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渡劫》 第1章 雪夜剑冢 三更时分,夜幕深沉,太微剑宗后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万籁俱寂,天地间一片死寂,宛如一口巨大的冷棺。谢为情身着一袭白衣,跪在剑冢前,衣摆被霜雪浸染,泛起冷冽的光泽,仿若一柄出鞘便再难收回的利剑。他面前横卧着一柄断剑——归墟,剑身从剑柄处断裂,裂口处凝结着暗红色的血渍,似是冻结的晚霞。 三百年前,这柄剑被他亲手折断,而后又刺入了沈知何的胸口。 此刻,血珠正顺着冰棱滴落,砸在剑脊上,发出轻微的“嗒”声,这细微的声响却惊得剑冢中的万剑齐声哀鸣,似在悲泣,又似在表达无尽的愤懑与哀怨。谢为情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着剑身的断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宛如从九幽深处传来的回音:“别吵。” 刹那间,万剑归于寂静,周遭只余风雪的呜咽之声。 三百年前,他在宗门继位之日立下重誓:“归墟不复,沈知何不归。” 然而,如今这誓言竟成空谈,剑虽断,人却未亡,魂灯竟在剑冢深处悄然复燃。 小师弟的声音在身后颤抖着传来:“宗主,封印裂七寸,魔气升千丈,再镇……需您亲自下山。” 谢为情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将指尖的血珠抹进剑缝。瞬间,归墟剑发出一声细微的颤动,宛如久别重逢的轻吟。 他忽而轻笑出声,眼底却泛起一抹寒意:“好,我便去见他。” 血色月轮悄然升起,那是一轮猩红的月亮,仿佛被天斧劈开,正从云层后缓缓爬升至中天,血红的光芒倾泻而下,将雪原染成一片血色的海洋。谢为情踏出宗门的那一刻,风雪为之一止,剑鸣声乍起。 他背后的长剑“此时”陡然出鞘,剑尖直指西天。在那里,一轮血月似被天斧劈开,汹涌的腥甜红光喷薄而出,映照得整个雪原如同血海翻涌。 他抬手,两指并剑,御风而起,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墨发飞扬,宛如一面破碎却依旧锐利的旗帜。 “沈知何……” 他轻声呢喃,齿间碾碎这个名字,陈旧的血腥味在齿间弥漫。 “你最好别回来。” “你若回来——” 后半句被呼啸的狂风卷走,唯有他自己能听见那低沉的尾音:“我便再杀你一次。” 就在这同一时刻,魔渊最深处,铁索纵横交错,万鬼发出凄厉的嚎哭,血月的光芒却无法穿透这无尽的黑暗。然而,有人正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人身处这无尽黑暗之中,唯有漆黑的锁链与他为伴,却亮着一点银蓝的剑光——那是归墟剑的断刃。 沈知何低笑出声,声音沙哑而温柔,宛如暗夜深处的低语:“谢为情……” 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温柔。 “三百年了,你终于肯下山了么?” 他低头,吻在剑脊之上,舌尖轻卷,尝到的是一股冰雪与檀香交织的复杂味道——那是谢为情独有的气息。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着这股气息,又仿佛是在贪婪地将其吞噬。 “这一次,我不逃了。” 他握住归墟剑,将其抵在心口,声音轻得宛如情人的呢喃:“我要你,亲手把这一剑,再送进来一次。” “然后——陪我讨回剩下的三百夜,一夜、一夜……” 铁索在他的力量下寸寸崩裂,万鬼在他面前匍匐臣服。血月高悬,断剑重铸,旧人归来。 剑冢深处,一盏魂灯无端复燃,火苗呈现金色,轻轻摇曳,映照出“沈知何”三个字。 谢为情负手而立,身影被拉得修长。火苗跃动间,他似乎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画面——少年并肩御剑,春衫薄,笑轻狂;桃花渡口,他扣住师兄手腕,偷偷渡去一口酒;还有天渊那一夜,血月如盆,他执剑刺入师兄胸口,师兄却伸手擦去他唇边血,笑着说:“别怕……我陪你演完这场戏。” 火苗猛地跳动,似是一声叹息。 谢为情抬手,一掌劈碎灯罩,火舌舔上他指尖,他却似毫无所觉,将那团火按进自己胸口:“沈知何,你要的公道,我亲自带去给你。” 两道剑光几乎在同一时刻划破夜空,一白一黑,一清一妖,朝着同一方向疾驰而去。 中途,两道剑光在千里之外的虚空中交击,发出清脆的“铿”声,激起一圈血月般的涟漪,震碎了百里流云。 谢为情于剑光之上回首,白衣染上血色的月光。沈知何则于黑雾之中低眉,眼底藏着笑意。 这仿佛是一场迟到的拥抱,又宛如一次未竟的杀伐。 距离天渊尚有一百里,谢为情忽然收剑,稳稳落在一座荒废的桃花渡口。渡口的石碑上,刻着两人少年时并肩留下的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字迹已被岁月与风霜侵蚀,却依旧倔强地凸出。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行字,指背青筋暴起。 “沈知何,”他轻声说道,“这一次,我信你。” 话音刚落,他身形微顿,清冷的面具瞬间恢复,“若你再骗我——我便与你,同堕魔渊,再不回头。” 谢为情站在桃花渡口,月光如霜,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他的目光穿透茫茫夜色,似乎要望穿这无尽的黑暗,去探寻那未知的未来。 他的思绪飘回了三百年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与沈知何并肩作战,共同立下无数辉煌。他们曾在桃花盛开的渡口许下誓言,愿如星月,夜夜相皎洁。然而,命运却在那一刻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纸谶语,将沈知何定为“执渊者”,预示着他将会给三界带来无尽的灾难。谢为情被命运的巨轮裹挟,亲手断剑,亲手将沈知何推向了深渊。 三百年的岁月,谢为情在愧疚与自责中度过。他每日面对那柄断剑,心中无数次地回放着那悲惨的一幕。他无法忘记沈知何眼中的震惊与痛楚,也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愚蠢与无知。他以为,沈知何已经死在了那天夜里的血月之下,直到魂灯的突然复燃,封印的裂痕出现,所有的平静被打破。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驱散心中的阴霾。如今,他必须面对这一切,必须亲自去揭开那被岁月掩盖的真相。 谢为情的剑“此时”在他手中轻轻震颤,仿佛也在回应着主人的决心。他转身,向着魔渊的方向迈出了坚定的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每一步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远去,留下一地的风雪和那刻着往昔回忆的石碑。然而,他的决心,却如同这碑上的字迹,历经岁月,仍然倔强地凸起,永不磨灭。 第2章 天渊重逢 血月缓缓升空,仿佛被鲜血染红的巨大灯笼,将诡异的红光洒向天渊。它的光芒穿透了魔渊的黑暗,映照着谢为情踏入这片禁地的每一步。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那血是他的,也是过往记忆的痕迹。剑“此时”出鞘,银色的剑身在血月下闪烁着寒芒,直指魔渊深处。三百年前,他亲手将沈知何钉入此处,而今剑冢魂灯复燃,封印裂开,他奉命再斩。然而,当他的脚踏入魔渊的那一刻,一阵心悸让他微微一颤,那种熟悉的悸动,像是命运的丝线在他心中轻轻拨动,让他无法忽视。 魔渊之内,铁索横陈,如同古老的刑具,见证着岁月的残酷。万鬼哭号,那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凄厉而绝望,让人不寒而栗。沈知何负手而立,他的身影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肩头伤口仍在渗血,那是谢为情亲手所留。他白衣破碎,眼尾血色晕染,却笑得温柔:“谢为情,你终于来了。” 谢为情剑尖微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冷声开口:“沈知何,你的命,三百年前便该终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活着。 “是吗?”沈知何抬手,归墟断刃浮于掌心,那柄剑在他的掌心中旋转,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那这柄剑,怎么还在唱我们的歌?”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音落,剑光骤起。沈知何率先发难,断剑裹挟着黑雾直取谢为情心口。谢为情抬剑格挡,双剑相交,“铿”然一声震得山石滚落。他手指微颤,却强迫自己冷静:“装疯卖傻三百年的戏,该结束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他要结束这一切。 沈知何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疯的是你,谢为情。你以为当年那一剑,真能断我们的缘?”他剑势突变,黑雾缠绕着谢为情的剑身,竟将“此时”生生扯偏,剑尖擦着他的鬓发掠过。 谢为情借力后退,指间灵力一转,银索从剑中飞出,直取沈知何锁骨。沈知何却早有准备,他身形微侧,反手扣住银索,借力将谢为情拽至身前:“谢为情,别来无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欢迎一个久别的朋友。 距离拉近的瞬间,谢为情闻到一丝熟悉的血腥气——那是沈知何肩头新伤与旧创混杂的味道。他瞳孔微缩,却在对上沈知何目光时,看到对方眼底藏着的疯狂与柔情。这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让他心神微晃,却立刻冷下声音:“沈知何,你我之间的恩怨,今夜必须了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他要结束这一切。 “了断?”沈知何忽然笑出声,声音沙哑却透着狠劲,“谢为情,你我之间的债,三把剑,三条命,怎么了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说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话音未落,他突然倾身,一口咬住谢为情的下唇。血腥味瞬间弥漫,谢为情被迫后退,却在退后时触发了沈知何早布下的灵阵。黑雾瞬间缠绕住他的双腕,将他牢牢缚在断锁之上。 “你疯了。”谢为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微弱的颤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他不敢相信沈知何会这么做。 “是。”沈知何舔净唇角血珠,眼神却清明得可怕,“我为今日,疯了整整三百年。”他抬手,将归墟断刃贴在谢为情心口,“现在,还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酷,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灵流银索骤然收紧,骨血契的灼烧感同时在两人腕间爆发。谢为情闷哼一声,却看到沈知何的锁骨处鲜血汹涌——原来这骨血契的反噬早已开始,而沈知何却将双倍疼痛尽数吞下。 “疼吗?”沈知何的声音沙哑却温柔,“还是跟三百年前一样,你只会藏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在关心一个久别的朋友。 谢为情咬紧牙关,灵力顺着银索反噬回去:“沈知何,你只会用痛逼我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他不想承认沈知何的话。 “我逼的不是你的口,”沈知何俯身,舌尖划过他腕间血线,“是逼你的心跳,跟我的重新同步。”他忽然抬手,将谢为情的剑一并扣住,“别不信——你的心跳,正在跟我的同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两人的呼吸交缠,谢为情第一次在沈知何眼前露出动摇——他的心确实在跳得越来越快,就连呼吸也乱了节奏。这是三百年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被迫承认,自己竟在这种痛感共享里,第一次窥见了沈知何三百年布局下的深情。 “沈知何……”他声音低哑,却未再拒斥。沈知何却在这时松开了他,转身走向深渊的更深处:“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神秘,仿佛在宣告一个未知的未来。 谢为情站在原地,看着沈知何的背影,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他终于缓缓松开了剑,任由银索散落在地。他迈步跟上,白衣与黑雾交织,竟成了一幅诡谲的画卷。 沈知何停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回头望向谢为情,眼神复杂:“谢为情,你可知,魔劫将至?”他故意提及即将到来的雷劫,试图让谢为情陷入更深的困惑与危机。 谢为情微微皱眉,他的目光依旧如寒星般冷冽:“魔劫与我何干?”他虽知沈知何提及魔劫必有深意,但他故意装作毫不在意,以试探沈知何的意图。 沈知何轻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魔劫不只针对魔尊,更针对与魔尊有牵连之人。”他故意停顿,让这句话在两人之间回荡,试图引发谢为情的不安。 谢为情心中一震,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冷声道:“你这是在恐吓我?”他虽试图掩饰内心的情绪,但他知道,沈知何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沈知何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缓缓转身,继续向魔渊深处走去。谢为情站在原地,心中思绪翻涌。他知道,沈知何提及的魔劫可能并非虚言,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被沈知何的话语所左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他必须保持警惕,不能被沈知何的任何话语所影响。他握紧手中的剑,迈步跟上,但他与沈知何之间的距离却比之前更远了一些。 沈知何回头,看到谢为情与他保持的距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他很快调整情绪,继续前行。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复杂。 血月依旧高悬,魔渊的黑暗似乎在不断加深,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雷劫。两人继续在魔渊中前行,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变得更加复杂与微妙。 随着谢为情和沈知何深入魔渊,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阴森恐怖。铁索在黑暗中发出凄厉的摩擦声,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拨动着它们。万鬼的哭嚎声愈发凄厉,像是在哀怨着什么,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谢为情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沈知何的步伐依旧稳健,仿佛他对这片魔渊了如指掌。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谢为情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眼神警惕,不时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可能的危险。 “你知道的,这片魔渊并不简单。”沈知何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为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后又迅速恢复。 沈知何突然停下脚步,他那双幽深的眼眸望向谢为情,眼底似有漩涡流转,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你知道的,这片魔渊并不简单,它有着自己的意识,能吞噬一切进入其中的生命,而我们,不过是在它的腹中挣扎的蜉蝣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在阴森的魔渊中显得诡异又瘆人。 谢为情微微挑眉,眸光冷冽如剑,仿若能刺破眼前的黑暗。他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声音清冷且充满嘲讽:“是吗?那它怎么还没将你吞噬?” 他扫视四周,只见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阴冷的风裹挟着鬼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如临大敌。 沈知何轻笑出声,那笑声宛若从地狱深处传来,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因为它在等,等一个足够美味的大餐。” 话音刚落,他身形突然暴起,如幽灵般瞬间出现在谢为情身侧,手中归墟断刃裹挟着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谢为情的咽喉斩去。 谢为情猝不及防,但反应极快,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去,几乎是贴着地面躲过了这一击。他手中的剑“此时”顺势横扫,银色剑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直取沈知何的腰部。然而沈知何早有预判,身形在剑光将至的瞬间再度幻化,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缕血丝在夜风中飘散。 谢为情借着剑招的余势稳住身形,迅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他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沈知何消失的方向。周围的空气都因两人刚才的交锋而变得扭曲,魔渊的黑暗仿佛被搅动得更加汹涌澎湃。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沈知何,出来吧,别躲躲闪闪像个老鼠。” 谢为情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在空旷的魔渊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何的笑声再次在四周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难以捉摸他的位置:“老鼠?哈哈,谢为情,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不过……”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人影突然从谢为情正前方的黑暗中闪现,瞬间拉近距离,“既然你喜欢这样,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话音未落,归墟断刃已经带着黑雾如影随形地斩向谢为情。 谢为情早有准备,剑“此时”舞出一道璀璨的银色光芒,精准地格挡住沈知何的攻击。双剑碰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强大的气浪将周围数米范围内的碎石尽数掀飞。谢为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微微发颤。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顶住了对方的攻势。 “不错,三百年的历练,让你的实力大增啊。” 沈知何赞许似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对谢为情的表现感到满意,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他突然加大剑上的力道,试图将谢为情的剑压下。 谢为情冷哼一声,体内灵力瞬间爆发,剑“此时”如同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银色光芒瞬间暴涨数倍,与沈知何的归墟断刃僵持不下。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沈知何,你以为我还会像三百年前那样任你摆布吗?” “三百年前?” 沈知何微微挑眉,冷笑出声,“三百年前的你就已经很强了,可还是败给了我。现在……” 他猛的一用力,试图将谢为情的剑震开,“你以为你能胜过我吗?” 谢为情也毫不示弱,加大灵力输出,剑身银光大盛,死死抵住对方的攻势:“至少,我不会再次输给同一个对手。” 他话音刚落,剑势突然一变,剑“此时”如同灵蛇出洞,剑尖一转,绕过归墟断刃的拦截,直取沈知何的手腕。 沈知何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谢为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使出这样的招式。他情急之下只好松开归墟断刃,飞身向后跃去,堪堪躲过了谢为情的反击。归墟断刃失去主人的控制,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重重地插在了身后的地面上,剑身还在微微颤抖。 谢为情趁机上前几步,剑尖直指沈知何的咽喉,眼神中杀意凛然:“沈知何,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沈知何却毫不畏惧,反而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死期?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 他身形突然一晃,身上黑雾瞬间涌动,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当黑雾散去时,他已然出现在谢为情身后的数米开外,毫发无损。 谢为情瞳孔微微收缩,他意识到沈知何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期。不能再留手了,否则恐怕会陷入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 周身灵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爆发出来,强大的气势如狂风骤雨般向沈知何席卷而去,逼得周围的黑暗都不得不向后退去。他身形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手持剑“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沈知何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沈知何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缓缓转身,继续向魔渊深处走去。谢为情站在原地,心中思绪翻涌。他知道,沈知何提及的魔劫可能并非虚言,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被沈知何的话语所左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他必须保持警惕,不能被沈知何的任何话语所影响。他握紧手中的剑,迈步跟上,但他与沈知何之间的距离却比之前更远了一些。 沈知何回头,看到谢为情与他保持的距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他很快调整情绪,继续前行。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复杂。 血月依旧高悬,魔渊的黑暗似乎在不断加深,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雷劫。两人继续在魔渊中前行,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变得更加复杂与微妙。 第3章 雷劫共渡 血月悬在天渊上空,猩红光芒裹着黑雾翻涌,劫雷的轰鸣从云层深处滚来——那是天道对魔尊破印的震怒,也是沈知何刚出魔渊就撞上的大乘魔劫。 乌墨云团里的紫电缠满魔焰,劈啪声淬着戾气,连魔域都在震颤。谢为情立在断台边缘,白衣沾着雪沫,指尖摩挲“此时”剑柄的动作极快,快得像在掩饰什么——这柄正道之剑在抗拒魔尊气息,可他的心跳,却在看到沈知何肩口渗血时,乱了半拍。 “沈知何,”他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钉在云层雷光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身侧人,“魔尊出渊就引魔劫,倒是比当年更能惹麻烦。” 沈知何肩口插着归墟断刃,冰蓝色魔血染黑了月白长衫一角。他周身魔气虽盛,却在听到谢为情声音时,悄悄收敛了一丝——三百年没见,这人还是老样子,连关心都要裹着刺。可他没点破,只勾了勾唇角,眼尾朱砂痣在血月里泛着冷光:“谢宗主三百年养尊处优,嘴皮子功夫倒是没退步。” 话落瞬间,第一道紫雷裹着魔焰轰然劈下!雷精准锁着沈知何的魔尊气息,却也扫向了离他最近的谢为情。谢为情瞳孔骤缩,身体比理智先动:旋身扣住沈知何的腰,将人死死护在身后,“此时”剑逆空而上,正道剑光撞上魔雷的刹那,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在雪地上。 “谢为情!”沈知何猝不及防被护在怀里,魔血翻涌间竟生出错愕,随即冷笑,“你疯了?我是魔尊,死了才合你这正道宗主的意!” “我要你死在我手里,不是死在天雷下。”谢为情咬牙,手臂发麻却没松半分,冷硬的侧脸在雷光里泛着霜,只有紧抿的唇线泄了一丝慌乱——他怕的从不是“护魔”,是再一次失去,可这话,他绝说不出口。 第二道魔雷已在凝聚,紫电粗了三倍,魔焰几乎要凝成实体。沈知何看着谢为情绷直的脊背,忽然抬手握住肩口的归墟:“想护我,就得信我的魔剑。别到时候雷劈下来,你又像三百年前那样,把我推出去挡灾。” 他说得带刺,指尖却悄悄避开了谢为情流血的虎口——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动作有多本能。 谢为情没回头,却松了灵力。沈知何猛地抽出断刃,魔血溅在他手背,带着滚烫的温度——归墟饮魔血的瞬间,银蓝魔纹亮起,断刃愈合的嗡鸣里,竟掺了一丝与“此时”剑共鸣的频率,可两人都默契地没提。 他们背靠背站定,一柄正道剑,一柄魔剑,在血月雷光下,像极了三百年前并肩练剑的模样,却又隔着万水千山。谢为情喉结动了动,终是只吐出一句:“待会儿雷下来,别松手。我不想欠你‘同死’的情分。” 声音依旧冷,冷得像在划清界限。 沈知何握着归墟的手紧了紧,魔气悄悄裹住谢为情的手腕,替他暖着冰凉的皮肤,嘴上却不饶人:“放心,我还没讨够三百年的债,不会这么便宜你。” 第二道魔雷炸开的白光里,两人摔在断台角落。碎石扎进谢为情掌心,疼得他指尖发麻,可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沈知何的头,不让人磕在尖锐的石角上——做完这动作,他又立刻收回手,像只是不小心碰到。 沈知何压在他身上,魔血染透了他的白衣,气息里的魔气混着熟悉的檀香,逼得谢为情几乎要乱了呼吸。“谢宗主,”沈知何笑,眼底却没温度,“护魔尊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在太微剑宗当你的宗主,刺激多了?” “闭嘴。”谢为情抬手想推他,却发现两人手腕被一道无形的线缠在一起——是刚才魔雷冲击时,他的正道血与沈知何的魔血混在了一起,竟凝成了契纹的雏形。 第三道雷已在酝酿,紫电泛着诡异的血色——心魔魔劫,专破魔心与道心,更能顺着血契反噬。沈知何的脸色沉了,攥住谢为情的手腕,指骨泛白:“结骨血契,用你我血绑命,一起扛;要么你现在走,我自己死——你选。” 他说得决绝,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我选你死。”谢为情冷声道,手却没挣开。他怕的从不是结契,是结契后,藏了三百年的念想会露馅,可他绝不会承认。 沈知何像是早料到答案,忽然俯身,在谢为情手腕上咬了一口!齿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也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魔血混上去。“谢为情,”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三百年前你欠我的,今天先讨一点利息——这契,你不结也得结。” 他没说,他怕的是谢为情真的走,怕这唯一的联结也没了。 血珠落在雪地上,凝成古老的契纹,赤红色光芒裹着正邪两血,往两人心口钻去。谢为情想挣开,却被沈知何死死按住:“别躲!你道心崩了,我魔心也碎,正好一起死在这里,了断三百年恩怨!” 他喊着“了断恩怨”,指腹却在谢为情手腕的伤口上,轻轻蹭了一下——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 契纹钻进心口的刹那,谢为情只觉心跳失控——他能清晰感受到沈知何魔血里藏着的委屈,能摸到对方心底翻涌的思念,那是与他一模一样的情绪。可他偏过头,避开沈知何的目光,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别以为结了契,我就会饶你。三百年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从没指望你饶我。”沈知何松开手,靠在断台边喘着气,魔血还在从肩口渗出来,却悄悄将魔气渡给谢为情,替他压下道心的躁动——这动作极轻,轻得像魔气自己飘过去,“我只指望你……别再像三百年前那样,把我推开。” 说完,他立刻别开眼,像只是随口一提。 第四道魔雷化作浓雾,幻境将两人裹住——那是藏在仇怨下的情丝幻境,每一幕都在撕扯他们抑制了三百年的真心,却没人敢先戳破。 【幻境里的桃花渡】 春衫薄,桃花飞。谢为情练剑时不慎崴了脚,沈知何蹲在他面前,替他揉着脚踝,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为情,等我们修为够了,就去闯遍天下,再也不管宗门的事。” 那时的谢为情红了耳尖,没说话,却悄悄攥住了沈知何的手。 画面骤变,是三百年前的天渊血夜—— 谢为情举着归墟,剑尖抵着沈知何的胸口。长老们在喊“杀了魔尊叛徒”,沈知何却没躲,只是看着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为情,你真的要杀我?我们说过要一起闯天下的……” “你是魔尊,人人得而诛之。”谢为情的声音冷硬,手却在发抖——幻境里的他,正拼命抑制着把人护在身后的冲动,现实里的他,指节也攥得发白。 “好。”沈知何笑了,抬手握住剑尖,往自己胸口送了半寸,魔血溅在谢为情脸上,“那你就杀了我。记着,我入魔是为了……” 他顿住了,没说“为了护你”,只是改口,“是为了不拖累你。” “够了!”谢为情猛地怒吼,正道灵力爆发,“此时”剑劈开幻境,“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可你入魔就是错,我杀你……是为了正道!” 他喊着“为了正道”,眼眶却悄悄红了——三百年的愧疚,快藏不住了,可他还是没说“我后悔了”。 沈知何的声音从浓雾里传来,带着嘲讽,却藏着哽咽:“为了正道?你是为了你的宗主之位,为了你的名声!谢为情,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 他嘴上骂着,幻境里却浮现出魔渊的画面——他把谢为情送他的桃花瓣,藏在魔核里,护了三百年。 谢为情看着那片桃花瓣,心脏像被攥住,却只冷冷回了句:“总比你当魔尊,祸乱天下好。” 他没说,他三百年里,每天都在剑冢前,对着归墟断刃发呆,没说他也藏着一片一模一样的桃花瓣。 幻境在这一刻碎成流萤。沈知何退开半步,肩口的魔血又渗出来不少,却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没什么好说的了。雷劫过了,我们再算账。” 他没提桃花瓣,没提思念,像幻境里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谢为情别过头,悄悄抹了抹眼角,却借着骨血契的联结,将正道灵力渡给沈知何——这灵力裹着极淡的暖意,却被他伪装成“怕你魔心崩了,拖累我”的模样,冷声道:“别死撑。你要是现在死了,我找谁讨账?” 第五道金雷劈下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此时”与“归墟”在空中交叉,正道剑光与魔剑光芒缠绕,共鸣的嗡鸣里,藏着三百年未断的情丝,可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谢为情左手握住沈知何的右手,十指紧扣——他找了个“契约束缚,必须同步”的借口,却没说,这双手,他想握三百年了。 “别松手。”谢为情的声音很轻,没了之前的冷硬,却立刻补充,“我不想因为你失误,一起死在这里。” “放心,我还没讨够债。”沈知何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紧,魔气悄悄裹住谢为情的手,替他挡住雷劫的余威——这动作极自然,自然得像只是魔气的本能反应,“我不会让你这么便宜地死了。” 金雷轰落的瞬间,谢为情眼前发黑,却能清晰感受到沈知何的魔血在护着他的灵力,能摸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那是他三百年里,朝思暮想的温度。他没犹豫,将正道灵力渡过去,顺着骨血契,裹住沈知何的魔心,替他挡住心魔的反噬,嘴上却道:“别以为我在帮你,我只是怕你魔心崩了,牵连我。” 雷光散去时,两人瘫在断台上,浑身是血,却没松开紧扣的手——直到缓过劲,谢为情才先抽回手,像只是刚才情势所迫。他看着沈知何苍白的脸,终是没忍住,从储物袋里摸出伤药,却没递过去,只是放在两人中间的雪地上:“自己处理。别让伤口感染,影响后续算账。” 沈知何笑了,眼尾泛红,却没戳破他的别扭,只是拿起伤药,慢悠悠地涂着,故意放慢动作,等谢为情先开口。可谢为情只是别过头,看着天渊外的晨光,没再说话。 血月褪去,晨光洒在断台上。两道满身是血的身影靠得不远不近,没再互怼,也没提幻境里的情丝——他们还在抑制着真心,还在用“仇人”的外壳掩饰思念,这场雷劫让怨怼里的情丝松了绑,却没让任何人先迈出坦诚的那一步,误会,还藏在原地。血月悬在天渊上空,猩红光芒裹着黑雾翻涌,劫雷的轰鸣从云层深处滚来——那是天道对魔尊破印的震怒,也是沈知何刚出魔渊就撞上的大乘魔劫。 乌墨云团里的紫电缠满魔焰,劈啪声淬着戾气,连魔域都在震颤。谢为情立在断台边缘,白衣沾着雪沫,指尖摩挲“此时”剑柄的动作极快,快得像在掩饰什么——这柄正道之剑在抗拒魔尊气息,可他的心跳,却在看到沈知何肩口渗血时,乱了半拍。 “沈知何,”他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钉在云层雷光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身侧人,“魔尊出渊就引魔劫,倒是比当年更能惹麻烦。” 沈知何肩口插着归墟断刃,冰蓝色魔血染黑了月白长衫一角。他周身魔气虽盛,却在听到谢为情声音时,悄悄收敛了一丝——三百年没见,这人还是老样子,连关心都要裹着刺。可他没点破,只勾了勾唇角,眼尾朱砂痣在血月里泛着冷光:“谢宗主三百年养尊处优,嘴皮子功夫倒是没退步。” 话落瞬间,第一道紫雷裹着魔焰轰然劈下!雷精准锁着沈知何的魔尊气息,却也扫向了离他最近的谢为情。谢为情瞳孔骤缩,身体比理智先动:旋身扣住沈知何的腰,将人死死护在身后,“此时”剑逆空而上,正道剑光撞上魔雷的刹那,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在雪地上。 “谢为情!”沈知何猝不及防被护在怀里,魔血翻涌间竟生出错愕,随即冷笑,“你疯了?我是魔尊,死了才合你这正道宗主的意!” “我要你死在我手里,不是死在天雷下。”谢为情咬牙,手臂发麻却没松半分,冷硬的侧脸在雷光里泛着霜,只有紧抿的唇线泄了一丝慌乱——他怕的从不是“护魔”,是再一次失去,可这话,他绝说不出口。 第二道魔雷已在凝聚,紫电粗了三倍,魔焰几乎要凝成实体。沈知何看着谢为情绷直的脊背,忽然抬手握住肩口的归墟:“想护我,就得信我的魔剑。别到时候雷劈下来,你又像三百年前那样,把我推出去挡灾。” 他说得带刺,指尖却悄悄避开了谢为情流血的虎口——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动作有多本能。 谢为情没回头,却松了灵力。沈知何猛地抽出断刃,魔血溅在他手背,带着滚烫的温度——归墟饮魔血的瞬间,银蓝魔纹亮起,断刃愈合的嗡鸣里,竟掺了一丝与“此时”剑共鸣的频率,可两人都默契地没提。 他们背靠背站定,一柄正道剑,一柄魔剑,在血月雷光下,像极了三百年前并肩练剑的模样,却又隔着万水千山。谢为情喉结动了动,终是只吐出一句:“待会儿雷下来,别松手。我不想欠你‘同死’的情分。” 声音依旧冷,冷得像在划清界限。 沈知何握着归墟的手紧了紧,魔气悄悄裹住谢为情的手腕,替他暖着冰凉的皮肤,嘴上却不饶人:“放心,我还没讨够三百年的债,不会这么便宜你。” 第二道魔雷炸开的白光里,两人摔在断台角落。碎石扎进谢为情掌心,疼得他指尖发麻,可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沈知何的头,不让人磕在尖锐的石角上——做完这动作,他又立刻收回手,像只是不小心碰到。 沈知何压在他身上,魔血染透了他的白衣,气息里的魔气混着熟悉的檀香,逼得谢为情几乎要乱了呼吸。“谢宗主,”沈知何笑,眼底却没温度,“护魔尊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在太微剑宗当你的宗主,刺激多了?” “闭嘴。”谢为情抬手想推他,却发现两人手腕被一道无形的线缠在一起——是刚才魔雷冲击时,他的正道血与沈知何的魔血混在了一起,竟凝成了契纹的雏形。 第三道雷已在酝酿,紫电泛着诡异的血色——心魔魔劫,专破魔心与道心,更能顺着血契反噬。沈知何的脸色沉了,攥住谢为情的手腕,指骨泛白:“结骨血契,用你我血绑命,一起扛;要么你现在走,我自己死——你选。” 他说得决绝,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 “我选你死。”谢为情冷声道,手却没挣开。他怕的从不是结契,是结契后,藏了三百年的念想会露馅,可他绝不会承认。 沈知何像是早料到答案,忽然俯身,在谢为情手腕上咬了一口!齿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也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魔血混上去。“谢为情,”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三百年前你欠我的,今天先讨一点利息——这契,你不结也得结。” 他没说,他怕的是谢为情真的走,怕这唯一的联结也没了。 血珠落在雪地上,凝成古老的契纹,赤红色光芒裹着正邪两血,往两人心口钻去。谢为情想挣开,却被沈知何死死按住:“别躲!你道心崩了,我魔心也碎,正好一起死在这里,了断三百年恩怨!” 他喊着“了断恩怨”,指腹却在谢为情手腕的伤口上,轻轻蹭了一下——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 契纹钻进心口的刹那,谢为情只觉心跳失控——他能清晰感受到沈知何魔血里藏着的委屈,能摸到对方心底翻涌的思念,那是与他一模一样的情绪。可他偏过头,避开沈知何的目光,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别以为结了契,我就会饶你。三百年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从没指望你饶我。”沈知何松开手,靠在断台边喘着气,魔血还在从肩口渗出来,却悄悄将魔气渡给谢为情,替他压下道心的躁动——这动作极轻,轻得像魔气自己飘过去,“我只指望你……别再像三百年前那样,把我推开。” 说完,他立刻别开眼,像只是随口一提。 第四道魔雷化作浓雾,幻境将两人裹住——那是藏在仇怨下的情丝幻境,每一幕都在撕扯他们抑制了三百年的真心,却没人敢先戳破。 第4章 为我好? 血月沉落的最后一刻,断台边缘的冰棱折射出刺目的光。沈知何扶着断裂的石柱起身,月白长衫上的魔血已半凝,像幅被揉皱的残画。他低头瞥了眼肩口外翻的皮肉,冰蓝色的血珠坠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坑,倒比三百年前谢为情捅进他心口的那剑,更让他觉得疼。 “谢宗主这就打算走了?”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淬着冰碴,“还是说,怕再待下去,你那‘正道’的牌坊就要塌了?” 谢为情的手按在“此时”剑的剑柄上,指节泛白。晨光漫过他的侧脸,将下颌线刻得冷硬如石,可耳尖那点不易察觉的红,却泄了他藏不住的波澜。三百年前天渊血夜,沈知何也是这样笑着看他,血从唇角淌下来,染红了半片衣襟,问他“为情,你敢不敢信我最后一次”——那时他没敢,现在也一样。 “魔族余孽,不配与我多言。”他冷声道,转身的动作快得像在逃,“再不走,休怪我剑下无情。” “剑下无情?”沈知何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撞在断台的石壁上,碎成一片尖锐的回响,“你三百年前捅我那剑,难道就有情了?”他猛地提气,身形如鬼魅般掠到谢为情面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对方的眉心,“还是说,谢宗主的‘情’,只配给那些冠冕堂皇的苍生,连分给我半分都觉得浪费?” 谢为情的剑瞬间出鞘,寒光直指沈知何的咽喉。正道灵力在剑身流转,发出嗡鸣般的震颤,可那剑尖离对方的皮肤只有寸许时,却迟迟落不下去——就像三百年前,他的剑悬在沈知何心口,明明只要再送半寸就能了断一切,偏生手腕像被无形的线缚住,抖得厉害。 “让开。”他的声音硬得像冻住的冰,“否则,休怪我……” “休怪你什么?”沈知何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谢为情的颈侧,带着魔血的腥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那是三百年前桃花渡的味道,被他藏在魔核里,浸了三百年的魔气,却还是没散,“再捅我一剑?再把我推下天渊?谢为情,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谢为情猛地后退,胸口剧烈起伏。他看见沈知何眼底的红,不是魔气所致,是三百年的怨怼熬出来的血。当年魔族奸细用禁术嫁祸,百名弟子惨死在他面前,长老们以“苍生安危”相逼,他握着剑的手,比现在抖得更厉害。他知道沈知何是为了镇住禁术反噬才引魔气入体,可他不能说——那时的太微剑宗,容不下一个“入魔”的首席弟子,更容不下他这点见不得光的私心。 “我是为了天下。”他咬着牙,字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入魔便是错,祸乱苍生更是错上加错——我斩你,是正道大义。” “正道大义?”沈知何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他抬手按住谢为情的剑刃,任由锋利的剑割破掌心,冰蓝色的魔血顺着剑身往下淌,与谢为情虎口的血混在一起,顺着骨血契的纹路游走,“那你告诉我,当年我以身镇住禁术,护下的那些弟子,算不算苍生?我在魔渊里挨了三百年蚀骨寒,没让魔气外泄半分,算不算护了天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谢为情,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敢说你当年举剑时,心里没半点犹豫?!” 谢为情的喉间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他在藏经阁偷翻禁术残卷,看到“镇反噬者需以心头血融魔气,九死一生”时,手抖得连书都掉在了地上。他想过要救,想过要带沈知何逃,可长老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大义灭亲”——他是宗主,身后是万千弟子,是所谓的“苍生”,他没得选。 “我……”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你什么都不敢说。”沈知何猛地抽回手,掌心的伤口外翻,魔血溅在谢为情的白衣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你只会躲在你的‘正道大义’后面,看着我被千夫所指,看着我被推下深渊,看着我在魔渊里被啃噬三百年——谢为情,你比那些诬陷我的魔族奸细,更狠。” 谢为情的剑“哐当”落地,他猛地攥住沈知何的手腕,指腹死死抵着对方掌心的伤口,像是要把自己的血渡过去,又像是在惩罚自己。“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在发颤,眼底的坚冰终于裂开一道缝,“当年我若不那么做,长老们会立刻对你施以魂飞魄散之刑,我……” “你是为了我好?”沈知何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魔渊的冰,“用一把剑,一个深渊,三百年的折磨,来‘为我好’?谢为情,你的好意,未免太廉价了些。”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骨血契,赤红色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光,“这契,倒是提醒了我。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正邪殊途,是你欠我的——三百年的痛,三百年的等,你打算用什么还?” 谢为情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肩口的伤还在淌血,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极决绝地往魔渊的方向挪。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桃花渡,沈知何替他揉脚踝时,阳光落在那人发间,金闪闪的,像揉碎了的星子。那时沈知何说“为情,等我们修为够了,就去闯遍天下,管他什么宗门苍生”,那时他红了耳尖,悄悄攥住了对方的衣角,心里偷偷应了声“好”。 可如今,当年的首席弟子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当年的正道骄子成了用“大义”作筏的伪者,桃花渡的誓言早被天渊的罡风撕成了碎片,连带着那点藏在心底的柔软,都被三百年的怨怼磨成了刺。 谢为情捡起地上的“此时”剑,指尖抚过剑身的血迹。骨血契还在隐隐发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知何心底翻涌的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忽然明白,有些债,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有些伤,不是三百年的时光就能抚平的。就像那片被沈知何藏在魔核里的桃花瓣,纵然浸了三百年的魔气,也终究褪不去当年的颜色——就像他藏在“正道大义”后面的私心,纵然被三百年的坚冰裹着,也终究在看到沈知何淌血的伤口时,疼得快要裂开。 远处传来正道修士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谢为情深吸一口气,将那瓶被遗忘的伤药藏进袖中,脸上重新覆上冷硬的面具。他知道,只要沈知何还是魔尊,他还是正道宗主,他们之间就只能是血海深仇,连一句坦诚的话都像是奢望。 只是没人看见,他望着沈知何消失的方向时,一滴泪落在剑身上,瞬间被灵力蒸成白雾,像从未存在过。而那骨血契的纹路里,正悄悄流淌着两抹交融的血,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诉说着三百年未绝的牵挂——原来最狠的不是刀剑,是明明在意到骨子里,却偏要用恨来掩饰;最痛的也不是伤疤,是你我都藏着千言万语,却只能隔着正邪两道,用伤人的话,将彼此刺得更深。 只是没人看见,他转身时,一滴泪落在雪地上,瞬间冻结成冰,像颗碎掉的心。 三百年的债,用性命还得了,用真心却还不清。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正邪殊途,是我不敢承认,我护的天下,从来都没有你重要。 第5章 天下苍生 正道修士的呼喊声如潮水漫过断台,谢为情弯腰拾起“此时”剑,剑身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映出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耳尖那点赤红早已褪尽,只剩下冰雕般的漠然。他指尖在剑刃上轻轻一抹,将那道混着冰蓝与赤红的血痕拭去,动作利落得仿佛在抹去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往。 正道修士的呼喊声如潮水漫过断台,惊碎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寂静。谢为情弯腰拾起“此时”剑,剑身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映出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耳尖那点因争执而泛起的赤红早已褪尽,只剩下冰雕般的漠然。他指尖在剑刃上轻轻一抹,将那道混着冰蓝与赤红的血痕拭去——那是沈知何的魔血与他的血,在骨血契的牵引下相融的痕迹,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动作利落得仿佛在抹去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往,连带着三百年前桃花渡的风、藏经阁的灯、天渊血夜的火,都要一并拭去。 “宗主!您没事吧?”太微剑宗的大弟子率先冲上断台,玄色道袍上还沾着厮杀的血污,见谢为情白衣上沾着几点刺目的蓝,脸色骤变,急切道:“这是魔血!那魔头伤了您?” 谢为情将剑归鞘,金属碰撞声冷硬如冰裂。他的声音比断台边缘的冰棱更寒,淡漠道:“无妨。沈知何已遁入魔渊,传令下去,严守天渊入口,凡有魔气异动,格杀勿论。”他的目光扫过断台上的血迹,冰蓝色的魔血在雪地里洇开,像幅被揉烂的画卷,墨色的残痕里裹着三百年的恩怨——有桃花渡的笑,有藏经阁的低语,有天渊边的剑,还有此刻断台上未说出口的疼。 “是!”大弟子领命欲退,却被谢为情叫住。 “等等。”谢为情的目光落在那片血迹上,良久,才淡淡开口,“这里的痕迹,清干净。”他怕再看一眼,会忍不住追进魔渊;怕那些冰蓝色的血珠里,会映出沈知何三百年前望着他的眼。大弟子愣了愣,终究没敢多问,躬身应了。待众人散去,断台上只剩谢为情一人,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那片未及清理的血迹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袖中的伤药硌着腕骨,瓷瓶冰凉,却烫得他心口发疼——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配的,用桃花渡的晨露、太微山的仙草,专治魔气侵体之伤。当年没送出去,是因为天渊血夜的大火烧了所有念想;如今更送不出去了,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场火,是正邪两途的刀光剑影,是“苍生”二字压在心头的重。有些债,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有些伤,不是三百年的时光就能抚平的,就像骨血契上的纹路,刻进了魂魄,磨不掉,消不去。 魔渊深处,不见天日。玄铁岩壁渗出刺骨的寒,比三百年前推他下坠的罡风更冷。沈知何靠在岩壁上,肩口的伤还在淌血,冰蓝色的血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幽光,像谁把碾碎的星子撒在了魔渊里。他抬手按住伤口,指腹触到外翻的皮肉,疼得他低低笑出声,笑声撞在岩壁上,荡出层层叠叠的回响,像有无数个自己在嘲笑这三百年的执迷——明明知道谢为情的剑最狠,却偏要凑上去;明明知道“正道大义”比他重,却偏要等一个不可能的回头。 “还在疼?”黑暗里传来沙哑的声线,是追随他多年的魔将,甲胄上的锈迹在幽光里泛着暗红,小心翼翼道,“属下带了疗伤的魔晶,宗主……” “不必。”沈知何打断他,声音里淬着冰,比魔渊的寒更甚,“这点伤,比不过三百年前那剑疼。”那剑刺在胸口,却像扎进了时光里,每过一日,就往里深一分,如今早已长在骨头上,稍一动,便是彻骨的痛。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凝住,却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与骨血契的纹路交缠在一起,像条啃噬心脏的蛇。三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伤口结痂,却无法愈合那道裂痕——那裂痕里,藏着谢为情当年转身时的背影,藏着魔渊里三百年的蚀骨寒,藏着他明知是错却不肯放手的执念。 魔将不敢再劝,只是低声道:“正道那群人在天渊入口布了结界,谢为情亲自主持,用的是太微剑宗的镇派灵力,看来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 “他当然要困。”沈知何扯了扯嘴角,月白长衫上的血迹已半凝,暗褐色的斑块像落在雪上的泥,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红——那红不是魔气,是三百年的怨熬出来的血。“困死了我,他的‘正道大义’才算圆满,他的牌坊才能立得更稳。”他忽然起身,玄色的魔气在周身翻涌,如墨的浪涛将伤口的血气压住,露出底下狰狞的红肉,“备阵。三百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倒要看看,他谢为情的剑,能不能真的斩得断这骨血契。”他要逼,逼谢为情露出破绽;要痛,痛到彼此都藏不住那点深埋的牵挂;要战,战到正邪两道都看看清楚,这骨血相连的羁绊,从来不是一场“大义”就能斩断的。 谢为情站在天渊入口,望着沈知何消失的方向,那片黑暗像头巨兽,吞掉了月白的衣角,也吞掉了他三百年的念想。一滴泪落在剑身上,瞬间被灵力蒸成白雾,像从未存在过——他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是正道宗主,是苍生的“守护神”,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私心,连这点疼,都要藏得严严实实。而那骨血契的纹路里,正悄悄流淌着两抹交融的血,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诉说着三百年未绝的牵挂——原来最狠的不是刀剑,是明明在意到骨子里,却偏要用恨来掩饰;最痛的也不是伤疤,是你我都藏着千言万语,却只能隔着正邪两道,用伤人的话,将彼此刺得更深。就像此刻,他想喊住沈知何,想问他肩口的伤疼不疼,想把袖中的伤药塞给他,可话到嘴边,只剩“格杀勿论”的冷硬。 沈知何靠在岩壁上,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苦涩地笑。三百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一场空。他知道自己在谢为情心中,永远比不过所谓的“苍生”——那些模糊的、抽象的“苍生”,比不过他沈知何三百年的陪伴,比不过桃花渡的誓言,比不过骨血里的牵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去爱,去恨,去执着。就像飞蛾明知扑火会焚身,却偏要追那点光。他看着骨血契上交融的血,轻声自语:“谢为情,你欠我的,终归要还。”只是,这债,又该如何偿还?用你的剑?你的命?还是你那点藏在“大义”后面,连承认都不敢的真心? 谢为情转身离开断台,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极决绝。玄色的云纹在道袍下摆扫过雪地,留下浅浅的痕,像在写一封无法寄出的信。他望着沈知何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护的天下,是沈知何当年以身镇住禁术才保住的;他守的正道,是沈知何替他挡下千夫所指才立住的。可到头来,他却要用这些,来困住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他知道,只要沈知何还是魔尊,他还是正道宗主,他们之间就只能是血海深仇,连一句坦诚的话都像是奢望。他望着骨血契上跳动的红光,轻声呢喃:“沈知何,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正邪殊途,是我不敢承认,我护的天下,从来都没有你重要。”只是,这些话,他永远无法说出口。有些真相,比谎言更伤人;有些真心,比刀剑更锋利,一旦说破,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让沈知何知道,他的“正道”,早已成了困住彼此的牢笼。 天渊的风呼啸而过,卷着桃花渡的残香,一半飘向正道的结界,一半坠入魔渊的黑暗。谢为情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写满挣扎的旗;沈知何的玄色魔袍在黑暗里翻涌,像一团燃不尽的火。骨血契的纹路在两人腕间同时发烫,提醒着他们:恨是真的,疼是真的,藏在恨与疼底下的牵挂,也是真的。 这世间最残忍的,从来不是正邪对立,而是你我明明骨血相连,却偏要做彼此的刀;从来不是生死相隔,而是我站在你面前,却只能用狠话,来掩饰那句“我在乎你”。三百年的债,三百年的痛,三百年的牵挂,都缠在那道骨血契里,越勒越紧,直到把两颗心,都勒出同样的疤。 第6章 准则 太微剑宗的白玉大殿里,香烛燃到第三截时,谢为情的靴底终于踏上了冰凉的金砖。 殿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未落,数十道目光已如淬了冰的剑,齐刷刷钉在他身上。主位两侧的长老们或捻须蹙眉,或垂眸抚袖,唯独最年长的白须长老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青瓷相击的脆响里,藏着三百年未散的戾气:“宗主倒是舍得回来了。” 谢为情的白衣上还沾着桃花渡的落瓣,粉白的痕印在月白锦缎上,像未干的血迹。他缓步走向主位,腰间“此时”剑的穗子轻轻扫过金砖,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呼吸声。 “沈知何已遁入魔渊。”大弟子垂首上前,声音发颤,“弟子追至天渊边缘时,只看到……只看到魔气翻涌,像是在布设什么法阵。” “法阵?”白须长老猛地睁眼,眼白上的红血丝如蛛网蔓延,“那魔头定是在魔渊积蓄力量,三百年前他能搅得天下大乱,如今得了骨血契的助力,怕是要……” “怕是要血洗太微剑宗,对吧?”谢为情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死寂。他落座时,指尖不经意抚过袖中那瓶伤药,瓷瓶边缘的棱角硌着掌心,像三百年前沈知何坠渊时,他攥碎的那半片桃花瓣。 “宗主有何应对之策?”左侧的长老急声道,“天渊结界虽能暂时困住他,可那魔头的手段……” “结界我已加固三层,由三十六名弟子轮值看守。”谢为情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殿内众人,“传令各峰,今夜起启用‘七星阵’,所有弟子佩剑待命。”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执法堂,需将三百年前的卷宗再仔细核查,莫要再出纰漏。”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却像根针,刺破了殿内维持的平静。几位当年参与诬陷沈知何的长老脸色骤变,茶水溅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 谢为情看着他们慌乱的模样,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天渊血夜。也是这样的大殿,也是这样的目光,长老们将染血的弟子衣襟扔在他面前,逼他说“沈知何是魔”。那时他握着归墟剑的手,比现在抖得更厉害,却终究没说出那句“他不是”。 原来有些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欠下去。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太微剑宗的飞檐上。谢为情独自坐在藏经阁的琉璃顶,月光顺着他的指尖淌进禁术残卷的缝隙里,照亮了三百年前他用朱砂画的圈——“镇反噬者,需以心头血融魔气,九死一生”。 残卷的纸页早已发脆,边缘留着暗红的痕,是当年他急得咬破唇时滴下的血。那时他抱着残卷在藏经阁躲了三天三夜,用灵力一点点拓印上面的符文,想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把沈知何从“入魔”的罪名里捞出来。 可他终究没来得及。 长老们比他更快,布下的天罗地网不仅要沈知何的命,还要他这个“包庇魔头”的宗主,一起身败名裂。他至今记得自己举剑时的情景,沈知何就站在天渊边,月白长衫被血浸透,却笑着说“为情,你敢不敢信我最后一次”。 他那时怎么说的? 哦,他说“我只信苍生”。 谢为情将残卷按在眉心,纸张的粗糙刮得皮肤生疼。骨血契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悸动,像有人在他心口轻轻擂鼓,带着魔渊特有的阴冷气息——是沈知何,他在魔渊里动用了魔力,且动用得极烈,像是在撕裂什么。 “蠢货。”谢为情低声骂道,指节攥得发白。他太清楚沈知何的性子,看似狠戾,实则最是执拗,三百年前能为了护他以身引魔,三百年后,未必做不出用魔渊煞气强行冲开骨血契的事。 可那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谢为情忽然站起身,琉璃瓦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望着天渊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更黑,魔气与云层纠缠翻涌,像幅正在燃烧的画。他忽然明白,自己布下的结界,困住的从来不是沈知何,而是他自己——是他不敢承认,三百年的等待里,早已分不清是恨,还是怕。 怕他真的冲开契纹,魂飞魄散;怕他不来复仇,让这三百年的债,连个清算的机会都没有。 ***魔渊深处的玄铁岩壁上,布满了沈知何用魔血画的符。冰蓝色的纹路在黑暗中流转,像一条条活着的蛇,缠绕着整个洞窟,将洞中央的法阵烘托得愈发诡异。 沈知何盘膝坐在法阵中央,归墟断刃插在面前的黑土里,刃身上的魔纹与法阵的符线相连,发出嗡鸣般的共鸣。他每念一句咒语,心口的骨血契就灼痛一分,像有火在烧,却让他笑得更冷。 “魔尊,这‘噬魂阵’太过凶险,若强行冲开骨血契,您的魔心会……”魔将跪在法阵外,声音发颤。 “会碎,是吗?”沈知何睁开眼,眼底的朱砂痣在魔焰中亮得惊人,“碎了才好。三百年前被他捅碎的心,早就该彻底烂在魔渊里。” 他抬手抚过掌心的疤痕,那是今日在桃花渡被谢为情的“此时”剑割开的,伤口已结痂,却与骨血契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个扭曲的符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谢为情的情绪——藏经阁顶的月光,禁术残卷的纸香,还有那抹藏在“正道大义”底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谢为情,你也怕了吗?”沈知何低笑出声,魔气顺着他的指尖注入法阵,冰蓝色的符线瞬间亮起,“怕我真的冲开这契,怕我再也记不起桃花渡的誓言,怕你那三百年的愧疚,连个寄托的地方都没有?”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盛,玄铁岩壁开始震颤,黑土中渗出黑色的汁液,那是魔渊最深层的煞气。沈知何的魔袍被煞气掀起,猎猎作响,像面残破的旗。 他想起三百年前,谢为情也是这样站在煞气里,却将他护在身后,说“知何别怕,有我在”。那时的正道骄子,白衣胜雪,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让他以为真的能躲一辈子。 如今,护他的人成了伤他最深的人,躲在他身后的人,却要亲手撕碎这最后的羁绊。 沈知何加大了魔力的输出,归墟断刃的嗡鸣变成了嘶吼,骨血契的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能“看”到谢为情站在藏经阁顶,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要乘风而来,却终究只是站着,像尊没有心的雕像。 “你看,谢为情,你果然还是选了你的苍生。”沈知何的声音里带着血腥味,却笑得愈发畅快,“那就看着吧,看我如何用这颗碎掉的魔心,掀翻你的正道,踏平你的太微剑宗——” 他的话没说完,心口的灼痛忽然消失了。 骨血契的纹路依旧在发光,却不再是灼烧的痛,而是一种奇异的暖意,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那暖意带着熟悉的檀香,是谢为情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像三百年前桃花渡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沈知何猛地睁眼,魔焰在眼底剧烈跳动。 谢为情在渡灵力给他。用正道灵力,隔着千里的距离,顺着骨血契,一点点渡给他,压制他体内翻涌的煞气。 “疯子……”沈知何的指尖在发抖,不知是怒是惊,“谢为情,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想切断这灵力的联结,可归墟断刃却像是被钉在了黑土里,纹丝不动。法阵的符线开始紊乱,冰蓝色的光芒中,竟掺了丝正道灵力的金辉,像极了当年两人并肩练剑时,剑气相融的模样。 ***藏经阁顶的谢为情忽然喷出一口血,溅在禁术残卷上,将“九死一生”四个字染得通红。 他收回渡向魔渊的灵力,指尖还残留着沈知何的魔气,冰冷刺骨,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度。骨血契的悸动渐渐平息,却在他心口留下个空洞,风从里面穿过去,发出呜咽般的响。 “宗主!”大弟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惊慌,“执法堂报,天渊结界外出现异动,像是……像是有魔族在聚集!” 谢为情将残卷收好,用灵力拭去唇角的血迹。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深藏的疲惫与决绝。他知道沈知何不会善罢甘休,那噬魂阵虽未成功,却已是开战的号角。 而他,终究还是要站在这场战争的最前面,用“此时”剑,去面对那个他欠了三百年的人。 谢为情起身时,袖中的伤药掉落在琉璃瓦上,滚了几圈,停在屋檐边缘。夜风拂过,将药瓶吹得摇摇欲坠,像他那颗悬在爱恨之间的心,不知该坠向哪一边。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刀剑相向,是明明隔着正邪殊途,却还是忍不住想护他周全;最狠的也不是恩断义绝,是你我都藏着千言万语,却只能用一场血战,来证明那点不敢说出口的在意。 天快亮了。桃花渡的花瓣该落尽了,而属于他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谢为情曾不止一次想,年少时的爱,是肆意生长的,没有任何顾虑,可是现在不同,他不只是谢为情,而是将天下苍生放在首位的宗主,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就将天下苍生舍弃,这是作为一名正道修士的准则! 第7章 恨火燎原 太微剑宗的晨雾裹着血腥味,黏在白玉大殿的廊柱上,像三百年前擦不去的血痕。谢为情站在殿门内,听着执法堂弟子清点伤亡的声音,指尖在“此时”剑的剑鞘上反复摩挲,那里还沾着昨夜渡灵力时留下的魔气,冰冷得像沈知何看他的眼神。 “宗主,结界外的魔气又浓了三分。”白须长老拄着拐杖进来,杖头在金砖上敲出沉闷的响,“万魔噬魂阵的煞气已开始侵蚀护山大阵,再不想办法,不出三日,太微山就要变成第二个昆仑墟。” 谢为情没回头。他望着殿外飘落的桃花瓣,粉白的瓣子沾在石阶上,被巡逻弟子的靴底碾成泥,像极了三百年前沈知何坠渊时,他攥碎在掌心的那片。“七星阵还能撑多久?”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最多一日。”左侧的长老急道,“可那阵眼在魔渊深处,除非有人能闯进去毁掉阵眼,否则……” “谁去都是送死。”白须长老打断他,目光如刀刮过谢为情的背影,“当年昆仑墟就是这样,派去破阵的弟子全成了噬魂阵的祭品,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宗主不会忘了吧?” 这话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在谢为情最痛的地方。他当然记得——三百年前,就是这位长老,拿着“沈知何勾结魔族”的假证,逼他在天渊边举起归墟剑。如今对方又在用同样的语气,逼他做出“舍小保大”的决定。 “我去。”谢为情终于转身,白衣上的褶皱里还卡着桃花渡的残蕊,“午时三刻,我亲自去破阵。” 殿内瞬间死寂。大弟子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宗主不可!魔渊煞气最伤正道修士,您若……” “我是宗主。”谢为情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护宗门,守苍生,本就是我的责任。”他刻意加重了“苍生”二字,像在提醒自己,也像在说服谁。 可袖中的伤药瓶却硌得他掌心生疼。那瓷瓶边缘的棱角,像沈知何昨夜在噬魂阵里,被煞气撕裂的唇角,每一下颤动,都牵扯着骨血契的纹路,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魔渊深处的噬魂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冰蓝色的煞气顺着玄铁岩壁的缝隙往上爬,在洞顶凝结成倒挂的冰棱,每一根都闪着噬人的光。沈知何坐在阵眼中央,归墟断刃插在面前的黑土里,刃身的魔纹与他心口的骨血契共振,发出磨牙般的嘶响。 “魔尊,太微剑宗那边有异动。”魔将跪在阵外,声音被煞气搅得发颤,“谢为情撤了七星阵的半数灵力,像是……像是要亲自过来。” 沈知何掀起眼皮,眼底的朱砂痣在煞气中泛着冷光。他咳出一口冰蓝色的血,溅在断刃上,发出“滋啦”的响:“他当然要来。他是正道宗主,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宗门被魔气吞掉?” 可骨血契却在这时轻轻发烫,带着熟悉的檀香气息,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漫——谢为情在调整灵力,不是为了破阵,是在压制体内因七星阵反噬而起的躁动。 这个发现让沈知何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蠢货。”他低声骂道,指尖攥紧归墟断刃,将更多煞气注入阵眼,“想用这种方式骗我放松警惕?谢为情,三百年了,你的手段还是这么拙劣。” 他故意加重了噬魂阵的威力,让煞气顺着骨血契往谢为情那边涌。他要让对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要么他踏平太微剑宗,要么谢为情死在破阵的路上——没有第三种可能。 可煞气刚过结界,就被一股温和的灵力挡了回来。不是强硬的对抗,是带着安抚意味的疏导,像三百年前桃花渡,谢为情替他处理剑伤时,总是先用灵力轻轻护住伤口,再一点点清除毒素。 沈知何的指尖猛地一颤。 他想起昨夜谢为情渡来的灵力,想起对方穿过结界时,被魔气撕裂的白衣,想起此刻骨血契传来的、克制到极致的担忧——谢为情根本不是来破阵的,他是来送死的。用自己的灵力为饵,引开噬魂阵的煞气,给太微剑宗争取撤退的时间。 “疯子……”沈知何的声音里淬了冰,眼底却翻涌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谢为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就会忘了三百年的痛?!” 他加大了煞气的输出,归墟断刃的魔纹亮得刺眼,几乎要将他的魔心反噬。他要逼谢为情退,要让对方知道,他沈知何不需要这种廉价的牺牲,更不需要这份迟来的怜悯。 ***午时三刻的钟声穿透太微山的晨雾时,谢为情已站在天渊结界前。 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的旗。他解下腰间的阵图,递给身后的大弟子,指尖的颤抖藏得极好:“我走后,立刻带弟子撤往青峰山,那里有先祖留下的备用结界。” “宗主!”大弟子攥着阵图,指节泛白,“您真的要去?那噬魂阵……” “这是命令。”谢为情打断他,抬手按住对方的肩膀,目光扫过远处云雾缭绕的太微主峰,“告诉长老们,守住宗门,就是守住苍生。” 他没说的是,守住苍生,也是守住他欠沈知何的——三百年前没能护住的,三百年后,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还。 穿过结界的瞬间,魔气像无数把钝刀,割得他经脉生疼。谢为情握紧“此时”剑,剑光劈开黑暗,却在看到噬魂阵的刹那,猛地顿住了脚步。 冰蓝色的煞气在阵眼周围凝成漩涡,沈知何就坐在漩涡中央,魔袍被煞气撕扯得破烂不堪,心口的骨血契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可对方的目光扫过来时,依旧淬着冰,带着惯有的嘲讽:“谢宗主倒是来得快,是不是怕晚了一步,你的苍生就全成了我的祭品?” 谢为情没说话。他挥剑劈开涌来的煞气,剑尖在离沈知何三尺处停下,剑风掀起对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疲惫。“撤了阵。”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可以让你离开,带你的魔众去南疆,那里的瘴气适合你们生存。” “呵。”沈知何笑了,笑得咳出血来,“谢为情,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觉得,用一块南疆的破地,就能抵消三百年的债?”他猛地抬手,归墟断刃的煞气直逼谢为情面门,“告诉你,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生存之地,是你的太微剑宗,是你的正道大义,是你当年欠我的——我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都变成灰烬!” 煞气擦着谢为情的脸颊飞过,削断了几缕发丝。他没躲,只是看着沈知何因动气而更加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少年时的沈知何也这样,被他惹恼了就红着眼放狠话,却总会在最后关头收住力道。 原来有些习惯,三百年都改不了。 “那你就试试。”谢为情的剑峰微沉,正道灵力在剑身流转,发出嗡鸣般的震颤,“太微剑宗在一日,我便守一日。你想踏平这里,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沈知何眼底的嘲讽瞬间被怒火取代。他猛地起身,归墟断刃的煞气如潮水般涌来,冰蓝色的浪涛里,竟裹着桃花渡的残香——那是他藏在魔核里三百年的念想,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好啊。”沈知何的声音里带着血腥味,“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苍生’,到底能不能护你周全!” 两柄剑在煞气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正道灵力的金辉与魔族煞气的冰蓝交织,在魔渊深处炸开漫天星火,像谁把三百年的爱恨,都揉碎在了剑影里。 谢为情的剑招狠戾,招招直逼沈知何的要害,却总能在最后一寸处偏开;沈知何的煞气凌厉,次次都想撕碎对方的灵力屏障,却总在触及骨血契时,下意识地收了三分力道。 他们像两头困在牢笼里的兽,用最凶狠的姿态撕咬,却在对方流血时,自己的心口也跟着发疼。 “谢为情,你敢不敢用全力?!”沈知何的煞气撕开谢为情的衣袖,露出腕间跳动的骨血契,“是不是怕伤了我,坏了你‘正道宗主’的名声?!” 谢为情的剑猛地刺向他心口,却在触及魔袍的瞬间,被骨血契的灼痛逼得偏了方向,剑光擦着沈知何的肋下滑过,带起一串冰蓝色的血珠。“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剑。”他冷声道,眼底却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沈知何看着他避开的剑锋,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他抬手按住肋下的伤口,冰蓝色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骨血契上,烫得两人同时闷哼。 “你看,谢为情。”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百年了,你还是不敢。不敢承认你在乎我,不敢承认你的‘苍生’里有我的位置,更不敢承认,你我之间这场以恨为名的厮杀,不过是在骗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催动魔心,归墟断刃的煞气暴涨,竟不顾一切地冲向谢为情的灵力屏障——他要逼对方用全力,要看看这三百年的“正道大义”,到底能不能压过骨血里的牵绊。 谢为情的灵力屏障瞬间龟裂,“此时”剑被震得脱手飞出,重重砸在玄铁岩壁上。他喷出一口血,溅在沈知何的魔袍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骨血契在两人心口同时炸开,红得像燃起来的火。谢为情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知何的痛,魔心碎裂的剧痛混着三百年的怨怼,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疯子……”他攥紧沈知何的手腕,指节泛白,“你就这么想死?!” “我死了,你才能安心做你的正道宗主,不是吗?”沈知何的声音发颤,眼底的朱砂痣亮得惊人,“我死了,你的苍生就安全了,你的名声就保住了……谢为情,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谢为情看着他破碎的眼神,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天渊边,沈知何也是这样笑着问他“你敢不敢信我最后一次”。那时他没敢,如今他才明白,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是三百年的悔恨。 可他还是推开了沈知何,捡起地上的“此时”剑,剑尖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冷声道,转身就往结界外走,背影孤绝得像座冰雕。 沈知何看着他的背影,肋下的伤口还在淌血,骨血契的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想喊住对方,想问他那瓶伤药是不是为自己准备的,想问他昨夜渡来的灵力里,是不是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滚吧。滚回你的太微剑宗,做你的正道宗主。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宗门,你的苍生,都会毁在我手里——就像当年,你亲手毁了我一样。” 谢为情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他的白衣被血浸透,在黑暗中像一道苍白的痕,很快就消失在魔气深处。 沈知何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冰蓝色的血溅在归墟断刃上,与谢为情的血混在一起,顺着骨血契的纹路,一点点渗进黑土里。 噬魂阵的煞气还在翻涌,可他却忽然没了破阵的力气。他知道,这场厮杀才刚刚开始,他们会像这样,用最狠的话刺向对方,用最利的剑指向彼此,直到有一方彻底倒下,或者……直到有一方先承认,这场恨了三百年的纠缠,其实是爱到骨子里的证明。 魔渊深处的桃花香越来越浓,是沈知何藏在魔核里的念想,此刻却像在嘲笑他——嘲笑他用三百年的恨,掩饰那点不敢说出口的牵挂;嘲笑他明明在对方流血时心疼得要命,却偏要用更狠的方式,把彼此都刺得更深。 太微剑宗的钟声再次响起,沉闷得像在哭。谢为情站在结界内侧,听着身后弟子的呼喊,掌心的骨血契还在发烫,那里沾着沈知何的血,冰蓝得像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没敢递出去的伤药。 他知道,只要他还是正道宗主,沈知何还是魔尊,他们就只能是死敌。用剑影丈量距离,用恨火点燃岁月,在正邪殊途的悬崖边,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回头路的深渊。 可骨血契的灼痛却在提醒他——有些债,不是一场厮杀就能清算的;有些人,不是一句“恨你”就能推开的。 就像此刻,他袖中那瓶没送出去的伤药,还在硌着掌心,像个永远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