亭不远,却走出了朦胧恍若隔世的意趣。踏入凉亭内,只见条案上摆着一床古琴名为邀月,案边燃着木樨香,茶桌上放着一壶忘忧仙和几样精致茶点。虽是盛夏,这院中蝉鸣声却只三三两两,可见是特意处理过的,心想这个冯程办事倒还细致周到。 赵平悠一招手道: “疾风,换一壶桃花醉来”,忘忧仙虽是佳酿但酒味过浓厚了一些,他内伤未愈,更适合喝点清淡的桃花醉来助兴。也是因为身边近侍都是男子,难免办事粗糙了些。 突然一阵风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上前把茶几上的酒取走,对着躬身世子爷回了一句: “郎君,我快去快回”,就消失在凉亭处。 赵平悠走到条案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副白色绢帕,扫过琴面和桌面,看了一眼白净的绢帕才满意地点点头。近距离看着眼前这床邀月古琴,白日里冯程听闻自己善弹古琴,特意从库房调出来这床名琴邀月。乃是一位已故大家的孤品,琴身用的是千年青铜木,落霞式的琴身,漆面浮光流彩,琴徽闪着贝壳的珠光,与这明月交相呼应。 他先是用泛音校弦法,调整好音律。 接着清冽的琴声从他指间轻弹而出,一首广陵散,随着风越过湖面向四周散去...... 不远处一处假山的背光面,二娘看着远处凉亭,月色笼罩的美景之下是谪仙一样出尘的男子在弹奏世间美妙的音乐。内心一片小鹿乱撞。冯家长子冯梧看着二妹妹一脸沉迷样,一边叹气一边担心道: “你矜持些,我们现在过去,爹爹交待过了,不能让世子爷看出来。小福子,划船”说完叫身后的小厮把船划向湖心的小亭。 赵平悠正认真抚琴中,却忽闻木浆拍打水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望了过去,冯家长子冯梧携着一个女眷登上了栈道。 凉亭本就不大,现下站着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赵平悠并未束发,顿觉得有些失仪。与冯家兄妹见礼之后,就侧身站着。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冯梧轻咳了一声: “叨扰世子爷雅兴了,是我们兄妹二人听闻世子爷琴技高超,本想在一旁做个安静的听众,看这天色已晚,送些酒水小菜,用作宵夜。还请世子爷尽兴,我们这就离去。”说完,使唤手下将食盒交予拿酒回来的疾风,便拉着一旁不乐意的二娘转身踏上小船离去。 小船上,小福子摇着船越来越远,二娘回头看了一眼凉亭中人修长的背影,不甘心的小声问道: “大哥,我们还没说上话了,这就走了吗?” 冯梧叹气道: “唉...不合时宜,你没看见世子爷没有冠发衣束不齐,肯定是觉得失仪了,我们还杵在那里给世子爷找不痛快吗?”看看身边的二娘一脸红晕,不自觉地摇摇头,这次贸然打扰惹赵平悠不快,二娘估计也没戏了。 疾风拿着桃花醉和食盒站在栈道外,心想一个没看住就让他们又凑上来使美人计了,这下郎君肯定又不痛快了。看着船上的人远去才开口道: “郎...郎君......还要喝吗?” 赵平悠看着船上冯梧走远才收回眼神,摆摆手道: “不必了,景色正好,没必要让别人多心。坐下喝两盅”。望着一池荷花,他随手拿起疾风递给他的酒抿了一口,这个冯家二娘好生麻烦,白天已经恨不得从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晚上还要来扰他雅兴!还好冯梧及时拉走了她,想着这冯家父子虽然打着小算盘,但还算是有眼力劲。 当夜李牧之兄妹二人用过晚饭后,回各自房间休息。管家安排了东院角落两间相邻的厢房给他们住。这个院子虽在荷花池边上,却刚好被围在外围,是冯府里专门招待外客的院子。 李绯月沐浴更衣完,看着偌大的客房,今日发生太多事情,送冯夫人一家四人回府后,冯府千恩万谢的,送了好多银票给他们师兄妹,又留他们小住几日,参加老夫人的寿诞,盛情难却之下,他们也只好住下。但一住进来这个院子,就发现周边护卫严密,想出这个小院子管家都不让,有任何要求都有专人伺候去做。一问缘由,下面人只说是老夫人寿诞将至,府里安防加倍小心,让李牧之兄妹勿怪。下人态度倒是客气有理。想来也是,冯府家眷遇山匪又死了那么多看家护卫,确实会紧张许多,自己此刻一时也毫无睡意,便打开榻边一扇窗。就着窗外的月色吃着桌上备下的几样小点心,顿觉得口干了些,管家安排的丫鬟早让她打发出去了,此刻只能就茶壶里半冷不热的水,喝上两口解渴。 二娘回到西院的挽夕阁中,还久久无法从见到世子爷的震撼中走出来,俗话说情窦初开也不过如此。 二娘坐在自己闺房的梳妆镜前,梳理着发丝也梳理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就刚刚被打发回来的情况,看来这大哥也帮不上忙了,只能自己再想办法,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既然让她遇上,就说明他们有缘,世子爷的家世人品样貌,放哪里去找?万万不能轻易错过。她仔细一番琢磨便让丫鬟拿来琵琶,在二楼的闺房中,打开窗户,望着东院的方向,轻弹起来。希望琴音寄相思,送给远处的那个他... 正值夏日炎炎,夜晚微风拂过,让这燥热夹带着一丝凉意,李绯月贪凉,靠近窗边坐了坐,忽闻北面传来阵阵琴声。月色如洗,琴声寂寥,时有时无,穿过夜色来到李绯月窗前。李绯月靠着窗台望着院子里连廊下在风中轻轻摇晃的灯笼,耳中细细听着琴声,睡意渐渐袭来。那琴声却突然断了,李绯月快要朦胧的睡意被打断,也未想太多,盘腿打坐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正准备关上了窗户,上床歇息去了。却又听见一阵琵琶声传来,弹得是春江花月夜,李绯月经常听阿娘弹琵琶,爹爹吹箫合奏。李绯月不爱琵琶,但是她从小练功,中气足,吹箫倒是得了爹爹的真传。平时不爱显摆,也不吹,但是大师兄是走文人路线的,随身带着一只洞箫。听着这弹琵琶的女子情深意切,李绯月兴致来了非闹着借来师兄的玉箫,与琵琶遥遥呼应起来。 就在二娘弹了大半首曲子,以为自己一腔热情付诸东流之时,却传来一阵箫声与她的琴音合奏起来。难道是他?仔细一想,不然还有谁?家里除了大哥会吹箫,但是大哥知道自己爱弹琵琶,肯定不会遥相呼应。家里白天好像是来了两个江湖客,打打杀杀的哪里会这些雅事?那肯定是世子爷了! 一曲毕,烛光中照着二娘微红的脸,满眼都是甜蜜...... 东院凉亭中,赵平悠被手下送来的密函打断,正看着手中的密信,却突然听见一阵琵琶声。这月色过半了,谁还会弹琵琶?回想起冯梧身后的那个女眷二娘看着自己微红的脸庞,世子爷马上黑了脸。 连来给赵平悠送茶的疾风也看出他不高兴了。那些官员为了巴结王府没少用这种手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世子爷不开心,肯定是因为冯家明知道世子爷不喜欢,还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疾风默默地递上茶,俯身说道: “世子爷要是太心烦,我去处理一下”疾风想着去打晕弹琵琶的人,无论男女。 “不必了,我们还要在冯府住上几日,和接头人重新连上线...”赵平悠示意疾风不要出手伤人。 话音刚落,便听着西边传来一阵箫声与琵琶声相合,原来是有情人互诉衷肠,世子爷摇摇头,笑自己太过自负了,静心看起了手中密函。 话说这冯家三娘因为山匪受了惊,又感染风寒一下子卧病不起。郎中看了只说惊厥之症,加之外感风邪又内伤情志导致,开了安神驱寒的方子,并嘱咐要仔细静心调养。 连着两日,入夜之后,冯府都听见了琵琶与箫声合奏,似情人在互诉彼此绵绵心意。管家封了口,谁也不许问,谁也不许谈论这事。有些事就在这种巧合中,悄然发生,捉弄着彼此的人生轨迹...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冯府寿宴 终于到了老夫人寿宴这一天,冯府里张灯结彩,从清晨开始山门道贺的客人络绎不绝,戏台子连番唱着大戏。冯府还特意请了富贵楼的大厨屠大娘来掌厨,屠大娘是临安城享负盛名的大厨最擅长做鱼脍,席间宾客尽欢,对餐食赞不绝口。 李绯月被安排在右边花厅与冯夫人等女眷一桌。李牧之则被安排去了左边花厅与冯家男客一桌。最中间的正厅坐着冯老妇人,及冯家老辈亲属。 冯老夫人正喝完一口茶,冯程便走近献上一个礼盒。 “娘,这是那位贵客为您贺寿的礼,贵客说他不方便来,特意备下薄礼,祝冯老夫人千秋康泰!”冯程恭敬地说完,从随从端着的托盘里,双手捧上一个八宝金漆福寿纹漆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蝠纹碧玉钗,玉质润而有光泽。冯老夫人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道: “有心了,贵客既不便出来赴宴,你去请屠大娘单独做一份送去吧,莫要怠慢贵客”“儿子这就去安排”冯程说完退出了正厅。 李绯月和冯府的女眷们坐一起正看着池子对面戏台唱着大戏,冯三娘身体未愈没有来,剩下的女眷李绯月也不认识,大家都端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安静地看戏。李绯月看她们也无意与她这个舞刀弄剑的攀谈,倒也乐得自在,一个人拿着点心边吃边看戏。 李牧之不愧是天生的交际高手加上相貌潇洒倜傥,说话得体,那好听的话一套又一套,在席间与众人推杯换盏讲述与冯府结识的过程,讲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把自己吹成神兵天降,救人于水火的观音菩萨似的,早把真正出力他只是捡漏的事抛之脑后,男人嘛,出门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引得席上众男宾都竖着大拇指称呼他为李英雄! 冯老妇人看着左右花厅两处,场子一热一冷,心下了然,这师兄妹二人不过是仗着功夫高些个性有些出挑,人品相貌倒是不差的,初出茅庐的小孩子罢了,故而放下心来安心看戏。 另一边冯府厨房,屠大娘一行人来了七个人,都是来给屠大娘打下手的。大家都各司其职在厨房忙活,这时突然有个瘦弱伙计闹肚子疼,厨房管事只好放他去上茅房。哪知道这个瘦弱伙计上完厕所,又突然呕吐不止,转眼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怕是吃坏了东西,现在正是备菜的时间,大家忙得热火朝天,谁顾得上理他,管事只好安排人把他架到边上柴房休息。伙计在柴房躺了片刻,听着外面动静小了,就悄悄爬起来,从窗户翻了出去... 此时冯府东面角门,管家正在等候一位特殊客人,冯知府为招待府中贵客,今日特意请了牡丹阁的花魁柳轻轻来弹奏琵琶。花魁娘子一身粉红罗缎修身长裙,头戴围帽,声音婉转清幽,走路摇曳生风。管家心里感叹道确实如闻名中那般姿色艳丽而不俗。管家将人引至东院门外,留下柳轻轻的随侍丫鬟,由她自己一人抱着琵琶进入院中。 柳轻轻进入院中,一位长相俊逸的年轻护卫便带领她去到正堂,柳轻轻见贵客家风严谨,内心更加端起万分小心,丝毫不敢轻慢。刚跨入正堂,就看见主位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郎君,他姿态并不是很端正,有些闲散的斜靠在椅背上,正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见她进来也只是略微颔首,示意她在左边入座。柳轻轻欠了欠身子还礼落座。 柳轻轻拿下围帽,对着主位的郎君笑着说道: “郎君想听什么曲目?妾身拿手的是塞上曲,夕阳箫鼓。其它只能说是会弹,如果郎君点了别的曲子,妾身弹得不好,也请郎君担待一二”说完,便又起身作礼。 主位的郎君淡淡地说了一句: “烦请柳娘子弹一首阳春白雪吧”柳轻轻微微一笑,调弦定调,一首阳春白雪从她葱白的手指间铺洒开来......期间,主位的郎君还会在她弹得音不准的地方,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叩一下桌面,柳轻轻一看对方深谙乐理,更是加倍认真弹奏。一曲毕,柳轻轻便随着管家指引,出了冯府。 此时已近黄昏,一辆青色马车正缓缓往牡丹楼方向行驶。马车内点着灯,柳轻轻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白皙的手腕映衬镯子玉色像此刻的晚霞般,浓烈而艳丽。这个镯子正是刚刚那位郎君的赏赐,郎君还说花红柳绿,这个红玉手镯正配柳娘子。郎君真是大雅君子,彬彬有礼!正在她回味其中,突然马车外一声嘶鸣,打断了她的思绪。 同车的随侍丫鬟赶紧拉帘查看,只听她惊呼一声,一把寒冰利器已近逼她面前,接着丫鬟被一把拉下车,一个黑影闪进马车内,匕首就架在了柳轻轻脖子上,警告她不要出声,马车被人再次架起飞快往城郊跑去。 马车内柳轻轻此刻内心慌乱地和疾驰的马车一般,她紧张到似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黑衣人见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就逼问她道: “你去冯府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柳轻轻听他这么一问,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琵琶上的暗格,她没有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但送了东西进去。来人知道她的身份,还好不知她是送东西进去的,看今日情形,自己怕是躲不过了,心里一凉却也暗下了决心。将摸琵琶的动作做得更明显一些,嘴上却说: “好汉饶命,妾身只是去冯府献艺罢了,不知好汉说的是什么”。 黑衣人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见她格外重视手中的琵琶,立刻觉得有问题,左手用力便将琵琶从女子手中夺来,仔细检查。就在他分心检查琵琶的空隙,柳轻轻对着黑衣人右手的匕首就撞了上去,一霎那间,鲜血便喷涌而出,黑衣人惊觉时,她双眼圆睁脖子已然一个大口子血直往外冒,身子歪斜着倒了下去。手腕上的红玉手镯也随之脱落,滚落在一片血迹之间,那抹红愈发的妖冶绚烂...... 热闹一天的冯府却因为家中私牢里面逃走了一个犯人而又起波澜。正是看守去送晚饭时,发现人不见了,逃走的犯人正是土匪二当家。话说这个土匪二当家被李绯月费掉一只胳膊,又被冯家严刑拷打了一番,死人一样躺在冯府地牢里,如何能逃脱出去?只可能是有内应,此事一下子惊动了冯府上下,寿宴第二日,整个冯府气氛就凝重了许多,做客的李牧之和李绯月兄妹虽不知道内情可也是感觉到不对劲。察觉到冯府出了事,他们兄妹二人作为外人不好在府中久住,正想着找个说辞离去。 昨日来府上献艺的花魁柳轻轻被人在晚间劫走了,马车和丫鬟被打晕仍在了路边,马车和柳轻轻一同消失了,牡丹楼老板见事情严重便立马报了官,官府知道是从冯府出来被劫后,又立马派人通知了冯府。冯程知道事态严重,先是家中有人里应外合让土匪跑了,后又是来给世子献艺的花魁被劫,立马叫来长子冯梧商议。那个被绑回来的山匪二当家被审问了两日,只说是有雇主花钱买冯家女眷性命,却打死问不出雇主是谁。还一口咬定是大当家的与对方交易,自己并不清楚内情,如今大当家已死,线索就此断了。几轮逼供下来,都是这样的供辞。冯程也将此事与赵平悠商议过,因为赵平悠此次南下本就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冯家中间牵线,提供了一些人员名单,本就身在这个漩涡之中。山匪既不图钱,只为了冯知府的家眷性命,就是为了给冯家一个下马威,胆子如此之大,后面之人肯定是权势滔天。思来想去未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还是尽快送走世子爷,以免世子爷受牵连。 冯家父子商议好之后,赶去东北院与赵平悠将事情原委讲述一遍。赵平悠内力恢复大半,本也打算告辞离开。一切就按照冯家父子计划进行,为避人耳目让他戴着帷幔装作冯府女眷,由冯府护卫和新来的镖师护送,明日上京。 家中护卫武功平平,世子爷出行之事本就隐蔽,为保世子爷安全,冯程看重李牧之兄妹的功夫。就让冯夫人出面又求到李牧之那里去。李绯月不喜应酬,自己在院子里就着月色练功。李牧之随管家去花厅见冯夫人,冯夫人先是寒暄几句,只说是家中女眷冯二娘要去京都访友,望护送一二。李牧之兄妹二人在冯家住了几日,冯府热情招待,还赠送了不少礼物。李牧之为人处世周到有礼,见对方求到他们这里,也不好意思拒绝,加之他们兄妹二人本就计划去京城逛逛,护送一位女眷而已没什么大碍,就爽快答应下来。 冯夫人再三谢过,又备了一份厚礼,李牧之开始还婉拒一番。管家接过冯夫人的眼色,立马领会,上前对他一通吹捧,说什么少年英雄武功盖世,少侠仗义有为,小小薄礼还望少侠收下,也算是我冯府诚挚交友之心,少侠此次帮冯府这么大忙,以后李家庄就是冯府的朋友之类云云。 李牧之想着认识这么一位临安城的知府,对镖局以后也是便宜很多,江湖都是人情世故,不妨卖个人情给他们。冯府怕他们不肯尽心要送钱,他接了就是,回去还能和师傅邀功,出门找师妹还能接一趟镖。最后大家宾主尽欢,商议之后,定在明日卯时出发。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原来是你 翌日卯时 冯府正门外 师兄妹刚出冯府大门,就看见一辆青色马车后面跟着一辆驮着行李的车架已经在外面候着。前后两辆马车六个冯府护卫加两个车夫,前面的青色车围挡得严严实实,一个身材精壮的年轻马夫坐在车厢前架马。 李牧之接了冯家护送的任务,觉得应该与这冯府二小姐寒暄两句,便轻咳一声,正准备上前与马车中的主人攀谈,马夫拿鞭子的右手一拦,客气而疏远地拱手说道: “我们家二小姐近日染了风寒,喉咙肿痛不便说话,她让小人代为传达谢意,东京一路遥远,二小姐身体不好,路上还请多担待一二,多谢二位少侠一路相护。” 李牧之见对方话语得体中带着几分疏离,也不恼只拱手回礼说道: “好说,好说”回身飞跃上马,自己打马在前开路,李绯月也同上了马。李绯月本就不想与他们同行,她是出来游山玩水行侠仗义的,可不是来走镖的。都怪她师兄李牧之随便答应了冯家,估计是师兄看人家千金貌美,又动了多情的心思。师兄哪哪都好,就是那个风流多情见着美人就献殷勤的臭毛病真改不了一点。她越想越气,忍不住给了李牧之一记眼刀。李牧之露出他那八颗大白牙,笑得假模假式的样子。都是多年的师兄妹,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看,官家千金就是难伺候! 谁让你答应人家了,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师兄,我还指望一路游山玩水了,摊上这么个麻烦,这个马车走得慢,什么时候才能到东京? 师妹,忍一忍,冯家的饭你也没少吃 况且,银票都收了,我们李家庄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唉...走吧... 后面年轻车夫就像是没看见前面二人挤眉弄眼一样,打马在后面慢慢悠悠跟上。 青色的马车看着虽不起眼,但车身却比普通马车平稳,两匹马拉着车厢走起来稳稳当当,坐车里的人拿着汝窑青瓷水杯,见里面水纹轻轻晃动,好看的嘴角噙着笑意: “原来是她...” 。 就这样晃晃悠悠走了半日,马车上的人也没有露过面。因着照顾冯家二小姐体弱,李牧之兄妹俩也只能驾着马散步一样走,硬是走到快黄昏时才走到一座小镇上,快把兄妹俩急死了。李牧之作为大师兄还得端着仪态,李绯月一张脸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了,早早回了客房生闷气去了。连晚饭也随意扒拉了几口,就喊着要去后院喂自己的马。 冯家财大气粗,一来就把这家客栈给包了。这位知府千金也是从头到尾没露个脸,都不曾和他们寒暄,饭也是单独端去二楼天字一号房间用膳。目前就住了他们一行十来个人,院子里安静得很,除了拴在马厩的马吃着饲料的声音。李绯月一边喂着自己的马,一边刷着马毛,还一边自言自语道: “小八呀,小八,你说你这么强壮威武的马儿,每天要像这样散步地走去东京,真是太没面儿了” 小八嘶鸣一声算是回应了。李绯月又转过去喂了寒雪一些精饲料。都说畜生跟久了都会有些像主人,寒雪和大师兄一样,吃个草料都斯斯文文的。再回头看一下自己的小八,呵哧、呵哧,吃得满地都是。绯月一生气,拍了一下小八的脑袋: “贪吃鬼” 小八又打了个喷嚏表示不服. 李绯月抬头看了看二楼天字一号房,见窗户边有个人影看着好像是那个马夫,也是奇怪了一个马夫一直待在女眷房间干嘛?又看了看院子中间的李子树,吐出一口气,这几天光打坐没练刀法了,今天心情不好,得好好练练......行动派的李女侠回房拿着自己的双刀,咧着一口白牙,露出了森冷的笑容。 客栈院子里,刀光在月色下飞舞,一抹红色衣裙上下翻飞,一炷香的功夫,院子当中的一棵李子树,已经被削成一根笔直的木棍子了!树上本来还有几只蝉在夏夜欢快鸣叫,这下也彻底安静了。李绯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扛着刀回房睡觉了。 天字一号房,窗户开了一条缝,刚好把院中情景落入一双狭长的眼中。 疾风刚好进来向赵平悠禀报周围警戒部署情况,没想到白日里看着平平无奇的红衣姑娘功夫居然不在他之下!着实让他惊讶,棱角分明的下巴抽动了一下: “郎君,这个姑娘功夫真俊!” “你也觉得她的功夫不错?”赵平悠说这话时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看着也就十几岁,内功和刀法已经十分精进。 “疾风,你若遇见她,将会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郎君,树下已经调查过了,他们二人是蜀中李家庄的,李家家主李言卿,也是当世英豪,二十年前就是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李言卿善刀法,膝下只有一女,这个姑娘肯定就是他的独女李绯月。江湖也有一些传闻,说蜀中一带,出了一个女魔头,手持双刀,血洗过恶名昭彰的七岗八寨土匪窝,莫非...也是她? 赵平悠抿嘴一笑: “你都说是恶名昭彰的土匪窝了,这不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端起桌面的瓷碗,喝下最后一副药,上次的意外导致他真气逆行,最近才调养得差不多。 郎君一向对女子避之不及,从不上心的,怎么突然对这个李绯月感兴趣了?疾风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收拾药碗,退了出去。 “李绯月......”赵平悠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和记忆中出现的红色身影渐渐重合起来,红色真的很适合她。 第二日晨起,李牧之兄妹俩吃过早饭,看着天从灰蒙蒙亮,到此时日头都上来了,楼上的人迟迟还没有下来。店小二已经第三次送早饭上去了。头一次是因为筷子,碗碟洗得不够干净,卫生让客人不满意。第二次又是饭菜太凉了,不合客人胃口。这第三次连马夫都去帮忙监督准备饭食了,应该可以了吧? 坐在客栈大堂的兄妹俩,百无聊赖地等着冯家二小姐吃第三次早饭。没一会儿,店小二拿着食盘下楼来,边往后厨走边嘟囔着: “就吃这么几口,还麻烦厨房做了三回!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客人!” 李牧之兄妹俩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接着马夫走下来向李牧之行礼道: “李公子,我们家二小姐准备下楼了,还请二位先行准备。” 李牧之还了礼: “客气了,那我们先去备马”说完拉着李绯月走去后院马厩。 师兄妹俩边往马背上放行李,边聊着天: 大师兄,这个冯二娘,怎么这么多事?神神秘秘的... 师妹,别人家的事少管,原计划是半个月到东京的,这下子可就又要耽误一些时间了,左不过,咱们也没什么事。送佛送到西嘛! 那好吧,早知道冯府的饭吃完这么多事!我就应该少吃点了!嗯... 好了,师妹,前面就是扬州了,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看好玩的,好不好?大师兄宠溺地摸摸李绯月的脑袋。 真的呀?太好了!嘻嘻...师兄,快点上马 李绯月一跃上了马: “小八,我们走啰” 早上耽误了一些时辰,现在得加紧赶路,不然会错过今晚的宿头。马车也跟着真正地跑了起来,车里的人正在调息打坐,随着车厢起伏剧烈起来,正在调息打坐的人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睁开狭长的双眸,低声对着驾车的马夫说道: “疾风,慢一些” 疾风回头低声说: “抱歉,郎君,他们跑得太快,还有,我总觉得不对劲。”疾风出于影卫的直觉一进入这片林子就察觉到危险,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的。 “加快速度,跟上他们”赵平悠果断地做出决定。 “李公子,有情况”疾风驾着马车追上了李牧之,李牧之骑得也快,但还知道不时回头照应马车队,却看着李绯月骑着马,越跑越远。 “绯月...”李牧之想喊师妹停下来,可距离太远了。 “她就是个急性子...呵呵...见笑了...”李牧之忙着圆场 “李兄,我看还是叫你师妹先回来吧,路上有埋伏”疾风也不介意,只是低声耳语道。 李牧之此刻才感觉到路边树林安静得不正常,刚拿出洞箫,放在唇边准备发信号。这是李言卿传给李牧之的独门技艺,玉箫吹出的高频率音波,方圆十里以内受过李家驯养的动物都能感应得到。 突然树林里射出一支短箭,直冲李牧之面门。 疾风大喊一声: “小心!”右手同时甩出马鞭,打偏了短箭,箭即刻射入李牧之左耳后方的树干之中。短箭只有五寸长,却深深射入树干三寸有余,足可见射箭之人腕力惊人。疾风右手被这一箭震得虎口发麻。心想今日碰见硬茬了,回身到马车周围护卫起来,冯府的六个护卫也立马围在了马车周围。 李牧之看了一眼疾风,点点头表达谢意。提剑下马,拍了一下马屁股,骏马飞驰而去只留下尘土飞扬,四周再度寂静下来,看来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实力。 第10章 第 10 章 这边树林深处,隐藏着二十多名高手,各个蓄势待发。 “大哥,我们不冲上去吗?”说话的正是逃走的二当家,右臂还包着伤口,只能左手提着把刀。 “刚刚我偷袭放信号的小子,却被那个马夫拦住了。一个赶马的就这么厉害了!还有刚刚跑太快没拦住的那女娃,我们不能太轻敌”说话的是满身肌肉的彪壮大汉,一脸络腮胡都快看不清嘴巴在哪里,人虽看着潦草鲁莽,但性格颇为谨慎多疑。 “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车上是冯府的二小姐。护送的一男一女正是杀了我们大当家的仇人,我们大当家是奉了您的命令去追杀冯府家眷的,我们一寨子的兄弟死得冤枉,您是大当家的亲哥哥,这事您要替我们做主啊!”二当家说得情真意切,义薄云天的样子。 名唤大哥的人,正是近十年江湖排名第九的袖里箭罗老黑,死的大当家是罗老黑的亲弟弟罗老二。 “这个仇肯定要报!”听着二当家说着自家兄弟如何惨死在乳臭未干的无名之辈手里,气得罗老黑胡子都在打颤。 “大哥,我看对方实力不弱,那个厉害的女娃子已经跑远了,趁现在放一波箭出去,收拾掉这几个,回头等那个女娃子追回来,我们也好全身心应付。”罗老黑旁边一个瘦高个,留着山羊胡子看着像个师爷的中年男子提醒道。 “钟先生说得有理,弓箭手准备”罗老黑冷静了下来,抬手示意,身后的一排七人弓箭手已就位,随着罗老黑放下的手腕,每人弓弦上三支黑羽箭,箭离弦而出,纷纷射向官道上的两人和马车。 疾风和李牧之二人护卫在马车两旁,只听见树林传来声音,二十一支箭从密集的灌木中穿出来,带起了一阵风。 疾风甩起长鞭、李牧之挽着剑花格挡下第一轮攻击。嗖的一声,一支短箭直射向青色围布的车厢,疾风催起长鞭格挡,却露出自己的空门,眼看着第二轮的箭雨直射而来,李牧之挑起剑花,站在疾风身前格挡,却不小心被一支黑羽箭划伤手臂。 “没事吧?”疾风没想到李牧之会为了救自己负伤。 “小伤,不要紧”李牧之看了一下伤口,只是轻微地划伤。 “我已经知道对方的位置,再坚持一下”疾风掏出两枚毒烟弹,精准的抛向罗老黑他们埋伏的位置。毒烟弹在开阔的场地有效范围只有半径五米以内。疾风投出的位置刚刚好落在弓箭手中间,顿时浓烟带着呛鼻的毒气弥漫开来,反应慢一点的弓箭手已经中毒昏死过去。剩下的人捂着口鼻跟着罗老黑冲了出来。 “小子,拿命来”罗老黑一个手势,手下人一起冲了上去。 李牧之刚刚趁着空隙,封住了手臂伤口周围的穴道,他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刚刚的箭上淬了毒,情况紧急不容他多想。只得提起剑防守起来,罗老黑手下的人功夫一般,但是下手黑准狠,十分难缠。疾风见惯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身体机能早已调整到最佳,右手换了一把长剑,舞起来动作干净利落,几个回合已经击杀对方几名手下。而李牧之这边因手臂受伤,不敢催动真气,只能以熟练的剑式防守,但他平日里练自家剑法太过花哨,又没有多少与高手实战经验,击杀了几名对手之后渐渐力有不逮,心里想着,师妹你再不赶回来,师兄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留着山羊胡的钟先生见李牧之身法迟缓,知他应该是受伤了,此时正是自己在老大面前表现的时刻,先挑他这个软柿子下手,便指着李牧之说道: “大哥,这个绣花枕头就留给我吧”说完提起手中的一对判官笔,刺向李牧之面门。钟先生身形瘦长,步伐却十分诡异,身体如迎风摆动的柳树,手中的判官笔也神出鬼没,直刺李牧之身体几大要穴,遇见这样的高手,李牧之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防守。 那边李牧之的坐骑寒雪十分有灵性,紧赶着追上了李绯月的小八。抬起前腿发出嘶鸣,李绯月回头一看寒雪背上空无一人,就知道师兄肯定出事了,赶紧打马掉头回来。 “那我就来会会你”罗老黑观察了很久,最棘手的就是赶车的这个马夫,出手快准狠,一看就是隐藏的高手。马车里面的人真的是冯家的二娘?怎么外面出了这么大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而这个身手不凡的马夫拼命护着马车,里面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罗老黑冲上前,抬起右臂袖箭,对着马车又是一箭。 疾风刚刚砍下一人手臂,来不及蓄力再起,转身站在马车前方,硬生生用剑抗下这支短箭,罗老黑腕力惊人,射出的箭竞逼着疾风退后至车辕前才勉强停住。 罗老黑也很诧异,这个不起眼的马夫内力尽然如此深厚?事已至此只能速战速决了,罗老黑抓住疾风要护着马车的弱点。脚下蓄力向前,右臂一抬又朝马车放了一箭,疾风只得又提气相抗,右手挽出一个十字剑花,挡掉急速追来的短箭。却不料罗老黑已冲到身前,他左手提起一掌想将疾风毙在掌下。罗老黑内功深厚,这一掌也是使出了七分实力,威力之大让即使反应敏捷及时出左掌接过他这一掌的疾风,被打出内伤吐出了一大口血。 罗老黑眼瞧着马夫受了内伤,正想补上一掌了结了他,忽觉背后罡风一起,作为一个高手直觉到危险,侧身一让躲过甩出来的一柄短刀,短刀直插入地。罗老黑突然后颈起了一层凉意,这是他作为一个高手多年未遇到的感觉。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红衣女娃儿左手拿着一把刀,刀起刀落之间手下的几人就像被削的甘蔗一样倒在地上。心道不好,这么快就追回来了! 疾风趁机放出手里的信号弹,顿时一阵红烟在天空炸裂。 钟先生看着形势不对,连忙大叫: “不好,他们找帮手了,大哥,二哥和三哥即刻就到,我们要速战速决!”说完,朝李牧之下手更狠了。 李牧之被山羊胡子逼得节节败退,早已有了怒气,见自己师妹也赶回来了,师妹打架是一流,这下也不管不顾了起来,催动体内真气,一改颓势,用柳家家传绝学,舞着手里的剑更是飘逸出尘,绵里带钢的剑气,几个回合就把钟先生手里的判官笔削出了几条痕迹。 李绯月解决掉拦着眼前的几个喽啰,就赶到李牧之身旁护卫。 “师兄,你受伤了?”李绯月看见师兄左手臂的伤口,一下子更生气了。 “小伤,不碍事,我这边应付得来,你去帮他吧”李牧之此刻士气大振,让师妹赶紧去帮受 了内伤的疾风。 “好,师兄你挺住!”李绯月还真听师兄的话,话音还未落,人已疾步冲向高大魁梧的罗老黑。 罗老黑边用掌攻击着马夫,也不忘关注周围动静,余光扫到一个红色身影疾速而来,左手一掌逼开面前的马夫,接着反身抬起右臂,又是一箭射出。 “姑娘小心”疾风知道袖里箭罗老黑的威力,急忙提醒道 李绯月单手提刀正面挡下短箭,短箭力道强劲,李绯月没有疾风深厚的内力,硬接这一箭被打退了三丈,虎口也被震裂开血直往外渗。李绯月紧了紧左手,表情凝重了起来,随即又猛往前冲去。 罗老黑见击退了红衣服的女娃儿,正庆幸着她也没传言的那么厉害?却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畏惧又猛冲过来,刚想抬起右手准备射击,发现袖箭上只剩下一支短箭,便提气用内家拳法相抗。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被李绯月钻了空子。 只见李绯月猛冲向前,一个起式李家刀法第一式直破云霄,却是虚晃一刀,借着罗老黑双手护具相抗的力道,一个鲤鱼翻身在空中翻转一周直落在罗老黑背后三丈外的空地上,右手拔出之前插在土里的短刀,双手舞起一个刀花,右腿蹬地蓄力,又是一式直破云霄猛冲上去。 罗老黑江湖混迹多年,没遇见这么刚猛打法的小女娃儿,顿时被李绯月的势气给惊到。但自己怎么也是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很快就调整气息,用内家拳法与李绯月抗衡。罗老黑双臂都戴有特制护具刀枪不入,即使李绯月双刀使得出神入化也难伤其身。李绯月又是女子,体能不善持久战,如此强攻猛打,李绯月暂时站着上风,罗老黑处处防守,双方陷入僵持状态。 冯家护卫也冲上去前与剩下的歹徒交战,疾风得空在马车旁调息了一番体内真气,知道如果不找到罗老黑的弱点,李绯月的内力经不住久耗。 对着马车里的人说: “公子,你先走,他们帮了咱们,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说完便提起剑加入战局。 “李姑娘,你先带车上的人先走,我已发了信号弹,救援随后就到”疾风接下罗老黑的攻势,劝李姑娘先走,总不能留着一个姑娘断后吧? “不行,你受伤了,还是我来”李绯月并不买账,眼前的罗老黑已经彻底激起李绯月的斗志,她已经很久未遇见这么厉害的高手了,内心好战的血液已经热血澎湃了! 正在此刻青色围布的马车,突然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勾爪,拉断骨架,车厢立马四分五裂。车厢里的人眼看就要跌落马车,疾风正和人对峙中脱不开手。李绯月只好回身护卫,接住她以为的那位冯府二娘,对上眼才发现是个男子。 “怎么是你?”李绯月单手扶着快要掉下马车的赵平悠,这个之前在牡丹楼救下的行首柳轻轻,哦,不对,是被下药的无名美男子!李绯月因为太过吃惊,忽略了身后射向自己后心的一支短箭。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1章再次相见 赵平悠早知道是她了,看见李绯月身后袭来的短箭,只喊了一句“小心”便抱着李绯月将她护在胸前滚落在地上。 李绯月虽然师兄弟多,可也没和谁这样脸贴脸地靠在一起!还是这样好看的男子抱着她,身体立马僵直,顿时手里的刀都吓掉了! 赵平悠也从未和一个女子这样亲近过,心里虽是排斥和女子的过度亲密,但在生死攸关面前身体却诚实地将她护在胸前。只听见短箭擦过后背,锦缎撕裂之声。赵平悠抱着李绯月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李绯月压在他身上,伤口碰上凸起的砂石,疼得赵平悠皱起了好看的眉。 李绯月被突发状况惊呆了!还保持着趴在美男身上的姿势,心里想着美男连皱眉都这么好看啊? 赵平悠望着眼前女子一副花痴上脑的样子,更加不客气了: “你准备在我身上躺多久?” 李绯月被他冰冷的眼神给惊醒了,立马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故作镇定。 赵平悠忍着后背的疼痛,坐了起来。看着李绯月从自己身上像小兔子一样跳起来,又觉得她行为颇为可爱,低下头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 拾起掉落在车架上的双刀,李绯月悄悄瞄了一眼美男,看他低着头,以为他还在生气了。自己堂堂一名女侠,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都保护不好吗?而且...还...太丢人了... “你还好吧?”李绯月小声关心道 “你说了?”赵平悠抬头望着李绯月这个生平第一次不顾自己危险救下的人,难道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他受伤了吗? 美男子好像并不领情啊?他是在生气被我占了便宜?嗯...李绯月看看四周,捡起一截断掉的车厢木头,递到美男子面前,又不好意思亲手扶他: “我...我拉你起来吧” 赵平悠看着伸在眼前落满尘土的木棍,掏出怀里的白色手绢搭在上面,才借着李绯月的力站了起来。即使这样狼狈的场景,赵世子也能自然处之,姿态风流。好看的男子和女子一样,果然也都能祸国殃民!李绯月心里默默地感慨道。 此时,双方的援兵都已到场,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影卫直接冲上去拦下对方赶来的两位高手。 “李姑娘,你带着我们郎君先走,这里我们断后”疾风这边赶来两位助手加入混战,一边应付着罗老黑,一边对李绯月喊道。 赵平悠和疾风交换了一个眼神,疾风肯定地点点头。赵平悠转身淡定地和李绯月说: “我们先走吧,我留下只会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李绯月瞧了一眼大师兄那边战况激烈,本想去帮忙。可被赵平悠伸手一拦。 “相信我,没事的”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武功的男子嘴里说着这样自信而肯定的话,李绯月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砍掉车架上的马绳,一跃飞上驾车的棕马,向赵平悠伸出右手道: “上马”。 这是同一个女子第二次向他递出手,赵平悠望着眼前一只女子的手掌,虎口被震裂,丝丝血痕,她却没喊一声疼。 “上来呀!”李绯月睁着大眼不解地看着美男,都这个时候了他在想什么了?还未等李绯月再出声催促,赵平悠这回也不嫌弃她手脏握着她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了李绯月身后。李绯月拉着缰绳、双腿一夹,棕马驮着二人疾驰而去,将激战的双方抛之身后...... 两人一马骑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坐在李绯月身后的赵平悠压抑着声音说: “李姑娘,这马颠簸得太厉害,是否换辆牛车?”他背后的箭伤,随着马的跑动,牵扯着疼痛难忍。 李绯月听他声音不太对,让棕马慢了下来: “你没事吧?”李绯月捎着他一趟飞奔出了有几十里地,知晓他身娇肉贵受不得罪,熬到现在也不易,抬眼望了望前方刚好有个镇子可以落脚。 李绯月劝慰道: “你再忍忍,我看见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那里休息。” “嗯...嘶...”赵平悠背部的箭伤虽不致命,却划出了两寸长的伤口。一路急行颠簸伤口无法愈合流了不少血,后背衣裳被鲜血染透,此刻因失血过多,意识都开始模糊... “你怎么样?还好吗?都见过两次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了?”李绯月不知道身后的赵平悠已经受伤不轻,还只当他是贵公子吃不得苦,只得将马速放得更慢些,棕马散着步子朝小镇走去。 “我...叫...赵...平悠...”赵平悠为防止自己不慎落马,手环着李绯月的腰,终于因失血过多靠在李绯月肩头昏迷过去...... 李绯月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越来越弱,最后竟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过去!赶紧停下马,回身一看,赵平悠一下没有支撑,差点滑下马。李绯月快速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却感觉到抱着他的双手有些湿滑,收回右手一看,手指和手掌都沾染了点点血迹。回忆起刚刚他抱着自己滚下马车的时候,飞来的短箭,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吗? “赵平悠,你怎么样?醒醒...”李绯月顿时紧张了起来,轻晃着他的身体,赵平悠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早已昏迷过去... 小镇医馆 李绯月看着卧在医馆床榻上因失血过多而昏睡的赵平悠,他身上原本的锦缎华服被鲜血染脏,店里的伙计帮忙换上了医馆的青灰色单衣。大夫处理好他背后的伤口,缠着绷带的赵平悠只能卧在床上休息。 李绯月从铜盆里绞了棉帕,给他轻轻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他已经昏睡了一个时辰了,这是李绯月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心里想着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怎么这男颜,命运也如此坎坷?两次受伤都被她李绯月女侠撞上? 赵平悠皮肤本就比一般女子还白净,此刻因失血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庞,透出的冷汗让脸庞更加晶莹透明。好看的眉毛因为疼痛微微皱在一起,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在俊挺的鼻梁上。李绯月边给他擦着汗,边想着怎么有人生病受伤,还能这么我见犹怜得好看? “咦,睫毛这么长?”李绯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就不自觉地伸过去,用食指逗弄着他的睫毛。 赵平悠意识慢慢恢复,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睫毛,抬手捉住那只调皮的手腕,瞬间睁开双眼,眼里射出两道冷光,如果眼神也能作暗器,李绯月此刻已经被射出两个窟窿了!即使卧在床上,这个男人的气势也丝毫不弱。 “你在干什么...”赵平悠斜撇着眼前的罪魁祸首,长这么大还是有人第一次敢这么捉弄...他的睫毛!这个大胆的女子! “呃,没、没干嘛!你...你睫毛上有东西、对有脏东西、我帮你弄干净,嘿嘿...”李绯月被逮个正着,脸一下就红了,说话也语无伦次。女侠认怂的速度贼快,从赵平悠手中挣脱手腕,尴尬地假装洗着手里的棉帕,一块棉帕在水盆里被李绯月搓来搓去... “那个...水脏了,我去换一盆干净的来...”李绯月感觉在这个受伤的男人眼光下无地自容,赶紧找个借口跑出去。 出了房门,李绯月端着铜盆疾步朝后院井边走去。怎么回事?李绯月你怎么能觊觎一个受伤病人的美色?爹爹教的礼义廉耻哪里去了?虽然娘亲当年也是不顾世俗非议大胆追求爹爹,爹爹这个闷葫芦才被打动的,可是我李绯月,是要做一代女侠的人,怎么可以因为一个陌生男子的美色就打倒了?肯定是自己出门少,没见过世面,见到一个好看的就以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这世上好看的多得去了,是自己见得少而已。李绯月,你出息一点,像没见识的乡下丫头,是会被自己瞧不起的! 李绯月一番内心纠结之后,总结出自己的不正常行为是因为自己见识少,才会这样的,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李女侠!还有大师兄不知道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他们怎么还没有追过来?之前怎么突然遇袭的事情,李绯月还没有想明白?这个身份神秘的赵平悠是什么来历?还有那个马夫功夫那么好,等李绯月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件事情很复杂。大师兄什么时候会来找她?她第一次出远门,也没什么江湖经验,没有师兄,李绯月就抓瞎了... 叩、叩、叩...李绯月扣响房门,此刻的李女侠端庄有礼。 赵平悠睡一觉,精神恢复许多,卧在床上,眼瞟着门口站着踌躇不前的李绯月说道: “进来吧”。 “有事吗?”赵平悠虽然受了伤,说话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嗯,还不知郎君怎么称呼?”李绯月不好意思看他,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非但不感激,还对别人动手动脚,生气也是应当的。 “李姑娘叫我赵郎君便好”赵平悠淡淡地回道 “赵家郎君,我...”李绯月正在想道歉,也不知如何开口, “我现在受伤不方便,你替我代写一封信,我说你写。”赵平悠打断她的话,直接下命令道。 “...”李绯月没吭声 “你识字吗?”赵平悠不确定地问 “...”李绯月没吭声 “会写字吗?” 李绯月默默转身找大夫借来纸墨笔砚,心里想着当我是傻子吗?我爹爹可是探花郎,从小就受笔墨纸砚的熏陶,写个字还不会?怎么小瞧人了?又不好对着救命恩人发作,只好气呼呼地磨起墨来。 李绯月拿着书信和赵平悠交给她的信物,来到镇子东边的隆福当铺,掌柜一看见李绯月手中的信物,二话不说就爽快答应了!半个时辰就能准备齐全。李绯月心里想,这个赵平悠什么来头?列了一单子的物品,掌柜眼都不眨就全应下来了!人边往回走,边想着如何去套话打听他的来历。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2章烹水煮茶 山道崎岖,一辆青灰色车厢的牛车正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牛车上挂着一盏铜制风灯也随着车厢晃晃悠悠摇摆着。驾车的是一个红衣小姑娘,小姑娘一只腿落在车辕边,一只腿盘坐在车架上,左手赶着牛车,右手从布口袋里面拿出炒香的南瓜子,放嘴里嗑着,然后技术娴熟的将瓜子皮吐向前方。一边吐还一边和自己较劲,一次比一次吐得远,一次比一次吐的声音更大,直到惹怒了车厢里的人! 牛车行进慢,也更平稳,赵平悠为了养好后背的伤特意选了牛车代步。刘掌柜也还算尽心,按着单子要求车厢里配置十分齐整。箱笼车座上铺着柔软缂丝棉布包羽绒座毯,座毯上还覆着一层细编竹丝凉席,给这炎炎夏日增加了几分清爽。车座旁固定的梨花木矮几上,掐丝镂金香炉里燃着木樨香,漆盒里放着各式精致糕点。李绯月驾车技术不错,赵平悠闲靠在软垫上边养伤,边看着书也算惬意。可这份惬意并未持续太久就被打断了。 “噗...” “噗噗...” “哈哈...” “噗噗噗...” “啊...哈哈哈...” 赵平悠从未见过这么粗鲁的女子!吃着南瓜子能吐得这么大声!他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咳咳...”车厢里的人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外面制造噪音的人终于消停下来。 “郎君,有事吩咐?”李绯月拍拍手掌的瓜子碎屑,回身望着车厢问道 “李姑娘,我有些渴了,前面有一片溪流,我们休息一下,再赶路吧”赵平悠从侧面掀开车窗一角帘子,对着驾车的李绯月轻声说道 李绯月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将牛车赶在溪边空地停稳,跳下车。 “郎君,小心”李绯月还体贴地伸出双手,将赵平悠搀扶下车。 赵平悠被人伺候惯了,虽现在换了一个丫头,也还是自然地使唤上了。他打着折扇看着眼前宜人的景色,溪水带着凉风习习,将他腰间玉坠上墨绿色挂穗吹得翻飞起来。正是午后,看着眼前溪水透着丝丝凉意,他突然感觉身上伤口阵阵发痒,才想着昨天因为受伤还未沐浴。回身看了看正在忙着布置桌椅的李绯月,(就这么一两天工夫,李绯月女侠已经被赵平悠忽悠成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了)他清了清嗓子。 “咳...李姑娘,我有些饿了,能否打些山鸡野兔之类,顺便拾些柴来烤野味?”赵平悠想着把她先支开 “车上不是还有掌柜给备着的点心果子吗?”李绯月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再说午后的太阳也挺晃眼的,正适合睡个美美的午觉。 “李姑娘,我都为你受了伤,就一些糕点?还是我自家仆人准备的...这就是你们江湖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赵平悠高挑的身材散发着凌人气势,声音却含着说不清的委屈之态,正低头看着李绯月。 “呃...不,不是的,你放心,我们出来行走江湖,肯定是有恩必报的,你,我,我现在就去”李绯月每次都说不过口才了得,笑起来童叟无欺的世子爷,只好又默默被使唤去干活。 李绯月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飘来一句话: “顺便摘些野果,烤肉太油腻不好消化,有劳了!”李绯月心里腹诽道:真是世家公子,娇生惯养!使唤我使唤得顺手得很了!哼... 赵平悠听着李绯月脚步走远,放下折扇,刚准备取下腰带配饰,便听见身后有人靠近。 “郎君,属下来迟了!听说您受伤了?都是属下失职,请郎君责罚!”疾风一路追赶在隆福客栈收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单膝跪地向主子请罪。这次自己护卫不力,让郎君受了伤,内心愧疚不已。再加上救过自己性命的李牧之也在此次混战中失联,更是让他不知如何向李绯月交代。 “我的伤无妨,事出紧急,再说...你已经尽力了,你的伤势如何?”赵平悠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如果不是自己去救李绯月,也不会被射出的箭擦伤。 “属下只是受了一些内伤,其他逆匪见与我们援手的影卫纠缠难分高下,就想遁走,我们一路追敌,可惜让那几个功夫好的跑掉了。只是李牧之在混战中去追那个师爷,结果失去踪影,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悬崖。影卫在那里捡到这只洞箫。”疾风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悲伤,将腰后插着的洞箫,双手递给赵平悠。 赵平悠接过带着点点血迹的洞箫,盯着看了一会儿,想着之前答应李绯月,让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保护好她的师兄,结果...... “这只洞箫,你先收好,派人继续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答应过她,无论结果如何,一定要给她一个交待。 “属下遵命” “郎君,我这就叫人支起围布,周围都有安排影卫,请爷安心沐浴”疾风照顾郎君多年,自然知晓他的习惯。 “嗯,昨天我已经暴露行踪,这次回京、你们在暗处跟随就好,以免引人注意”赵平悠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安排”疾风领命而去 围布后面对着山景,夏末蝉鸣声声,午后阳光散在树干上,树叶变换着各种色彩,高几上放着一铜盆热水,赵平悠打开旁边的八宝盒,取出香胰子,铜镜,银梳等物,依次码放在石台之上。准备妥当,才开始脱簮解发,宽衣解带,步入小溪中。 李绯月边走边想着:一会儿要砍柴,一会儿要打猎,一会儿又要摘果?怎么比小娘子还麻烦?这么多事儿?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命,长得再好看,也休想使唤本女侠给他当丫鬟!哼...... 拾柴哪有砍柴快?李绯月抽出背上的刀,把憋着的火气通通发泄给了眼前这棵不好命的树身上。一会儿工夫一整棵树就变成一堆柴火了!青春年少真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特别是李绯月这种怪力少女,树上的鸟都被惊得四下飞走。 在李家庄都是人人让着她,离家以来也都是师兄好吃好喝地照顾着,现在却被人挟恩以报做打杂丫鬟?李绯月还是第一次尝试有火发不出的滋味。 “大师兄,你到底在哪里?再不来,你师妹可就惨了......”李绯月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念自己的大师兄。 半个时辰之后,李绯月回来了。只见她左手拿着山鸡、右手捧着柴火、腰间布袋里还装着一些刚摘的新鲜野果子。 一回来便看见,世子爷穿着长袍正悠闲地坐在矮凳上烹水煮茶。发髻也散开了,微湿地披在身后,一看就是沐浴之后放松心情享受着午后时光。他使唤自己做这么多事?不会就是为了支开自己,好放心洗澡吧?李绯月幡然醒悟。 想着昨天大夫交待,他背部的伤口早晚要换一次药,昨夜吃过晚饭,自己好心帮他换来着。他却支开自己要她去打盆热水,叫大夫进来给换了! 不就是戳了一下他的眼睫毛吗?至于这么防着自己?李女侠自以为行得端正坐得正,赵平悠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就以小人之心来看自己?哼...... 扔下柴火的李绯月低头看看自己,头发上粘着摘果子不小心带下来的叶子,衣服鞋子在树林里穿梭弄得脏兮兮,手上还带着柴火灰和山鸡血。再抬头看看他如仙人下凡,一身白衣似雪,悠闲惬意的赵平悠。顿时、心头一股邪火直往上蹭! 李绯月极力忍着将右手提着的山鸡往他脸上扔的冲动,掌中已经死翘翘的山鸡脖子都被李绯月捏断了... 赵平悠只低头认真煮茶,好似没看见李女侠正在发脾气。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低头掩在黑发下的唇角带着几分笑意。 只见他用茶针在茶盏中画了几笔之后,抬眼望向李绯月: “李姑娘,辛苦了,喝一盏茶解解渴”语气既随和又温柔,嘴角还噙着笑意,抬手将刚点出来的一盏茶放在桌前。 都说看杀卫介,李绯月一直还觉得这个典故实在荒诞可笑,李家庄的师兄弟也都样貌出挑,李绯月的眼光是从小培养,耳濡目染来的,看待帅气的男子自然是眼光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就觉得世上哪里会有那种似卫介一般风流人物,只看上一眼就让女子着迷的男子?可就再刚刚,赵平悠平日里不爱笑的冷酷性子,一笑起来好似阳春三月的天光,刹那就浇灭了李绯月燃起的熊熊怒火!长得这么好看,还笑什么笑?要命! 李绯月心里腹诽道... 她望着建窑黑盏里的一碗翠绿茶汤,绵密的浮沫上画着一个可爱的兔子。咦?兔子!小女孩总是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 “呃...谢谢”李绯月刚想发作的怒气就这样被浇灭了!她左手拿起茶碗,看着浮沫上的小兔子,一口气将茶饮尽...可能自己真的是太渴了...?兔子、还挺可爱的...画兔子的人也挺...好看的... 喝完茶汤的李女侠,脸颊出现可疑的红晕,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舔了舔嘴角的茶渍。 “我先去生火...”说完赶紧提溜着山鸡去河边。 第13章 第 13 章 第七章 画中仙 李绯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蹲在水边,拿水浇一把脸,冰凉的河水给脸颊降降温。自己这是魔怔了吗?刚刚不是很想收拾他吗?就一碗茶就把自己给打发了?李绯月你给我出息一点!这一看就是美男计,嗯、对、没错、明明就是村头说书人口中的男狐仙,专门诱骗良家少女的大坏蛋!等我大师兄回来,我就赶紧溜,看我还搭理你?他们家仆人怎么回事?都不管他这个世子爷了吗?李女侠一堆心事,心不在焉地扒着手上的鸡毛。 在离世子爷三丈远的地方,李绯月手脚利落地生起了火,一只被拔光毛的山鸡被穿在棍子上烤。绯月闻着食物炙烤的香气,肚子也跟着饿了。 李绯月回身看了看矮几上放着的点心漆盒,吞了吞口水,都没怎么挣扎,就起身走到赵平悠身前的桌边坐下。 “我饿了...”李绯月说完,也不等主人回答,就不客气地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绿豆酥,丢进嘴里。 赵平悠也不看他,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月□□锻的衣裳上,晾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前额的发丝被风带起飘落在好看的下颚处,赵平悠右手执镊,镊前端夹着一块团茶在银丝炭上炙烤。左手拈着右手的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芒,如墨的眉峰下眼神虔诚而专注。 此刻的场景让绯月想起爹爹书房挂着的山水人物画,只是这画中人的仙姿绰约,凡人无法勾勒。光影洒在他身后,如真似幻的梦境,好像画中仙人落入凡尘...... 李绯月看得都忘记吞咽,鼓着腮帮子。此时的心也像赵平悠手中的那团茶一般,忽冷忽热,在被火炙烤到热烈至极之前又被翻转腾挪,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赵平悠用银质茶勺取出一部分石磨碾碎的茶膏,放入建窑黑盏中。此时壶中的热水已烧至冒出蟹眼小泡,他左手持壶,右手持筅,慢慢将热汤注入茶碗,持筅的手用腕力匀速击拂,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很快便打出一层绵密丰润的茶沫。再用茶针蘸取茶膏在茶沫上作画,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跃然而出。 赵平悠很满意地将点好的茶盏推向李绯月的面前。 “慢点吃,小心噎着,先吃口茶...” 李绯月赶紧吞下含在口里的食物,双手捧起茶盏: “嗯、谢谢...这朵花好漂亮...” “好香的茶...”李绯月用鼻子嗅了嗅茶盏,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嘴角更笑得合不拢嘴,没有像之前一样牛饮,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李姑娘,懂得欣赏云岚的茶,是云岚的荣幸...”赵平悠薄薄的唇角露出温暖如风的微笑。 当今圣上善点茶,引得臣下纷纷效仿,当朝官员及家眷无一不通点茶之术。赵平悠的点茶技艺在东京也是颇有名气的。看今日天气景色皆宜,他才有了这份闲情,亲自烹水煮茶,便宜了这个小丫头,此刻见李绯月倒是有了点斯文秀气的意思!没再次给她喝出个牛嚼牡丹的样子,他已经深感欣慰...... “云岚?”李绯月好奇地把脑袋从茶盏上抬起 “是我的字,我姓赵、名平悠、字云岚...”世子爷嗓音清冷,介绍自己的名字也好似流淌的溪水,娓娓道来,清冽而醇厚,柔和中又透着一丝冷意。狐狸仙用磁性的嗓音勾引猎物的声音,应该也和他差不离吧?李绯月女侠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看着赵平悠含着些微笑意的双眸中,有一片星辰大海,海面上闪着波光粼粼,仿佛在召唤她,掉进去...... 李绯月感觉自己喝的不是茶,是一碗陈年佳酿。不然自己怎么好像醉酒了一样?脸颊也染上可疑的红晕... 赵平悠很满意李绯月一脸迷醉的样子,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终于落入狐狸的陷阱......狐狸抿嘴低笑,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意。 初秋的夜晚,夜晚的风凉爽了许多,车厢里的烛火熄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柴火堆旁的绯月给火堆加了一根柴,火一下子更大了,火光下忽闪忽闪的光照在李绯月阴晴不定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她抄起身旁的刀,缓步走向车厢。撩开车帘,借着月光李绯月看见用手支撑着头部斜靠在软榻上睡得沉稳的赵平悠,便毫不犹豫拿起刀把一敲,就把他敲趴在桌上昏了过去。前后不过几个眨眼功夫,李女侠动作流畅潇洒,丝毫没有任何不忍心的意思。 “哼,一个大男人洗澡还遮遮掩掩,我一个姑娘家才需要担心好吧?”李绯月跳下车厢,边走边拍手嘀咕道。原来还记着白天赵平悠支走她的事情。李绯月将打回来的野鸡认真烤熟了,递给赵平悠吃。人家世子爷看都不看一眼,就说腥味太重,吃不惯。洗干净的野果子放在桌上,世子爷才尝了一小口,又说酸涩难以下咽。搞了半天让李绯月白忙活半日,以李女侠的脾气没有当场按着赵平悠的头暴揍一顿,已经是很客气了! “嘻嘻...把这只狐狸打晕了,就可以安心洗一下啦!”李绯月悠哉地向水潭走去,卸掉身上的护具,脱掉外衫,一头扎进水里。从小在湖里游水长大的绯月,水性极好,在水中憋了好久才冒出头来,仰躺在水潭中央,自由自在地划水。完全不知道,应该躺在车厢里昏睡的赵平悠早已不见踪影。 “郎君”疾风正在一棵树上护卫,看见自家主子走来,赶紧跳下树行礼 “疾风,马上叫影卫都退远一些,”赵平悠边说边侧身回望了一眼水潭方向: “李姑娘现在...总之,你们不方便跟得太近” “请郎君放心,属下知道今晚要在水潭边留宿,便早已安排手下退到一里之外护卫。”疾风伺候赵平悠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少主爱干净,多半是要沐浴休整一番的,少主自小就不爱人近身伺候。只需将要用的东西都安置妥帖,自己便远远随侍在一旁,背对着水潭,只用耳力听着,随时候命。疾风能跟着赵平悠身边多年,自然是做事周到稳妥的。 “嗯”赵平悠点点头,甩一下衣袖便往来时方向而去...... 疾风望着郎君的背影,想着郎君对这个李姑娘十分上心了!难道...郎君终于开窍了? 疾风十岁就跟着郎君了,那时候郎君还未被册封为世子,还是自己的少主。因着郎君从小长相就冠绝京都,多少名门闺秀都趋之若鹜,家里的丫鬟侍女也是想着法子接近郎君。搞得郎君不胜其烦,中间还出过一些不本分的女子爬上郎君床榻的事,那时的郎君才十三岁!一下子让郎君对女子更是厌恶到了反感的地步!后来就将身边伺候的尽数换成男子,绝不允许女子近身伺候。 所以即使后少主被册封为世子爷,却连亲事都未曾定下。之前王妃也安排了一些侍寝的女子,都被郎君给打发了。搞得王爷都长吁短叹,害怕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有问题?连跟随郎君多年的自己都开始怀疑,世子爷是不是不喜欢女子?可近日见着世子爷对李姑娘的态度?似乎又与之前完全不同,近身伺候的琐事都是李姑娘代劳,即使做得不好,世子爷也没多少挑剔责备。疾风几番琢磨下来,竟让他琢磨出别样的味儿出来?郎君果然是开窍了? “嘻嘻...”女子秀气的脚掌拍打着水花,啪嗒作响,仰躺在水面上,像只小鱼一样欢快地游着。李绯月虽然和赵平悠相识不过几日,却本能地对他放下防备之心,一心觉得他只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富贵少爷,不然此刻也不会觉察不出正有人在慢慢靠近...... 一轮弯月挂在当空,月色照亮溅起的水花,衬托着少女雪白的手臂和脚踝,落在身上的水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刚回来的赵平悠撞上这一幕,才领会了书中所说的月下看美人的意境,是如何动人心魄让人魂不守舍! 他愣了一刹那,才缓缓背过身去,背靠着一棵大树,平复了一□□内波动的情绪。手掌揉了揉被刀背打肿的脖子,心里想着小丫头手劲真黑!可唇角却带出一丝笑意,复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色...还真美!笑意顺着唇角,牵动着眼尾也浮动起浅浅纹理... 皎洁的月色下,不知是狡猾的狐狸抓住了猎物的心,还是懵懂可爱的猎物让狐狸悄然发生了改变... 次日清晨,牛车缓缓上路... 昨晚在水潭游了小半个时辰的李绯月女侠,今日神清气爽!赶车的活做起来也越发熟练,得心应手。今日从帐篷中醒来发现马车上居然放着带着热气的炊饼!一时惊喜不已... 随即想到赵平悠的人肯定已经跟上来了。李绯月只装作不知,只管着喂饱自己的胃。一手啃着炊饼,一手驾着牛车,好不自在! 牛车缓慢地向山下驶去,李绯月吃着早饭,精神头正好... “李姑娘,今晨我醒来,发现脖子处有些红肿,不知是何缘故?”在车厢里端着杯子正准备喝水的赵平悠突然发问道 “咳咳咳...”正在吃炊饼的李女侠,被含在嘴里的饼给噎着了,此时好巧不巧地从马车内,伸出一只好看的左手端着一杯清水,李绯月立马拿过去一口饮尽,又把杯子塞回那只手中。骨节分明的手收回杯子,拿出另一个杯子又斟满一杯清水。 “有吗?你...是不是睡觉不老实,落枕了?”李绯月正吃得开心的时候,没料到赵平悠突然发问?急中生智,立马编了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啊!...”赵平悠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杯中的水,这小丫头,为了洗个澡,下手没轻没重的,亏得自己有内力护着,不然今日起身都难!难道忘了自己三日前才为她挡过箭?还敢甩锅给救命恩人?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作者画外音:你还偷看姑娘洗澡了!大尾巴狼,装什么正人君子?) 到了第三天李绯月发现自己的大师兄未有音信,便向世子爷追问大师兄的下落。赵平悠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她,说她师兄受了轻伤,在随后的队伍里,等养好伤再赶来与他们会合。也不知是李绯月涉世未深还是赵平悠惯会忽悠,李绯月慢慢地也就不每天急着追问自己大师兄的下落了。许是这沿途风光宜人,路过的城镇风土人情都是李绯月这个没出过门的少女未曾领阅过的风光,竟是把自己大师兄抛之脑后多日了! 一路又行进了十来日,赵平悠的伤也基本痊愈。只是苦了李绯月,一路上被赵平悠挟恩图报。端茶倒水,打马驾车,被世子爷使唤得团团转。反而有了些侍女的样子,习惯就是慢慢做得多了,就觉得事情本该如此。赵平悠也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享受着李女侠的悉心照顾。而她生生被调教成了做事认真负责,干活麻利的小丫鬟! 因着赵平悠生得一副好皮囊,俊俏的翩翩公子模样,一路上惹得莺莺燕燕不断。一会儿风情万种的客栈老板娘端茶倒水的伺机接近,一会儿被客栈下榻的女客娇羞搭讪。连走在路上也会被同行偶遇的富家千金在他打开车窗时的惊鸿一瞥,暗许芳心,一路尾随,小心打探!可赵平悠总是冷着一张俊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这短短数日,已不知道让多少姑娘暗自伤心流泪......把无情无义演绎得淋漓尽致。李绯月却暗自开心不已,那些姑娘以为李绯月是赵平悠的侍女,借着打听消息的由头偷偷给她塞了不少小礼物,小到吃食零嘴,大到金瓜子和小银锭。李绯月边架着车一边还拍了拍腰间臌胀的荷包,着实让李绯月开心了好久... 第14章 第 14 章 七日后抵达扬州地界,换了船继续往东京行去。上船之后一路上再无其他女子打扰,赵平悠心情舒畅许多,整个人都舒展自在了。船行顺风顺水,沿路风光无限,李绯月也是一路看花了眼。 翌日半晚时分,行至一处开敞的湖区,湖面上水汽蒸腾,一时周围寂静无声。 十五岁的年轻少女无趣的盘腿坐在船头看夕阳西下,自头日上船新鲜劲过了,坐船就变得无聊至极了,便随手从桌边拿起一把干果,吃起来。回头看了看在船舱看书的赵平悠,内心不禁感叹道:真是上进的好儿郎,他是要考状元吗?早也看书,晚也看书,书有那么好看吗?一路上他也不怎么和自己搭话,都快无聊死了! 只见晚霞洒在船舱上,给船舱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赵平悠就坐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发髻上插着一只墨绿发簪,一身灰色素纱蝉衣,衣袖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摆动。即使是一个人独处,赵平悠都保持着很好的礼仪姿态,这是常年位居高位的自觉和自律。好看的瑞凤眼盯着手中的书,表情也是一贯的清冷疏离。 风姿宜人,仪表堂堂!李绯月心里想着这八个字来概括。特别是对比了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师兄弟后,还记得大师兄小时候怕蜘蛛,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哥哥的形象瞬间瓦解!后进门的三师弟长得比她还好看,还病恹恹的,作为二师姐的她老是捉弄他,结果三师弟就变得阴阳怪气的,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每天板着一张棺材脸,无趣得紧!剩下都是庄里的镖师更加是莽夫一群,每天练完功都臭烘烘的!想想都只摇头,都是一团糟粕!就越发觉得赵平悠真的是谦谦君子,还颇有些魏晋名士之风骨气韵!不自觉就盯着看赵平悠,连含在腮帮子里的食物都忘了咀嚼了...... 赵平悠正看着手中的史书,却发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眼一望,便见着鼓着腮帮子,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的李绯月。 李绯月被抓个现行,一时尴尬,连忙转回头去。一紧张就被含在嘴里的食物噎到,手脚慌乱地从旁边小桌上倒了一杯水压压惊...... 赵平悠被她的慌忙无措给逗乐了,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看着不远处红衣小姑娘的背影,映衬在苍山碧水之间,只她身上这一抹红给水墨山水染上一笔鲜活灵动,连日看着相似的两岸风景早已乏善可陈,只刚刚这一瞥,却察觉出这一抹红在一片苍翠中点缀得恰到好处! 李绯月平复了一会儿被抓包的情绪,感觉背后有人正盯着自己看,尴尬的不好意思回头,只得硬着头皮假装继续吃东西看风景。 只见天光终尽,湖面雾气蒸腾,三丈之外已是模糊一片。船夫见雾气实在太大,便只好将船停在了湖面上,等雾散去。 约莫一炷香之后,湖面雾气越来越浓密,一丈之外都只能看清模糊人影。李绯月和赵平悠都察觉出这大雾来得蹊跷,全身都警觉起来。 忽然水面一阵响动,三个黑衣人从水中破水而出,一把飞刀直射李绯月面门,李绯月就势扔出手中干果打掉飞刀,身体旋转而起,接着三把飞刀射入李绯月刚刚坐着的甲板上。李绯月刚站定,三个黑衣人手中的刀已横劈过来,直攻李绯月上中下三路。李绯月蓄力往后倒退一大步,然后一个前空翻,右脚发力将三把刀按压在地,接着左脚一个扫腿,三个黑衣人便被踢翻在地。 赵平悠看见又有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剑直刺向李绯月背部,立即提醒道: “李姑娘,小心身后!”却无暇顾及自己身边,三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已缓缓围上他。 李绯月向右侧身躲过背后偷袭,同时用脚背踢起黑衣人散落在船板上的刀,左手接过刀,手臂一横,顺着黑衣人的攻势,侧头躲过对方袭击,一刀划破对方的颈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她右手抓住对方的长剑,便往船舱方向一掷。一切都发生在几个眨眼之间。 李绯月招式太快,围着赵平悠的三个黑衣人还未有反应,掷出来的剑已经刺中中间的黑衣人。剩下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毫不顾忌同伴死活,立刻举起手中的剑,毫不迟疑地刺向赵平悠。 李绯月与他间隔太远,只得赶紧提气往船舱跃去相救。 赵平悠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模样惊慌不已,只见他双手衣袖一挥,一阵灰白色粉末洒进了黑衣人的眼睛,顿时只听一阵惨叫,两个黑衣人正哀嚎着捂住鲜血淋淋的眼睛,赶到船舱口的李绯月一脚一个,将二人接连踹下了船。 赵平悠却安然无恙地站在船舱内,只见他毫发无伤还有闲情整理整理衣襟,才踱步走出船舱。 “李姑娘,好功夫!”赵平悠似是忘记刚刚的凶险,还有心情夸奖一番李绯月。 李绯月惊讶道: “你还会用毒?”看着眼前的赵平悠,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面对杀手攻击还能沉着反应,洒出毒粉奇袭!此人,不简单! 赵平悠甩了甩衣袖道: “只是一些自保的方法罢了,李姑娘见笑了!”其实刚刚他撒的只是一些平常的香料用作掩护,真正刺伤黑衣人的是他抬腕时放出的银针。 李绯月看了看甲板上倒地的黑衣人,又一批刺客? “赵郎君,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两次三番地有人追杀你”耿直的她看着赵平悠说出心中的疑惑。 赵平悠倒是处变不惊,这十几天的路程,疾风在前面探路已经解决过三批人马了,这已是第四批。只淡然说道: “也许吧,我父王在朝中为官,得罪些朝臣也是常有之事。” 他一番避重就轻的搪塞之言,李绯月听后不爽地挑了挑眉毛。 “只是,连累李姑娘,云岚实在心感愧意”说完,便朝李绯月作揖行礼,看起来礼数周到诚意满满。 看着赵平悠真挚的眼神,李绯月这下也不好过多计较,他们的船行在深水区,居然未发现有人尾随上船偷袭,夜晚浓雾弥漫,敌在暗处,与他们形势很不利。 “赵郎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靠岸安全些”李绯月看当下情景,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想先避过这一劫再找他清算。她走进船仓内,拿起自己的双刀,刚刚把兵器系在身后。 只听嗖的一声,浓雾中飞来四只钩爪,勾住了周围的船舷,有什么东西在钩爪另一端正大力撕扯着船板,迷雾中四面突然射来数支箭矢。 “郎君,小心”李绯月左手一把拉过世子爷胳膊,右手用刀打落飞来的几支箭矢,躲进了船舱之中。二人只听得箭矢穿过窗户纸不停地飞进船舱,钉在船舱壁上,叮叮作响,络绎不绝。李绯月赶紧将桌椅抵在窗户等薄弱位置。 李绯月侧头看着蹲在一旁还算冷静的赵平悠说: “我们被围......”话还未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朝赵平悠射去,她想也未想,直接将他扑倒在地,朝一边滚去。二人滚了两圈才停下,李绯月也不忘护卫赵平悠,将他护在自己身下。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身体完全压在他身上,两人正脸对着脸,李绯月都能清晰地数出赵平悠的眼睫毛的时候,才意识到此刻实属暧昧了些。她立马弹起来,想隔开彼此过于亲密的距离。可同时感受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双大手一捞,又紧紧贴在了赵平悠的身上,这下连睫毛都数不了了,因为自己的鼻子已经贴在赵平悠的左脸颊上了。 与此同时, “叮”的一声,一支箭正好钉在李绯月上方三寸的木桌腿上...... 赵平悠的鼻息一呼一吸之间全都落在李绯月的左耳附近,顿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女侠从耳根子到脖子都红了一遍。心脏也随着狂跳不止,原来赵平悠是为了救自己才拉她一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箭矢射进来的慢慢少了起来......敌人可能要准备第二轮攻势了。要是用火攻,只会对他们两人更加不利,李绯月想着自己一人逃生容易,带着这么高大一个男人,轻功运气也飞不到岸边,况且肯定还有暗处的埋伏,只有拼一把,用自己做饵,让赵平悠乘机逃走搬救兵!几个呼吸间,李绯月就拿定了主意。 “嗯,那个,敌人在暗处,要想办法突围”李绯月轻咳了一声,趁着弓箭停止射击。打破尴尬的气氛,翻转一下,便蹲坐到一边。 赵平悠眼瞧着李绯月绯红的脸颊,也不说破,只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待李绯月望着他时,顿时又一脸正经淡然模样。他缓慢起身半蹲在船舱中,一边在甲板上摸索一边说道: “事情的确超出我的预料”。 赵平悠也在心中评估当前形势,自己的影卫现在还未出现,说明已经被绊住,或者...全部牺牲了。对方下了杀手,却未用火攻,肯定是为了自己手中的账册和记档,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证供。赵平悠从身下地板暗格中取出一尺来长的漆盒,用墨绿色绸布包裹系在身后。 赵平悠回身平静地望着李绯月: “是在下连累了姑娘,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轻功了得,此刻离去还有一线生机,云岚在此谢过”说完朝李绯月作揖,似是下了决心,要慷慨赴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