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任回来了》 第1章 第一章 封杀 凌晨一点，直播画面骤然黑屏。 评论区最后一条弹幕还停留在：【太美了吧！！】 下一秒，画面像被人硬生生掐断，所有热度戛然而止，随后系统提示冷冷弹出： 【该直播涉嫌违规，已暂时关闭。】 陆琪安的手指僵在鼠标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疯狂刷新着后台。推荐位清零、流量榜除名、互动面板死寂。她苦心经营三年的直播间，此刻像一座被瞬间摧毁的城池，只剩下无声的废墟。 这是本周的第三次断流，而且每一次都精准地发生在凌晨一点整。 不同理由、同样断播：第一次是“妆容诱导消费”，第二次是“擦边内容风险”，这次则变成了“背景音乐版权争议”。 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几乎听不见的电话铃声罢了。 这不是意外，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围剿。 “砰——” 林芊芊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地将平板拍在桌上：“陆姐，账号被全线限流了。推荐下架，视频降权，品牌方系统自动将我们标记为‘高风险合作对象’……”她声音发紧，“连谈好的秋冬彩妆合作也撤单了。” 陆琪安沉默地划过屏幕，眼神冷得像覆了一层霜。后台数据如雪崩般坍塌，每一个下跌的指标都在宣告：她的直播事业正在被系统性地抹杀。 “是橙媒。”林芊芊攥紧拳头，“他们开始对你实施全面封杀了。” 陆琪安想起三天前那个午后，橙媒运营总监王凡登门时堆满笑意的脸。他语气温和得像在聊家常，字里行间却全是裹着糖衣的威胁：“我们愿意为你配备顶级团队，和头部男主播制造话题，三个月就能让热度翻倍……” 她比谁都清楚，所谓“合作”不过是把她塞进各个男主播的直播间，当作吸引流量的漂亮花瓶。 “不需要。”当时她只回了三个字，就把人请了出去。 “不识好歹。”王凡走的时候将她的门关得震天响。 现在她明白了，那场谈话根本不是邀约，而是最后通牒。拒绝头部MCN的代价，就是被连根拔起。 橙媒的敌意并非一朝一夕，一开始不过是在数据上打压。她每推出一个新栏目，对方就迅速复制，甚至更大手笔地买流量、搞活动，暗地里死磕她。 她对此无动于衷。她的盈利早已足够，哪怕砍半也足够维持她体面的生活。她只想做内容，不想卷进这些无聊的流量战。 她骨子里藏着读书人的清高。可以对作品精益求精，却从不向资本折腰。在她看来，为五斗米折腰，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事。 林芊芊叹了口气：“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接受外援。”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谨慎，“这是星熠MCN刚发来的签约意向书。” “星熠？”陆琪安微微蹙眉。 “业内都传遍了，星熠内部直接决策，对你发出定向邀约。”林芊芊一边解释，一边将刚打印好的合同递过去，“星熠成立时间虽不如橙媒长，但发展势头极猛。他们的老板很神秘，很少公开露面，不过谁都知道他手段不凡。” 陆琪安快速浏览着条款，目光冷静如常。直到翻至最后一页，签约方代表栏里，那两个熟悉的字像淬火的针，直直刺入眼底： 顾沉。 指尖顿住，心跳忽然乱了半拍。 她的唇动了动：“这个……顾沉，是星熠的总裁？” “对，”林芊芊点头，“就是他，他很少亲自出马，这次亲自拍板，真的是很有诚意了。” 陆琪安“啪”地合上合同，脸色一沉。 “怎么了？”林芊芊小心地问。 陆琪安回过神来，她皱眉扶额，声音低哑：“没事……你让我再想想。” 虽然被陆琪安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惊到，但林芊芊很快调整过来。她挺直背脊，语气坚定如宣誓：“陆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从大学时代起，她就是陆琪安最忠实的追随者。那个比她高一届的学姐，像仙女一样闪闪发光，吸引着她崇拜的目光。 陆琪安被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逗得微微一笑：“真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林芊芊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她对陆琪安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哪怕眼前局势已几近崩盘，她仍相信陆琪安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不是感情用事的冲动决定。 从大学时期起，她就见证着陆琪安一路走来的每一步。从在美妆界初露锋芒的素人博主，画面虽粗糙却充满灵性；到后来成立工作室，每一个镜头都彰显着独特的审美与表达。 一开始林芊芊只是因为一份普通的兼职与陆琪安结缘，直到后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工作拍档，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年初的时候，陆琪安全款买下了这套三层小别墅，作为工作室，也作为两人的居所。房子地段不算中心，位置甚至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舒服，不必担心被外界打扰。 如果没有橙媒突然横插一脚，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静静坐着，面色看似波澜不惊，指尖却几乎将那份合同攥皱，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压进那一纸冷冰冰的文字里。 那个名字，就像一把沉睡多年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记忆深处拔出，裹挟着过往的温柔与决绝，毫不留情地将早已结痂的旧伤撕裂，鲜血淋漓。 橙媒的打压她可以扛，行业的封杀她也不怕。她曾独自一人在风口浪尖上稳住局势，逆流而上。理智告诉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是权衡，是破局的力量。 可这个名字，只是轻轻出现，就让她满盘皆乱。 她不确定，真要对上他，自己还有多少胜算。 他们之前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可那人的容貌、身形和声音都深深烙在她脑中。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的人。 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犹如天神降临。 他曾是她少年时代的救赎，是她生命里最明亮的一束光。 直到初中毕业那天，这束光彻底地离开了她的人生。 记忆里的那个午后闷热难耐，蝉鸣撕扯着空气。她攥着精心准备的信封，穿过空旷的走廊，快步走向那间熟悉的教室。 他独自坐在窗边，阳光为他优越的鼻梁镀上金边，在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少年随手翻开书本，不久又合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 陆琪安慌忙后退，脊背紧贴冰凉的墙壁，心跳如擂鼓。 他很快转回头，似乎有同学在唤他。 就是这一刻，她像只敏捷的鹿，迅速靠近窗沿，将那份载满心事的信笺轻轻塞进他的书页间，随即头也不回地逃离。 她在信里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其实没奢求更多，只是想让他见证这个重要时刻，想在人群里与他有一次心照不宣的对视。 她那么笃定，只要他出现，自己一定能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找到他。 可他没有来，也没有回应。 她从烈日当空等到晚霞浸透天际。 那份青涩的悸动，最终搁浅在十五岁夏天的尾声。 甚至那次仓促的偷望，竟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画面。。 真正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 混乱的相遇，潦草的分别。 七年光阴流转，她以为自己早已释怀。 却没想到，在事业濒临绝境的时刻，那个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撕裂平静的假象。 他为何突然出现？是看中她残存的商业价值，还是别有深意？ 她一直坚信自己已将往事彻底封存。可仅仅一个名字，就让她指尖发颤，心跳失序。 她甚至不敢去想，再见到他的场景，只是脑海里浮现一秒，心便仿佛被洪水冲垮，防线全线溃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按下那不该生出的念头，将不该有的动摇死死锁回心底。 可心绪还是乱了，如同被打翻的针线盒，千头万绪纠缠不清。 那一刻，她仿佛又变回那个躲在教室外手足无措的女孩。 于是她本能地选择逃避。 再敬业的工作狂，也总有想要躲进壳里的瞬间。 她解锁手机，无意识地滑动屏幕，试图在碎片信息中寻求片刻麻木。 直到一条推送猝然跳出： 【星熠MCN官宣新主播@陆琪安加盟】 她瞳孔骤缩，立即点开。 页面正中央挂着她的照片，配文斩钉截铁： 【欢迎陆琪安，正式加盟星熠。】 评论区已炸： 【星熠疯了？签个正被封杀的主播？】 【这是跟橙媒正面刚？】 【星熠跟橙媒哪个更强啊？】 陆琪安死死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她明明尚未落笔签字。 可她的名字与肖像，已牢牢钉在星熠官网最醒目的位置。 手机嗡鸣，陌生号码发来简讯： 【明日十点，星熠大厦28层。】 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是他。 望着冰冷的屏幕，她唇角牵起一丝复杂的弧度： “顾沉……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拉入局吗？” 第2章 第二章 对峙 陆琪安一早就起床化妆打扮，明明都是一样的步骤，居然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她今天的妆造偏欧美，有种凌厉的攻击感。陆琪安直播的时候很少展示这个风格，她本身就是浓颜系，大多数的粉丝更加偏爱她的白开水妆。 不过今天要面对的不是喜欢她的粉丝，是她的新东家，那个整天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男人。 旧情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个时候谁要是露怯了谁就输了，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定所有的细节都十分完美，终于舍得带上墨镜，踩着她的细高跟出门了。 星熠特意派了人来门口接她，显得诚意十足，路过的员工频频侧目，陆琪安非常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 28楼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他的眉眼几乎没有变化，那双眼依旧是淡漠的，沉静中藏着距离感。光线从侧上方斜斜落下，勾勒出他侧脸流畅的线条，轮廓冷硬，像雕塑一样美丽动人又不容亲近。 陆琪安生出一丝气馁，她都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了，还压不过眼前这个男妖精吗？ 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领口整齐，修长的手指翻动文件，袖扣低调地闪着银光。头发也细心地打理过，每一根都梳得整整齐齐。 即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形挺拔，肩线宽阔，早已不再是少年时的清隽模样，而是一种沉稳内敛的压迫感。 他该不会比那个时候还要高吧，她想。 “陆小姐，请坐。”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客气引导，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可陆琪安没有察觉，她的注意力，从推门那一刻起就始终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陆琪安点头坐下，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顾沉坐在主位，似乎主宰着一切。 只有一旁的宋辞知道他多早起来打扮成现在这幅看起来正经又矜贵的模样。 那份居高临下的气场让她不适。 她一向独立骄傲，从未向他人低头，如今却被现实逼至谈判桌，而对面那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她，像在评估一个前来应聘的普通候选人。 她不喜欢这种被动，她辛辛苦苦努力提升自己，不是为了被别人当成商品一样挑选的。 她一向是主动掌控局势的人，哪怕被橙媒压得喘不过气，也从未真正低头。 所以，她先发制人，声音冷冽，“我还以为，堂堂星熠不会用这种方式请人。” 顾沉抬头看了她一眼，黑眸沉静如夜，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陆琪安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眼神冷得像冰：“你已经提前官宣了。” 她逼视着他，眼神中隐隐透着怒意与不甘，“我是不是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你没有别的选择。”顾沉终于开口，语调平缓得近乎温柔，可字字句句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她不太坚强的心上，“星熠，橙媒，或是退出。” 三个选项，不疾不徐地摆在她面前，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由”。 那一瞬间，陆琪安仿佛听到了自己的退路被一点点封死的声音。 她指尖微颤，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狠，连一点遮掩都懒得，甚至不屑用利益来诱惑伪装。 在这一刻，顾沉不再是从前那个她偷偷喜欢过的少年，而像是从地狱里走来的审判者。 他不需要法典为他背书，也无需假意怜悯。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却宣读着足以斩断她后路的判词： “本座判处你死刑，但你可以选择砍头、绞刑，或者火刑。” 而他的语气，竟带着几分残忍的怜悯，仿佛是在大发慈悲。 陆琪安心头怒火暗涌，却仍克制着面上的神色，冷笑一声，语气依旧温和有礼，她还在维持最后的体面。 “星熠发展势头固然迅猛，可橙媒毕竟是行业龙头。”她抬眸望向他，眉眼锋利却带着笑，“顾总当然很有实力……不过，会不会，自信得过了头？” 她在质疑星熠的实力，可顾沉没有接招。 他眼神沉静，表情未动，仿佛她的话不过是风吹过耳边，他轻轻道：“我听说，你和橙媒那边，有些过节。” “是啊。”陆琪安耸耸肩，神色散漫，“但我为什么不可以选择退出呢？” 说这话时，她目光清冷，像是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选项。 橙媒从不关心主播想说什么，他们只看数据。主播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流量工具罢了。只要能赚钱，内容可以千篇一律，创作者是谁都不重要。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可控”的陆琪安。她自由的姿态让他们忌惮，她不捆绑男主播、不做无底线炒作、不刻意扮演人设，也不参与平台操控下的恶性内卷。 但最让橙媒气愤的还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让这个“异类”臣服，无论是高薪还是威胁，他们都试过了。 几次交锋下来，双方积怨颇深，所以橙媒根本是一个多余的选项。 顾沉眉宇间，突然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垂下眼眸，顿了顿，继续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如初：“你资助了一所小学。” 空气骤然一冷。 那本来温度怡人的会议室，仿佛忽然被扯开一道裂缝，一股寒意顺着缝隙渗了进来，直逼人心。 陆琪安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猝然顿住，神情一瞬间凝固。她看着他，眼神冷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寂静、锋利、带着无法掩饰的防备。 “调查我？”她声音发紧，像是压着怒火的冰锥，一字一顿，锋芒毕露。 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声音依旧不轻不重，没有情绪波动，“我们会认真了解每一个想签约的主播。” 他说得像是在复述公司流程，仿佛他刚才提起的不是她从大学就开始资助、倾尽心血的小学，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标签。 他的理直气壮，刺得她几乎想要起身离开。 她讨厌这种感觉，被人从背后翻开底牌，被动得像是一件商品，任人检视估价。 尤其是他。 “星熠还真是……”她轻笑一声，笑里无半分温度，“神通广大。” 声音很轻，却像刀尖划破沉默。 顾沉眼睫轻颤了一下。 他忽然抬眼，那一瞬间，眼底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她讨厌被监视，更讨厌被控制。 怎么会有人愿意被别人监控自己的生活呢？更何况是那样一个追求独立自主的人。 可他只能冒险，因为他怕她一转身，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本不想动用这张底牌的，资助小学的事他不该提。可她太聪明，进门起就字字带锋。他别无选择，只能先出招，先锁住她的软肋。 “星熠会给你最好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像是在谈判，更像是在承诺。 她想反驳，想把话顶回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利落潇洒地回击到底。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忽然无言。 她确实，很缺钱。 资金链已经绷到了极致，连续几个月的负增长让她喘不过气。新房的尾款刚结清，车贷账单压在邮箱里，摄影设备刚换了一批，还没来得及摊平成本。橙媒一纸□□，合作资源被一夜清空，连带着广告方也纷纷抽身。 她一直硬撑着，把外壳擦得光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她心里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她就要被现实逼得关掉工作室。 她不甘心，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不甘心。 资助那所小学四年了，她一分钱没断过，可现在，她连那份支出也开始犹豫。 她不是没想过退出，只是她清楚，退出就意味着什么都没了。从前所有努力都会归零，她会从一个独立主播，变成一个注定被平台抹除的名字。 这场谈判，他早已胜券在握。 却没人知道顾沉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出现那一刻，他以为终于等来了天意的眷顾。 可她毕竟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女孩了。她不再害羞，不再逃避目光，不再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等到了盛放的玫瑰，但那是一把长了刺的玫瑰，漂亮，冷艳，却不再属于任何人了。 像是命运终于良心发现，愿意把他错过的那个人还回来。 他什么都没做，是橙媒自己把她送来了他面前，可他却不敢松一口气。 她一出现，他的世界便起了风。可风有风的方向，她未必会为谁停留。 “有意思。”陆琪安冷笑一声，她也明白既然自己来了，签约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她单刀直入：“橙媒给了我这个数。”她抬手，比了个数字。 “我出双倍。”顾沉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谈判的大忌，他让步得太多、太快了。 陆琪安差点被他气笑，心底骂了一句“傻子”。 什么亏本买卖都做，真是财大气粗。 陆琪安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争辩。 第3章 第三章 谈判 陆琪安一直自诩为是一个理智的人，如今这个节骨眼，拒绝星熠，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现在她的声誉、流量、合作资源，全都卡在橙媒的死手里。她反抗不了，而唯一的出路，正摆在她面前。 顾沉，不过是她曾经暗恋过的人罢了。 那点年少情愫，早在七年时间里被洗得干干净净。谁会一直站在原地？ 更何况，顾沉看起来完全把她当成了陌生人。那段青涩的过往，或许他早已忘记。 陆琪安不再多想，心里的火气被他的“大手笔”悄然熄灭了一些。 她扬起嘴角，用标准的职业微笑盖住了心中的不满，“薪酬方面，我还是挺满意的。” 顾沉指尖顿了顿，他低声应了一句，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好。” 她终于接受了星熠，接受了他的星熠，接受了有他的星熠。 他笔直地坐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心跳早已快得不受控制。 “其他细节你和宋辞谈。”他收起笔，语气恢复成一贯的清冷克制。 话不多，却是再明显不过的送客信号。 他怕再多说一句，情绪就要脱缰。 陆琪安向来通透，心领神会地站起身，笑意得体：“行，那我就不打扰顾总了。” 她站得笔直，金黄色卷发顺着肩头滑落，衬得她背影优雅美丽。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干脆利落，不疾不徐。 顾沉依旧维持着目送的姿态，手搁在桌边，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背影上。 他看得有些出神。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顾沉猛然回神，下意识要收回视线，却晚了一秒。 陆琪安转过身，正好迎上了他的视线，踩着轻盈的步伐，又一步步朝他走回来。 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淡定，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锋利，又藏着一丝故意的挑衅。 “那就，”她缓缓开口，声音轻盈柔和，却故意拖长了尾音，“合作愉快，顾总。” 说完，她朝他伸出一只手。 顾沉怔了片刻，才缓缓抬手，与她相握。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软若无骨。 他的手心温热，指尖却微凉。 “合作愉快。”他低声回应，嗓音微哑，像是喉咙被东西什么轻轻刮了一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陆琪安却已经干脆利落地抽回了手，毫无留恋。 她重新站直身子，抬眸望向他，眼神没有先前的温度，唇角的笑意也一寸寸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公式化礼貌。 “调查我这样的事情，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 她语气不疾不徐，淡然中透着锋利，没有提高声量，却字字清晰，仿佛往他心口扎进了一根带刺的针。 顾沉只觉得心底突然结了一层冰，寒气像从胸腔深处溢出来，顺着血液一路蔓延到四肢。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盯着她那张已经恢复理智与距离感的脸。 他知道她生气了。 她没有指责他，也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保持得极为得体。 可她越是不动声色，他心里越是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只要她点头签约，就代表他赢了。可现在他才发现，他失算了。 他赢了这场签约又如何，她一句话就让他一败涂地。 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他一个眼神脸红耳赤的小姑娘了。 她长大了，遇到事情的时候会保持冷静清醒。 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而他几乎已经是孤注一掷，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对局。 而他现在，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出口，怕她连最后的耐心也收回去。 会议室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轮廓明明分明，却仿佛陷入了一种模糊的失重感。 他想说什么些什么去解释，却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会了。”他给了一个安全的答案。 陆琪安点了点头，神情淡然而礼貌，“那我先走了。”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依旧清脆，每一步都踩得稳妥干脆，仿佛不曾为他驻足，也不曾因他动摇。 顾沉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握手的姿势，半张着掌心，慢慢垂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可那点余温，很快就被体内的冷意吞噬殆尽。 他怔怔地看着门口，像被什么钉住了一样。 陆琪安推门而出，一位穿着干练的年轻女孩已快步迎上来，神色中带着训练有素的礼貌。 “陆小姐您好。我是法务部的小莲，宋助理在会议室等您。” 陆琪安微微颔首，没有多话，跟着她穿过那道幽长安静的走廊。 走廊尽头，小莲为她推开门，一间布置简约低调的会议室出现在眼前。木质长桌横亘正中，一片云影透过落地玻璃柔柔地投在了地板上。 里面，宋辞已经起身相迎。 陆琪安心里微微警觉。 能把星熠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能稳稳赢得顾沉那种人的信任，这个宋辞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顾沉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一个外号——“独狼”。 他孤僻寡言，独来独往，偏偏长相精致漂亮，成绩拔尖，家境优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身边却从来没有朋友。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都会被那双锐利无情的眼睛吓退，他像一只守护领地的独狼，冷漠又警惕，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他仗着自己成绩优异、家境显赫，甚至逼班主任不要给他安排同桌，说出的话简洁又刺人：“影响我学习。” 而眼前这位西装笔挺、笑容温润的男人，正是顾沉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据说从星熠创立到如今登顶业内巅峰，他始终追随在顾沉身边。 这样一个人，哪怕笑容再温和，客气再周到，骨子里都必然藏着精密的计算与雷霆手段。 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跟这种笑面虎打交道，表面彬彬有礼，实则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精准地咬下一块肉，让人不得不小心应对，费神又费心。 “陆小姐。”宋辞声音温润，礼貌得体，“久仰大名。” “宋助理客气了。”陆琪安淡淡一笑，气场丝毫不落下风。 “陆小姐这三年来独立运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顾总非常看重您，也特别交代，我们会尽最大诚意满足您的条件。” 陆琪安心里冷笑一声：顾沉果然会挑人。他自己不来谈，却放了张王牌出来。 “那我就直说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内容的质量，”她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我需要独立频道权限，星熠不能随意干预我的内容规划。” “记下。”宋辞对小莲说。 “我不需要助理团队。”她语气不疾不徐，但极有力量，“所有合作品牌，需经我本人审定。” “可以。” “任何代言、商业联动，未经我同意，不得私下签署。” “星熠一向尊重创作者的决定。”宋辞依旧语气平和，表情温和。 这场交锋，表面礼貌周全，实则暗流涌动。若不看那份一边倒的合约文本，光凭宋辞那副认真的模样，谁都得以为他是在为公司利益据理力争。 不过，他确实是在尽心尽力地完成顾沉的安排。 “一定要签下她。”今天一早，顾沉叫他进办公室，只说了这一句话。 多年的默契，让宋辞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顾沉向来信任他。无论多大的项目，多棘手的谈判，从未像这次这样，要求得如此直接、如此坚决。 他们都明白，生意场上，胜败皆乃常事。 宋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抹欣赏又带点玩味的光亮，一闪而过。 自橙媒掀起波澜起，顾沉始终冷眼旁观。 他一度以为，顾沉会在她最艰难时伸手相助，可最终却什么也没做。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老板根本不是袖手旁观，而是早已悄然布好局。 陆琪安瞥了他一眼，试图从他那张温和的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不悦或不甘。 结果，落空了。 对方从头到尾波澜不惊，神色平静，像是一台被调校到极致的谈判机器。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陆琪安忽然有些恼火。 顾沉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种人精？ 此时，小莲将刚敲定的初步合约草案转向她，语气温柔：“陆小姐，您可以先过目。正式文本稍后会发至您邮箱。” 陆琪安坐直身体，指尖在触控板上划过，看着屏幕上的内容。 这份合约她昨晚就已浏览过，如今再看一遍，心里其实早已没了多少波澜。 她本以为今天要打一场硬仗，结果对方连牌都不出，直接掀了底。 这哪里是合约？分明是一份诚意满满的邀请函。 要不是星熠的招牌确实响亮，又大张旗鼓地发了官宣，她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精心伪装的诈骗团伙。 她靠在椅子上，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荒唐感。在来之前，她还想着要如何据理力争、争取主动，结果对方直接放下武器，举白旗投降。 她披挂齐全，蓄势待发，却没了用武之地，这种拳打棉花的感觉让陆琪安很不爽。 第4章 第四章 正式签约 陆琪安是那种凡事都要提前做足准备的人，直播前写好脚本、代言前反复试妆、就连换季也要提前三天整理收纳衣柜，把一切可能的不确定都变成“有备无患”的确定。 当然，表白这件事除外。 不做准备的后果，教训深刻。 所以，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星熠抛来的橄榄枝时，第一件事就是把合约转发给了潘乔，她初中时代就认识的好朋友，现任知名律所的王牌律师。 她得确认这份完美合乎心意的合约，是不是一份裹着糖衣的炸弹。 潘乔看得格外认真，带着职业洁癖般的执拗，一行一行细抠，逐句推敲，连格式错误都要标注出来。最终，她合上文件，斜睨陆琪安一眼，语气难辨是调侃还是震惊：“顾沉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吗？” 分成比例远高于行业平均，内容创作自主权无限接近“全权”，资源倾斜毫不手软。那些通常被MCN用来卡人、压人的“灰色条款”，在这份合约中全被规避，甚至连合作模式都像是专为陆琪安量身定制。 连一向嘴毒的潘乔，这次都罕见地夸赞：“这年头，还真不多见有资本方这么当人看。” 陆琪安勾了下唇角，“合约里没藏刀，不代表人没藏。” “你怀疑顾沉另有所图？” “谁知道呢。”她像是随口说说。 “可他出手未免太大方了吧。”潘乔拖长了尾音，嘴角一挑，“啧啧，该不会是……顾沉，看上你了？” “打住。”陆琪安眼皮都没抬，冷静拦下，“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 毕业典礼那天晚上，陪她在东江边吹风、撸串、喝酒、痛骂顾沉的人，就是潘乔。从那之后，两人的友情自动更上一层楼，一跃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哎哟，久别重逢的初恋，这种设定，甜死了。”潘乔看着她，眨着星星眼。 “初什么恋？”陆琪安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得很，“纯纯工作关系，别乱带节奏。” 潘乔却不依不饶地凑上来，捧起她的脸认真端详几秒，忽然一笑：“不过说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比初中那会儿还好看。” “你再贫，我可真要取消请你喝奶茶的福利了。” “哎，签了星熠的大单，只请杯奶茶，你这是情感欺诈！我要仲裁！”潘乔立刻切换律师模式，义愤填膺。 陆琪安笑着举手投降：“好好好，说不过你，潘律想吃什么……。” 到了正式签约的日子，陆琪安只是随意化了个淡妆，休闲得像是随时要下楼去散步，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前台都差点不认得她。 顾沉坐在主位，黑衬衫西装未脱，袖口扣得严整，整个人沉静如冰。他的手骨节分明，在阳光下泛着冷白，侧脸隐在光影交错间，沉默得让人不敢出声。 陆琪安坐在他左手边，她靠在椅背，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顾沉的动作。他指尖轻扣在文件夹上，整个人透露着一丝冷漠。 宋辞走进来，打破沉默：“顾总，陆小姐提出的合约修改意见，法务这边已经全部调整到位。” 他将合约递到顾沉面前，他还想再说什么。 顾沉低头，只扫了两眼，没有多余询问，便翻到最后一页，下一秒，行云流水般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快得像是在签一份不值一提的内部通知。 陆琪安瞥了他一眼，唇角轻轻一勾，讥诮藏在笑意深处。 就连旁边的宋辞都微怔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自家老板处理这份“重磅”合约时如此草率。 “签在这里。”宋辞将文件转向陆琪安，语气礼貌温和。 “嗯。”她点头，提笔，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字迹清秀却暗含锋芒，一如她本人一般。 “咔哒——”笔帽扣上的声音，在这间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得过分。 随即，顾沉起身，朝她伸出手，声音沉稳：“合作愉快。” 阳光落在他背后，照出一抹光晕。他站得笔挺，脸色冷意依旧，却隐约透出一丝温度。 陆琪安望着他，几秒后才伸出手，与他掌心相贴。 “合作愉快。”她语气平静。 本应是职场上最普通不过的礼节性一握，可这一握之间，却仿佛有某种浓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 她原本只是象征性地一握便打算抽手，可他突然握得更紧了些。 她抬眸，惊讶地望向他。 顾沉避开她的眼神，像是意识到什么，手指一顿，缓缓松开。 陆琪安察觉到手上的力量褪去便迅速地抽回手，她转身背上包，动作干净利落，转身就走，似乎是对顾沉无礼行为的抗议。 宋辞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立刻跟上，好言好语送她出门。 他看得清楚，这位“陆大主播”在自家老板心里，不只是个签约艺人那么简单。 顾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那扇玻璃门缓缓合上。 他的手垂落在椅扶上，指尖还在轻颤，仿佛那一握的触感，还未散去。 那只手……太软了，软得不像话。 哪怕只是一场短暂的职场礼节，他却已在那一刻，险些失控。 这么多年，他魂牵梦绕的人，如今却近在咫尺。 近到他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拥住她。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按捺心头翻涌的悸动。 他们之间，没有他想象的这么糟糕，不是吗？ 她没有表现出抗拒，甚至在握手时，他能感受到她指尖一瞬的轻颤。 可突兀的关门声打破了他的美梦，他忽然想起了她那天站在办公室，眼神犀利质问他调查自己的时候，那分明快要溢出来的震惊和失望。 那一幕，在脑海中骤然浮现，如利刃划破这短暂的温情泡影。 顾沉的手指用力，拳头慢慢收紧。 他忽然抬手，一拳砸在桌面。 “砰——” 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会议室中炸开。 疼痛传来，却让他短暂地回神。 他睁开眼，黑眸冷得发亮，像是用尽所有意志力，压下内心那点妄念。 他将桌上的文小心地收集起来，动作慢得近乎谨慎，仿佛每一页纸都是水晶雕成的，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他将那份属于陆琪安的合约，一页一页仔细理顺，然后极其认真地放进了自己今天带来的公文包里。 宋辞进来的时候，顾沉正在一板一眼地在摆弄那个复杂的扣子。 他甚至想不起来这只公文包是哪来的，只记得它上面那个看起来像狗又像狐狸的logo，是某个高定品牌的标志。 顾沉需要这种东西吗？他所有琐碎事务都是助理和秘书包办，哪轮得到他亲自动手收文件？ 等宋辞终于反应过来要上手帮忙时，顾沉索性将公文包压在桌子上，一使劲啪的一声将公文包扣好，像极了加班到深夜的实习秘书发泄情绪时的随手一砸。 宋辞看得一阵肉疼：这包一个月工资买不到啊…… 然后顾沉顺手拎起包，提着就走。 宋辞根本没有机会碰老板手上那只宝贝公文包，只好两手空空地跟上，一边迅速吩咐司机提前到楼下等候。 他一边偷眼观察顾沉的脸色，那张清冷的俊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仍是平常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一场不太正常的签约，只是一场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商业合作。 厚重的车门一关，城市的喧嚣便被彻底隔绝在外。 车厢里安静得近乎压抑，只有时不时穿梭而过的街灯影子。 顾沉靠在座椅背上，头微微偏向窗外，目光掠过一幢幢灯火通明的楼宇。 指尖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敲，节奏混乱。 良久，他才伸手，将那只黑色公文包重新拉到怀里，他拉开搭扣，翻开内层夹层，纸张的边缘微微翘起，露出那份白得刺眼的合约。 他低头凝视着那熟悉的签名字迹，指腹轻轻摩挲过去，力道小得近乎虔诚。 七年了。 他们终于重逢了，这不是梦。 他闭上眼，喉结轻轻滚动，仿佛在努力压下什么情绪。 沉默中，他重新关上公文包，像是将一件珍贵易碎的东西藏起来。 至少，这份合约见证了他们的关系，哪怕只是雇佣的关系…… 陆琪安独自站在电梯里，镜子将她疲惫的模样反射得清清楚楚。她深吸一口气，指甲下意识地掐入掌心，她才惊觉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在顾沉和宋辞面前，她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心跳得根本不受控制。 她从没想过，七年后与顾沉的重逢，会是以这种方式。 不是意外重逢的温情，而是商业谈判桌上的冷静较量。 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操盘者，而她，只是孤注一掷想要保住自己事业的小小破局者。 最让陆琪安心里难以平静的，是那句，“你资助了一所小学。” 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钉子，一下子钉进了她的心脏深处。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的。但她知道他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愿意帮她挡在霸凌者面前还安慰她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眼中没有情绪，只剩下算计和掌控。 他将她看作一个值得投资的商品，为了逼她签约，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不惜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