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选我》 第1章 婚约 初秋的雨下了快一周,把梧桐叶泡得发沉,黏在许家别墅的雕花铁门上,像块洗不掉的深绿渍痕。沈听白撑着伞站在门廊下,伞骨被风顶得微微发颤,他下意识把围巾又紧了紧——米白色的羊绒料子,是去年生日时自己买的,边角已经起了点球,却比身上这件定制西装更让他觉得踏实。 “沈先生,这边请。”管家老周的声音很稳,手里的黑檀木托盘托着两杯刚沏好的茶,热气在冷空气中拧成细白的线,很快就散了。 客厅大得过分,水晶吊灯的光铺在大理石地面上,亮得晃眼。沈听白跟着老周往里走,鞋底碾过地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偏过头,能看见落地窗外的草坪,雨丝斜斜地扎在草叶上,溅起极小的水花——就像他现在的心情,悬着,落不下来。 “听白来了?坐。”许母坐在沙发主位,身上的香奈儿套装熨得笔挺,手里的珍珠手链转了两圈,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算不上热络,却也客气,“知年刚从公司回来,在楼上换衣服,你等他两分钟。” “谢谢许阿姨。”沈听白坐下,沙发软得让他有点不自在,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悄悄攥了攥西装裤的缝线。视线扫过茶几,上面放着两份烫金封面的文件,最上面一行字是“婚前协议”,墨迹浓得发黑。 他其实早该习惯的。从三个月前许家找上门,说“许沈两家需要个联姻的由头”,到今天来签协议,他没说过一个“不”字。不是不能拒绝,是他没资格——沈家去年周转不开,是许家借了钱;更重要的是,联姻的对象是许知年,是他藏在日记本里,写了七年的名字。 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沈听白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他抬起头,看见许知年从旋转楼梯上下来。 男人穿的是深灰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块简单的机械表。头发没梳得太整齐,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却没显得潦草——他生得本就周正,眉骨高,眼窝深,瞳仁是偏冷的墨色,看人的时候总像隔着层雾,淡得近乎疏离。 “回来了?”许母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沈听白身边的位置,“坐这儿,跟听白说说协议的事。” 许知年没说话,径直走过来坐下。他离沈听白不算近,却有股清冽的雪松味飘过来,混着外面的雨气,落在沈听白的鼻尖。沈听白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膝盖差点碰到茶几腿,他赶紧稳住身子,耳尖有点发烫。 “协议你看了?”许知年终于开口,声音比沈听白记忆里更低沉些,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指尖在纸页上滑过,没看沈听白,目光只落在“财产划分”那栏,“许家给的东西,都在里面,你没意见的话,签字就行。” 沈听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他看向文件,其实早上在家里已经看了三遍——房子、股份、现金,许家给的“补偿”很丰厚,丰厚到像在买一份“安分守己”的承诺。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没意见。” 许知年“嗯”了一声,把笔递过来。金属笔杆在灯光下亮了一下,沈听白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许知年的手很凉,像刚摸过冰,沈听白赶紧收回手,攥着笔的手指有点发紧。 他低头签字,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才落下“沈听白”三个字。字迹是练过的,清隽工整,却在最后一笔那里,微微出了点锋——他有点紧张,紧张到不敢抬头看许知年的脸。 “签好了?”许知年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签名,没多说什么,随手递给旁边的律师。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露出一点锁骨。沈听白偷偷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黑色的皮鞋,是昨天特意擦的,亮得能照出影子。 “婚期定在下个月,”许母喝了口茶,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到时候两家办个仪式,不用太张扬,圈子里的人知道就行。” “知道了。”许知年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沈听白看见他锁屏壁纸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图案,就像他此刻的表情,没什么情绪。 “我还有事,先走了。”许知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他看了沈听白一眼,这次的目光稍微停了停,却不是看他的脸,是看他脖子上的围巾,“外面雨大,让司机送你。” 沈听白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许知年已经转身往门口走了。他的脚步很稳,没回头,黑色的大衣下摆扫过沙发腿,带起一阵风,把茶几上的文件吹得翻了一页。 沈听白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松了口气。手心有点汗,把笔杆攥得发潮。他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许知年的车开出去,黑色的车身溅起一片水花,很快就没入了雨幕里,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听白,别多想,”许母看出他的局促,放缓了语气,“知年就是这样,性子冷,不是针对你。你们结婚后……慢慢相处就好。” 沈听白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许知年不是针对他,他只是不在乎——不在乎这场婚姻,不在乎给他签字的人是谁,更不在乎,他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又坐了一会儿,沈听白起身告辞。老周送他到门口,撑开伞递过来:“沈先生,慢走。” 沈听白接过伞,走出别墅大门。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许家的别墅亮着灯,像一座安静的城堡,而他,像个刚拿到“入场券”的外人,站在雨里,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退。 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刚才签字的时候,许知年递笔的动作——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沈听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好像还留着一点他的凉意。 雨还在下,梧桐叶被风吹得晃了晃,有片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他的伞沿上,转了个圈,又飘进了雨里。沈听白停下脚步,看着那片叶子被雨水打湿,慢慢沉下去,直到看不见。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小区门口走。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安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9月21日正式开文哦[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婚约 第2章 同居 婚期定在十月中旬,是许母挑的“宜嫁娶”的日子。 沈听白是在婚礼前三天搬去许知年那套公寓的。不是许家老宅,是许知年自己住的地,在市中心的江景楼,高层,视野开阔,能看见整条江的夜景。搬家那天没下雨,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客厅太深的地方,房子太大了,浅灰色的沙发,极简风的茶几,墙上连幅装饰画都没有,连空气都显得空旷。 搬家公司的人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下时,沈听白正站在阳台看江。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点水汽,拂在他脸上,比空调风软些。他手里攥着一串钥匙,是昨天许知年让助理送来的,钥匙扣是个简单的银色圆环,没有任何花纹,和这房子的风格一模一样。 “沈先生,东西都搬完了,您看看有没有少的?”搬家师傅递来签收单,语气客气。 沈听白回过头,扫了眼客厅里堆着的几个箱子,大多是他的书,还有几箱手稿,剩下的就是几件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他没什么值钱东西,唯一算得上“贵重”的,是书架上那本精装的《雪国》,是他大学毕业时买的,扉页上写着“祝听白落笔有温度”,是他自己写给自己的。 “没少,谢谢。”他签了字,看着搬家师傅离开,关上门的瞬间,房子里突然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开始收拾东西。先把书搬去书房,书房在客厅旁边,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沈听白把书一本本拿出来,按出版社分类摆进书架。摆到第三层时,手指碰到一本硬壳书,是加缪的《局外人》,书脊有点磨损。他顿了顿,想起这是七年前,他在大学图书馆借的书,还书时发现书里夹着一张纸条,是许知年的字迹,那时许知年是学生会主席,来图书馆整理旧书,纸条上写着“荒诞是底色,但人可以自己找光”。 他把那张纸条夹在现在这本书里,藏在书架最里面。 收拾完书房,天已经黑了。沈听白去厨房找水喝,打开冰箱,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几瓶矿泉水,还有一盒过期的牛奶。他愣了愣,转身去楼下超市买了点东西:牛奶、面包、鸡蛋,还有一小把青菜。回来时路过小区花园,看见有夫妻带着孩子在散步,小孩手里拿着气球,笑声飘得很远。沈听白放慢脚步,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家人走进单元楼,才转身往电梯口走。 他煮了碗面条,加了个鸡蛋,坐在餐厅的餐桌前吃。餐桌是长方形的,大理石台面,他一个人坐在这头,对面的位置空着,显得格外冷清。面条有点咸,他喝了口牛奶,是温的,他刚才特意在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就像以前在家时,妈妈总给他温牛奶那样。 吃完面,他去浴室洗澡。浴室的玻璃门是磨砂的,水汽漫出来,模糊了外面的光影。他洗得很慢,热水淋在身上,却没觉得多暖和。擦身体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 刚走出浴室,手机响了。是许知年的助理打来的,语气公式化:“沈先生,许总今晚有个应酬,不回来住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谢谢。”沈听白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因为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床,铺着深灰色的床单,没有一点生活气息,他有点不敢靠近。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视,没开声音,就看着屏幕上的人影无声地动着。他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换到一个播放老电影的频道,是《罗马假日》。奥黛丽·赫本坐在石阶上吃冰淇淋,笑容明亮。沈听白看着,想起自己高中时,第一次在电影院看这部电影,身边坐着许知年——那时许知年是隔壁班的学长,他鼓起勇气找许知年要了张电影票,却全程没敢跟他说一句话。 电影放到一半,他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沈听白猛地回头,看见许知年走了进来。 男人脱了大衣,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身上的衬衫领口有点皱,带着点酒气和烟味。他显然是刚应酬完,脸色有点沉,眉头微蹙,像是在烦什么事。 “回来了?”沈听白站起身,下意识想去接他的大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想起昨天许母说的“不用太拘谨,像在自己家一样”,可他在这房子里,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家”的感觉。 许知年“嗯”了一声,没看他,径直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的牛奶和青菜,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沈听白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你买的?” “嗯,”沈听白点头,“想着你回来可能要喝水,就买了点。” 许知年没说话,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大半瓶。他靠在厨房门口,指尖捏着矿泉水瓶,指节有点发白。沈听白站在客厅,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累不累”?还是说“要不要吃点东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卧室你用主卧,”许知年忽然开口,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听白身上,“我住客房,你不用管我。” 沈听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分房睡。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 “协议里写的那些,”许知年又说,语气很淡,像是在交代工作,“你需要什么,直接让助理给你办,不用跟我说。还有,外面的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沈听白知道他的意思,对外要扮演“恩爱夫妻”,对内却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攥了攥手心,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知年没再多说,拿了件换洗衣物,转身往客房走。他走得很快,没回头,就像上次在许家别墅一样,没给沈听白任何说话的机会。 客房的门关上,客厅里又只剩下沈听白一个人。他看着电视屏幕上还在播放的《罗马假日》,赫本已经坐上了马车,和派克挥手告别。沈听白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房子里又静下来,静得能听见江风吹过窗户的声音。他走到阳台,看见许知年的手机落在沙发扶手上,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许总,明天上午十点的会,需要提前准备资料。” 沈听白拿起手机,想给许知年送过去,走到客房门口,又停下了脚步。他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打火机点火的声音——许知年在抽烟。 他把手机放在客房门口的柜子上,轻轻敲了敲门:“你的手机忘在外面了,我放这儿了。” 里面没回应,只有烟味飘出来,混着空气里的雪松味,变得有点闷。沈听白站了一会儿,转身往主卧走。 主卧的床很大,他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能听见客房那边的动静 把烟抽完,许知年起身去倒水,脚步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沈听白的耳朵里。他攥着床单,想起刚才许知年在厨房门口的样子,想起他说“你不用管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有点疼,却不重,只是闷闷的。 沈听白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床单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他起身走到客厅,看见许知年已经不在了——客房的门开着,里面很整齐,像是没人住过一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不见了,只有他昨天买的牛奶,还放在茶几上,没动过。 他走到阳台,看见江面上有艘船,慢慢悠悠地往前开,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痕。沈听白看着那道水痕,直到它慢慢消失在江面上,才转身去厨房,想再煮碗面条…… 第3章 牛奶 沈听白煮好面条时,玄关处的电子钟刚跳到九点。他把面条盛进白瓷碗,想起许知年昨晚没动的牛奶,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放在餐桌对面——那个位置昨天是空的,今天摆上牛奶,倒像是真有人要坐过来吃早餐。 他没动筷子,坐在餐椅上等着。阳光从餐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牛奶盒的标签上,印出一道浅金色的线。他盯着那道线看了会儿,想起许知年助理昨晚的消息,十点有会,现在该出发了,大概是不会回来吃的。 果然,等了二十分钟,玄关没动静,倒是手机响了。是许母打来的,语气热络:“听白啊,昨天搬家累着了吧?知年那孩子不懂事,应酬也不知道早点回,没让你等急吧?” 沈听白握着手机起身,走到阳台,江风刚好吹过来,能压下声音里的涩意:“没有阿姨,他回来挺早的,就是累了,今早一早就去公司了。” “那就好,”许母笑了声,话锋转得自然,“下周末家里有个家宴,你跟知年一起回来。你放心,都是家里人,不用紧张,就当回来吃顿饭。” 沈听白应下来:“好,我记住了,到时候跟他说。”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餐桌——面条已经凉了,对面的牛奶还立在那儿,盒身冰凉,和昨天他刚买回来时一样。他把牛奶放回冰箱,和剩下的几盒摆在一起,刚关上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知年的助理,说下午有个商业晚宴,让他准备一套正式点的衣服,会有人把礼服送到公寓楼下。 沈听白应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一起出席公开场合。他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他昨天搬来的几件日常衣服,唯一能称得上“正式”的,是大学毕业时穿的西装,现在估计已经不合身了。 下午四点,礼服准时送到。是套深灰色的西装,尺寸刚好,衬得他肩线很直。送礼服的人还带来一个首饰盒,里面是枚简单的铂金戒指,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许”字——应该是许母准备的,用来应付外人的“婚戒”。 沈听白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金属贴着皮肤,有点凉。他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想起高中时许知年戴过的一枚尾戒,也是铂金的,那时他总偷偷盯着那枚戒指看,觉得比任何饰品都好看。 六点半,许知年的车停在楼下。沈听白拎着西装外套下楼,看见许知年坐在后座,指尖夹着烟,车窗开了条缝,烟味飘出来。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许知年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上,没说话,只是把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妈说下周末回家吃饭,”沈听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让我跟你说一声。” “嗯,助理跟我说了。”许知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看也没看他,“到了地方,少说话,跟着我就行。” 沈听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车开得很稳,窗外的霓虹灯飞快地往后退,映在许知年的侧脸上,明暗交错。他偷偷看了许知年一眼,发现他眼下也有青影,大概昨晚也没睡好。 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门口有记者拍照。许知年下车时,很自然地伸手过来,虚扶了沈听白一下,动作不算亲密,却刚好能让记者拍到“夫妻和睦”的画面。沈听白配合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听见相机快门声“咔嚓”响个不停。 “许总,沈先生,新婚快乐啊!”有人过来敬酒,是许知年的生意伙伴,笑着打趣,“早就听说许总娶了位贤妻,今天一看,果然是温文尔雅。” 许知年笑了笑,举起酒杯,语气公式化:“谢谢,过奖了。”他没提沈听白的名字,也没介绍,只是轻轻碰了下对方的酒杯。沈听白站在他身边,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等人走了,许知年侧过头,压低声音对他说:“去那边坐着,别乱跑。” 沈听白点点头,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他看着许知年在人群里应酬,举杯、微笑、说客套话,游刃有余。以前在学校时,许知年也是这样,永远是人群的中心,而他只能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 坐了会儿,他觉得有点闷,想去露台透透气。刚走到露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是许知年和他的助理。 “许总,刚才张总问起您和沈先生的事,我按您说的答了。”助理的声音有点犹豫,“不过……外面现在都在传您是为了应付老太太才结婚的,要不要澄清一下?” 许知年的声音很淡:“不用,随他们传。等过段时间,老太太忘了这回事,再说。” 沈听白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门后,听见风吹过露台的声音,还有许知年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很不耐烦。他攥了攥手心,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是刚才敬酒的张总。 “沈先生,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张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是不是里面太闷了?走,我陪你喝杯果汁。” 沈听白勉强笑了笑,跟着他走到吧台。张总给他倒了杯橙汁,忽然压低声音:“沈先生,我跟你说句实话,许总这个人啊,看着冷,其实心软。当年他在学校,为了帮一个学弟,跟校领导吵了一架,你知道吗?” 沈听白愣了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许知年是学生会主席,成绩好,长得帅,却从不知道他会为了学弟跟校领导吵架。 “不过啊,”张总叹了口气,“他这人心重,什么事都放心里,你得多担待点。”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喝了口橙汁,有点酸,涩得他喉咙发紧。 晚宴快结束时,许知年过来找他,脸色有点红,大概是喝多了。他伸手想扶沈听白,却晃了一下,沈听白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胳膊,手指碰到他的衬衫,是热的,和他平时的冷淡不一样。 “走吧,回去了。”许知年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酒气,不像平时那么冷。 坐上车,许知年靠在椅背上,没再闭着眼,而是看着窗外。沈听白偷偷看他,发现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想什么烦心事。 “刚才张总跟你说什么了?”许知年忽然开口,吓了沈听白一跳。 “没……没说什么,”沈听白有点慌,“就聊了聊学校的事。” 许知年“嗯”了一声,没再问。车开到公寓楼下,沈听白想扶他上楼,他却推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他走得有点晃,却走得很稳,沈听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张总说的“心软”,又想起他说的“等过段时间,老太太忘了这回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回到公寓,许知年径直往客房走,没开灯,客厅里只有窗外的江景灯亮着,映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孤单。沈听白站在客厅,看着他关上客房的门,才想起冰箱里的牛奶,昨天的那盒还在,今天新放的那盒,也没动。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两盒牛奶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他煮了杯蜂蜜水,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你喝了不少酒,喝点蜂蜜水吧。” 里面没动静。沈听白等了会儿,又敲了敲:“我放门口了。” 他把蜂蜜水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转身往主卧走。刚走两步,就听见客房的门开了,许知年站在门口,头发有点乱,眼睛红红的,像是没睡醒。 “你……”许知年刚开口,就打了个酒嗝,他皱了皱眉,“刚才张总跟你说什么了?” 沈听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问这个。他摇了摇头:“真没什么,就说你以前在学校帮过学弟。” 许知年盯着他看了会儿,没说话,只是拿起门口的蜂蜜水,转身关上了门。 沈听白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在喝蜂蜜水。他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两盒没动的牛奶,忽然觉得有点累。他把牛奶放回冰箱,刚关上门,就听见客房的门又开了。 “下周末回家吃饭,”许知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用紧张,我妈就是想看看你。” 沈听白回过头,看见许知年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他点了点头:“好。” 许知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客房。这次,他关门前,看了沈听白一眼,很快,像是错觉,但沈听白却觉得,那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平时不一样。 客房的门关上了。沈听白走到阳台,看见江面上的船比早上多了些,灯光闪闪烁烁,像星星落在水里。他想起刚才许知年的眼神,想起那杯蜂蜜水,心里的闷意,好像轻了一点。 他转身回客厅,把餐桌上的蜂蜜水杯收起来,洗干净,放在橱柜里。然后他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着那几盒牛奶——明天,或许可以热一杯,放在许知年的车上。 第4章 双标 第二天清晨,沈听白醒得比闹钟早。窗外天刚亮,江面上还蒙着层薄雾,他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时,目光先落在了那几盒牛奶上。 他拿了一盒出来,倒进奶锅,开了小火慢慢煮。白色的牛奶在锅里渐渐泛起细密的泡泡,热气带着淡淡的奶香味飘出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他盯着奶锅看了会儿,又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带盖的保温杯,是昨天收拾行李时翻出来的旧物,杯身上还印着大学图书馆的logo。 牛奶煮到温热,他关火倒进去,拧紧盖子时,玄关传来轻微的响动。许知年穿着西装外套,正弯腰换鞋,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手里的保温杯,没说话。 “你要去公司了?”沈听白先开口,把保温杯递过去,“我煮了点牛奶,你路上喝。” 许知年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保温杯上,沉默了两秒,回答:“不用,我不喜欢喝牛奶,你自己喝吧。” 沈听白呆愣在原地愣,看着许知年转身开门,直到门关上,才反应过来,眼中满是无措和伤心,收会举着保温杯的手,出了门。 白天沈听白在学校有课,讲完两节课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许母打来的,语气比上次更热络:“听白啊,下周末的家宴,你喜欢吃什么菜?跟阿姨说,阿姨让厨房提前准备。” 沈听白握着手机,心里有点暖:“阿姨不用麻烦,我不挑的,大家爱吃就好。” “那可不行,”许母笑起来,“你第一次正式来家里吃饭,得让你吃舒服了。对了,知年那孩子最近没惹你生气吧?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阿姨说,阿姨帮你骂他。” 沈听白连忙说:“没有阿姨,他挺好的,昨天还喝了我煮的牛奶。” 挂了电话,办公室同事路过,笑着打趣:“沈老师,跟谁打电话呢?这么紧张。” 沈听白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嗯,是……家里人。”脑子里满是早上的那一幕。 下午没课,他回了公寓。刚打开门,就看见玄关放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男装品牌的logo。他拿起纸袋打开,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标签还没拆,尺寸看着刚好是他的码。 他愣了愣,正想是谁送的,手机响了,是许知年的助理:“沈先生,许总让我给您送的羊绒衫,您收到了吗?他说下周末家宴穿,室内有暖气,穿这个刚好。” “收到了,谢谢。”沈听白握着手机,看着那件羊绒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晚上许知年回来得比平时早,进门时手里还拿着个小盒子。他把盒子放在玄关柜上,对沈听白说:“给你买的。” 沈听白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色的细链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月亮形状。他抬头看许知年,对方却别开视线,语气有点不自然:“家宴上戴,别让人说我亏待你。” “谢谢。”沈听白拿起项链,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热得很。他想自己戴上,可链扣在后面,试了两次都没扣上。 许知年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过项链:“我帮你。” 他站在沈听白身后,手指轻轻撩起他的头发,温热的呼吸落在沈听白的后颈,有点痒。沈听白僵了僵,能清晰地感觉到许知年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很轻,却像带着电流,让他心跳快了半拍。 链扣扣好的瞬间,许知年的手顿了顿,又很快收回去,转身往客厅走:“我去洗澡。” 沈听白摸了摸脖子上的月亮吊坠,看着许知年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走到厨房,想起早上的牛奶,又拿了一盒出来,煮热后倒进保温杯,放在许知年的床头柜上…… 等许知年洗完澡出来,沈听白已经把客厅收拾好了。他指了指许知年的房间:“我煮了牛奶,在你床头柜上,要是渴了可以喝。” 许知年“嗯”了一声。 这次没拒绝,挺好的。 走进房间时,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面的牛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他关上门,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 他靠在床头,看着杯子里的牛奶,想起沈听白早上递杯子时的样子,想起他刚才站在客厅里的背影,心中有种别扭的感觉。 第5章 学长 家宴前一天,沈听白没课,想着去超市买些水果,明天带去许家。刚走到公寓楼下的路口,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熟悉得让他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见林哲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穿着件驼色大衣,手里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笑容还是上学时那副温和的样子。沈听白攥了攥手里的购物袋,指尖有些发凉——林哲是他大学时的学长,也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后来因为出国,两人渐渐不在联系。 “听白,好久不见。”林哲走近,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脖子上的月亮项链,眼神暗了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住这附近?” “嗯,”沈听白勉强笑了笑,语气尽量平淡,“学长怎么会来这儿?” “我上周刚回国,今天过来给朋友送点东西,刚好看见你。”林哲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提拉米苏,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就多买了一份。” 沈听白看着那个蛋糕盒,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以前他总拉着林哲去那家甜品店,每次都要把蛋糕上的可可粉舔得干干净净,林哲总笑他像个小孩。可现在,那些回忆都成了不能碰的旧疤。他摇摇头:“不用了学长,我现在不太爱吃甜的了。” 林哲却没收回手,反而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熟稔:“尝尝嘛,还是以前的味道,你总不能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我吧?” 沈听白正想再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他回头,看见许知年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许知年的目光落在他和林哲之间,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沈听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和林哲拉开距离。林哲却像是没看见许知年,反而侧了侧身,挡住了沈听白的大半身影,笑着对许知年点了点头,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 许知年没下车,只是抬了抬下巴,对沈听白说:“上车。”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势。沈听白捏了捏购物袋的提手,对林哲说了句“学长再见”,就快步往车边走去。拉开车门时,他听见林哲在身后喊:“听白,我下周约你吃饭,微信和联系,记得看消息。” 坐进副驾,沈听白能感觉到许知年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把购物袋放在脚边,手指抠着膝盖上的布料,小声解释:“那是我大学学长,刚回国,偶然碰到的。” 许知年没说话,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沈听白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前方的路,眉头皱着,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吓人。 回到公寓,许知年先下了车,径直往电梯走。沈听白拎着购物袋跟在后面,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进了电梯,许知年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人叫林哲?你以前的男朋友?” 沈听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知道林哲的名字,连忙摇头:“不是,就是普通学长。” “普通学长会送你爱吃的蛋糕?会约你单独吃饭?”许知年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项链上,语气带着嘲讽,“还是说,你心里还没放下他,还喜欢他?所以连跟我结婚了,都要跟旧人藕断丝连?” “我没有!”沈听白急了,声音有点发颤,“我只是碰巧遇到他,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不会跟他出去的。” “说清楚?”许知年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沈听白,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许太太,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跟人随便暧昧的学生。明天就要去我家吃饭,你不要让我爸妈看见你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最好安分点。” 他的话像一把刀,扎在沈听白心上。沈听白看着他,眼眶有点红:“我没有不清不楚,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不起你的,那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许知年说完,电梯门开了,他率先走出去,用指纹解锁大门,进门后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径直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沈听白站在玄关,手里还拎着没拆开的购物袋,水果的清香散在空气里,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他走到书房门口,想敲门解释,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许知年刚才的眼神,分明是不信他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把购物袋放在桌上,看着里面红彤彤的苹果,觉得这苹果一点也不新鲜。这时手机响了,是林哲发来的消息:“听白,明天晚上七点你有时间吗?老地方见?” 沈听白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复:“抱歉学长,我明天恰巧有事,以后也别再联系了,我已经结婚了,我怕他误会。”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扔在床上,走到窗边。楼下的路灯亮着,映着来往的车辆,他想起早上许知年喝牛奶时的样子,想起他给自已戴项链时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慢慢变好,可原来只是他的错觉。一场偶然的相遇,就能让许知年对他充满怀疑,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晚上,沈听白还是煮了牛奶,倒进保温杯,放在许知年的书房门口。他没敲门,只是轻轻说了句“牛奶在门口”,就回了房间。 书房里,许知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门口传来沈听白的声音时,他的手指顿了顿,却没起身。直到外面没了动静,他才走到门口,打开门,看见那个熟悉的保温杯放在地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第二天早上,沈听白醒来时,看见许知年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看起来很正式。他走过去,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会儿司机会来接。”许知年的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些,却还是没看他,“你昨天买的水果呢,等下带上。” 沈听白“嗯”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东西。他走到书房门口,看见昨天的保温杯放在门口的柜子上,里面的牛奶已经空了。他心里稍微松了点,或许,许知年也不是完全不信他的吧? 第6章 许家 司机的车停在许家别墅门口时,沈听白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又收紧了些。许知年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他开门,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比早上多了点温度。沈听白跟着他往里走,刚进玄关就听见许母的声音,带着笑意迎上来:“听白来啦,快进来,外面冷不冷啊?” 许母拉着他的手,掌心暖暖的,又转头瞪了许知年一眼:“你怎么走那么快,不知道帮听白拎东西吗?”许知年没说话,只是自然地接过沈听白手里的水果袋,沈听白看着他的侧脸,心里那点紧绷的情绪稍稍松了松。 客厅里已经坐了人,许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还有几个沈听白没见过的亲戚。他跟着许母一一打招呼,刚坐下,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男生走下来,眉眼清俊,手里还拿着支画笔,看见沈听白时眼睛亮了亮:“嫂子你就是听白哥吧?我叫许知言,是许知年的弟弟。” 沈听白笑着点头:“你好,知言。”他早听许母提过,许知言是学画画的,性子跳脱,和许知年完全不一样。 许知言挨着他坐下,凑过来小声说:“嫂子,我哥那人看着跟性冷淡一样,其实就是没长嘴,你别跟他计较。”沈听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许知年走过来,拍了下许知言的后脑勺:“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许知言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 开饭时,许母一个劲地给沈听白夹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沈听白小声说“谢谢阿姨”,低头慢慢吃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许知年一直在看他,眼神复杂,说不上是在意还是别的。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许知言跑去开门,很快就领着一个人走进来。沈听白抬头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进来的是林哲,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手里拎着礼品盒,笑着对许父许母说:“许伯父,许伯母,好久不见。” 许母愣了愣,随即笑着起身:“是林哲啊,怎么突然过来了?”林哲的目光掠过沈听白,落在他身上时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爸让我给您送点刚到的茶叶,刚好路过,就进来看看。” 沈听白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发抖,他能感觉到许知年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不耐。他低下头,盯着碗里的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哲却像是没看见这尴尬的气氛,径直走到餐桌旁,目光落在沈听白碗里:“听白,你以前不是最爱吃阿姨做的松鼠鳜鱼吗?怎么不吃?”他的语气熟稔得像是两人之间从没有过隔阂,也完全没顾及在场的许知年。 沈听白的脸瞬间涨红,刚想开口解释,许知年却先一步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冰:“林先生,我太太现在口味变了,就不劳你费心了。”他特意加重了“我太太”三个字,林哲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是我唐突了,不过看听白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很好,不用你关心。”许知年放下筷子,站起身,“林先生要是送完东西,就请回吧,我们还要吃饭。”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驱赶,许父许母也看出了不对劲,许母连忙打圆场:“林哲啊,要不坐下来喝杯茶?” “不了,伯母,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林哲笑了笑,目光又落在沈听白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听白,有空再联系。”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林哲走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格外尴尬。许父放下筷子,看向沈听白,语气算不上严厉,却带着点审视:“听白,你和林哲以前认识?” 沈听白攥紧了衣角,小声说:“是我大学学长,之前偶然碰到过。” “偶然碰到?”许知年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对待普通学长。沈听白,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跟我说?” “我没有!”沈听白急了,声音有点发颤,“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联系了,刚才是他突然过来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会来这里。” “不知道?”许知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家和许家有生意往来,他来这里很正常。可你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告诉我,就等着今天让所有人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沈听白的眼眶红了,他看着许知年,心里又酸又涩,“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难堪,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信你?”许知年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让我怎么信你?昨天碰到他,今天他就出现在我家,你敢说这不是你安排的?” 许母连忙拉住许知年:“知年!你别这么说听白,他不是那样的人。” 许知年却甩开许母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沈听白:“他是不是这种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完,他转身往楼上走,“我没胃口,不吃了。” 沈听白坐在椅子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许母连忙递给他纸巾,柔声安慰:“听白,你别往心里去,知年就是脾气不好,他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沈听白摇摇头,擦掉眼泪,声音哽咽:“阿姨,我没事,不好意思,让大家不开心了。”他站起身,“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去休息一下。” 许母点点头:“去吧,楼上有客房,你去歇会儿,等下我让阿姨给你端点水果上去。” “好” 沈听白走上楼,找到客房,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以为家宴会是温馨的,以为他和许知年的关系能得到缓和,可他没想到,林哲的出现,会让一切变得这么糟。许知年的怀疑和指责,像一把把刀,扎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林哲发来的消息——“听白,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许知年好像很生气。”沈听白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又冷又怕,他终于明白,林哲是故意的,故意来许家,故意让许知年误会他。 他手指颤抖着,把林哲的联系方式拉黑,然后蜷缩在墙角,心里一片冰凉。他想起自己放在抽屉里的抗抑郁药,最近因为和许知年的关系在变好,他已经很少吃了,可现在,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又涌了上来,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楼下,许母看着许知年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听白多好的孩子,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许知言皱着眉:“妈,我觉得哥肯定是误会嫂子了,我去跟他说说。”说完,他转身往楼上走。 许知言敲了敲许知年的房门:“哥,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门开了,许知年靠在门框上,脸色难看:“有什么事?” “哥,你刚才对嫂子太过分了!”许知言看着他,“听白哥那么好,他怎么会跟林哲有牵扯?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冲昏头了?” “我有没有被冲昏头,不用你管。”许知年的语气很冷,“你要是想替他说话,就别来烦我。”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是讲道理!”许知言急了,“你没看见听白哥刚才哭得多伤心吗?他那么在意你,你却这么怀疑他,你到底有没有心?” 许知年的身体顿了一下,想起沈听白红着眼眶解释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烦躁:“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说完,他关上了房门,把许知言挡在了外面。 许知言站在门外,叹了口气,转身往客房走去。他敲了敲客房的门:“听白哥,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应,许知言又敲了敲:“听白哥,我是知言,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过了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沈听白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许知言看着他,心里一阵心疼:“嫂子,你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沈听白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知言,谢谢你。”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许知言拉着他的手,“我有个画室,里面有我画的画,带你去看看,说不定你心情能好点。” 沈听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许知言走到画室,里面摆满了画架和颜料,墙上挂着许知言的作品,大多是风景和人物,色彩明亮,充满了生机。许知言指着一幅画说:“这是我去年去海边画的,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沈听白看着那幅画,心里的压抑感稍稍缓解了些。许知言递给他一杯温水:“听白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别放弃,我哥他就是慢热,等他想明白,肯定会跟你道歉的。” 沈听白接过水杯,小声说:“谢谢你,知言。” 就在这时,许知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电话:“陆栖衍,你在哪儿呢?我跟你说,我哥今天又欺负人了……” 沈听白坐在沙发上,听着许知言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这场始于应付的婚姻,还要经历多少磨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放假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许家 第7章 没救了 画室里的暖光落在颜料管上,折射出细碎的亮色,却没怎么照进沈听白的眼底。他握着那杯温水,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紧衣角时的褶皱感,听着许知言在电话里跟那头的人吐槽,声音里的鲜活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明明很近,却触不到。 “……我哥那脾气真是没救了,刚才把听白哥说哭了,你都没看见听白哥那样儿,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我哥也太坏了吧……”许知言还在絮絮叨叨,末了又突然压低声音,“行了行了,你别笑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的瞬间,画室里的声音骤然轻了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飘进来的风声。许知言转过身,看见沈听白正盯着墙上那幅海边风景画发呆,睫毛垂着,还能看见没完全消下去的泪痕。他挠了挠头,有点无措地走过去:“听白哥,你要是还难受……要不我给你放首歌?我这儿有个蓝牙音箱,音质还不错。” 沈听白摇摇头,把水杯轻轻放在旁边的画架上,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不用了,知言,”他的声音还有点哑,“我没事,就是想静静,你不用担心。” 许知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跟着泛酸。他早听他妈说过,沈听白性子软,不爱跟人起争执,嫁给许知年之后更是处处忍着。以前他只当是长辈的随口念叨,今天亲眼看见许知年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再看着沈听白眼底的委屈,才明白“忍着”两个字背后藏着多少不容易。 “那我不打扰你,”许知言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门口,“我就在外面客厅,你要是想找人说话,或者想吃点什么,就喊我啊。” 沈听白点点头,看着许知言轻轻带上门,画室里彻底安静下来。他站起身,慢慢走到那幅海边画前,画布上的蓝天碧海格外鲜亮,浪花像是还在翻涌,可他想起的却是刚才饭桌上的难堪——林哲挑衅的目光,许知年冰冷的质问,还有自己攥得发疼的手指。 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的,他刚才拉黑林哲时的决绝,此刻已经被无力感取代。他知道林哲是故意的,可他没办法解释,许知年根本不信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许知年眼里的怀疑从来都没少过。 他抬手碰了碰画布,指尖触到粗糙的颜料纹理,心里的压抑感又涌了上来。以前他难受的时候,还能躲在房间里写稿子,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能让他暂时平静下来。可现在,他连碰刚笔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浑身发沉,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不知道在画室里待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暖光变成了冷光,落在身上没什么温度。沈听白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圈在地上晕开,像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沈听白回头,看见许母端着一个果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听白,下来吃点水果吧?知言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沈听白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在画室里待了快两个小时。他勉强笑了笑:“谢谢阿姨,我不怎么想吃。” “多少吃点嘛,”许母走进来,把果盘放在桌上,“你下午没怎么吃饭,再饿着肚子可不行。”她看着沈听白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知年那孩子,我已经说过他了,他就是嘴硬,心里其实……” “阿姨,我知道的。”沈听白打断她的话,声音很轻,“他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处理好以前的事,让大家为难了。” 许母伸手拍了拍沈听白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很暖:“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林哲那孩子,今天就是故意来添乱的,跟你没关系。你别往心里去,啊?” 沈听白点点头,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可他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喉咙发紧。 许母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又说了些宽慰的话,见沈听白还是没什么精神,便没再多留:“你要是累了,就再歇会儿,晚饭我让阿姨给你送到房间里来。” “不用了阿姨,”沈听白放下苹果核,“等下我下去吃就好。” 许母走后,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沈听白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果盘,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知年,也不知道这场婚姻接下来该怎么走。他原本以为,许母的接纳,许知言的友善,能让他们的关系慢慢好起来,可林哲的出现,却像一把锤子,把他所有的期待都敲碎了。 楼下传来许知言和许父说话的声音,偶尔还有碗碟碰撞的声响,那是属于家的热闹,可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怎么也融不进去。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刚想拉开门,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很熟悉,是许知年的脚步声。 沈听白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停在门把手上,没敢动。他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画室门口。门外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许知年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里面……有人吗?” 沈听白攥紧了衣角,喉咙发紧,没说话。他不知道许知年是来跟他道歉的,还是来继续指责他的。他怕听到指责的话,也怕听到道歉的话——如果许知年真的道歉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门外又静了一会儿,然后脚步声慢慢走远了。沈听白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在他靠在门板上掉眼泪的时候,许知年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手里攥着一杯温好的牛奶……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依旧没什么气氛。许母时不时给沈听白夹菜,许知言也在旁边找些话题跟沈听白聊,可沈听白只是偶尔应一声,大多时候都在低头吃饭,没什么精神。许知年坐在对面,看着沈听白没怎么动的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没说话。 吃完饭,沈听白没多留,跟许父许母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上走。许知言想跟上去,却被许母拉住了。许母给了许知年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去。 许知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跟了上去。他看着沈听白的背影,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终于开口了:“沈听白。” 沈听白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许知年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发紧:“今天……”他想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沈听白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看着许知年,眼神里带着点疲惫:“我知道了。”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往客房走去,关上了房门。 第8章 梦 客房的门锁落下时,沈听白才敢松开攥得发疼的衣角。指尖的褶皱比傍晚在画室时更深,像他此刻揉成一团的心绪,怎么也展不平。房间里没开灯,窗外路灯的光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倒比画室里那盏暖光灯更让他觉得自在——至少不用在亮处强装平静。 他没去碰床上的被褥,只是走到窗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站着。楼下隐约传来许知年和许父说话的声音,男人的语调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可沈听白却能清晰想起几小时前,这声音带着怎样的冷意,在饭桌上一句接一句地质问他“林哲为什么会来”“你是不是还和他有联系”。那些话像细小的冰刺,当时没觉得多疼,此刻却在安静里慢慢发酵,扎得他胸口发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温砚发来的消息:“你今天怎么没去画室,还好吗?” 沈听白盯着屏幕上的字,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半天没按下一个键。他想跟温砚说“不好”,说自己被许知年误会,说林哲的挑衅像根刺扎在心里,可敲到一半又删掉了。温砚自己也不爱跟人说心事,他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堆给对方。最后只回复了一句“没事,家里有点事,明天再去”,发送成功后,又把手机调回了静音。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空荡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床头柜旁,打开抽屉想找纸巾,却意外摸到了一个硬壳本子——是他之前住在这里时,用来记写作灵感的本子,上次搬去主卧时忘了带,没想到还在。 他坐在床沿,借着窗外的光翻开本子。前几页记满了零碎的句子,大多是关于“家”的描写,还有几句是他偷偷写的许知年——“今天他回来时带了一束白玫瑰,放在客厅就走了,花瓣上的水珠还没干”“他在书房加班到凌晨,我温了牛奶放在门口,早上起来杯子是空的”。那些当时觉得微弱的暖意,此刻再看,却像裹着糖衣的针,甜是真的,扎人也是真的。 翻到最后一页,是他没写完的开头:“我好像住在一座孤岛,岛上只有我自己,可我总以为,对岸有人会来接我。”笔尖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是他今天早上出门前写的。那时他还抱着期待,觉得许母的温和、许知言的友善,或许能让这座孤岛慢慢靠近对岸,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客房门口。沈听白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本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他知道是许知年——那脚步声他太熟悉了,沉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以前他在书房写稿时,许知年偶尔会这样站在门口,却从不会进来。 门外静了几秒,没有敲门声,只有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在犹豫要不要抬手。沈听白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他甚至能想象出许知年站在门外的样子——或许皱着眉,或许握着拳,就像下午在画室门口那样。 他等着,等着许知年开口,哪怕是一句再冷淡的质问,也好过这样无声的对峙。可等了很久,脚步声又慢慢走远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沈听白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一块。他把本子合上,放回抽屉,起身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被褥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阿姨定期清洗的缘故,没有一点属于他的气息,也没有属于许知年的味道。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里,婚后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飘过…… 不知道熬到几点,窗外的路灯灭了,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沈听白终于有了点睡意,可刚闭上眼睛,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梦里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海水没过胸口,冰冷刺骨,他想喊许知年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许知年站在岸边,背对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已经泛起了微光,天快亮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楼下的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树在风里摇晃,影子斑驳,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闹钟,他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原本是想早点去画室,把那幅海边风景画完。可现在,他看着窗外的微光,突然没了想去画室的念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许母的声音:“听白,醒了吗?早餐做好了,下来吃点吧?” “阿姨,我有点不舒服,想再睡会儿,早餐就不吃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许母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带着点担忧:“那你好好休息,我让阿姨把粥温在锅里,你饿了就下来吃。” “好”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他只知道,那座他以为能靠近对岸的孤岛,此刻正在慢慢下沉,而他,快要抓不住任何能救命的东西了。 第9章 都没有关系了 沈听白是被胃部一阵空泛的绞痛弄醒的。 窗外的天已经亮透,淡金色的光斜斜切进房间,落在地板那片昨夜模糊的光斑上,把灰尘照得无所遁形。他动了动手指,指节还残留着攥紧本子时的酸胀——凌晨那场噩梦后,他就再没睡着,睁着眼睛数完了窗帘上的纹路,又数完了天花板的接缝,直到天光漫进来,才勉强撑着坐起身。 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带着客房被褥那股清冽的洗衣液味,没有一点暖意。他摸了摸肚子,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只喝了半杯水,胃里空得发慌,却没半分想吃东西的念头。许母说温在锅里的粥,像一句遥远的客套话,他没力气下楼,也不想再面对任何人的关心——那种带着试探的温和,落在此刻的他身上,反而像软刺,扎得人更不自在。 手机还在静音,屏幕上没有新消息。他点开和温砚的对话框,那句“没事,家里有点事”还停在页面顶端,后面跟着一片空白。温砚大概是信了,又或许是习惯了不追问——他们俩从来都是这样,哪怕是彼此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也都守着各自的分寸,不深探,不追问。 沈听白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没去洗漱,也没换衣服,抓了件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就往外走。客厅里没人,许父许母大概是出门了,许知言的房间门紧闭着,整栋房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回声空荡荡的,像在敲着他发闷的胸口。 他没走正门,绕到了侧门,那里离车库近,不会经过许知年的书房。推开门时,冷风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把外套拢得更紧了些。车库里停着许知年的车,黑色的车身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沈听白没敢靠近,快步绕了过去,步行往画室的方向走。 画室离许家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走得慢,脚步虚浮,胃里的绞痛时不时冒出来,扯着他的呼吸。路边的早餐店飘来豆浆和油条的香,路过的人说说笑笑,背着书包的学生蹦蹦跳跳地跑过,每个人都带着活气,只有他像个被抽走了魂的影子,走在人群里,格格不入。 他是真的需要找个地方待着。客房太闷,许家的空气太沉,只有画室——那个摆着温砚的画、堆着颜料管、墙上还贴着他随手写的句子的小房间,才能让他稍微松口气。他不是来画画的,是来写东西的。写作是他唯一的出口,那些堵在胸口说不出来的话、揉成一团解不开的心绪,只有落在纸上,变成一行行字,他才觉得自己没那么憋得慌。 画室的门没锁,大概是温砚早上来过,又走了。推开门,一股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天窗透下来的光,柔和地洒在画架上,温砚的半幅风景画还摆在那里,蓝色的海,白色的浪,像他昨晚噩梦里那片冰冷的海,却又比梦里多了些暖意。 沈听白没去碰画架,径直走到角落那张旧书桌前。桌上还放着他上次没写完的稿子,摊开的笔记本上,钢笔字停在“孤岛”两个字后面,墨迹早就干了。他拉过椅子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 他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时,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的青黑。指尖放在键盘上,却顿了很久——他想写点什么,想写昨夜客房里冰冷的玻璃,想写许知年站在门外无声的对峙,想写噩梦里那片漫过胸口的海水,可指尖悬着,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揉成一团的毛线,理不出头绪。胃里的绞痛又上来了,比刚才更厉害,他弯了弯腰,手按在肚子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键盘,呼吸发颤。他想找点水喝,却发现桌上的水杯是空的;想找点东西垫垫肚子,翻遍了背包,只有半包上次剩下的饼干,早就潮了,咬在嘴里,涩得发苦。 他嚼着饼干,慢慢咽下去,干涩的粉末刮得喉咙发疼。就在这时,电脑“叮咚”响了一声,是文档自动保存的提示音。他直起身,看向屏幕——文档上方跳出一个弹窗,是他上次设置的“灵感备忘录”,里面记着一句话:“许知年的白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像没说出口的话。” 他抬手,删掉了备忘录里那句话,又把光标移到文档里“孤岛”两个字后面,开始敲字。 “他以为对岸的人会来接他,所以他攒着那些细碎的暖,像攒着救命的浮木。他记得白玫瑰上的水珠,记得空掉的牛奶杯,记得深夜书房外轻轻的脚步声……他把这些都当成对岸发来的信号,以为再等等,就能靠岸。” 键盘敲击的声音在画室里响起来,很轻,却很密。他的指尖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胸口那股闷疼顺着指尖传了过来。 “可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信号都是他的错觉。对岸的人从来没打算过来,他看到的暖,不过是对岸人随手丢下的碎渣,是他自己捡起来,当成了宝贝。他站在孤岛上喊,喊得嗓子哑了,对岸的人要么听不见,要么听见了,也只觉得他吵闹。” 胃里的绞痛越来越频繁,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滴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没停,继续敲着,眼睛盯着屏幕,视线有点模糊,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写。 ………… 键盘声突然停了。 沈听白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动不了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他喘不过气,连带着刚才还在绞痛的胃,也开始一起疼,疼得他蜷缩起身子,手紧紧攥着桌沿,指节又一次泛了白。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闹钟,是个陌生号码。沈听白没力气接,任由手机在口袋里震着,震了一会儿,停了。没过几秒,又震了起来,执着得像在催他。 沈听白皱了皱眉,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尾号是他熟悉的数字——是许知年的私人号码,他换过一次,没告诉沈听白,可沈听白还是记下来了,记在心里那个专门存他事情的角落里,记了快半年。 手机还在震,嗡嗡的震动声透过掌心,传到他发颤的指尖。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久到手机自己停了震动,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苍白憔悴的脸。 没有未接来电提示,也没有短信。许知年大概是想问他在哪,又或者是想质问他为什么没在家——就像昨晚质问他和林哲的联系那样。 沈听白把手机扔回口袋,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光标还停在“等不到那个人回头”后面,闪着微弱的光,像他心里那点快要灭了的火苗。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又落在了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他不想等了。孤岛沉不沉,都没关系了。” 敲击声落下,画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沈听白关掉电脑,把它塞进背包里,然后慢慢站起身。胃里的绞痛还在,头也开始昏沉,他扶着书桌,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第10章 糖糕 画室里的光渐渐转了向,天窗投下的光斑从画架移到书桌腿边,把沈听白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扶着桌沿站了好一会儿,胃里的绞痛没歇,反倒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着,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背包带子勒在肩上,沉得慌,里面的电脑还带着刚才敲字时手心的温度。 他没力气立刻走,顺手抄起桌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指尖划过“孤岛”两个字的墨迹,纸页边缘被潮饼干的碎屑蹭得发毛。刚要把本子塞进包里,画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点松节油的味道灌进来,身后传来陆栖衍咋咋呼呼的声音:“温小砚!我跟你说楼下早餐铺新出的糖糕巨好吃,我排了二十分钟队……哎?沈…沈听白?你怎么在这儿?” 沈听白回头时,陆栖衍正举着个油纸袋往温砚手里塞,见着他,眼睛一下瞪圆了,手里的糖糕差点掉地上:“不是吧兄弟,你这脸白得跟温小砚画里的石膏像似的,昨晚被许知年那冰块儿冻着了?” 温砚从陆栖衍手里接了糖糕,没吃,先递到沈听白面前,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铅笔印:“吃点?垫垫肚子。”他看了眼沈听白按在肚子上的手,又补充了句,“热的,不甜。” 沈听白摇了摇头,嗓子干得发疼,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不用,谢谢。”他把笔记本往包里塞,动作慢,指节泛着青,被陆栖衍一眼瞅见了,这家伙看着跳脱,眼尖得很,几步凑过来,伸手就想碰沈听白的手腕,被温砚轻轻拉了下胳膊才停住。 “别碰他。”温砚皱了下眉,语气还是淡的,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思,转头对沈听白说,“胃不舒服?我这儿有温水,刚烧的。” 陆栖衍被拉得趔趄了一下,嘴里嘟囔着“我又不咬人”,却也没再凑上去,只是盯着沈听白的脸看:“你是不是没睡好?眼底青得能当眼影了。许知年呢?没跟你一块儿?不对啊,早上我给那冰块儿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他回我说在找你,怎么?没找着你?” “找我?”沈听白的指尖顿了顿,背包的拉链卡了下,没拉上。他想起口袋里那部没接的手机,尾号熟悉的数字在脑子里晃了晃,胃里的疼又尖锐了点,“他找我干什么。” 这话问得轻,却像根细刺扎了陆栖衍一下,他虽然神经大条,也知道许知年对沈听白态度不怎么样,昨儿在许家吃饭,他就瞅着沈听白没动几筷子,许知年坐在对面,连句“多吃点”都没说。这会儿听沈听白这么问,陆栖衍嘴一快就秃噜了:“还能干什么?总不能是良心发现,想给你道个歉吧——哎!温小砚你掐我干什么!” 温砚收回掐在陆栖衍腰上的手,面无表情地说:“说错话了。”他把手里的温水递到沈听白面前,杯子是陶瓷的,带着点温度,“喝点水,不然嗓子该哑得说不出话了。” 沈听白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愣了愣,许家的杯子都是骨瓷的,凉得快,他昨晚在客房想喝水,摸了半天摸到的杯子,冰得他手都抖。他低头喝了口,温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去点干涩的疼,抬头时,正好对上陆栖衍挤眉弄眼的表情。 “那个……我刚才胡说的啊。”陆栖衍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自在,“许知年那家伙,没准就是性冷淡,你别往心里去。对了,你饿不饿?我刚买的糖糕,还有豆浆,温小砚不爱吃甜的,你吃呗,别浪费了——温小砚你别瞪我,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温砚没理他,只是看着沈听白手里的杯子:“还喝吗?我再给你倒点。” 沈听白摇了摇头,把杯子递回去,刚想说“谢谢”,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这次不是震动,是他忘了调回静音,铃声突兀地响在安静的画室里,屏幕亮着,跳动的名字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尾号熟悉得扎眼。 他的手猛地攥紧了杯子,指节泛白,连呼吸都顿了一下。陆栖衍本来还在跟温砚抢糖糕,听见铃声也停了,凑过来看了眼:“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扰人清梦——哎?这号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许知年的号码吗。。。 “不接。”沈听白打断他,声音有点发紧,伸手把手机按了静音,塞回口袋里。他怕陆栖衍再追问,抓起背包就往门口走:“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水和糖糕,下次见。” “回去?回哪儿啊?”陆栖衍追了两步,“回许家?你这状态回去,不得被许知年气着?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吃早餐吧,吃完我带你去温小砚的画室看新画…温小砚,你说是不是?” 温砚没说话,只是走到沈听白身边,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糖糕:“拿着吧,路上吃。胃里空着,疼得更厉害。”他看了眼沈听白的口袋,手机没再震,却还是补了句,“不想接就别接了。” 沈听白捏着油纸包,纸页上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有点不真实。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拉开门就往外走,刚迈出去一步,身后就传来陆栖衍跟温砚的拌嘴声。 “温小砚你是不是傻?你没看见他脸色差成那样吗?不拦着点就算了,还给他糖糕?他胃不好你不知道啊?” “糖糕是热的,比他空着肚子强。” “那你也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啊!万一等会儿又胃疼怎么办?要不我去送送他?” “别去。他想一个人待着。” “那许知年呢?那家伙要是找着沈听白,再跟他吵架怎么办?我跟你说,昨儿在许家,我就瞅着许知年不对劲,对着沈听白说话那语气,跟训下属似的……” 声音渐渐远了,沈听白顺着路边慢慢走,手里的糖糕还热着,他却没胃口吃。刚走了没几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这次不是电话,是短信,发件人还是那个号码,只有一句话:“你在哪?许家没人,画室也没有。” 沈听白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想删了短信,却没力气按下去。胃里的绞痛又上来了,他弯了弯腰,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许知年找他干什么?是想问他为什么没在家等他?还是想质问他早上为什么不接电话?就像昨晚,在书房门口,问他“为什么还跟林哲联系”那样。 他掏出手机,手指发颤着,想把短信删掉,却不小心点到了输入框。他盯着光标看了很久,终于敲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了好几次,最后只发了三个字:“不用找。”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把手机塞进背包最里面,拉上拉链,像是要把那点不该有的期待,一起封起来。 他想起刚才在画室里,敲下的最后一句话:“孤岛沉不沉,都没关系了。” 是啊,没关系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汽车喇叭声,挺急的,他下意识地往路边躲,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旁边,车窗降下来,许知年的脸出现在里面,脸色冷得像结了冰。 “上车。”许知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跟他平时吩咐下属似的,“跟你说话,听见了吗?沈听白。” 沈听白没动,只是看着他——许知年穿着西装,领带打得很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跟他皱巴巴的衣服比起来,干净得有点刺眼。 “我不回去。”沈听白开口,声音还是哑的,“我自己走。” “走?”许知年皱了皱眉,语气沉了点,“你要去哪?就你这样,走两步就得疼得蹲下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回哪?”沈听白看着他,眼神有点空,“回许家?然后听你问我,早上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在家待着?为什么跟陆栖衍他们在一起?” 不太会写刀子,所以删掉重新改了一下QAQ[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糖糕 第11章 你不用装模作样 沈听白靠在梧桐树上,指尖捏着那两块早凉透的糖糕,油纸袋被攥得发皱。许知年的车就停在旁边,黑色车身映着他苍白的脸,连带着车窗里那张冷硬的轮廓,都显得格外刺眼。 “上车。”许知年又开口,语气比刚才沉了点,带着点不耐烦的掌控欲,“我没功夫跟你耗,我妈还在家等着。” “许母她等我,又不是你等我。”沈听白声音很轻,却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楚,他抬起头,胃里的绞痛让他视线发虚,却还是逼着自己看向许知年,“许知年,你不用装样子。你找我,不过是怕我不在,许母问起来你不好交代而已。” 许知年的眉头拧得更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跳了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沈听白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剩一片空茫,他顿了顿,胃里的疼突然加剧,疼得他弯下腰,手死死按在肚子上。 许知年看着他弯下去的背影,肩膀窄得像要被风刮倒,心里莫名窜起股烦躁——不是对沈听白的烦躁,是种说不清楚的、堵得慌的闷。他推开车门下车,走过去想扶他,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沈听白猛地躲开。 “别碰我。”沈听白的声音带着点抗拒的抖,“许知年,你别碰我。你碰我,我会以为……你有点在意我。”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许知年手顿在原地。他看着沈听白死死咬着下唇,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耳尖都泛着青,突然想起前几天晚上,他回来得晚,路过客房时,听见里面有压抑的咳嗽声——当时他只皱了皱眉,觉得沈听白“又在装病博关注”,转身就回了主卧。现在想来,那晚的咳嗽声,怕是跟此刻这绞着疼的胃一样,疼得他熬不住了吧?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许知年压了下去。他是许家继承人,习惯了用“利弊”衡量一切,沈听白这副样子,在他眼里更像“闹脾气的手段”,就像上次,他斥责沈听白泄露信息后,沈听白连着三天没说话,他当时只觉得“麻烦”,现在想来,不过是又一次的“欲擒故纵”。 “别闹了。”许知年收回手,语气冷了回去,“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在家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沈听白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只是看着他,“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丢人现眼?我帮你整理文件,是想让你少累点,你说我‘别碰公司的事,添乱’;我给你温牛奶,等你到半夜,你说我‘别搞这些没用的,烦’;现在我疼得站不起来,你说我‘丢人现眼’……许知年,我在你这儿,就这么让你嫌恶吗?” 许知年被问得一噎,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更冷的一句:“你要是安分点,就不会有这些事。”他指的是沈听白跟林哲的联系。 这念头一出来,许知年的脸色更沉:“你是不是还想着林哲?所以故意跟我闹,想让我放你走?” 沈听白愣住了,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胃里的疼还在,却比不过心口那阵尖锐的凉。他看着许知年,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灭了:“许知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林哲是他大学学长,当年他被原生家庭逼得差点退学,是林哲帮他凑了学费,陪他熬过最难的日子——可那只是感激,是朋友间的好感,从来没有过别的心思。他婚后跟林哲联系,也只是上个月林哲问他“最近好不好”,他回了句“还好”,仅此而已。可在许知年眼里,这居然成了“惦记着别人”的证据。 “我怎么想你?”许知年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嘲讽,“你要是没别的心思,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为什么躲着我?沈听白,你别忘了,你是许家的人,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传出去,丢的是许家的脸。” “你只在乎你们许家的脸。”沈听白的声音越来越哑,疼得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梧桐树撑着身子。 许知年没答,在他看来,婚姻本就是家族任务,沈听白作为他的伴侣,首要的就是“顾全许家体面”,至于感情?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沈听白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哲打来的。屏幕亮着,“林哲”两个字清晰地跳在许知年眼前,他的脸色瞬间冷到了底,伸手就想去抢沈听白的手机:“你还敢接他电话?” “别抢!”沈听白慌了,死死攥着口袋里的手机,他怕许知年接了电话,又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怕林哲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更怕……自己最后一点仅存的体面,也被许知年撕碎。 两人拉扯间,沈听白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梧桐树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他胃里翻江倒海,疼得他眼前一黑,手里的糖糕掉在地上,油纸袋摔开,两块糖糕滚在泥水里,沾了满是灰。 他疼得蜷缩起身子,手抵着树,指节泛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滴在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屏幕亮着,林哲的电话还在响,却没人接。 许知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比刚才更甚。他想去扶,可看着沈听白蜷缩的背影,又想起刚才“林哲”的名字,那点刚冒头的在意,又被“他在装病”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弯腰捡起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林哲”,手指悬了悬,最终还是按了挂断,把手机塞回沈听白口袋里。 “行了,别演了。”许知年的声音冷得像冰,“跟我回去,不然我现在就给林哲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你不是想跟他走吗?我成全你。” 沈听白猛地抬起头,眼里蓄着的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许知年的话,他把自己的隐忍当“演”,把自己的在意当“欲擒故纵”,甚至把自己仅存的朋友情分,当成了“背叛”的证据。 许知年看着他掉眼泪,心里莫名一紧,可嘴上还是硬着:“是你先不把这段婚姻当回事。”他伸手去拉沈听白的胳膊,“跟我上车,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 这次沈听白没躲,不是因为愿意跟他走,是因为疼得没力气了。他被许知年拉着,脚步虚浮地往前走,胃里的疼一阵比一阵厉害,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搅着。他看着许知年拉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温度却冷得像冰——这双手,从来没牵过他,没抱过他,现在拉着他,也只是为了“不丢许家的脸”。 刚走到车边,许知年的手机响了,是陆栖衍打来的。他皱着眉接起,没等陆栖衍说话,就先开口:“什么事?我忙着呢。” “忙着欺负沈听白啊?”陆栖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咋咋呼呼的气,“许知年,沈听白胃不好你不知道啊?刚才温小砚跟我说,他早上就没吃东西,还胃疼得站不稳,你居然还跟他吵?” 许知年看了眼身边脸色惨白的沈听白,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知道?” “温小砚看见你拉着他了!”陆栖衍的声音更大了,“他就在街角,怕你又凶沈听白,没敢过来!许知年我跟你说,沈听白不是跟你闹脾气,他是真疼!上次温小砚陪他去拿药,医生说他胃黏膜都破了,再折腾就得住院!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逼他了!” 胃黏膜破了?住院? 许知年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低头看向沈听白——他靠在车身上,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像纸,冷汗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连呼吸都在发颤。刚才拉扯时撞在树上的后背,怕是也疼得厉害,他的手一直抵在腰后,却没哼一声。 原来他不是装的。 许知年的手松了松,拉着沈听白胳膊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了点。 “许知年?你听见没啊?”陆栖衍喊了两声,见没动静,又说,“我家小砚让我跟你说,要是沈听白疼得厉害,就送他去医院,别硬拉着回家——还有,你别总摆着张冰块脸死人脸……” 嘟~ 许知年把电话挂了。。 第12章 胃疼 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胳膊,指尖触到对方冷汗浸得发潮的衣料,那点从陆栖衍电话里刚冒出来的慌,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没再说话,只是拽着人往副驾驶走,力道比刚才轻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就像对待一件必须归位的物品,无关在意,只是怕它在外头“添乱”。 沈听白没挣扎,整个人虚得靠在许知年手臂上,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后背撞在梧桐树上的地方也隐隐作痛。他垂着眼,看着自己沾了点泥渍的裤脚,刚才掉在地上的糖糕还在脑子里晃,那是早上路过巷口老店买的,想着许母喜欢吃甜口,特意绕了远路,现在倒好,成了泥水里的一团脏东西,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 车门被拉开,许知年扶着他的肩膀把人塞进去,动作算不上温柔,却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下他的头,怕磕在门框上。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愣了下,随即皱着眉收回手,好像刚才那瞬间的妥帖是什么烫手的麻烦,转身绕回驾驶座,重重带上了车门。 车里的空调开得低,沈听白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把自己团成一小团。他没看许知年,只是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胃里的疼让他忍不住蜷起腿,手又按回了肚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被许知年拽过的胳膊还留着印子,不疼,却沉得慌,像压着块冰。 许知年发动车子,眼角余光扫到副驾驶缩成一团的人,喉结动了动。陆栖衍的话还在耳朵里转,“胃黏膜都破了”“再折腾就得住院”,他想开口问点什么,比如“疼得厉害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冷硬的一句:“坐好,别晃。” 沈听白没应声,只是把身子缩得更紧了点。他怕自己一开口,声音里的抖会藏不住,更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你刚才是不是有点担心我”,这种明知答案是否定的问题,问出来只会更难堪。 他闭了闭眼,想把那因胃疼导致的晕眩压下去,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些碎片,许知年斥责他“贪得无厌”时的眼神、温砚说“要是疼得熬不住,就别硬撑着”,可他能撑给谁看呢?在许知年眼里,他所有的难受,都只是“闹脾气”“装样子”。 车子快到许家别墅小区门口时,许知年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陆栖衍。他看了眼副驾驶昏昏欲睡的沈听白,没接,直接按了静音。可没安生两分钟,手机又震起来,这次屏幕上跳着“温砚”两个字。 许知年皱了皱眉,还是接了,声音压得低:“什么事?” 听筒里传来温砚清清淡淡的声音,比平时沉了点:“我……想问问,沈听白……还好吗?刚才栖衍说你跟他在路边吵了。” 许知年瞥了眼沈听白——他头歪在椅背上,眼睛闭着,脸色白得透光,呼吸轻得像随时会断。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温砚的名字,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没事。”许知年语气冷了点,“快到家门口了,你不用管。”他对温砚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陆栖衍那个跳脱性子追了大半年的画家,跟沈听白走得近。 温砚在那头顿了顿,没再多问,只说:“他早上没吃东西,胃里空着疼得更厉害,你要是方便,给他弄点温粥吧。”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给许知年反驳的机会。 许知年看着屏幕暗下去,又看了眼沈听白。温砚的话像根细刺,扎得他有点不舒服。 不过是沈听白想在他妈面前卖好而已,跟自己没关系。他踩下油门,车子拐进小区大门,停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下。 “醒醒,到了。”许知年推了推沈听白的胳膊,动作很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沈听白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还有点散,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门牌号。他撑着座椅想坐起来,刚一动,胃里又是一阵绞痛,疼得他“嘶”了一声,额头瞬间又冒了层汗。 许知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又涌了上来。他没等沈听白自己动,弯腰过去,伸手就想把人抱下来——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手臂碰到沈听白后背时,才猛地顿住。 沈听白也僵住了,浑身紧绷着,像只受惊的兔子。他抬头看着许知年,眼里满是惶恐,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自己能走。” 许知年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沉,刚才那点想帮忙的念头瞬间散了,只剩下烦躁。他收回手,站起身,拉开副驾驶车门,语气又冷了回去:“快点,我妈该等急了。” 沈听白咬着下唇,扶着车门慢慢挪下来,脚刚沾地,就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车门框才没摔着。他低着头,不敢看许知年,一步一步慢慢往台阶上挪,每走一步,胃里就抽疼一下,后背也隐隐作痛,走得慢得像个提线木偶。 许知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窄得几乎要折了的肩膀,看着他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的样子,手指在身侧蜷了蜷,却没再伸手。 刚走到玄关,许母就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听白回来啦?知年说路上有点事,我还担心你……”话说到一半,看见沈听白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笑容顿住了,“听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沈听白赶紧直了直身子,想挤出个笑,却没力气,只能小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他不敢说胃疼,怕许母担心,更怕许知年在旁边说“他又在装病”。 许知年在后面接了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路上跟人闹了点脾气,大概是气着了。”轻描淡写地把“胃疼”“撞树”都盖了过去,好像沈听白的不舒服,真的只是“闹脾气”闹的。 沈听白攥了攥手,没反驳。他早就习惯了,习惯了许知年把他的难受归结为“闹脾气”“装样子”,习惯了自己把所有疼都咽下去,不声不响。 许母没信,伸手摸了摸沈听白的额头,又拉过他的手,皱眉说:“手怎么这么凉?还出冷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就要去扶他,“快坐沙发上歇着,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沈听白刚想应声,胃里突然又是一阵尖锐的疼,比刚才更厉害,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去。许母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听白!” 许知年在旁边看着,心猛地揪了一下,刚才那股烦躁瞬间被慌取代了。他没等许母开口,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把沈听白打横抱了起来——动作比刚才在车边果断得多,手臂稳稳托着他的腿弯和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人轻得像片羽毛,后背抵在自己胳膊上的地方,似乎有点烫。 沈听白被他抱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许知年的下巴。他能闻到许知年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明明是冷硬的人,怀里却意外地稳。他想躲,却没力气,只能紧紧攥着许知年的衣角,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心里又慌又乱,他怕这只是许知年在许母面前做的样子,怕等许母转过去,他又会被扔下来。 “妈,我先把他抱到客房歇着。”许知年的声音有点沉,听不出情绪,抱着沈听白往二楼走。楼梯上的灯暖黄,照在沈听白苍白的脸上,能看见他眼角偷偷红了点,却没掉眼泪,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像在忍着什么。 把沈听白放在客房的床上时,许知年才发现他的后背衣服湿了一大片,冷汗洇透了布料,贴在背上。他刚想伸手帮沈听白把衣服拉平,沈听白就猛地往里面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声音带着点抖:“你……你别……别碰我。” 许知年的手顿在半空,看着沈听白缩在床角,眼睛闭着,睫毛颤得厉害,脸色白得透明。 他收回手,语气冷了回去:“安分躺着,别乱动。”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回头看了眼缩在床角的人,没说话,轻轻带上了门。 下楼时,许母正端着温水上来,看见他,忙问:“听白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许知年接过水杯,语气尽量平淡,“就是累着了,歇会儿就好。”他没提胃疼,没提撞树,也没提陆栖衍说的“胃黏膜破了”——他怕自己一说,就真的要承认,沈听白不是在装病,是真的疼。 许母皱着眉,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那你把水给听白送上去,让他趁热喝。我去厨房给他熬点粥,稀点的,胃里能舒服点。” 许知年拿着水杯,又上了楼。客房的门没关严,留着条缝,他能看见沈听白还缩在床角,背对着门,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哭,却没声音。 他没推门进去,只是站了会儿,转身把水杯放在门口的矮柜上,轻轻敲了敲门:“水放门口了,自己喝。”说完就走了,脚步比刚才重了点。 回到自己房间,许知年坐在沙发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陆栖衍发了条消息:“胃黏膜破了,要注意什么?”。 没两分钟,陆栖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咋咋呼呼:“你终于想起问了?!温砚刚才还跟我说,怕你不管沈听白!让我跟你说啊,不能吃甜的辣的,不能空腹,得吃温的软的,粥啊烂面条啊都行,还有……” “知道了。”许知年打断他,语气有点不耐烦,“没别的事挂了。” 挂了电话,他又坐了会儿,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没看见沈听白,只看见厨房的灯亮着,许母在里面忙着熬粥。他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个硬东西,是刚才在路边捡起来的、沈听白掉的手机,刚才顺手塞进口袋忘了还给他。 他拿出手机,屏幕暗着,按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张很淡的风景照,不是他,也不是许家的任何人,是片长满了狗尾草的田野,应该是沈听白自己拍的。他没解锁,只是看着那张壁纸,想起沈听白偶尔坐在阳台写东西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像家里的一件摆设,却在他离开后,让整个房子都空了不少。 胃里的疼渐渐缓了点,沈听白缩在床角,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走远,才慢慢睁开眼。眼角有点湿,他抬手擦了擦,没擦干净,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了。他不是哭疼,是哭刚才许知年抱他的时候,明明那么冷的人,怀里却那么稳,让他忍不住想依赖,可他又怕,怕这只是短暂的温柔,等会儿就会消失。 他慢慢挪到床边,拿起门口的水杯,温水喝下去,胃里舒服了点。刚想躺下,手机响了,是温砚发来的消息:“栖衍说许知年把你抱上楼了,还问了养胃的注意事项,你还好吗?” 沈听白看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会儿,慢慢打字:“我没事,谢谢。”想了想,又加了句,“别让栖衍担心了。”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胃里还有点隐隐的疼,后背也疼,可心里那股发闷的感觉更重。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头有点硬,磨得他脸颊疼。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许知年斥责他的样子,一会儿是温砚递给他的温水,一会儿是巷口老店的糖糕……乱得像团麻,让他头也开始疼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许母的声音:“听白,粥熬好了,起来喝点吗?” 沈听白慢慢坐起来,胃里的疼好多了,就是没力气。他掀开被子,刚想下床,就看见许知年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粥。 “妈让我给你送过来。”许知年的语气很淡,走进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趁热喝。” 沈听白看着那碗粥,米粒熬得很烂,上面飘着点切碎的青菜。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许知年,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冷硬。 “喝啊。”许知年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不然凉了你又该胃疼。” 沈听白低下头,慢慢拿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粥很温,滑进胃里,舒服了不少。他小口小口地喝着,也没说话。 许知年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头喝粥的样子,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他轻轻动着的嘴角。碗里的粥渐渐少了,沈听白的脸色好像也稍微好了点,没刚才那么白了。 “喝完把碗放这儿。”许知年说了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 昨天忘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胃疼 第13章 示好 一周后的周六下午,沈听白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膝头摊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风卷着几片银杏叶飘过来,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秋日的凉,他指尖动了动,把那一片叶子捏起来,夹进了笔记本里,那是温砚上次来送画材时说的,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攒点“活物”进去,让纸页里也藏点烟火气。 公寓楼对面是家老咖啡馆,玻璃门被推开,陆栖衍咋咋呼呼的声音隔着街都能飘过来。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另一只手拽着温砚的手腕,脚步放得慢,显然是在配合温砚的步调。温砚怀里抱着个画框,垂着眼看路,耳尖有点红,大概是被陆栖衍刚才在店里说的话逗到了。 “你走慢点儿,我画框要歪了。”温砚的声音不高不底,却精准地让陆栖衍停住了脚步。他赶紧松开手,伸手帮温砚扶了扶画框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宝贝,嘴里还在念叨:“对对对,咱们温小砚的画金贵,碰坏了我赔得起画框赔不起你心疼。” 温砚没接话,只是偏头往沈听白的方向看了眼,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沈听白也扬了扬嘴角,把笔记本合上,往旁边挪了挪,给两人空出点位置。 陆栖衍先凑过来,把纸袋往长椅上一放,里面的糕点盒子撞出轻响:“哎,沈听白,温小砚同学给你带的枣泥糕,这家不甜腻,我让老板少放了糖。”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盒,塞到沈听白手里,“还有这个,你栖衍哥托人从市一院开的助眠的,听小砚说你半夜总醒,这个比你之前吃的温和,记得睡前半小时吃。” 沈听白捏着药盒,指尖碰到盒身的温度,心里暖了点,低声说:“谢谢你们。”他没提自己已经连着三天能睡满五个小时了,自从搬来这里,没有了别墅里空旷的回声,没有了许知年若有若无的冷气压,连失眠都轻了些。 温砚把画框放在腿上,打开搭扣,露出里面的画:浅灰色的底色上,画着公寓楼下的长椅,长椅上坐着个人,膝头摊着本子,手里捏着片银杏叶,嘴角微微上扬,正是沈听白坐在树荫下的样子。笔触很轻,连风卷着头发的弧度都画得软乎乎的,没有一点冷意。 “在画室正好看到就画了。”温砚说,“你要是不喜欢,我……” “喜欢。”沈听白打断他,伸手碰了碰画纸上的银杏叶,指尖扫过细腻的颜料,“我很喜欢,谢谢你。”这是他搬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不是金钱,不是物质,是有人把他安安静静坐着的样子,认真画进了画里。 陆栖衍在旁边凑趣:“那必须喜欢!咱砚砚画了一上午,早上吃饭都在想你头发飘的方向对不对——哎,砚砚,你刚才还不让我说!” 温砚瞪了他一眼,耳尖更红了,伸手把画框往沈听白那边推了推:“挂到墙上吧,墙上空着不好看。” 沈听白刚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很低沉,却有点耳熟。他后背僵了一下,没回头,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药盒。陆栖衍的笑声也停了,抬头往街对面看了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街对面停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半降,许知年坐在驾驶座上,视线正落在这边。他没下车,也没按喇叭,就那么坐着,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动了动,像是在犹豫什么。 “装什么装,想看就过来啊,又躲车里当缩头乌龟算什么事儿。”陆栖衍没压低声音。 温砚拉了拉陆栖衍的胳膊,摇摇头,又看了眼沈听白的后背,他肩膀绷得很紧,却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银杏叶重新夹回笔记本里,动作慢得有点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 街对面的车门终于开了。许知年走下来,穿着件简单的深灰色卫衣,没打领带,也没穿平时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点,却还是带着股说不出的紧绷感。他手里拎着个纸袋子,站在路边,没过来,只是隔着几步远,看着沈听白的背影。 “我过来送点东西。”许知年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很久没跟沈听白说话了,“你上次把笔记本落在别墅了,里面夹着你的……额…手稿。” 沈听白这才回头,视线落在许知年手里的纸袋子上——那是他常用的一个蓝色笔记本,里面记着些零散的句子,还有几页是写给他妈妈的信,没来得及寄出去。他当时收拾东西太急,把这个本子忘了,后来也没敢回去拿。 “谢谢。”沈听白站起身,想走过去拿,刚迈出一步,陆栖衍就先他一步冲了过去,把纸袋子抢了过来,翻了翻,确认里面只有笔记本,才递给他,嘴里还嘟囔:“许总倒是有心,还记得送东西来。。。” 许知年只是看着沈听白:“里面的东西没动过,我……”他想说自己看了几页手稿,看到里面写着“想有个小院子,种点薄荷,晚上能听见虫叫”,才知道沈听白想要的从来不是许家少夫人的身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说这些,显得太刻意,也太苍白。 沈听白接过笔记本,抱在怀里,指尖碰到纸页的温度,心里沉了沉。他没看许知年,只是低头说:“东西我拿到了,你回去吧。” “我还带了点别的。”许知年又往前迈了一步,把手里另一个袋子递过来,“你之前说喜欢吃巷口那家的糖糕,我今天路过,买了点,还是热的。” 沈听白的指尖颤了一下,他只在结婚后的第二天,跟许知年提过一次巷口的糖糕,当时许知年正看着文件,嗯了一声,没抬头,他还以为许知年没听见。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许知年居然还记得。 “不用了。”沈听白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个袋子,“我现在不太想吃甜的。”他没说谎,这几天胃刚好点,医生让他少吃甜腻的东西,可更重要的是,他不敢接——许知年的一点示好,就像根细针,会扎破他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平静,让他又想起那些被误解、被冷落的日子。 许知年的手僵在半空,袋子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透过纸袋,能闻到甜香。他看着沈听白往后退的动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得慌。 “那我把糖糕放这儿了。”许知年把袋子放在长椅旁边的地上,没再靠近,“你要是想吃了,再拿。”说完,他又看了眼沈听白怀里的画框,视线在画纸上停留了几秒,才转身往街对面走,脚步比来时慢了点,走到车边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沈听白已经重新坐回了长椅上,没看他,只是低头翻着手里的笔记本,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软乎乎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许知年坐回车里,没立刻开车,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陆栖衍的微信。看到陆栖衍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你别打扰沈听白,他现在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 “我知道了。”许知年回了消息,收起手机,发动了车子。路过咖啡馆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个穿米色毛衣的女孩,正对着电脑打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旁边放着杯热牛奶,那是沈听白以前的习惯,不管写东西写到多晚,都会喝一杯热牛奶,说这样睡得香。 他心里又沉了沉,踩下油门,车子慢慢驶离了这条街。 这边,陆栖衍把手机揣回口袋,哼了一声。 温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沈听白——他已经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停住,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着,像是在琢磨句子。 “你别对他太凶。”温砚说,“他今天来,没逼听白做什么,也没说不该说的话。” “我不凶他,他就该得寸进尺了!”陆栖衍梗着脖子。 温砚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沈听白的肩膀。沈听白抬起头,笑了笑,眼里没什么情绪,却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没事,我没往心里去。”他确实没往心里去——不是不介意,是太累了,累得没力气去恨,也没力气去在意,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把那些不好的过去,慢慢压下去。 “对了,听白,”温砚转移了话题,“下周六我有个画展,在美术馆,你要不要去?”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我去给你捧场。” “太好了!”陆栖衍立刻凑过来,“我也去!到时候我给你们当司机,还请你们吃火锅,砚砚,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老火锅,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温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画展是下午,火锅晚上吃,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反悔嘛!”陆栖衍笑嘻嘻的,又转向沈听白,“听白,你也一起去哈,那家火锅不辣,有清汤锅底,还能煮嫩豆腐,我记得砚砚说过,你喜欢吃煮得软乎乎的豆腐。” 沈听白心里暖了暖,点头:“好。”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温砚和陆栖衍才走。陆栖衍走之前,又把那个装着糖糕的袋子往沈听白手里塞:“拿着吧,扔了可惜——你要是不想吃,就给你楼下的张奶奶,她喜欢吃甜的。” 沈听白接过袋子,点了点头:“谢谢。” 看着两人走远,沈听白才抱着笔记本和画框,慢慢往楼上走。回到公寓,他把画框挂在客厅的墙上,刚好在书桌对面,坐下来就能看见。又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翻开,里面的银杏叶掉了出来,他捡起来,重新夹好,指尖扫过纸页上的句子,那是他写的:“今天天气很好,风很软,楼下的银杏叶黄了,有人给我送了画,还有枣泥糕。” 他拿起笔,在后面接着写:“还有人送了糖糕,很甜,像小时候妈妈给我买的那种。”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走到厨房,把糖糕拿出来,装在盘子里,下楼送给了隔壁的张奶奶。张奶奶接过糖糕,笑得眼睛都眯了:“听白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总想着奶奶,对了,刚才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车,是不是来找你的?” 沈听白愣了一下,点头:“嗯,一个朋友。” “那小伙子看着挺精神的,就是脸色不太好,站在楼下看了你半天,也没敢上来。”张奶奶叹了口气,“是不是跟你闹别扭了?年轻人嘛,有话好好说,别总憋着。”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跟张奶奶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回了公寓。 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墙上的画,发了会儿呆。手机响了,是温砚发来的消息:“画展的邀请函明天给你送过去,你要是不想见许知年,到时候我让陆栖衍去接你,避开他可能出现的时间。” 沈听白看着消息,手指动了动,回复:“不用,没关系。”他不是不怕见许知年,是觉得没必要,许知年现在的示好,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写自己的东西,至于许知年,他会慢慢把这个人从心里挪出去,就像把那些不好的回忆,慢慢压进心底的角落。 放下手机,他拿起桌上的药盒,倒出一粒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写东西,屏幕上是他新写的小说开头,主角是个喜欢画画的男孩,住在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里,院子里种着薄荷,晚上能听见虫叫,还有个喜欢跟他抢画笔的男孩,总是吵吵闹闹,却会记得他所有的小习惯。 写着写着,窗外的天彻底黑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见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陆栖衍发来的:“许知年刚才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吃糖糕,我没告诉他你给张奶奶了,就说你吃了两块,挺喜欢的。” 沈听白看着消息,没回复,只是对着屏幕笑了笑,然后继续敲键盘。屏幕上的字一行行增多,主角的小院子里,薄荷长得越来越旺,两个男孩的笑声,透过屏幕,飘进了安静的房间里。 而此时,许知年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手里拿着沈听白落在别墅的那个蓝色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一行字,是沈听白的笔迹,很轻,却很清晰:“希望下次生日,能有人记得我不喜欢吃奶油,喜欢吃巷口的糖糕。” 他看了很久,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行字,像是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记着沈听白的喜好,是他这几天一点点打听来的:不喜欢吃香菜,喜欢吃嫩豆腐,喝咖啡要加两勺糖,睡前要喝热牛奶,喜欢银杏叶,喜欢带院子的房子,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 每记一条,他心里就疼一下——这些都是沈听白在他身边的时候,一次次说过的话,他却从来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沈听白当时的语气,不是抱怨,是期待,期待他能记住,期待他能在意。 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许总,您让我找的带院子的房子,找到了几套,都在沈先生住的公寓附近,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许知年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哑:“明天吧,明天上午我过去。”他没指望沈听白能立刻原谅他,也没指望能马上把人接回来,他只是想,先做点沈听白喜欢的事,比如,给他找个带院子的房子,种上他喜欢的薄荷,等他什么时候愿意了,再把这个院子,交到他手里。 挂了电话,许知年又看了眼笔记本上的那行字,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抽屉里——那里还放着他昨天买的薄荷种子,还有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这本可能写的不好,断断续续的也不连贯,攻已经开始追受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完结了,后面的文会理清思路存好稿再发的\( ?ω ?)/[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示好 第14章 豆浆和油条 周日的阳光比前一天更软些,斜斜地淌进沈听白公寓的窗户,落在书桌对面的画框上,画里的银杏叶被晒得像镀了层浅金,连带着画中他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暖了几分。沈听白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那支没写完的笔,目光却没落在屏幕上,而是落在了桌角那个空了的药盒上。 昨晚吃的最后一粒助眠药,今天醒来时居然睡到了早上九点,没有半夜惊醒,也没有梦到别墅里空旷的走廊。他起身走到厨房,想烧点热水,刚拧开燃气灶,就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不重,敲三下停一下,很有分寸,不像是陆栖衍那种咋咋呼呼的拍门方式。 沈听白顿了顿,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是许知年。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没像平时那样梳得整齐,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手里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脚尖微微对着门,却没再敲门,像是在等,又像是在犹豫。沈听白没立刻开门,只是靠着门板站着,听见门外传来很轻的动静,像是袋子蹭到了墙壁,又像是许知年抬手想敲门,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过了大概半分钟,门外的脚步声轻悄悄地往楼梯口挪了挪,沈听白以为他要走,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楼下传来陆栖衍的声音,隔着楼层都透着雀跃:“砚砚!你走慢点,那颜料盒别晃洒了——哎,许知年?你在这儿杵着干嘛?” 沈听白的心猛地提了一下,赶紧打开门。 门口,许知年正被陆栖衍堵在楼梯转角,脸色有点僵,手里的袋子被陆栖衍伸手扒拉了一下,露出里面装着的热豆浆和油条——是巷口那家老字号的,沈听白以前偶尔会在早上绕路去买,只跟许知年提过一次“油条要炸得老一点才香”。温砚跟在陆栖衍身后,怀里抱着个扁平的画筒,看到沈听白开门,脚步顿了顿,拉了拉陆栖衍的胳膊,低声说:“别吵。” 陆栖衍哼了一声,没再揪着许知年不放,只是把手里拎着的保温袋往沈听白手里塞:“听白,刚买的豆腐脑,温小砚特意让老板少放了卤,你胃不好,吃这个软和。”说着,又斜了许知年一眼,“有些人啊,送东西都不敢敲门,杵在这儿当电线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偷东西的。” 许知年的耳尖有点红,没反驳,只是把手里的袋子往沈听白面前递了递,声音比昨天更哑点:“我看你昨天没吃糖糕,早上路过巷口,就买了点这个……你以前说喜欢吃老油条。”袋子递到一半,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豆浆是热的,没放糖。” 沈听白看着那袋油条,指尖动了动,没接。他不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只是每次想起“喜欢”,都能连带想起婚后那个早上,他早起煎了油条,温了豆浆,等许知年起床,许知年却看都没看,只拿了杯黑咖啡就走了,说“油腻,影响上午开会”。 “不用了,”沈听白往后退了半步,视线落在温砚怀里的画筒上,刻意转移了话题,“你们是要去画室吗?” 温砚点了点头,把画筒往身前抱了抱:“昨天画没画完,今天去补几笔。你要是没事,也可以一起去,画室里有你上次说的那本画册。”他话说得轻,却刚好打破了门口的尴尬,既没提许知年的袋子,也没逼沈听白回应,给了他台阶下。 陆栖衍立刻接话:“对!一起去一起去!你在家待着也是对着电脑,去画室晒晒太阳多好,温小砚还能给你画张速写,就画你昨天捏银杏叶的样子,保证比墙上那张还好看!”说着,他又拽了拽温砚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对吧砚砚?” 温砚没反驳,只是看着沈听白,眼里带着点温和的邀请。沈听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确实不想在家待着,一看到书桌,就想起许知年昨天站在楼下的样子,心里沉得慌,去画室待着,或许能清净点。 几个人往楼下走,陆栖衍拉着温砚走在前面,故意放慢脚步,却没回头,只跟温砚小声嘀咕:“你看许知年那怂样,送个早饭都不敢说清楚,活该追不到人。” 温砚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这么大声,又回头看了眼,许知年跟在沈听白身后半步远,手里还拎着那袋油条和豆浆,视线落在沈听白的后背上,没敢往上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温砚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跟陆栖衍说:“别总说他,他现在……应该也在试着改。” “改有什么用?”陆栖衍撇撇嘴,声音压得更低,“以前听白难受的时候,他在哪儿?现在才想起送早饭,早干嘛去了?”话虽这么说,他却没再接着吐槽,只是伸手帮温砚托了托画筒,“你这画筒沉不沉?我帮你拿吧,别累着你胳膊。” 温砚摇了摇头:“不沉,里面就两张画稿。”他顿了顿,又说,“昨天你说喜欢我画的那只猫,我今天把它装裱好了,放在画室里,等会儿给你。” 陆栖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脚步都轻快了点:“真的?就是你上次在公园画的那只橘猫,肚子圆滚滚的那个?我就说那猫跟你一样可爱,你还不信!”他说得直白,没半点掩饰,温砚的耳尖立刻红了,伸手推了他一下,却没推开 。 陆栖衍故意凑过去,让他推在自己胳膊上,还笑嘻嘻地说,“推也没用,等会儿我就要把画挂在我卧室墙上,天天看着。” 前面两人的声音飘过来,软乎乎的,带着点甜意,沈听白的脚步放轻了点,没往前凑,也没回头看身后的许知年。走到单元楼门口,许知年突然停住了脚步,轻声说:“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他手里的袋子还没递出去,却没再坚持——刚才沈听白后退的那半步,他看得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跟着去,只会让沈听白不自在。 沈听白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陆栖衍回头瞪了许知年一眼:“不去正好,省得你在那儿杵着,影响我们听白看画册。”说着,拉着温砚就往小区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沈听白喊:“听白,快点!画室楼下那家面包店刚出炉的牛角包,去晚了就没了!” 沈听白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没再看许知年。 许知年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沈听白的背影跟着那两人走远,直到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豆浆还热着,透过袋子能摸到温度,油条的香气飘出来,却没人要了。 他站了会儿,把袋子放在门口的台阶上,又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写了行字:“豆浆没放糖,油条是老的,凉了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写完,他把纸条压在袋子上,才慢慢转身,往小区外走。 走到小区门口,他没开车,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这条路沈听白昨天跟温砚他们一起走过,他想走一遍,看看沈听白平时看到的风景。路边有几棵银杏树,叶子黄得更透了,风一吹,落下来几片,飘到他脚边。他想起昨天沈听白捏着银杏叶夹进笔记本的样子,弯腰捡了一片,擦了擦叶子上的灰,放进了口袋里。 就像沈听白说的,攒点“活物”,或许能让他记得更清楚点,记得沈听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另一边,沈听白跟着温砚和陆栖衍到了画室。画室在一栋老楼的二楼,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砚”,是温砚自己写的,字迹清瘦,却很有力。推开门,一股松节油的香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阳光晒过画布的味道,很干净。 画室里很宽敞,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画桌,上面铺着画纸,旁边放着几支画笔,颜料盒敞开着,里面的颜料还没干。墙角放着个书架,上面摆着不少画册,还有几本沈听白上次说想看的散文集。陆栖衍一进门就奔着画桌去了,拿起温砚昨天没画完的画看了看——画的是画室窗外的梧桐树,枝叶间漏着阳光,画得软乎乎的。 “哎砚砚,你这树画得真好,”陆栖衍指着画纸上的光斑,“就是这儿,是不是太亮了点?要是再暗一点,是不是更像下午的阳光?”他说得认真,虽然不懂画画,却在仔细看温砚的笔触,没像平时那样瞎起哄。 温砚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昨天光线太足,没注意。”他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浅灰色的颜料,在光斑边缘轻轻扫了两下,原本亮得有点晃眼的地方,立刻柔和下来,刚好像是夕阳斜照的样子。 陆栖衍看得眼睛都直了:“哇!厉害啊温小砚!你怎么这么厉害?就这么扫两下,就不一样了!”他说得夸张,手舞足蹈的,却没碰到画纸,只是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温砚的动作,像怕打扰到他。 温砚放下画笔,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你刚才说的,不是你懂画,是你看得仔细。”他顿了顿,从画筒里拿出那张装裱好的橘猫画,递到陆栖衍手里,“给你的,昨天装裱店刚送过来的。” 画框是浅木色的,刚好配画里圆滚滚的橘猫。陆栖衍接过来,抱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谢谢砚砚!我回去就挂在我床头,每天睡觉前看一眼,保证睡得香!”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温砚,“对了,给你的。昨天路过饰品店看到的,觉得跟你挺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的小胸针,形状是一片银杏叶,叶子边缘刻着很细的纹路,不张扬,却很精致。温砚愣了一下,拿起胸针看了看,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了点——他昨天跟陆栖衍提过一句“沈听白夹在笔记本里的银杏叶很好看”,没想到陆栖衍就记下来了。 “喜欢吗?”陆栖衍凑过来,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我看你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素色的,别上这个应该挺好看的。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一个……” “喜欢,”温砚打断他,把胸针别在了自己的米色毛衣上,刚好在领口旁边,不显眼,却刚好能看到,“谢谢。” 陆栖衍的脸瞬间红了,挠了挠头,没再说话,只是抱着那幅橘猫画,在画室里转来转去,找合适的地方暂时放着——一会儿要带回家,不能碰坏了。 沈听白坐在书架旁边的小沙发上,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他拿起那本想看的散文集,翻开,却没立刻看进去,脑子里想起刚才在单元楼门口,许知年递袋子时的样子,他的手有点抖,递到一半又顿住,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怕自己递得太急,吓着他。 “在想什么?”温砚走过来,手里端着杯温水,递给沈听白,“刚才看你一直没翻书。” 沈听白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温的,刚好适口:“没什么,就是想起刚才……许知年的样子。”他说得轻,没带什么情绪,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温砚在他旁边坐下,没追问,只是说:“他昨天回去后,给我发了微信,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喜欢去什么地方。我没说太多,只说了巷口的油条和你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帮他说话,只是觉得,有些事,你要是想知道,或者想面对,至少得知道他在做什么。要是不想,也没关系,我和陆栖衍会帮你挡着。” 沈听白点了点头,心里暖了点——温砚从来不会逼他做什么,也不会劝他“原谅”,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给了他选择的余地。他翻开手里的散文集,刚好翻到一页写着银杏叶的段落,里面写着:“秋天的叶子落下来,不是结束,是换一种方式留在身边——比如夹在书里,比如记在心里。” 他看着那段话,指尖轻轻划过硬硬的纸页,想起刚才许知年捡银杏叶的样子——要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感动,会觉得许知年终于记得他了,可现在,他只觉得有点空,像心里缺了一块,就算许知年做再多,也填不上那块空缺。 “对了,”温砚突然想起什么,“下周六的画展,邀请函我带来了,给你。”他从画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米白色的邀请函,上面印着画展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他画的一小幅银杏叶图案,“到时候陆栖衍会开车来接你,要是你不想碰到许知年,我们可以早点去,避开人流多的时候。” 沈听白接过邀请函,指尖碰到上面的银杏叶图案,点了点头:“不用避开,没关系。”他是真的觉得没关系,许知年现在做什么,都影响不到他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看温砚的画展,吃陆栖衍说的那家老火锅,过自己的小日子。 陆栖衍抱着画走过来,刚好听到这话,立刻说:“没关系也不行!万一许知年又跟昨天那样杵在旁边,影响你看画的心情怎么办?我跟你说,我已经跟画展的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了,到时候给你留个前排的位置,许知年要是敢靠近,我就把他赶出去!” 温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别胡说,画展是公开的,他想来就来,我们没资格赶他。”说着,他又看向沈听白,“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跟我说,我们可以先离开。” 沈听白笑了笑:“真的没事。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面包店,牛角包是不是快卖完了?我想去买两个,早上没吃饭,有点饿了。” 陆栖衍立刻举手:“我陪你去!温小砚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顺便给你带个你喜欢的蔓越莓饼干!”说着,拉着沈听白就往门口走,走之前还回头对温砚说,“砚砚你别乱动画笔啊,等我回来给你递颜料!” 温砚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走出门,才拿起那支刚才画树的画笔,轻轻蘸了点黄色颜料,在画纸的角落添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刚才陆栖衍说“像下午的阳光”,他觉得,加片银杏叶,更像今天的天气,软乎乎的,带着点甜。 沈听白和陆栖衍走到楼下的面包店,刚好还有最后两个牛角包。陆栖衍付了钱,把牛角包递给沈听白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听白,你别理许知年啊,他现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以前欠你的太多了,就算他送一年早饭,也补不回来。” 沈听白咬了口牛角包,外皮酥脆,里面软乎乎的,带着点黄油香,很好吃。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没理他。” “知道就好,”陆栖衍咽下面包,又说,“你要是觉得闷,就跟我和温砚一起出来玩,别一个人在家待着。温砚说你喜欢薄荷,下次我们去花市,买盆薄荷回来,放在你书桌上,既能闻香,又能提神,比你对着电脑强。” 沈听白心里暖了暖,刚想说话,就看见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许知年。他穿着刚才那件浅灰色卫衣,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种着几株刚冒芽的薄荷,站在街角的树影里,没过来,只是看着这边,像是怕被他发现,又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吃得开心。 沈听白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了口牛角包,继续往前走。 第15章 薄荷 牛角包的黄油香还留在齿间,酥松的外皮碎渣落在沈听白的指尖,他低头捻起那点碎屑,看着它被风卷着飘到路边的银杏树根下,悄无声息地融进松软的泥土里。陆栖衍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刚才在画室没好意思说,许知年昨天下午就去巷口那家早餐店蹲点了,跟老板反复确认“老油条要炸到外皮发脆、内里不柴”,连豆浆放多少水、煮几分钟不糊底都问得清清楚楚,活像个第一次给人买早饭的毛头小子。 沈听白没接话,只是顺着人行道慢慢走,阳光穿过银杏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片半黄的叶子悠悠落下来,刚好落在他的鞋尖。他想起刚才在街角看到的许知年。 那人手里的薄荷盆栽很小,塑料盆壁上还沾着点泥土,许知年的指尖捏着盆沿,指节微微泛白,像是怕捏重了碰坏刚冒芽的嫩叶。他明明看见自己和陆栖衍了,却没过来,就那样站在树影里,像株被遗忘在角落的植物,安安静静地看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听白?发什么呆呢?”陆栖衍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把刚买的蔓越莓饼干递过来,“温小砚爱吃这个,你也尝一块?甜口的,不腻。” 沈听白接过饼干,咬了一小口,蔓越莓的酸甜混着黄油的香,比他想象中更柔和。他点了点头:“挺好吃的,温砚应该会喜欢。”说话间,眼角的余光又扫了眼刚才许知年站过的街角,那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阵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就像许知年刚才的目光,安静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两人往画室走,陆栖衍还在说许知年的“糗事”——说他昨天给温砚发微信问沈听白喜好时,措辞改了七八遍,连“他平时早上喜欢喝甜豆浆还是咸豆浆”都问得小心翼翼,活像在跟客户谈几千万的生意,一点都没有平时在公司里“许总”的架子。沈听白听着,嘴角没什么起伏,心里却莫名想起以前的事。 记得婚后有一次,他早起给许知年煮豆浆,不知道对方爱喝甜的还是咸的,就两种都弄了,结果许知年看都没看,只拿了杯黑咖啡,说“喝这些太麻烦,影响效率”。那时候他还觉得委屈,偷偷把两杯豆浆都喝了,甜的腻得慌,咸的又太淡,喝到最后,嘴里只剩一股涩味。 “对了,”陆栖衍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压低了点,“温小砚跟我说,你最近睡眠好点了?昨天他还担心你吃助眠药伤身体,让我告诉你,别总熬夜写东西。” 沈听白脚步顿了顿,手里的饼干捏得紧了点。他没跟温砚说自己昨晚睡得很好,也没说今天醒来时没有梦到别墅里的走廊,那是离婚后,他第一次没在半夜惊醒,第一次在早上九点自然醒,醒来时阳光刚好落在枕头上,暖融融的,没有那种窒息的压抑感。他想了想,还是轻描淡写地说:“嗯,最近睡得还行,可能是……公寓里比较安静。” 陆栖衍“哦”了一声,没多问。他知道沈听白不喜欢提以前的事,也不喜欢别人追问他的状态,就像温砚说的,有些事,得等沈听白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外人急不来。两人回到画室门口时,刚好听见里面传来画笔划过画纸的声音,很轻,沙沙的,混着窗外风吹树叶的声响,格外安静。 推开门,就看见温砚坐在画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细画笔,正在给画纸角落的银杏叶添细节。浅黄的颜料在他笔下慢慢晕开,叶子的边缘被描得很柔和,叶脉的纹路细得几乎要看不清,却又清晰地勾勒出叶片的形状,像是刚从树上落下来的样子,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他穿着的米色毛衣上,那枚银杏叶胸针别在领口旁边,银色的金属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不显眼,却刚好和画纸上的银杏叶呼应着,透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回来啦?”温砚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放下画笔,指了指桌上的水杯,“给你们晾了水,温着的。” 陆栖衍把蔓越莓饼干递过去,凑到画桌前看那幅画:“哇,温小砚,你加的这片银杏叶也太好看了!跟真的一样!哎,你是不是照着刚才落在门口的叶子画的?” 温砚点了点头,拿起饼干咬了一口,嘴角弯了弯:“刚才风把叶子吹到窗台上了,觉得好看,就添上了。” 沈听白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松。 温砚拿起画笔,在银杏叶旁边又添了点浅金色的颜料,像是给叶子镀了层阳光:“他昨天问我你喜欢什么植物,我说你之前提过薄荷,说闻着清醒,适合写东西。” 沈听白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有点发烫。他想起刚才许知年手里的薄荷盆栽,嫩叶刚冒出来,浅绿色的,看着很脆弱,像是需要细心照顾才能活下去。他突然有点恍惚——许知年以前从来不会记这些小事,别说他喜欢的植物,就连他的生日,都能记错成公司合作方的纪念日。现在这人却会因为一句随口提的话,跑去买薄荷盆栽,还小心翼翼地护着,站在街角看了半天,连靠近都不敢。 “别想太多。”温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很轻,“他做这些,是他的事,你不用有负担。想理就理,不想理,就当没看见。” 沈听白点了点头,走到书架旁边坐下,拿起刚才没看完的散文集。书页还停留在写银杏叶的那一页,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秋天的叶子落下来,不是结束,是换一种方式留在身边”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刚才许知年捡银杏叶的样子——那人弯腰时,卫衣的帽子滑下来一点,遮住了半张脸,指尖擦叶子上的灰时,动作很轻,像是在碰什么珍贵的东西。以前他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开心,会觉得许知年终于把他放在心上了,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就算许知年做再多,也填不上那块空缺。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划过画纸的沙沙声、陆栖衍偶尔跟温砚说句话的声音,还有窗外风吹树叶的声响。沈听白慢慢翻着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却没怎么看进去,脑子里反复想起刚才在单元楼门口的场景——许知年递袋子时,手有点抖,递到一半又顿住,耳尖红得厉害,像是怕被他拒绝,又像是怕自己递得太急,吓着他。他想起许知年说“豆浆没放糖,油条是老的”时,声音比平时更哑,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话。他也想起自己后退的那半步,想起许知年看到他后退时,眼里那点光慢慢暗下去的样子。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拒绝的,只是一看到那袋油条和豆浆,就想起婚后那个早上,自己煮了豆浆、炸了油条,等许知年起床,结果对方却连看都没看,只说了句“油腻,影响上午开会”。那时候的委屈和失落,像埋在心里的种子,这么久了,就算表面上忘了,根却还在,一碰到相似的场景,就会悄悄冒出来,提醒他以前的事。 “听白,你看这个。”温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人拿着画筒走过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画纸,“上次你说喜欢我画的银杏林,我上周又画了一张,你看看喜欢吗?” 沈听白抬起头,接过画纸。画纸上是一片银杏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金黄一片,连空气都像是暖的。画的角落,有一只小小的猫,正蜷在落叶堆里睡觉,尾巴尖轻轻搭在一片银杏叶上,透着点慵懒的惬意。他看得很认真,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的落叶,像是能摸到那种柔软的质感。 “很好看。”沈听白由衷地说,嘴角难得扬了扬,“比上次那张更暖。” 温砚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你喜欢就好。我打算把这张画放到下周六的画展上,名字就叫《暖秋》。”他顿了顿,又说,“到时候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画得不好的地方。你比我懂怎么把‘暖’的感觉写出来,肯定也比我懂怎么画出来。” 沈听白摇了摇头:“我不懂画画,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他看着画纸上的银杏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了点,暖融融的——不是许知年送早饭时那种带着点涩味的暖,而是像阳光晒在身上的那种,温和、踏实,没有负担。 陆栖衍凑过来,也看了看画:“哇!温小砚,你这画得也太好看了!到时候画展上,我肯定第一个买!不对,我要把它挂在我们家客厅,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家砚砚多厉害!”他说得直白,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骄傲,温砚的耳尖又红了,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推开,反而被陆栖衍趁机握住了手。 沈听白看着两人的互动,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看书。书页翻过几页,刚好看到一段写“朋友”的话。 “真正的朋友,不是在你难过时说‘别难过’,而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你,给你递一杯温水,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他想起这阵子温砚和陆栖衍对自己的照顾——温砚会在他失眠时陪他在画室待着,什么都不说,只陪他看画;陆栖衍会记得他胃不好,每次买东西都挑软和的,会在许知年靠近时第一时间挡在他前面。他们从来没劝过他“原谅许知年”,也没逼他“快点好起来”,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让他觉得,就算没有许知年,他也能好好地过下去。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了,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落在画桌上,把那幅《暖秋》照得更暖了。温砚开始收拾画具,把颜料管一个个盖好,放进颜料盒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陆栖衍在旁边帮忙,却越帮越忙,把画笔放错了笔筒,又把画纸弄皱了角,被温砚轻轻说了句“你别碰,我自己来”,他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着,站在旁边看着温砚收拾,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沈听白合上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银杏树。风一吹,叶子落得更勤了,一片接一片,像是在跳一支缓慢的舞。他想起刚才许知年捡银杏叶的样子,想起那人放在单元楼门口的豆浆和油条,想起那张压在袋子上的纸条——“豆浆没放糖,油条是老的,凉了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字迹很工整,却看得出来写得很用力,像是怕字写得太轻,被风吹走了似的。 “要走了吗?”温砚走过来,手里拿着沈听白的外套,“太阳快下山了,风有点凉,穿上外套。” 沈听白接过外套穿上,拉链拉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们……下午还要回公寓那边吗?” 温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回去拿东西?还是……想看看许知年放的早饭?” 沈听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不是想吃那袋油条和豆浆,只是心里有点放不下——他想知道,那袋东西还在不在,豆浆是不是还热着,许知年写的纸条有没有被风吹走。他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奇怪,明明已经拒绝了,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后续,就像看一本书,看到一半停了,心里总惦记着后面的情节。 温砚点了点头:“我们可以陪你回去看看。不过你要是不想碰到许知年,我们就在楼下等你,你自己上去拿。” 陆栖衍立刻接话:“对!我跟温小砚在楼下帮你盯着,要是许知年敢出现,我就把他赶走!保证不让他打扰你!” 沈听白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好,很快。” 三人往沈听白的公寓走,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有风卷着落叶的声音。快到单元楼门口时,沈听白让温砚和陆栖衍在楼下等,自己一个人上去。走到二楼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台阶上的袋子——袋子还在,外面套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像是怕被风吹脏了。他走过去,弯腰拿起袋子,能感觉到里面还有点温度,豆浆应该还没凉透。 袋子上面的纸条还压着,没有被风吹走。沈听白拿起纸条,指尖碰到纸面,能感觉到许知年写字时留下的力道——“豆浆没放糖,油条是老的,凉了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字迹很认真,甚至有点拘谨,最后那个“下”字的笔画还顿了一下,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去。他看着纸条,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有点酸。 他打开袋子,里面的油条用油纸包着,还能闻到淡淡的油香,是他喜欢的那种老油条的味道。豆浆装在保温杯里,他打开杯盖,热气冒出来,带着豆浆特有的香,确实没放糖,是他现在能喝的味道。他想起刚才许知年在巷口跟老板确认“老油条要炸到外皮发脆”的样子,想起那人手里的薄荷盆栽,想起街角树影里安静的目光,心里突然有点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许知年的这些改变,是该接受,还是该继续拒绝。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什么。沈听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袋子攥紧了点,抬头往楼梯口看——是许知年。 那人手里还拿着刚才那盆薄荷盆栽,塑料盆壁上的泥土已经擦干净了,许知年的指尖捏着盆沿,指节微微泛白。他显然没料到沈听白会在这里,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点慌乱,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了。他的目光落在沈听白手里的袋子上,眼里闪过点光亮,却又很快暗下去,像是怕沈听白会把袋子扔了。 “我……”许知年张了张嘴,声音很哑,比早上更甚,“我过来看看……袋子还在不在。你要是……不想吃,扔了也没关系。”他说得很轻,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跟沈听白道歉,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沈听白看着他,没说话。许知年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浅灰色连帽卫衣,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耳尖还是红的,像是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消下去过。他手里的薄荷盆栽很小,嫩叶在灯光下泛着浅绿色的光,看着很脆弱,需要人好好照顾。 过了一会儿,沈听白才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许知年听见:“豆浆还热着。” 许知年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明白沈听白的意思,眼里瞬间闪过点光亮,却又很快压下去,怕自己会错了意。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捏着薄荷盆栽的手更紧了点,指节泛白的程度更明显了。 “薄荷……”沈听白的目光落在那盆薄荷上,又补充了一句,“刚冒芽的,不好养。” 许知年这次反应快了点,立刻点头:“我查了,说要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少浇水,不能浇太多……”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自己说多了会惹沈听白烦,“我……我要是养不好,再给你买一盆。”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许知年手里的薄荷盆栽,心里那点乱慢慢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办法完全原谅许知年,也没办法立刻接受他的好,但是……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或许,像温砚说的那样,不用逼自己立刻做决定,先试着看看,看看许知年是不是真的能改变,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还在意他…… 陆和沈是朋友,不知道咋写的好像有点暧昧[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薄荷 第16章 盆栽 许知年捏着薄荷盆栽的手猛地松了松,又立刻攥紧,像是怕那点刚冒芽的嫩叶突然折了。他看着沈听白手里半开的袋子,鼻尖隐约飘来油条的油香和豆浆的热气,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还热着就好……我以为你早走了,怕凉透了不好喝。” 沈听白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纸条重新压回袋子上,指尖划过那行拘谨的字迹时,刻意放轻了力道。楼梯间的声控灯亮着暖黄的光,刚好落在许知年的发顶,能看到他额前碎发上沾着的一点灰尘,像是刚才在楼下等了很久,被风吹得落了灰。 “你……”许知年张了张嘴,目光从薄荷盆栽移到沈听白脸上,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台阶角落的一片银杏叶上,“你要是觉得还行,就趁热喝。油条凉了会软,不好嚼。”他说得很轻,像是在提醒一个普通朋友,连语气里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哪句话说得重了,让沈听白皱起眉头。 沈听白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保温杯,热气还在轻轻往上冒,氤氲着淡淡的豆香。他想起刚才在画室里,温砚说“他昨天问我你喜欢什么植物”时的语气,想起陆栖衍说“他改微信措辞改了七八遍”的样子,心里那点乱又涌了上来。他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许知年听见。 许知年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像是蒙尘的灯突然被点着了,连耳尖的红都深了点。他捏着盆栽的指节终于放松了些,不再泛白,只是指尖还是轻轻蹭着塑料盆壁,像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你……慢慢喝,我不打扰你。”说着就要转身往下走,脚步却放得极慢,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怕走快了会惊到沈听白。 “许知年。”沈听白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许知年的脚步顿住,几乎是立刻就转了过来,动作快得有点慌,手里的薄荷盆栽晃了晃,几片嫩叶轻轻抖了抖,看得沈听白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许知年见状,赶紧把盆栽护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护着什么易碎品:“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豆浆太烫了?” “盆栽。”沈听白指了指他怀里的薄荷,“你刚才说,查了怎么养?” “对!”许知年立刻点头,语气比刚才轻快了点,却还是不敢说得太急,“我查了攻略,说薄荷喜欢阳光,每天要晒三四个小时,但是不能暴晒;浇水也不能多,隔两三天浇一次,每次浇到土湿就行,不能淹着根……”他说着,还伸手轻轻碰了碰最上面的那片嫩叶,动作轻得像碰棉花,“我还买了小喷壶,要是空气干,就给叶子喷点水,不会让它蔫了。” 沈听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以前婚后,他在阳台种过一盆薄荷,那时候许知年总说“这东西占地方,还招虫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最后那盆薄荷因为他忙着照顾生病的许知年,忘了浇水枯了,许知年也只是随口说了句“枯了就扔了,再买新的”。可现在,这人却会为了一盆刚冒芽的薄荷,查遍攻略,还小心翼翼地护着,连碰一下都怕碰坏。 “楼下风大。”沈听白沉默了会儿,才慢慢说,“你要是不方便带回去,先放我这儿吧。” 许知年愣住了,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眨了眨眼,看着沈听白,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有点发颤:“放……放你这儿?真的可以吗?你要是嫌麻烦,我……我可以每天过来浇水,不进门,就在门口把它抱下去晒会儿太阳就行。” “不用。”沈听白摇了摇头,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放阳台。” 许知年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护着薄荷盆栽,眼神里满是犹豫,像是怕自己一脚踏进去,就会打破眼前这难得的平静。他看了眼沈听白敞开的房门,里面能看到简单的家具。 一张小沙发,一个摆满书的书架,阳台的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晃着,没有一点以前许家别墅的奢华,却透着种让人安心的安静。 “我……我很快就好,不耽误你。”许知年最后还是咬了咬下唇,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踩脏了地板。他抱着薄荷盆栽走到阳台,先仔细看了看阳台的光照——左边靠墙的位置阳光最足,又不会被风吹到,刚好适合薄荷生长。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盆栽放在那里,又伸手摸了摸盆土的湿度,确认不干燥,才放心地直起身。转身时,刚好看到沈听白正站在客厅中间,手里拿着那袋油条豆浆,却没吃,只是看着袋子上的纸条发呆。许知年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应该还是没睡好,心里突然就有点疼。 “我……”许知年想说点什么,比如“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或者“油条凉了我再去给你买新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说多了,沈听白会烦,会赶他走,毕竟现在能让他进门放一盆薄荷,已经是沈听白最大的让步了。 沈听白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的视线。许知年赶紧移开目光,落在阳台的地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卫衣袖口,那是件旧卫衣,袖口都有点起球了,还是以前沈听白给买的,他穿了好几年,离婚后也没扔,反而经常穿,像是穿着这件衣服,就能离沈听白近一点。 “你要走了?”沈听白先开了口,声音很轻。 “啊?哦,对,我走了。”许知年立刻点头,转身往门口走,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像是想多看沈听白几眼,又怕被发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这是……薄荷浇水的时间,我写在上面了,你要是忘了,就看看这个。要是叶子蔫了,就给我发消息,我……我很快就过来。” 他没敢要沈听白的新手机号,只是上次在温砚那里,偷偷记下了沈听白的微信,沈听白没删他,却也没回过他的消息,他发的那些“天气冷了加衣服”“记得吃晚饭”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可他还是每天都发,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沈听白看了眼鞋柜上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和之前那张一样认真,甚至更详细,连“每周三下午三点浇一次水,一次半杯”都写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薄荷叶子,画得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知道了。”沈听白轻轻嗯了一声。 许知年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点,却又很快压下去,怕沈听白觉得他太得意。他最后看了眼沈听白,又看了眼阳台的薄荷盆栽,才轻轻带上门,动作轻得像怕碰响了门锁。 门关上的瞬间,沈听白才松了口气,刚才一直紧绷的肩膀慢慢垂了下来。他走到鞋柜边,拿起那张写着浇水时间的纸条,指尖蹭过那个歪歪扭扭的薄荷叶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了点,不再像刚才那么空落落的。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油条豆浆放在茶几上,没急着吃,只是看着那袋东西发呆。阳台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薄荷的淡香,混着豆浆的热气,飘在空气里,很舒服。他想起刚才许知年在阳台蹲下来放盆栽的样子,想起那人护着薄荷时小心翼翼的眼神,想起楼梯口那句“扔了也没关系”,心里那点乱慢慢平复下来,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酸,有点软,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豆浆,温温的,刚好入口,没有糖,却带着豆浆本身的香,是他现在喜欢的味道。又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外皮还是脆的,内里不柴,正是他跟许知年提过一次的“老油条该有的味道”,那时候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许知年居然记到了现在。 吃着吃着,沈听白就想起了婚后那个早上。那时候他也是早起煮了豆浆,炸了油条,特意按照许知年喜欢的口味放了糖,结果许知年看都没看,只拿了黑咖啡,说“油腻,影响开会”。那时候他委屈得躲在厨房哭了半天,把两杯豆浆都喝了,甜得发腻,最后嘴里只剩涩味。可现在,同样是豆浆油条,却让他尝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不是甜,也不是涩,是暖,是那种被人放在心上记着的暖。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温砚打来的。沈听白接起电话,温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很轻:“怎么样?东西还在吗?没碰到许知年吧?” “在。”沈听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碰到了,他……送了盆薄荷过来,我让他放家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温砚的声音,语气很平静:“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用勉强。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跟陆栖衍过来陪你。” “我没事。”沈听白笑了笑,声音比刚才轻快了点,“就是……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正常。”温砚说,“毕竟以前的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你不用逼自己立刻做决定,也不用觉得欠他什么,他做这些,是他应该做的。你要是想接受,就慢慢接受;不想接受,就直接告诉他,不用心软。” 沈听白嗯了一声,心里踏实了点。温砚总是这样,不会劝他原谅,也不会逼他放下,只是站在他的角度,给最实在的建议,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挂了电话,沈听白又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半杯豆浆,肚子里暖暖的,舒服了不少。他走到阳台,看着那盆薄荷盆栽,嫩叶在阳光下泛着浅绿色的光,很有生气。他想起许知年写的浇水时间,又看了眼鞋柜上的纸条,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念头。 或许,他可以试着慢慢来,不用急着做决定,也不用急着推开,就像这盆薄荷,慢慢养着,看看它能不能活下去,看看许知年的改变,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到许知年早上发的消息:“今天天气晴,适合晒被子”,下面还附了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以前他看到这些消息,只会觉得烦躁,甚至想拉黑,可现在,他看着那条消息,犹豫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回,却也没像以前那样划走,而是把手机放在了阳台的小桌子上,刚好能看到那盆薄荷。 下午的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户洒在阳台的地板上,给薄荷盆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沈听白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拿起刚才没看完的散文集,翻到写银杏叶的那一页,慢慢读了起来。书页偶尔被风吹得轻轻翻页,混着薄荷的淡香和豆浆的余温,空气里静悄悄的,没有了以前的压抑,只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白听到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他。他抬头往楼下看,刚好看到许知年的身影,那人没走,就站在单元楼门口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时不时抬头往二楼的阳台看一眼,看到他在看,又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地上的落叶,耳尖又红了。 沈听白没出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许知年穿着那件旧卫衣,站在银杏树下,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风一吹,银杏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抬手轻轻拂掉,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了叶子。沈听白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在楼梯口,许知年说“我查了怎么养薄荷”时认真的样子,想起那人手里捏着盆栽、指节泛白的样子,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淡了点,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却没怎么看进去,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楼下瞟。许知年还站在那里,没靠近,也没走,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银杏树下,像是在守着什么。沈听白看着他的身影,心里突然就觉得,或许这个秋天,不会像以前那么冷了,或许这盆薄荷,能在他的阳台上活下去,或许许知年的改变,能让他慢慢放下以前的委屈,重新试着去相信。 他拿起手机,再次点开微信,看着许知年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薄荷的叶子有点干,是不是该喷水了?”,敲完后,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看到楼下的许知年突然掏出手机,看到消息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突然被点亮的灯。他抬起头,往阳台看过来,刚好对上沈听白的目光,这次没有躲闪,反而咧开嘴笑了笑,笑得有点傻,却很真诚。 沈听白看着他的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很暖。他对着楼下的许知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重新拿起散文集,这一次,他终于能看进去了,书页上的文字,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变得格外温柔,“秋天的叶子落下来,不是结束,是换一种方式留在身边”。 楼下,许知年握着手机,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看着沈听白发来的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怕自己看错了。他抬起头,看着阳台的方向,沈听白已经坐回了椅子上,背影在阳光下很安静,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得厉害。他握紧手里的小喷壶,脚步放得极轻,慢慢往楼上走,他要去给薄荷喷水,要按照自己写的浇水时间,好好照顾那盆薄荷,就像好好照顾他和沈听白之间,这一点点刚冒芽的希望。 第17章 糗事 许知年的脚步在楼梯上放得极轻,每一级台阶都踩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鞋底与水泥地碰撞的声响会惊扰到二楼的人。手里的小喷壶被他攥得有点紧,壶身冰凉的塑料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指尖的微颤,他还在反复确认沈听白发来的消息,那句“薄荷的叶子有点干,是不是该喷水了”在屏幕上亮着,字里行间没有不耐烦,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询问,让他心脏跳得比刚才更快了些。 走到二楼门口时,他顿了顿,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没有脚步声,只有隐约传来的翻书声,很轻,和阳台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声搅在一起,安静得让人安心。他抬手想敲门,指节悬在门板上又停住,想起沈听白刚才让他进门时的平静模样,又怕自己突然敲门会吓着对方,最后只是轻轻推了推虚掩的门,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听白正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手里捧着那本散文集,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落在了薄荷盆栽的嫩叶上。听到门响,他转过头,刚好对上许知年探进来的半个脑袋,那人还穿着那件起球的旧卫衣,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手里举着小喷壶,像是举着什么需要格外谨慎对待的东西,眼神里带着点紧张,还有点藏不住的雀跃。 “我……我来给薄荷喷水。”许知年赶紧开口,声音放得比刚才更轻,生怕打破屋里的平静,“你说叶子干,我怕你不知道怎么喷,就……” “进来吧。”沈听白打断他的话,语气很淡,却没有驱赶的意思。他转回头,重新看向那盆薄荷,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外层的一片嫩叶,确实有点发蔫,刚才阳光晒得久了,叶片边缘微微卷了点边。 许知年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喷壶的喷嘴调到最细的雾状,才慢慢凑到薄荷旁边。他半蹲下来,身体放得很低,几乎是贴着阳台的地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给易碎的瓷器除尘,先从叶片背面开始喷,细细的水雾落在浅绿色的叶面上,留下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再转到正面,避开刚冒出来的芽尖,怕水流太急把嫩芽冲坏了。 沈听白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阳光从许知年的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边,能看到他认真的侧脸,眉头微微蹙着,嘴角抿成一条轻浅的弧线,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气流太急会吹掉叶片上的水珠。这模样和以前那个连阳台绿植都懒得看一眼的许知年,判若两人。 以前婚后,许知年总说他“摆弄这些草有什么用”,每次他蹲在阳台给薄荷浇水,许知年要么是拿着文件匆匆走过,要么是皱着眉说“别弄了,地上全是水”。有一次他给薄荷换盆,不小心把泥土撒在了地板上,许知年回来看到,语气冷得像冰:“沈听白,你就不能安分点?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看着就心烦。”那时候他蹲在地上捡泥土,手指被花盆边缘划破了都没敢说,只是默默把地板擦干净,连薄荷的叶子蔫了都没心思管。 可现在,许知年正半蹲在他的小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给薄荷喷水,连一片叶子都照顾得周到,甚至在喷完后,还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水珠,确认水雾没有过多,才放心地直起身,把喷壶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位置放得很靠边,怕挡住沈听白看书的视线。 “这样就好了,”许知年轻声说,像是在跟沈听白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确认,“雾状的水不会伤叶子,等会儿阳光再晒一会儿,水珠干了就没事了。要是晚上还觉得干,就再喷一点,不用多,对着叶子背面喷两下就行。” 沈听白“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膝盖上。阳台的风刚好吹过来,带着薄荷的淡香和刚喷过水的湿润气息,拂过脸颊时,很舒服。他看着许知年站在阳台边缘,没敢往客厅走,只是偶尔侧过头看一眼客厅里的书架,目光落在那些摆得整齐的书上,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却没敢伸手去碰。 “你……”沈听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不用一直站在那儿,坐吧。”他指了指客厅里的小沙发,那是他平时看书时坐的地方,沙发上还搭着一条浅灰色的毯子,是温砚上次过来时落在这儿的。 许知年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沈听白会让他坐,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压下去,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他点了点头,脚步放得极轻,慢慢走到沙发边,没有坐得太靠里,只是坐在沙发的边缘,半个屁股搭在垫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拘谨得像个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的孩子。 他不敢四处看,只是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刚才沈听白吃剩下的油条和豆浆,保温杯的盖子已经盖好了,油条的油纸包得整齐,看得出来沈听白没有浪费。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沈听白吃了他买的东西,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送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风从阳台吹进来的声音,还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许知年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卫衣的袖口,脑子里想找些话跟沈听白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工作?怕沈听白觉得他又在提那些烦人的事;说薄荷?刚才已经说完了;说以前的事?又怕戳到沈听白的伤口,让他不高兴。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早上陆栖衍跟他说的事,犹豫着开口:“陆栖衍……今天跟我说,温砚的画展下周六就要开始了,他说你也会去?” 沈听白点了点头:“嗯,温砚让我过去帮忙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温砚昨天跟他说画展的事时,还特意提了一句“要是不想见许知年,我就不告诉他你会去”,他当时想了想,说“没事,该见的总会见到”,却没料到,许知年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哦,”许知年应了一声,手指攥得更紧了点,声音放得更轻,“那……我也想去看看,行吗?我不会打扰你们,就站在旁边看看,不说话,也不靠近你。”他说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请求沈听白的同意,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沈听白现在愿意让他进门、让他给薄荷喷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他不敢奢求更多。 沈听白看了他一眼,许知年的头低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还有微微泛红的耳尖。他想起刚才许知年给薄荷喷水时认真的样子,想起那人在楼下银杏树下守着的背影,心里软了软,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说:“温砚的画展是对外开放的,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 许知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看着沈听白,语气里带着点不敢相信:“真的?我……我可以去?” “嗯。”沈听白点了点头,把膝盖上的书拿起来,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却没再看进去,目光落在书页上,却能感觉到许知年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点雀跃,还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他突然反悔。 许知年看着沈听白低头看书的样子,心里踏实得厉害。他坐在沙发边缘,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侧过头看一眼阳台的薄荷盆栽,再看一眼沈听白的侧脸,觉得这样的安静很珍贵,不是以前在许家别墅里那种压抑的安静,而是带着点暖,带着点安心的安静,像是冬日里晒在身上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舒服。 过了一会儿,沈听白觉得有点渴,想起茶几上还有没喝完的豆浆,伸手去拿保温杯。许知年看到,立刻站起来,动作快得有点慌,又怕吓着沈听白,赶紧放慢速度,轻声说:“我来帮你拿吧,杯子有点烫。” 沈听白顿了一下,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点了点头:“谢谢。” 许知年走到茶几边,拿起保温杯,先摸了摸杯壁的温度,确认不烫手了,才双手捧着杯子递给沈听白,手指碰到沈听白的指尖时,他像触电一样赶紧收了回来,耳尖又红了,赶紧转过身,假装去看阳台的薄荷,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听白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豆浆,温温的,刚好入口。他看着许知年站在阳台边缘,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绷紧,像是还在因为刚才的触碰而紧张,心里突然有点好笑以前的许知年,从来不会因为碰他一下而紧张,甚至在婚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很少主动碰他,连牵手都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敷衍得很。 “许知年,”沈听白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许知年立刻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像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了?是不是豆浆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下?还是……你想喝点别的?我去楼下买?” “不用,”沈听白摇了摇头,指了指沙发,“坐吧,不用一直站着。” 许知年哦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边缘,这次比刚才放松了一点,不再是半个屁股搭在垫子上,而是稍微坐得靠里了点,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却不再抠着袖口,而是轻轻交握在一起。 “你……”沈听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最近不用上班吗?总在这儿待着。”他知道许知年是许氏集团的继承人,平时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婚后,许知年总是说“公司事多,走不开”,现在却每天都能在楼下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能在他家里待上一会儿,这让他有点好奇,又有点不解。 许知年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上班的,我把工作都搬到附近的咖啡馆了,离这儿近,能……能过来看看薄荷,也能看看你是不是好好吃饭了。”他说得有点结巴,怕沈听白觉得他是故意盯着自己,赶紧补充,“我没有打扰你的意思,就是……就是怕你忘了吃饭,或者薄荷出什么问题,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我就少过来点,就在楼下看看就行。” 沈听白看着他紧张解释的样子,心里那点不解慢慢淡了,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起陆栖衍之前跟他说的话,“许知年现在把公司的事都推给副手了,每天就守在你楼下,连以前最看重的合作项目都推迟了,你要是再不见他,他估计得在你楼下搭个帐篷住下”。那时候他还不信,觉得陆栖衍是在帮许知年说话,可现在看着许知年的样子,他才有点相信,许知年是真的把工作放在了一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他身上。 “不用,”沈听白轻声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薄荷我会照顾好,饭也会好好吃。”他不是在客套,只是觉得许知年这样把工作放在一边,守着他,有点不值得,以前的许知年,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连他发烧的时候,都能为了工作应酬而彻夜不归,现在却因为他,把工作都推了,这让他心里有点不自在。 许知年却摇了摇头,语气很认真:“工作不忙,那些事交给副手就行,他们能处理好。我……我想多陪陪你,哪怕只是在旁边坐着,不说话也行。”他说得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跟沈听白保证,又像是在跟自己保证。 沈听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豆浆。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从阳台吹进来的声音,还有许知年偶尔轻轻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许知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以前的冷漠,也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让他心里有点乱,却又有点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白的手机响了,是温砚打来的。他接起电话,温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笑意:“听白,你在哪儿呢?陆栖衍说你回家拿东西,怎么还没下来?我们在楼下等你半天了,要不要上来找你?” 沈听白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许知年,犹豫了一下,说:“不用,我在楼上,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沈听白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温砚和陆栖衍在楼下等我,我得下去了。” 许知年也赶紧站起来,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下去。”他怕沈听白拒绝,赶紧补充,“我就在楼下待着,不跟你们一起走,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 沈听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走到门口,拿起挂在门后的外套穿上,许知年跟在他身后,帮他把门拉开,动作轻得像怕碰响了门锁。两人一起走到楼梯口,许知年走在后面,脚步放得极轻,像是在跟着沈听白,又怕离得太近让他不舒服。 走到单元楼门口时,沈听白就看到温砚和陆栖衍站在银杏树下,陆栖衍正踮着脚往楼上看,看到沈听白下来,立刻挥手:“听白!你可算下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许知年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呢!” 温砚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沈听白身后的许知年身上,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却没说什么,只是对沈听白说:“没事吧?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你声音有点怪。” “没事,”沈听白笑了笑,“就是在楼上跟许知年说了几句话,耽误了点时间。” 陆栖衍听到“许知年”三个字,立刻皱起眉头,挡在沈听白面前,对着许知年说:“许知年,你没对听白做什么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许知年站在原地,没往前走,只是看着沈听白,语气很轻:“我没欺负他,就是……就是帮他给薄荷喷了点水,聊了聊温砚画展的事。”他怕陆栖衍误会,赶紧解释,甚至不敢看陆栖衍的眼睛,只是把目光落在沈听白身上,像是在寻求他的证明。 沈听白看了陆栖衍一眼,说:“陆栖衍,别这样,许知年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让他上来给薄荷喷水的。” 陆栖衍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听白,你……你让他进门了?”他之前还跟温砚说,沈听白肯定不会让许知年进门,甚至会把他赶出来,没想到沈听白不仅让许知年进了门,还跟他聊了天。 温砚拉了拉陆栖衍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对沈听白说:“既然没事,那我们就走吧,刚才跟画室的房东约好了,要去确认一下画展的布置。” 沈听白点了点头,转身对许知年说:“我走了,薄荷我会照顾好。” 许知年赶紧点头,语气很认真:“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发微信,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回你。画展那天,我会早点去,站在角落里,不打扰你们。” 沈听白“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跟着温砚和陆栖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许知年还站在单元楼门口,手里拿着那个小喷壶,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眼神里带着点不舍,还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陆栖衍也回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这家伙,还站在那儿看,真以为听白让他进门了,就能复合了?” 温砚轻轻拍了拍陆栖衍的肩膀,轻声说:“别这么说,听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陪着他就好。”他看了一眼沈听白的侧脸,沈听白的目光还落在许知年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却没有以前的抗拒,心里知道,沈听白对许知年的态度,已经慢慢松动了。 沈听白收回目光,跟着温砚和陆栖衍往画室走。路上,陆栖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许知年的“糗事”,说许知年昨天去给沈听白买早饭,在巷口的早餐店跟老板确认了半天“老油条要炸到外皮发脆”,甚至还让老板炸了一根给他尝,确认味道对了才买的…… 第18章 馄饨 温砚的画室在老城区一条爬满藤蔓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风一吹,墙头上的三角梅落下来,刚好砸在沈听白的肩头。他弯腰捡起花瓣,指尖触到那点柔软的粉,忽然想起刚才许知年站在单元楼门口的模样,那人手里攥着小喷壶,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像怕他走得快了,连最后一点影子都抓不住。 “在想什么?”温砚的声音轻轻传来,手里拎着刚从巷口便利店买的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沈听白,“脸色不太好,是刚才在楼上累着了?” 沈听白回过神,摇了摇头,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才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的闷:“没有,就是在想……薄荷晚上会不会又干了。” 陆栖衍在旁边嗤笑一声,伸手搭在温砚的肩膀上,晃了晃:“想什么薄荷啊,我看你就是在想许知年那个家伙!刚才在楼下,你回头看他那眼神,我都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心软了!” 沈听白的耳尖微微发烫,没反驳,只是把手里的三角梅花瓣捏得紧了点。他确实没反驳的立场,刚才许知年蹲在阳台给薄荷喷水时,指尖轻碰叶片的认真模样;递保温杯时,手指碰到他就像触电般收回的慌乱模样;还有被陆栖衍质问时,眼神依赖地看向他的模样……那些细碎的瞬间,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轻轻扫过,痒得人没法忽视。 温砚拍了拍陆栖衍的手背,示意他别再说了,转头对沈听白说:“心软也没关系,不用逼自己硬撑。你以前总说,感情不是非黑即白的,现在也一样嘛,你想慢慢看,就慢慢看;想停下来,就停下来,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沈听白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些。温砚总是这样,从不会像陆栖衍那样咋咋呼呼地追问,也不会劝他“原谅”或“放下”,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让他觉得“犹豫”和“不确定”都是被允许的。 三人走到画室门口,温砚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画室不大,靠墙摆着几排画架,上面大多是温砚未完成的风景——巷口的老槐树、河边的芦苇荡、还有上次沈听白陪他去公园画的银杏林。最里面的画架上盖着一块浅灰色的布,看起来是温砚最近在忙的新作。 “房东说昨天把墙角的裂缝补好了,我得先看看有没有影响画具。”温砚说着,走到靠墙的画架旁,伸手掀开那块布,画布上是一片薄荷田,浅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叶片上的水珠画得格外细致,连水雾的朦胧感都恰到好处,像极了刚才许知年在阳台喷过水的那盆薄荷。 沈听白愣了一下,走到画架前,指尖轻轻拂过画布边缘,没碰到颜料:“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上周吧,”温砚蹲下来,检查画架下面的储物箱,“那天你说许知年给你送了盆薄荷,我就想着画下来。你说他查了好多攻略,连喷水要避着芽尖都知道,我就想把薄荷那种‘被仔细照顾着’的样子画出来。” 陆栖衍凑过来看了看,伸手戳了戳画布上的薄荷叶子:“哟,画得还挺像!不过温砚,你这画里的薄荷,怎么跟许知年那家伙给听白送的那盆一模一样?连叶子卷边的样子都像,你该不会是偷偷去听白楼下看过吧?” 温砚抬头看了陆栖衍一眼,眼底带着点笑意:“是看过一次,那天你说许知年在楼下守了一上午,我怕他打扰听白,就过来看看。刚好看到他蹲在楼下给薄荷喷水,动作轻得跟怕碰碎了似的,就记下来了。” 沈听白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没想到,许知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在楼下照顾过那盆薄荷。他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出门时,看到门口的薄荷叶片上沾着细小的水珠,还以为是露水,现在想来,应该是许知年趁他没醒,偷偷过来喷的水。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陆栖衍撇了撇嘴,却没再吐槽,反而帮温砚把散落的画笔收拾好,“不过听白,你可别被他这点小恩小惠骗了!以前他对你多差啊,忘了他怎么骂你‘贪得无厌’的?忘了你发烧的时候他还去应酬?” “我没忘。”沈听白轻声说,语气很平静,“那些事,我记着。但现在的事,我也看着。” 他没说“原谅”,也没说“接受”,只是“看着”,看着许知年把工作搬到附近的咖啡馆,看着他每天早上送来温热的豆浆油条,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照顾一盆薄荷,看着他从以前那个冷漠的、只会用金钱打发人的许知年,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拘谨的、会紧张会慌乱的许知年。 温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沈听白说:“先别想这些了,帮我看看这幅画的光影怎么样?总觉得左边的叶子亮度过了,你眼光比我准,帮我调调。” 沈听白点了点头,走到调色盘前,拿起画笔蘸了点浅灰色的颜料,轻轻在画布上晕染。笔尖划过薄荷叶子的边缘,把过亮的光线压暗了些,刚好让叶片的层次感更明显,就像他现在对许知年的态度,不再是以前那种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彻底推开”的极端,而是慢慢学着留一点余地,留一点空间。 陆栖衍在旁边没什么事做,就坐在画室角落的小沙发上,刷着手机,突然“哎”了一声,把手机举起来:“你们快看!许知年那个家伙,居然把许氏集团下周的董事会议推迟了!理由是‘个人事务’,他能有什么个人事务?还不是为了守着听白!” 沈听白调色的手顿了一下,颜料在笔尖滴了一滴在画布上,刚好落在薄荷叶子的水珠旁边,像一颗额外的露珠。他知道许氏集团的董事会议有多重要,以前婚后,许知年为了这个会议,连他的生日都能忘了,那时候他特意做了蛋糕,等了许知年一晚上,最后蛋糕放凉了,许知年才回来,只说了句“会议太忙,忘了”,连看都没看蛋糕一眼。 现在,他居然为了“个人事务”推迟了会议。 温砚凑过去看了眼陆栖衍的手机,皱了皱眉:“许氏集团的董事本来就对他意见大,现在推迟会议,怕是又要找他麻烦。” “找就找呗!”陆栖衍满不在乎地说,把手机揣回兜里,“谁让他以前那么对听白!现在受点委屈怎么了?这叫活该!不过说真的,他这次是真下血本了,以前他把公司看得比什么都重,现在倒好,为了听白,连董事会议都敢推,要是让他爸知道了,估计得气晕过去。”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把刚才滴在画布上的颜料轻轻晕开,变成了一片更小的水珠。他心里有点乱,既觉得许知年这样做有点“不值得”,又忍不住有点在意,在意他为了自己,放下了以前最看重的东西。 几人在画室忙到傍晚,把画展的布置细节确认好,又把画具收拾整齐,才准备离开。走到巷口时,夕阳刚好落在老槐树上,把树影拉得很长,铺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条暖黄色的毯子。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陆栖衍提议,指了指巷口那家新开的火锅店,“我听说这家味道不错,温砚爱吃辣,听白你也能吃点微辣的,刚好。” 温砚点了点头,看向沈听白:“一起吧,热闹点。” 沈听白刚想点头,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地。他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还有点紧张:“听白,是我,许知年。” 沈听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巷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夕阳下,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正是许知年。他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额前的碎发被夕阳染成了金色,脸上带着点薄汗,像是跑过来的。 “你……怎么在这儿?”沈听白的声音有点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我看你没回家,就问了陆栖衍,他说你们在画室,我就过来了。”许知年的声音有点结巴,像是怕沈听白不高兴,“我没跟着你们,就是……就是怕你忙到现在没吃饭,给你带了点吃的。” 沈听白转头看向陆栖衍,陆栖衍赶紧举起手,一脸无辜:“别看我!是他刚才给我发微信,问我你们在哪儿,我没说,他自己猜的!谁知道他这么能找,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沈听白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电话说:“你在那儿等我一下。” 挂了电话,他对温砚和陆栖衍说:“你们先去火锅店吧,我跟他说几句话,马上就过去。” 温砚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勉强自己,要是不想聊,就过来找我们。” 陆栖衍哼了一声,却还是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救你!” 沈听白笑了笑,转身往巷口的老槐树下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许知年的脚边,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慢慢靠近,最后叠在了一起。 许知年看到他走过来,赶紧把手里的保温袋递过去,保温袋还是热的,隔着袋子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我……我看你早上没怎么吃油条,就去巷口那家你以前爱吃的馄饨店,买了碗虾仁馄饨,还热着,你赶紧吃点。” 沈听白接过保温袋,指尖碰到许知年的手,还是像早上那样,有点凉,却带着点微颤。他低头看了看保温袋,上面印着馄饨店的logo——那家店在老城区的另一条巷子里,离这儿至少要走二十分钟,许知年应该是从他的公寓过来后,又绕到那边买了馄饨,再赶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家的馄饨?”沈听白轻声问。 许知年愣了一下,眼神有点闪躲,像是不好意思说:“我……我记着。以前婚后,你有次感冒了,想吃这家的馄饨,我没给你买,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让你喝了点粥就算了。后来……后来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公寓楼下的垃圾桶里,有这家馄饨店的盒子,就记着了。” 沈听白的心轻轻揪了一下。他想起那次感冒,确实想吃这家的馄饨,那时候他发着烧,浑身没力气,就想喝点热汤,可许知年只是扔了一盒感冒药给他,说“别麻烦”。后来他自己撑着病体去买了馄饨,吃完后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没想到许知年居然注意到了。 “谢谢。”沈听白轻声说,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碗虾仁馄饨,汤还冒着热气,虾仁的鲜香味飘出来,很诱人。他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热汤滑进喉咙,暖得人心里发颤,和以前他自己买的味道一样,甚至更好,因为虾仁比以前的更大,汤里还放了他爱吃的香菜,不多不少,刚好一小撮。 许知年站在旁边,没敢靠近,只是看着他吃,眼神里带着点紧张,还有点期待:“好吃吗?要是不好吃,我再去给你买别的,巷口还有那家你爱吃的包子铺,或者豆浆油条,你想吃什么,我都去买。” “好吃。”沈听白说,又舀了一个馄饨,“不用买别的,这个就好。” 许知年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往上扬了点,却又很快压下去,怕沈听白觉得他太得意。他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看着沈听白吃馄饨的样子,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因为吃着热食而微微抿着,看起来很安静,很踏实。 这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沈听白。以前婚后,沈听白总是在他面前很拘谨,吃饭的时候不敢多夹菜,说话的时候不敢大声,连笑的时候都要克制着,像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兴。可现在,沈听白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安安静静地吃着馄饨,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恐惧和疏离,只有一种淡淡的平静。 “你……吃过了吗?”沈听白突然问,把保温袋往许知年那边推了推,“还有很多,一起吃点吧。” 许知年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沈听白会让他一起吃,眼睛亮了亮,赶紧点头:“吃过了……不过,我可以再陪你吃一点。” 他没敢坐得太近,只是在石凳的另一头坐下,接过沈听白递过来的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虾仁很鲜,汤很暖,比他今天在咖啡馆吃的商务套餐好吃多了,不是因为味道,是因为身边坐着沈听白,是因为这碗馄饨是沈听白让他一起吃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馄饨,夕阳慢慢沉下去,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更长。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走过,脚步声很轻,没打破这份安静。 沈听白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把保温袋盖好,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许知年赶紧接过保温袋,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像是要把这个空了的保温袋当成宝贝一样收好。 “我得走了,温砚和陆栖衍在前面等我吃晚饭。”沈听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许知年也赶紧站起来,点了点头:“好,你去吧。路上小心点,晚上风大,别着凉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薄荷我刚才去看过了,我喷了点水,叶子不干了,你不用惦记。” 沈听白“嗯”了一声,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许知年说:“画展那天,你不用站在角落里。” 许知年愣了一下,看着沈听白,眼神里带着点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靠近你?” “不是。”沈听白的耳尖有点红,赶紧移开目光,落在巷口的路灯上,“温砚的画展,有很多空白的位置,你可以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看。要是……要是你想看看温砚画的薄荷,我可以指给你看。” 许知年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暖得他浑身都热了。他看着沈听白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他想说“好”,想说“谢谢你”,想说“我一定早点去”,可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找个舒服的位置坐着,不打扰你。” 沈听白点了点头,转身往火锅店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许知年还站在石凳旁,手里攥着那个空了的保温袋,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嘴角扬着一点浅浅的笑,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沈听白的心里轻轻暖了一下,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巷口的火锅店就在前面,温砚和陆栖衍正站在门口等他,陆栖衍看到他,挥了挥手,喊他“快点”,温砚则站在旁边,对着他笑了笑。 他走过去,陆栖衍赶紧问:“许知年那家伙没欺负你吧?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欺负我,”沈听白笑了笑,“他给我送了碗馄饨,还说……他去看过薄荷了。” “哼,算他懂事!”陆栖衍哼了一声,拉着温砚往火锅店走,“走,吃火锅去!不管他了,先吃了再说!” 温砚回头看了沈听白一眼,眼底带着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沈听白跟着他们走进火锅店,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火锅的香味。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向窗外,巷口的老槐树下,许知年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个空了的保温袋,目光还在往火锅店的方向看。 沈听白的心里轻轻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许知年的对话框。以前他发的消息,许知年都没回过,可今天,他想发一条。 第19章 薄荷 火锅店的热气裹着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陆栖衍一进门就熟稔地招呼服务员加辣,温砚则细心地帮沈听白调了碗微辣的蘸料,还特意多放了半勺花生碎,上次一起吃饭时,他注意到沈听白总往蘸料里加这个。 沈听白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忍不住往窗外飘。巷口的老槐树下,许知年的身影还立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个空保温袋,像尊固执的石像。直到服务员端来沸腾的火锅,红油在锅里翻出细密的泡泡,他才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冰凉的玻璃杯壁。 “发什么呆呢?”陆栖衍夹了片毛肚放进锅里,七上八下涮好后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许知年那家伙要是识相,就该早点走,别杵在那儿当电灯泡。” 温砚轻轻踢了陆栖衍一下,示意他别再说,转而给沈听白夹了块嫩牛肉:“这家的牛肉很新鲜,你尝尝,煮三分钟就好。” 沈听白点点头,把牛肉放进锅里。看着肉片在红油里慢慢卷曲,他忽然想起刚才许知年递保温袋时的样子,手指关节泛着白,像是怕他拒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以前婚后,许知年从未这样过,他递东西时总是随意一扔,连眼神都不会多给,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紧张得指尖发颤。 “对了听白,”温砚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下周画展的邀请函,我已经帮你留了十张,你要是有想邀请的朋友,可以直接拿给他们。”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没什么朋友,留两张就够了,一张给你,一张给栖衍。”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留一张吧。” 陆栖衍耳尖,立刻接话:“哟,是给许知年留的吧?我就知道你心软!不过也好,让他去画展看看,看看温砚画的薄荷,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他知道你不是以前那个任他欺负的沈听白了!” 沈听白没反驳,只是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蘸料。他确实是想给许知年留一张,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刚才在槐树下,许知年听到“可以看薄荷画”时,眼里亮起来的光,像个终于得到许可的孩子,让他没法拒绝。 吃完火锅,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巷口的路灯亮得温暖,老槐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许知年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只有石凳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像是他刚才坐过的痕迹。 “我送你回去吧。”温砚把外套递给沈听白,轻声说,“晚上风大,栖衍开车,我们送你到楼下。” 陆栖衍点点头,掏出车钥匙:“对,让许知年那家伙等着吧,我们送你回去,省得他又在楼下装可怜。” 沈听白没拒绝,跟着他们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出巷子,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心里有点乱。刚才许知年说“薄荷喷过水了”,他不知道是真是假,有点想回去看看,又怕遇到许知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沈听白下车前,温砚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听白,要是许知年再纠缠你,你不用忍着,给我打电话,我和栖衍随时都在。” 沈听白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往楼上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映着他的影子,长长的,有点孤单。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刚想开门,却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袋薄荷种子,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许知年的字迹,写得很工整,甚至有点笨拙:“听白,这是薄荷种子,我查了攻略,秋天种刚好,明年春天就能发芽。要是你不想种,扔了也没关系。” 沈听白愣了一下,拿起袋子,指尖触到便签纸,有点凉。他打开门,走进公寓,第一时间去看阳台的薄荷。薄荷果然被喷过水了,叶片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光,看起来比早上精神多了。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叶片,柔软的触感传来,让他想起刚才在画室里,温砚画的那片薄荷田,还有许知年在槐树下,小心翼翼递保温袋的样子。 他把薄荷种子放在阳台的桌子上,没打算种,也没打算扔。只是看着那袋种子,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以前婚后,许知年从未给过他这样的东西,他送的都是昂贵的手表、珠宝,那些东西很值钱,却没有一点温度,不像这袋种子,廉价,却带着许知年笨拙的用心。 接下来的几天,沈听白都在忙着帮温砚筹备画展。每天早上出门时,他都会在门口发现一点小惊喜,有时是一袋刚烤好的面包,有时是一张手写的天气提醒,有时是一瓶温热的牛奶,不用想,就知道是许知年放的。他没说谢谢,也没扔掉,只是默默收下,偶尔会在面包袋上写一句“谢谢”,放在门口,第二天早上,面包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画着笑脸的便签。 画展前一天,温砚的画室里挤满了人,都是来帮忙布置的朋友。沈听白忙着给画框挂绳子,陆栖衍则在旁边给温砚递钉子,偶尔还会偷偷在温砚的画旁边画个小爱心,被温砚发现后,就笑着求饶,气氛很热闹。 “听白,你过来看看这个位置怎么样?”温砚指着墙上的一块空白处,对沈听白说,“我想把薄荷田的画挂在这里,刚好对着窗户,阳光照进来,会很好看。” 沈听白走过去,点了点头:“嗯,这里很好,薄荷画挂在这里,会很显眼。”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许知年要是来,应该能看到。” 温砚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栖衍在旁边听到了,凑过来说:“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他绑过来!不过说真的听白,你要是不想见他,我明天就把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沈听白摇摇头:“不用,让他进来吧。他要是想看,就让他看,没什么好躲的。” 布置到傍晚,大家都累了,温砚提议去吃烧烤。沈听白刚想答应,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许知年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听白,你在画室吗?我……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在画室楼下。” 沈听白愣了一下,说:“我在,你上来吧。” 挂了电话,陆栖衍立刻皱起眉头:“他怎么又来了?我去拦着他!” “别,”沈听白拉住他,“让他上来吧,他应该只是送东西。” 没过多久,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许知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很多零食和饮料。他看到画室里有很多人,有点局促,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只是对着沈听白说:“我……我看你们忙了一天,应该饿了,就买了点零食和饮料,给你们送过来。” 温砚看了沈听白一眼,笑着对许知年说:“进来吧,刚好我们累了,正想休息一下。” 许知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把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说话。陆栖衍看他那样子,没再吐槽,只是拿了一瓶饮料,递给温砚,又给沈听白拿了一包他爱吃的饼干。 沈听白接过饼干,对许知年说:“谢谢,你也坐吧,别站着了。”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坐得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学生。他看着画室里的画,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幅薄荷田上,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又有点温柔:“这幅画……画得真好,很像你阳台上的那盆薄荷。” 温砚笑了笑:“这是我特意为听白画的,他说你很照顾那盆薄荷,我就想把它画下来,留个纪念。” 许知年的脸微微泛红,看向沈听白,眼神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每天过来喷点水,怕它干了。”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咬了一口饼干。饼干的味道很熟悉,是他以前爱吃的牌子,婚后许知年从未给过他,现在却记得很清楚,甚至知道他喜欢吃原味的。 大家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吃烧烤。许知年站起身,对沈听白说:“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还要回去处理点工作。”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明天画展,我会早点来,帮你们布置。” 沈听白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许知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画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陆栖衍忍不住说:“这家伙,现在倒是越来越懂事了,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温砚轻轻拍了拍陆栖衍的肩膀:“别这么说,他能改变,已经很不容易了。听白心里有数,我们不用替他担心。”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许知年的车还停在楼下,他看到许知年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开车,而是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了很久,才发动车子离开。 第二天早上,沈听白很早就起床了。他洗漱完,走到阳台,发现薄荷又被喷过水了,叶片上还沾着露水,看起来很精神。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叶片,心里有点暖。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许知年打来的。 “听白,你起床了吗?”许知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我在你楼下,给你带了早餐,是你爱吃的豆浆油条,还热着。” 沈听白愣了一下,说:“我起床了,你上来吧。” 挂了电话,他走到门口,打开门。许知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早餐袋,脸上带着点笑意:“早餐还热着,你赶紧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画室。” 沈听白接过早餐袋,对他说:“进来坐吧,我很快就吃完。” 许知年点点头,走进公寓。他没敢四处看,只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孩子。沈听白走进厨房,拿出碗筷,开始吃早餐。豆浆很暖,油条很脆,是他以前爱吃的味道。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去画室。路上,许知年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提醒沈听白“小心车”“慢点走”。到了画室,温砚和陆栖衍已经到了,正在忙着布置。 “你们来了,”温砚笑着说,“许知年,你来得正好,帮我们把那幅薄荷画挂上去吧,有点重,我一个人挂不动。” 许知年点点头,走过去,和温砚一起把薄荷画挂在墙上。挂好后,他退后一步,看着画,眼神里带着点温柔:“这幅画真好看,很像你阳台上的那盆薄荷。” 沈听白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看着画:“嗯,温砚画得很好,把薄荷的样子都画出来了。” 画展很快就开始了。来的人很多,大多是温砚的朋友和粉丝,还有一些媒体记者。沈听白忙着招待客人,偶尔会看向门口,许知年就站在门口附近,没有进来,只是看着他,像个安静的守护者。 中午的时候,人稍微少了点。沈听白走到角落休息,刚坐下,许知年就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瓶水:“听白,你忙了一上午,喝点水吧,别累着了。” 沈听白接过水,对他说:“谢谢,你也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坐吧,里面有位置。”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在他旁边坐下:“我没关系,站在门口也挺好的,能看到你。”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许知年的脸上,他的侧脸很柔和,没有了以前的冷漠,多了点温柔。沈听白看着他,心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改变。 “听白,”许知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听白转过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许知年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听白,以前我对你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误解你,不该冷落你,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不管你需要多久,我都等你。” 沈听白看着他,心里有点酸。他想起以前婚后的日子,想起自己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又想起最近许知年的改变,想起他在槐树下递保温袋的样子,想起他在门口挂种子的样子,想起他在画室里局促的样子……那些细碎的瞬间,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轻轻扫过,让他没法忽视。 “许知年,”沈听白轻声说,“我知道你变了,也知道你很努力。但是……我还需要时间。我不能一下子就忘记以前的事情,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你。” 许知年点点头,眼神里没有失望,只有理解:“我知道,我等你,多久都等。不管你需要一年、两年,还是更久,我都等你。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逼你,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愿意重新接受我。”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画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温砚正在给客人介绍画作,陆栖衍在旁边帮忙,气氛很热闹。 沈听白站起身,对许知年说:“我去帮温砚招待客人,你要是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许知年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他知道,沈听白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复合,但已经松动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会一直等下去,等沈听白愿意重新接受他,等他们重新开始。 画展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吃晚饭。许知年也去了,他坐在沈听白旁边,很安静,偶尔会给沈听白夹菜,像个细心的守护者。陆栖衍看他那样子,没再吐槽,只是偶尔会和他开玩笑,气氛很融洽。 吃完晚饭,许知年送沈听白回家。走到公寓楼下,沈听白转身对他说:“今天谢谢你,帮了我很多。” 许知年笑了笑:“不用谢,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听白,明天我还来给你送早餐,好吗?”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 许知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那我明天早上再来,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沈听白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到家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许知年还站在楼下,看着他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他轻轻笑了笑,打开门,走进了公寓。 接下来的日子,许知年每天都会来给沈听白送早餐,然后陪他去画室,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沈听白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偶尔会和他聊聊天,说说自己的写作计划,或者聊聊温砚的画作。 有一天,沈听白正在画室里写稿,许知年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突然,沈听白抬起头,对他说:“许知年,我们去看看薄荷吧,好久没去阳台了。”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 两人走到阳台,薄荷长得很好,叶片翠绿,生机勃勃。沈听白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叶片,对许知年说:“谢谢你,把薄荷照顾得这么好。” 许知年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听白,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再种点别的,比如你喜欢的向日葵,或者玫瑰。”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用了,有薄荷就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是你想种,也可以。” 许知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个得到许可的孩子:“真的吗?那我明天就去买种子,我们一起种。” 沈听白点点头,轻轻笑了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 第20章 “听” 薄荷叶片在风里轻轻晃着,阳光透过叶缝落在沈听白的手背上,暖得像细碎的金子。他看着许知年眼里藏不住的雀跃,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时他们还住在许家老宅,他曾在花园里种过一排向日葵,可没过多久就被许知年的助理以“影响风水”为由拔掉了。那时许知年只是淡淡地说“下次别种这些没用的”,语气里的不耐烦,和此刻眼底的光亮,像两块截然不同的拼图,拼出了同一个人,却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不用买太多,”沈听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阳台地方小,种几盆就够了。” 许知年立刻点头,像怕他反悔似的:“好,我明天就去挑种子,挑你喜欢的品种,不挑贵的,就挑好养活的。”他说着,又忍不住看向那盆薄荷,指尖悬在叶片上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碰,上次他不小心碰掉了一片叶子,沈听白虽然没说什么,可他自己懊恼了好几天。 沈听白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轻轻软了一下。他转身往画室里走,许知年立刻跟在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他。画室里的画还没收拾完,温砚和陆栖衍中午吃的外卖盒放在桌子上,陆栖衍画的小爱心还留在温砚的画框角落,歪歪扭扭的,却透着一股甜。 “我下午要改稿子,”沈听白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靠窗的桌子上,“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没事,我在这里陪你。你改稿子,我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书,不会打扰你。”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是沈听白去年出版的散文集,封面已经被翻得有点旧,书页边缘还夹着很多便签,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像是他随手记的感想。 沈听白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心里有点发涩。这本书他当初送了许知年一本,可那时许知年随手扔在了书房的角落,连封皮都没拆。现在这本书被翻得这么旧,上面还写满了笔记,他不用想也知道,许知年是在离婚后,才一页一页认真读的。 “随便你。”沈听白没再多说,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新小说的章节。他写的是一个关于抑郁症患者的故事,主角在黑暗里挣扎,最终慢慢走向光明。敲键盘的声音在画室里轻轻回荡,许知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真的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书,偶尔翻页时,会特意放慢动作,怕吵到他。 阳光慢慢西斜,画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沈听白改完最后一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时才发现,许知年已经睡着了。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歪着,手里还攥着那本散文集,书页停在其中一页,那一页写的是沈听白对童年的回忆,里面提到他小时候最喜欢在奶奶的院子里种薄荷,因为薄荷的味道能让他安心。 沈听白站起身,轻轻走到许知年身边。许知年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沈听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许知年的皮肤时,他明显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沈听白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我改完稿子了,准备回去了。” 许知年立刻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打扰到你吧?”他看了看窗外,发现天已经黑了,赶紧站起身,“天这么黑了,我送你回去吧,晚上不安全。” 沈听白没拒绝,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出画室,巷口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把青石板路照得很亮。许知年走在沈听白旁边,刻意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近。走到巷口时,沈听白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对了,明天不用买向日葵种子了,我不太喜欢向日葵。”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那我买别的,你喜欢什么?薄荷?还是别的花?” “不用买花了,”沈听白说,“买点蔬菜种子吧,比如小番茄、生菜,种在阳台,还能吃。” 许知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小番茄和生菜,我明天就去买,我查攻略,一定种得好好的,到时候你就能吃自己种的蔬菜了。” 沈听白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许知年看到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嘴角扬得很高,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 回到公寓楼下,沈听白准备上楼时,许知年忽然叫住了他:“听白,等一下。”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沈听白面前,“这个给你。” 沈听白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很简单的银戒指,戒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听”字。“这是……” “我找人定做的,”许知年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的婚戒太贵重,也太冰冷了,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没关系。” 沈听白捏着那枚戒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想起以前许知年给他戴婚戒时的样子,那时他面无表情,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现在,他眼里满是紧张和期待,生怕他拒绝。 “我收下了,”沈听白把戒指放进兜里,“谢谢。” 许知年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用谢,你喜欢就好。那你早点上去休息,明天我给你带早餐,还是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好。”沈听白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许知年还站在楼下,看着他的方向,手里攥着那个空了的盒子,像个傻子似的笑着。 沈听白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薄荷。薄荷的叶片上还沾着白天的露水,在灯光下泛着光。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叶片,心里有点暖。他从兜里拿出那枚银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合适。戒指上的“听”字轻轻贴着皮肤,像是在提醒他,许知年真的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知年每天都会来给沈听白送早餐,然后去阳台种小番茄和生菜。他学得很认真,每天都查攻略,还特意买了小铲子、浇水壶,甚至给每盆蔬菜都做了标签,上面写着“浇水时间”“施肥时间”。沈听白偶尔会站在阳台门口,看着许知年忙碌的背影,心里渐渐变得踏实起来。 有一天,沈听白正在写稿,许知年忽然拿着一个小本子走过来,有点紧张地说:“听白,我整理了一些你喜欢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漏的,或者记错的。” 沈听白接过小本子,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1.喜欢的食物:豆浆油条(要巷口那家的)、虾仁馄饨(少放葱)、原味饼干(不要夹心); 2.喜欢的颜色:浅灰色、淡蓝色; 3.喜欢的天气:晴天,不喜欢下雨,因为下雨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 4.抑郁症注意事项:不能熬夜,不能吃太辣,情绪低落时要给他泡薄荷茶,陪他说话,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 5.写作习惯:喜欢在靠窗的位置写稿,需要安静,写累了会吃一颗糖,喜欢喝温的牛奶。 沈听白看着这些字,眼眶忽然有点红。他想起以前婚后,许知年连他的生日都记不住,更别说这些细小的习惯了。而现在,他却把这些都记在了小本子上,还写得这么详细。 “没有漏的,也没有记错的,”沈听白把小本子还给许知年,声音有点沙哑,“谢谢你。” 许知年接过小本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像是在珍藏什么宝贝:“不用谢,我应该记住这些的。以前我太混蛋了,忽略了你这么多,以后我会慢慢补上的。”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着许知年,忽然觉得,也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相信许知年真的能改变,相信他们之间还有未来。 过了几天,沈听白的新书终于完成了。他把书稿发给编辑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许知年看到他放松的样子,笑着说:“书稿完成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当放松一下。” 沈听白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附近的公园,公园里有很多人在散步、聊天,还有孩子在放风筝。许知年走在沈听白旁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坪说:“你看,那里有很多薄荷,和你阳台上的一样。” 沈听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草坪上确实长着一片薄荷,绿油油的,看起来很茂盛。他走过去,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叶片,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他觉得很安心。 许知年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薄荷:“听白,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沈听白转过头,看着许知年。他的眼里满是真诚和期待,没有了以前的冷漠和高傲。沈听白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开口:“许知年,我可以试着和你重新开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许知年立刻点头,像是生怕他反悔:“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和我重新开始。” “我希望我们能慢慢来,”沈听白说,“不要像以前那样,被家族、被利益捆绑。我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慢慢了解彼此,慢慢培养感情。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或者不想继续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像以前那样,用冷漠来伤害我。” 许知年紧紧握住沈听白的手,很用力,像是怕他跑掉似的:“我答应你!我们慢慢来,我不会累,也不会不想继续,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再也不想离开我为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以后不会再让家族的事情影响我们,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任何利益。”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了。他轻轻回握住许知年的手,点了点头:“好。” 许知年听到他的回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着他,像是在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沈听白靠在许知年的怀里,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他闭上眼睛,轻轻笑了笑,也许,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从公园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很多。许知年会经常来沈听白的公寓,帮他做饭、打扫卫生,陪他看电影、聊天。沈听白的抑郁症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很少再出现情绪低落的情况。 有一天,温砚和陆栖衍来沈听白的公寓做客。看到许知年在厨房做饭,陆栖衍惊讶地说:“哟,许知年,你居然会做饭了?以前你连厨房都不进,现在居然还会炒青菜了?” 许知年笑了笑,没反驳:“听白喜欢吃清淡的,我就学了几道菜,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温砚看着两人之间自然的互动,笑着对沈听白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听白也笑了笑:“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还走不出来。” “跟我们客气什么,”陆栖衍说,“以后我们经常一起聚餐,温砚做饭比许知年好吃多了,下次让温砚给你露一手。” 温砚轻轻拍了陆栖衍一下,无奈地说:“别乱说。” 四人坐在餐桌前,吃着许知年做的菜,聊着天,气氛很热闹。沈听白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觉得很踏实。他知道,他终于走出了黑暗,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过了一段时间,沈听白的新书出版了。编辑告诉他,新书很受欢迎,已经加印了好几次,还安排了签售会。沈听白有点紧张,许知年握着他的手说:“别紧张,我会陪你去,一直在你身边。” 签售会当天,来了很多读者。沈听白坐在桌子后面,认真地给每个读者签名。许知年站在旁边,帮他递笔、递水,偶尔还会和读者聊几句,态度很温和。 签售会进行到一半时,有个读者问沈听白:“沈老师,您书中的主角最终走出了黑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明,您是不是也遇到了那个能陪您走出黑暗的人?” 沈听白抬起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许知年,眼里满是温柔:“是的,我遇到了。他让我相信,即使经历了很多黑暗,也依然能遇到光明。” 许知年听到他的话,眼睛立刻红了。他走到沈听白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对读者说:“我会一直陪着他,永远不会让他再陷入黑暗。” 读者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鼓起掌来。签售会结束后,许知年陪着沈听白走出书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后来,许知年带着沈听白回了许家。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说:“我娶沈听白,是因为我爱他,不是因为家族,也不是因为利益。以后,谁要是敢对他不好,就是和我许知年作对。” 许家的人虽然惊讶,但看到许知年坚定的态度,也不敢再说什么。沈听白看着许知年的背影,心里满是感动。 再后来,两人搬进了沈听白喜欢的带院子的房子。许知年在院子里种满了薄荷和小番茄,还特意给沈听白建了一个小书房,书房的窗户正对着院子,能看到满院的绿色。沈听白每天在书房里写稿,许知年就坐在旁边陪他,偶尔给他泡杯薄荷茶,或者剥个橘子。 有一天,沈听白写完稿,靠在许知年的怀里,看着院子里的薄荷,轻声说:“许知年,谢谢你。” 许知年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谢谢你陪我走到现在。以后,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再也不会分开。” 沈听白点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院子里的薄荷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是在为他们祝福,祝福他们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黑暗,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永远的光明。 第21章 现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书房的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沈听白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键盘上,却没立刻敲下去,窗外的院子里,许知年正蹲在薄荷丛旁,小心翼翼地给叶片喷水,手腕上还沾着几点泥土,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水彩画。 “在看什么?”许知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杯壁上还印着淡淡的薄荷香,“写不出来就歇会儿,我刚热了牛奶,你喝一口。” 沈听白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暖。他看着许知年手腕上的泥土,忍不住笑了:“怎么不洗洗手再进来?弄得一身土。” “怕你等急了。”许知年挠了挠头,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书稿翻看,“新故事写得怎么样了?还是关于……以前的事吗?” 沈听白喝了口牛奶,摇摇头:“不是了,想写点轻松的,比如一个人在院子里种薄荷,和喜欢的人一起晒太阳。”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许知年,“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许知年的耳朵瞬间红了,他合上书稿,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声音有点轻:“这样很好,我喜欢听你写这些。以前我总让你不开心,以后我想让你笔下的故事,都是甜的。”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许知年手腕上的泥土。指尖触到那点粗糙的颗粒时,许知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甚至主动往他手边凑了凑,像是在纵容他的小动作。 这样的默契,放在几个月前,沈听白连想都不敢想。那时他躲在小公寓里,连听到许知年的名字都会心慌,而现在,他能坦然地和他坐在同一个房间,看他为了一盆薄荷忙碌,听他说想让自己开心——那些曾经被冰封的角落,终于被许知年一点一点,用温柔焐热了。 “对了,”许知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到沈听白面前,“今天下午有个盆栽市集,我查了攻略,有很多稀有的薄荷品种,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多买几盆,种在院子里。” 沈听白展开纸,上面是许知年手写的笔记,密密麻麻记着市集的地址、营业时间,甚至还有几个“必看摊位”的推荐,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薄荷叶子,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他想起以前许知年连开会时间都要助理提醒,现在却会为了一场盆栽市集,特意写满一张纸,心里轻轻软了下来。 “好啊。”沈听白把纸叠好,放进书桌的抽屉里,“不过下午我要先去趟医院,复查一下。” 许知年立刻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我陪你去!我已经跟公司请假了,今天全天都陪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把医生可能会问的问题,都记在小本子上了,比如你最近的睡眠、饮食,还有……有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沈听白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没事,最近都很好,不用这么紧张。” “还是要小心点。”许知年坚持道,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以前我没陪你去过一次医院,这次我想陪着你,所有的事,我都想陪着你。” 下午的医院人不多,沈听白坐在诊室里,医生问他最近的情况时,许知年就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那个小本子,偶尔会补充一两句,比如“他最近每天都能睡够七个小时”“昨天还吃了两碗饭”,语气里的骄傲,像在炫耀什么宝贝。 复查结果很好,医生说沈听白的抑郁症已经稳定了很多,只要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就不用再依赖药物了。走出诊室时,许知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紧紧握住沈听白的手,声音有点发颤:“太好了,听白,太好了……” 沈听白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满是暖意。他回握住许知年的手,轻声说:“走吧,去盆栽市集,看看有没有你说的稀有薄荷。” 盆栽市集在老城区的一个广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花草的香气。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生怕撞到他。走到一个卖薄荷的摊位前,许知年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沈听白走过去:“你看,这个是柠檬薄荷,还有这个,是巧克力薄荷,听说叶子是巧克力味的。” 摊主是个老奶奶,看着他们笑着说:“小伙子,很懂嘛,这两种薄荷都很稀有,很少有人知道。” 许知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查了很多资料,想给我爱人买他喜欢的。” “爱人”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沈听白心里激起一圈涟漪。他抬头看向许知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温柔,没有丝毫躲闪。 沈听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薄荷,却忍不住嘴角上扬。以前婚后,许知年从不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甚至在别人问起时,会说“只是家族安排的婚姻”。而现在,他会坦然地对陌生人说“这是我的爱人”,这样的改变,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心动。 “奶奶,这两种薄荷我们都要了。”沈听白抬起头,笑着对老奶奶说,“再帮我们选一盆普通的薄荷吧,我以前种过,很喜欢。” 老奶奶笑着点头:“好,我给你们选一盆最精神的,保证好养活。” 买完薄荷,两人又在市集里逛了一会儿。许知年看到一盆小番茄苗,非要买下来,说要种在院子里,等成熟了给沈听白做番茄炒蛋。沈听白没拒绝,只是看着他抱着小番茄苗,像抱着个宝贝似的,忍不住轻轻笑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知年立刻拿着小铲子和浇水壶,去院子里种新买回来的薄荷和小番茄。沈听白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里端着一杯薄荷茶,茶香袅袅,暖了整个傍晚。 “听白,你看,种好了!”许知年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沈听白笑着说,“我查了攻略,柠檬薄荷要放在阳光多的地方,巧克力薄荷要少浇水,小番茄苗要每天施肥,我都记下来了。” 沈听白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着种好的薄荷和小番茄,轻声说:“辛苦了,许知年。” “不辛苦。”许知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温柔,“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绿色,沉默了很久。晚风吹过,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暖意。沈听白忽然想起什么,对许知年说:“对了,明天温砚和栖衍要来家里吃饭,你还记得吗?” 许知年立刻点头:“记得!我昨天就买好了菜,还查了菜谱,准备做你喜欢的虾仁馄饨,还有栖衍喜欢的辣炒牛肉,温砚喜欢的清炒时蔬。”他顿了顿,有点紧张地说,“你觉得……他们会喜欢吗?我以前没做过这么多菜,怕做不好。” 沈听白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他们不会介意的。栖衍只要有辣的吃就开心,温砚很随和,什么都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许知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紧紧握住沈听白的手,轻声说:“听白,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听白问。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谢谢你愿意陪我走到现在。”许知年的声音有点沙哑,“以前我太混蛋了,忽略了你这么多,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你,再也不会让你不开心了。”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晚风吹过,院子里的薄荷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祝福。他知道,过去的伤痛不会轻易消失,但只要许知年一直这样陪着他,他就有勇气,和他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第二天中午,温砚和陆栖衍如约而至。陆栖衍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辣炒牛肉,温砚则提着一个画框,递给沈听白:“这是我给你画的,昨天刚完成,希望你喜欢。” 沈听白接过画框,打开一看,里面画的是他和许知年在院子里种薄荷的场景。阳光正好,薄荷翠绿,两人相视而笑,画面温暖而美好。沈听白看着画,眼眶有点红:“谢谢你,温砚,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温砚笑了笑,目光扫过院子里的薄荷,“看来许知年把你照顾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 许知年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哟,许知年,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陆栖衍调侃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许知年没反驳,只是笑着说:“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改的。” 四人坐在餐桌前,吃着许知年做的菜。陆栖衍一边吃着辣炒牛肉,一边夸赞许知年的厨艺进步了,温砚则偶尔给沈听白夹菜,提醒他多吃点。气氛热闹而温馨,像一家人一样。 吃完饭,陆栖衍拉着温砚去院子里看薄荷,许知年则和沈听白坐在客厅里,收拾着碗筷。沈听白洗碗,许知年就在旁边帮忙递洗洁精、擦碗,两人配合默契,没有说话,却有着说不出的温馨。 “听白,”许知年忽然开口,“下个月我们去旅行吧?我查了攻略,有个地方的海边很漂亮,还有很多薄荷田,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去哪里都可以。” “真的吗?”许知年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查攻略,订酒店,我们可以多玩几天,好好放松一下。” 沈听白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这么急,慢慢来。” “我想早点带你去。”许知年说,“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一起去看薄荷田,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以前我错过了太多,现在我想把所有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沈听白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满是暖意。他知道,许知年正在用他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弥补过去的遗憾。而他,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去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下午,温砚和陆栖衍准备离开。陆栖衍临走前,拍了拍许知年的肩膀:“许知年,听白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再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我不会的。”许知年坚定地说,“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他,再也不会让他受委屈了。” 温砚看着他们,笑了笑:“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送走温砚和陆栖衍,沈听白和许知年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满院的薄荷。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切都那么美好。 “许知年,”沈听白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记得,在家族的宴会上,你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西装,站在角落里,很安静。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沈听白笑了笑:“那时候我很紧张,不敢看你。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现在。” “都是我的错,让你走了这么多弯路。”许知年的声音有点沙哑,“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走弯路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轻轻靠在许知年的肩膀上。阳光透过薄荷的叶片,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许知年在身边,他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挑战。 院子里的薄荷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听白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走过黑暗,迎接光明的人。而这份幸福,会像院子里的薄荷一样,永远清新,永远美好。 应该快完结了…吧…[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现在 第22章 谢谢你愿意改变 清晨的露水还沾在薄荷叶片上,许知年就已经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身边还在熟睡的沈听白,最近沈听白的睡眠好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因为做噩梦惊醒,许知年总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 走到厨房,许知年从冰箱里拿出面粉、鸡蛋和牛奶,开始准备早餐。他记得沈听白喜欢吃松软的舒芙蕾,特意在前一天晚上就查好了教程,步骤记了满满一页纸,连“蛋清要打发到干性发泡”“火候要小火”这样的细节,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打发蛋清的时候,许知年的动作有点笨拙,蛋清溅到了脸上,他也没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碗里的泡沫,生怕一不小心就失败了。以前他连厨房都不会进,更别说做甜点了,可现在,为了让沈听白多吃一口喜欢的东西,他愿意花一早上的时间,反复练习。 “在做什么?”沈听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许知年脸上沾着的蛋清,忍不住笑了。 许知年吓了一跳,手里的打蛋器差点掉在地上。他回头看向沈听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给你做舒芙蕾,还没做好,你再去睡会儿,等好了我叫你。”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沈听白走过去,拿起纸巾,轻轻擦去许知年脸上的蛋清,“我帮你吧,你打发蛋清,我来准备水果。” 许知年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好啊,我查了教程,说搭配草莓和蓝莓最好吃,我昨天买了新鲜的,放在冰箱里了。” 两人在厨房里忙碌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沈听白洗水果的时候,许知年就站在旁边,一边打发蛋清,一边偷偷看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样的早晨,安静而温馨,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那时他总以为,婚姻就是冰冷的责任,却不知道,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做早餐,是这么幸福的事。 舒芙蕾做好的时候,刚好是早上八点。许知年把舒芙蕾端上桌,小心翼翼地淋上蜂蜜,又摆上切好的水果,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看着沈听白:“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沈听白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松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奶香和蜂蜜的甜味,还有水果的清爽,味道刚刚好。他抬起头,对许知年笑了笑:“很好吃,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许知年听到这话,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立刻拿起勺子,也尝了一口:“真的吗?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你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试试做其他的甜点,比如马卡龙、提拉米苏……” 沈听白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满是暖意。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草莓,递到许知年嘴边:“先吃点水果,别光顾着说。” 许知年顺从地张开嘴,草莓的甜味在嘴里散开,比平时吃的任何一颗都要甜。他知道,这份甜,不是来自草莓本身,而是来自身边的人。 吃完早餐,沈听白坐在书房里写稿,许知年就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沈听白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许知年偶尔会抬头,看看沈听白认真的侧脸,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嘴角却一直带着笑意。 中午的时候,许知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许家的管家打来的,说许老爷子想让他们周末回老宅吃饭。许知年挂了电话,有点紧张地看向沈听白:“听白,爷爷让我们周末回老宅吃饭,你……你想去吗?要是不想去,我们就找个理由推掉。” 沈听白抬起头,愣了一下。他想起以前回许家老宅的场景,许家人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疏离和轻视,尤其是许老爷子,总觉得他配不上许知年,每次见面都会说几句不好听的话。那时候,许知年从来不会为他说话,只会让他“忍一忍”。 看到沈听白沉默,许知年更紧张了,他走到沈听白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听白,对不起,我知道你以前在老宅受了委屈,要是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我会跟爷爷解释的。”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紧张的样子,心里轻轻软了下来。他知道,现在的许知年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会为自己着想,会保护自己。沈听白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去吧,毕竟是爷爷的邀请,不去不太好。” 许知年立刻点头,语气坚定:“好,那我们就去!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要是有人说你不好,我一定会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沈听白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忍不住笑了:“我相信你。” 周末很快就到了。回许家老宅的路上,许知年一直紧紧握着沈听白的手,时不时会安慰他几句:“别紧张,有我在呢。” 沈听白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不安。他怕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会想起以前的委屈,也怕许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 到了许家老宅,管家打开门,笑着对他们说:“少爷,沈先生,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客厅等你们了。” 走进客厅,许老爷子和许夫人坐在沙发上。看到沈听白,许老爷子的脸色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但也没有好太多,只是点了点头:“来了,坐吧。” 许夫人倒是比以前热情了一些,她看着沈听白,笑着说:“听白,好久没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沈听白笑了笑:“挺好的,谢谢夫人关心。” 许知年拉着沈听白坐在沙发上,主动开口:“爷爷,我们最近挺好的,听白的新书卖得很好,还办了签售会。”他说起沈听白的事情,语气里满是骄傲,像是在炫耀什么宝贝。 许老爷子看了许知年一眼,又看了看沈听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他没想到,以前对沈听白漠不关心的许知年,现在会这么在意沈听白的事情。 午饭的时候,许老爷子突然开口:“听白,以前是我们许家对不起你,知年那孩子不懂事,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别往心里去。” 沈听白愣了一下,没想到许老爷子会这么说。他看向许知年,发现许知年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鼓励。沈听白笑了笑:“爷爷,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我和知年现在很好。” 许知年握住沈听白的手,对许老爷子说:“爷爷,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好,让听白受了很多委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再也不会让他受委屈了。我娶听白,不是因为家族,是因为我爱他,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许老爷子看着许知年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想,爷爷支持你。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就跟家里说。” 听到许老爷子的话,沈听白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许家人终于认可了他,认可了他和许知年的感情。 午饭过后,他们在老宅待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许夫人给了沈听白一个盒子,笑着说:“听白,这是我以前戴的一块玉,给你了,希望你和知年以后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沈听白接过盒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夫人,您太客气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一点心意。”许夫人说,“以后常回老宅看看,老宅永远是你们的家。” 离开老宅的时候,阳光正好。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手,笑着说:“听白,你看,爷爷和奶奶都接受你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了。”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开心的样子,心里满是暖意。他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们常回来看他们。”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沈听白靠在许知年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想起以前的种种委屈和痛苦,又想起现在的幸福和温暖,心里感慨万千。他知道,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的薄荷已经长得很茂盛了。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手,走到薄荷丛旁,笑着说:“听白,你看,我们种的薄荷长得多好。等下个月我们去海边旅行,看到薄荷田的时候,一定会更漂亮。” 沈听白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薄荷,又看了看身边的许知年,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许知年在身边,他就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去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晚上,沈听白坐在书房里写稿,许知年端着一杯温牛奶走了进来。他把牛奶放在沈听白面前,笑着说:“听白,别太累了,喝杯牛奶休息一下。” 沈听白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抬头看向许知年:“许知年,谢谢你。” “谢我什么?”许知年坐在沈听白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谢你愿意改变,谢谢你愿意陪我走过那些黑暗的日子,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爱情。”沈听白的声音有点沙哑,眼里却满是温柔。 许知年紧紧握住沈听白的手,声音坚定:“听白,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前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以后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坚定的眼神,笑了。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走过一生的人。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房里,照亮了两人相握的手。院子里的薄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飘进书房里,带着幸福的味道。沈听白知道,这份幸福,会像院子里的薄荷一样,永远清新,永远美好。 第23章 我爱你 薄荷香在晨光里漫开的时候,沈听白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文档里停留在新故事的第三章,主角坐在海边的薄荷田里,指尖捻着一片叶子,望着远处的浪,这个场景,是他前几天和许知年一起在旅行攻略上看到的,照片里的海是淡蓝色的,薄荷田像铺在岸边的绿毯,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 “在想什么?”许知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润气息。他走过来,轻轻把一件薄外套披在沈听白肩上,“早上有点凉,别着凉了。” 沈听白回头,看到许知年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水珠,手腕上搭着毛巾,正低头帮他把外套的领口理好。这样的细节,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过去的许知年,连他发烧时都不会多问一句,更别说记着天气变化给她添衣服。 “在想海边的薄荷田。”沈听白轻声说,伸手碰了碰许知年手腕上的毛巾,“头发还没干,怎么不擦干?” “想先过来看看你。”许知年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攻略本,那本封皮印着薄荷图案的本子,已经被他写得满满当当,每一页都贴着便利贴,有的记着“海边昼夜温差大,带薄外套”,有的画着小图标,标注“听白喜欢的那家海鲜店,在码头左转第三个路口”。 沈听白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软得发疼。他想起离婚后自己住小公寓时,许知年也是这样,拿着一本记满他喜好的本子,在公寓楼下守了整整一个月,哪怕他从来没开过门。 “其实不用记这么多的。”沈听白伸手,轻轻抚过本子上的便利贴,“我们只是去旅行,随便走走就好。” “不行。”许知年把本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认真,“我想让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开心,不能有一点差错。”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本子上的一个小太阳图案,“以前我总是忽略你,连你喜欢吃什么、怕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想一点一点补回来,哪怕是旅行这样的小事,也不能马虎。” 沈听白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看着许知年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以前那个冷硬的轮廓,好像被岁月和温柔磨得柔软了许多。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许知年去海边,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许知年是为了应付家族的“婚后培养感情”任务才陪他去的,全程都在打电话处理工作,连一张合照都没和他拍。 “想什么呢?”许知年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眼里带着笑意,“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啰嗦?” “没有。”沈听白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马克笔,在攻略本的空白处画了一片小小的薄荷叶子,“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许知年看着那片薄荷叶子,眼睛亮了起来。他把本子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像是在珍藏什么宝贝:“那我们今天就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就出发,争取中午能到海边,还能赶上吃你喜欢的海鲜。” “好。”沈听白点头,跟着许知年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许知年把沈听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连袜子都按颜色分好类。他一边叠,一边念叨:“薄外套要带两件,一件防风的,一件透气的;你喜欢的那本散文集也要带上,在海边晒太阳的时候可以看;还有你失眠时用的薰衣草香薰,我也装进去了,酒店的香薰怕你不习惯……” 沈听白坐在旁边,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走过去,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浅灰色的毛衣,递到许知年面前:“这件也带上吧,你上次说冷,海边晚上应该用得上。” 许知年愣了一下,接过毛衣,指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面料。这件毛衣是沈听白去年给她买的,那时他们还在冷战,他收到毛衣的时候,还以为是沈听白随便买的,随手就扔在了衣柜角落,直到离婚后整理东西,才发现毛衣的标签上,还写着他的尺码,旁边还有沈听白用铅笔写的小字:“知年穿浅灰色好看。” “好,带上。”许知年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把毛衣叠好,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里,放在最上面的位置,“听白,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听白问。 “谢谢你还记得我怕冷。”许知年说,眼里带着一丝愧疚,“以前你给我买的东西,我都没好好珍惜,以后不会了。” 沈听白看着他愧疚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走过去,轻轻抱了抱许知年:“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就好。” 许知年紧紧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嗯,以后我们都好好的,再也不分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沈听白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许知年把车速放得很慢,还特意放了沈听白喜欢的轻音乐,偶尔会侧过头,看看沈听白,嘴角带着笑意。 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海边。许知年先把行李放进提前订好的民宿,然后就带着沈听白去了码头的海鲜店。海鲜店的老板是个很热情的大叔,看到他们,笑着说:“两位是来旅行的吧?今天的螃蟹刚上岸,特别新鲜,要不要尝尝?” 许知年看向沈听白,眼里带着询问:“想吃吗?” “想。”沈听白点头,他确实很喜欢吃螃蟹,以前和许知年结婚的时候,每次想吃,许知年都以“麻烦”为借口,从来没陪他吃过一次。 “那就要两只螃蟹,再要一份清蒸虾,一份炒蛤蜊。”许知年对老板说,又补充道,“螃蟹要清蒸的,少放一点姜,他吃不了太辣;虾要去虾线,他不喜欢吃有腥味的东西。” 老板笑着点头:“好嘞,没问题,保证合这位先生的口味。” 沈听白坐在旁边,看着许知年熟练地和老板交代细节,心里满是暖意。他知道,许知年是特意记下来的,这些都是他以前无意中说过的话,没想到许知年都记在了心里。 海鲜上来的时候,许知年先把螃蟹的壳剥开,把里面的蟹黄挑出来,放在沈听白的碗里:“小心烫,慢慢吃。” 沈听白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蟹黄,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他抬起头,对许知年笑了笑:“很好吃,谢谢你。” “好吃就多吃点。”许知年说,又拿起一只虾,仔细地剥去虾壳,放在沈听白的碗里,“这个虾也很好吃,你尝尝。”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沈听白看着许知年认真剥虾的样子,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只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吃一顿海鲜,就足够了。 吃完午饭,他们沿着海边散步。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海水味和薄荷香。沈听白走在前面,许知年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件外套,生怕他着凉。 走到一片薄荷田前,沈听白停下了脚步。这片薄荷田比照片里的还要美,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影子。他走过去,蹲下来,轻轻碰了碰薄荷叶子,清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觉得很安心。 许知年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薄荷田:“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一样?” “嗯。”沈听白点头,转过头,看着许知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许知年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沈听白:“我们拍张合照吧?以前都没和你一起拍过。” 沈听白接过手机,点了点头。他和许知年靠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手机屏幕里,两人的笑容都很灿烂,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拍完照,许知年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以后我们要多拍点合照,把所有美好的瞬间都记录下来。” “好。”沈听白点头,站起来,继续沿着海边散步。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民宿。许知年去厨房准备晚饭,沈听白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金子。 “在看什么?”许知年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放在沈听白面前,“夕阳很好看,对吧?” “嗯。”沈听白点头,拿起一块草莓,放进嘴里,“很甜。” “喜欢就多吃点。”许知年坐在他身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想看什么电影?我找了几部你喜欢的文艺片,我们一起看。” “都可以。”沈听白说,靠在许知年的肩膀上,看着电视屏幕。 电影开始的时候,许知年轻轻握住沈听白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沈听白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以前的委屈和痛苦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走过一生的人。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许知年把沈听白送回卧室,帮他盖好被子,又把薰衣草香薰打开,才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沈听白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许知年在海边的薄荷田里散步,阳光很好,海风很温柔,他们手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永远都没有尽头。 第二天早上,沈听白是被海浪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许知年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轻轻翻着页,生怕吵醒他。 “醒了?”许知年注意到他醒来,放下书,笑着说,“我煮了你喜欢的豆浆和油条,快起来吃吧,吃完我们去海边捡贝壳。” “好。”沈听白点头,坐起来,穿上许知年递过来的衣服,跟着他往餐厅走去。 吃完早饭,他们就去了海边。海边的人不多,阳光洒在沙滩上,金灿灿的。许知年牵着沈听白的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偶尔会弯腰,捡起一个漂亮的贝壳,递给沈听白:“这个好看,你收着。” 沈听白把贝壳放进随身带的小袋子里,袋子很快就装满了。他看着许知年认真捡贝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以前不是说捡贝壳很幼稚吗?”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以前是我不懂,现在觉得,和你一起捡贝壳,是很幸福的事情。” 沈听白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满是暖意。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贝壳,递到许知年面前:“这个给你,我觉得很好看。” 许知年接过贝壳,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像是在珍藏什么宝贝:“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两人在海边待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回去。午饭的时候,许知年做了沈听白喜欢的虾仁馄饨,还特意少放了葱。沈听白吃着馄饨,看着许知年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温暖的饭菜,有安静的时光,没有争吵,没有冷漠,只有满满的幸福。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了海边的书店。书店很小,却很温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还有很多关于大海的明信片。沈听白拿起一本关于薄荷的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慢慢翻看着。许知年坐在他身边,拿起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着海边的薄荷田,他在明信片的背面,写下了一行字:“听白,和你一起在海边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沈听白看到了那行字,心里满是感动。他放下书,拿起笔,在明信片的旁边,也写下了一行字:“知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许知年看着那行字,眼睛红了。他把明信片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然后握住沈听白的手,轻声说:“听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沈听白点头,眼里带着笑意,“永远在一起。” 傍晚的时候,他们坐在海边的长椅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海水味和薄荷香。许知年紧紧握住沈听白的手,轻声说:“听白,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谢谢你陪我走到现在。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沈听白靠在许知年的肩膀上,看着夕阳,轻声说:“许知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爱情,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夕阳落下的时候,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粉色。许知年轻轻吻了吻沈听白的额头,声音很轻:“听白,我爱你。” 沈听白抬起头,看着许知年的眼睛,眼里满是温柔:“我也爱你。” 海浪声轻轻响起,像是在为他们祝福。薄荷香在晚风中漫开,带着幸福的味道。沈听白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走过一生的人。而这份幸福,会像海边的薄荷田一样,永远清新,永远美好,永远不会消失。 第24章 未来(1) 海边的晨雾还没散尽时,沈听白就被窗台上的鸟鸣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淡金色晨光,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感觉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动静,许知年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动作放得极慢,连拉链的声音都压得几乎听不见。 “要出去吗?”沈听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许知年的动作顿住,回头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慌乱,像是怕吵醒他的小心思被撞破:“想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贝类,你昨天说想喝蛤蜊汤。”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沈听白的额头,指尖带着清晨的微凉,“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沈听白摇摇头,掀开被子坐起身:“我跟你一起去。”他看着许知年眼底淡淡的青色,心里忽然软了,昨晚许知年为了帮他把捡来的贝壳串成风铃,在客厅忙到后半夜,他起夜时还看到客厅亮着一盏小灯,许知年正拿着线小心翼翼地穿贝壳,指尖被线勒出了一道红痕。 两人简单洗漱后,就披着晨雾往码头走。海边的风还带着凉意,许知年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裹在沈听白身上,又伸手把他的衣领立起来,挡住灌进来的风:“早知道多带件衣服了,冻着你怎么办?” “我不冷。”沈听白拉了拉外套的袖子,闻到上面淡淡的薄荷香,这是许知年特意用他喜欢的薄荷洗衣液洗的,连袖口都仔细熨过,没有一点褶皱。他想起以前,许知年的衣服从来都是交给佣人打理,连自己的尺码都记不清,更别说注意这些细节了。 码头已经有不少渔船靠岸,渔民们正忙着把刚打捞上来的海鲜卸下来,腥味混着海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却不让人觉得难闻。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手,慢慢在摊位间逛着,眼睛时不时看向沈听白,生怕他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老板,蛤蜊怎么卖?”许知年在一个摊位前停下,弯腰拿起一个蛤蜊,指尖轻轻敲了敲壳,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买海鲜,其实出发前,他特意找管家学了怎么挑新鲜的贝类,还记了满满一页笔记,就怕买回去的不新鲜,让沈听白失望。 “十五一斤,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你看这活力。”老板笑着把蛤蜊往盆里晃了晃,溅起细小的水花。 许知年回头看向沈听白,眼里带着询问:“要多少?” “少买点就好,吃不完容易坏。”沈听白说,目光落在摊位旁的一小筐海螺上,以前他和妈妈一起去海边时,妈妈总会买几个海螺,煮熟后挑出肉来炒青椒,那是他童年最难忘的味道。 许知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对老板说:“再加两斤海螺,要新鲜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麻烦帮我把海螺的壳刷干净点,谢谢。” 老板笑着应下:“没问题,保证给你刷得干干净净的。” 买完海鲜,两人沿着码头往回走。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把碎钻。沈听白走在前面,忽然看到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一只海鸥,正低头啄着什么,他停下脚步,指给许知年看:“你看,那只海鸥好像在找吃的。” 许知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着说:“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心点,礁石上有点滑。”他走过去,先在前面探了探路,确认安全后才回头牵住沈听白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礁石上还沾着海水,踩上去确实有点滑。许知年紧紧握着沈听白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让沈听白觉得很安心。走到礁石边时,那只海鸥被惊动了,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枚小小的羽毛落在礁石上。 沈听白弯腰捡起羽毛,羽毛很轻,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泽。他把羽毛递给许知年:“留着做纪念吧,像不像我们昨天捡的贝壳?” 许知年接过羽毛,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带的小袋子里,这个袋子里装的全是他们这次旅行的“战利品”,有贝壳、有薄荷叶子,还有昨天在书店买的明信片。他笑着说:“像,以后我们每次旅行,都攒点这样的小纪念,等老了的时候拿出来看,肯定很有意思。” 沈听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想起以前,许知年从来不会跟他聊“以后”,甚至连“明天一起吃饭”这样的约定都很少说,现在的他,却开始规划起了几十年后的事情,这样的改变,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心动。 回到民宿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许知年把海鲜放进厨房,就开始忙着处理蛤蜊和海螺,沈听白想帮忙,却被他推到客厅:“你去歇会儿,或者看看书,这里我来就行。”他一边说,一边把沈听白喜欢的那本散文集递给他,“昨天你看到第几页了?我帮你夹了书签。” 沈听白接过书,看到书签正好夹在他昨天没看完的那一页,书签是用昨天捡的贝壳做的,上面还画着一片小小的薄荷叶子,显然是许知年昨晚忙完风铃后做的。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厨房里许知年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许知年处理海鲜很认真,每一个蛤蜊都要仔细洗好几遍,海螺的壳也刷得干干净净,连缝隙里的泥沙都没放过。他一边洗,一边哼着歌,那是沈听白昨天在车里放的轻音乐,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旋律。 十一点的时候,蛤蜊汤终于炖好了。许知年把汤端上桌,还特意撒了一把切碎的葱花,汤里飘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他盛了一碗汤,递到沈听白面前:“小心烫,先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淡了我再加点盐。” 沈听白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带着蛤蜊的清甜和葱花的香味,温度也刚刚好,不烫嘴却很暖。他抬起头,对许知年笑了笑:“很好喝,比我妈妈以前做的还要好喝。” 许知年听到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他也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可看到沈听白喜欢,心里还是觉得很满足:“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很多。”他一边说,一边把海螺肉挑出来,放在沈听白的碗里,“这个海螺肉很嫩,你尝尝。”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沈听白说起小时候和妈妈去海边的趣事,许知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几句“后来呢”“你妈妈有没有带你去捡贝壳”,眼里满是温柔。沈听白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红,以前他从来不敢跟许知年提起自己的童年,怕他觉得无聊,现在的他,却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分享所有的小事,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吃完午饭,许知年收拾完碗筷,就提议去海边的小镇逛逛。沈听白点头同意,两人换了衣服,就沿着海边的小路往小镇走去。小镇不大,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小镇上有很多特色小店,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卖海鲜干货的,还有卖薄荷茶的。许知年拉着沈听白的手,一家一家慢慢逛,看到沈听白感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让他仔细看,还会主动问店主“这个是怎么做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走到一家卖薄荷茶的小店时,沈听白停下了脚步。店里飘着淡淡的薄荷香,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薄荷茶,有柠檬薄荷茶、有巧克力薄荷茶,还有一种叫“海边薄荷”的茶,包装上印着海边的薄荷田,和他们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尝尝吗?”许知年问,他拿起一包“海边薄荷”茶,看了看配料表,“都是天然的薄荷,没有添加剂,你应该会喜欢。” 沈听白点头,店主笑着说:“这款茶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用的是海边种的薄荷,喝起来有淡淡的海水味,很特别。”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试喝的茶,“你们尝尝,不好喝不要钱。” 沈听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薄荷的清凉和海水的淡咸交织在一起,味道确实很特别,喝完后嘴里还留着淡淡的清香。他对许知年说:“很好喝,我们买几包回去吧,以后早上可以泡着喝。” “好。”许知年立刻对店主说,“给我们来五包,麻烦帮我们包装得好看点,我们要带回去送给朋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给我们来两包柠檬薄荷茶,我爱人喜欢这个味道。” 店主笑着应下,一边包装一边说:“你们俩真恩爱,一看就是很幸福的一对。” 沈听白听到“爱人”两个字,脸上有点发烫,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躲闪,而是轻轻握住了许知年的手。许知年感受到他的动作,回头对他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 买完薄荷茶,两人又逛了一会儿,直到下午四点才回到民宿。许知年把薄荷茶放进行李箱,就开始忙着准备晚饭,沈听白坐在旁边帮忙剥蒜,两人偶尔会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却有着说不出的温馨。 晚饭吃的是海鲜炒饭,许知年还特意加了沈听白喜欢的玉米粒和胡萝卜丁,炒饭里混着海鲜的香味,味道很浓郁。吃完晚饭,许知年把昨天串好的贝壳风铃挂在窗户上,风一吹,风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首小小的歌。 沈听白坐在窗边,看着风铃在风中摇晃,忽然想起什么,对许知年说:“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有点舍不得这里。” 许知年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轻轻抱住他:“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或者去其他有海的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温砚昨天给我发消息,说他的画展下周末开展,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们去给温砚捧场,顺便看看陆栖衍有没有又给温砚的画‘添乱’。” 许知年也笑了:“肯定有,陆栖衍那个人,只要有温砚在,就没个正经样。”他想起以前,陆栖衍总是劝他“别对沈听白那么冷淡”,可他那时候根本听不进去,现在想想,幸好有陆栖衍这个朋友,不然他可能真的会错过沈听白。 晚上的时候,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海景。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和海水味。许知年紧紧握着沈听白的手,轻声说:“听白,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里,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次旅行。” 沈听白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很开心,许知年,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很幸福。”他顿了顿,又说,“以前我总觉得,幸福是很遥远的事情,需要很多钱,需要很多物质,现在我才知道,幸福其实很简单,只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海,一起吃一顿饭,一起聊聊天,就足够了。” 许知年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轻:“以后我会让你更幸福的,听白,我保证。” 沈听白抬起头,看着许知年的眼睛,眼里满是温柔。他知道,许知年一定会做到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过去的遗憾,来让他幸福。 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没有了过去的冷漠和委屈,只有满满的幸福和温柔。沈听白知道,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了那个愿意陪他走过一生的人,而这份幸福,会像海边的薄荷田一样,永远清新,永远美好,永远不会消失。 第二天早上,两人收拾好行李,就准备离开民宿了。临走的时候,店主送给他们一瓶自己做的薄荷酱,笑着说:“祝你们永远幸福,下次再来玩。” 许知年接过薄荷酱,笑着说:“谢谢,我们一定会再来的。” 车子行驶在离开海边的路上,沈听白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海景慢慢远去,心里却没有遗憾,只有满满的期待,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他们,有温砚的画展,有院子里的薄荷,还有无数个像这次一样幸福的旅行。 许知年看了一眼沈听白,笑着说:“别舍不得了,等下次我们来,我带你去更远的海边,看更美的风景。”他顿了顿,又说,“对了,回去后我想把院子里的薄荷再种多点,再搭个小亭子,你写作累了的时候,就可以在亭子里休息,闻闻薄荷香。” 沈听白看着他认真规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啊,我很期待。” 车子一路向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沈听白靠在许知年的肩膀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他知道,只要有许知年在身边,无论去哪里,都是幸福的。 第25章 (2) 车子驶离海边小镇时,沈听白正将那瓶店主赠送的薄荷酱小心翼翼地放进副驾驶的储物格里。玻璃罐身反射着晨光,映出他嘴角尚未褪去的笑意。许知年余光瞥见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放松,像是在确认这份温暖并非转瞬即逝的幻梦。 “困的话就靠会儿,到市区还要两个小时。”许知年调低了空调风速,将车内广播切换到沈听白喜欢的轻音乐频道。旋律流淌间,他想起昨天在海边小店,沈听白捧着薄荷茶时眼睛发亮的模样,便从储物箱里翻出提前准备的薄荷糖,剥了一颗递过去,“昨天你说薄荷茶提神,这个糖味道和它很像。” 沈听白接过糖块,指尖触到许知年的掌心,依旧带着熟悉的温度。他含住糖,清凉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让旅途的疲惫消散了大半。转头看向窗外,海岸线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农田与错落的房屋,可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这几日的片段。许知年蹲在码头挑蛤蜊时认真的侧脸、牵着他走过滑腻礁石时紧握的手、在厨房忙碌时哼出的不成调的旋律,还有昨晚在阳台,他说“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时眼底的认真。 “在想什么?”许知年注意到他的出神,轻声问道。 “在想温砚的画展。”沈听白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你说,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份礼物?” 许知年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早就准备好了。上周让助理联系了温砚常用的画材店,订了一套限量版的矿物颜料,他应该会喜欢。”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沈听白,“不过,要是你想亲手准备,我们回去后可以一起去文创店挑挑看。” 沈听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想起以前,许知年对待身边人的生日、纪念日向来敷衍,总是让助理随便准备一份昂贵的礼物了事,从不会花心思去了解对方的喜好。而现在,他不仅记得温砚擅长画风景、偏爱矿物颜料,还会主动询问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改变,让沈听白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车子驶入市区时,正值午后的车流高峰。许知年放缓车速,耐心地跟在车流后。沈听白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想起离开许家时的情景。那时他拖着行李箱,站在空旷的门口,心里满是绝望与迷茫,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充满冷漠与误解的地方。可如今,身边坐着的还是许知年,他的心境却早已不同。 “要不要先回趟家?”许知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把行李放好,晚上我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淮扬菜。” 沈听白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他知道,自己终究要面对过去的一切,而许知年的改变,也让他有了勇气重新踏入那个曾经让他伤痕累累的地方。 车子缓缓驶入许家老宅的大门,熟悉的庭院映入眼帘。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两人下车,连忙上前接过行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先生,沈先生,你们回来了。院子里的薄荷长势很好,我按照沈先生之前说的,每天都有浇水。” 沈听白顺着管家的目光看向院子,只见角落里的薄荷生机勃勃,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他走过去,轻轻摘下一片叶子,凑近鼻尖,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许知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里满是柔软。 “我去把薄荷酱放进冰箱。”沈听白转身对许知年说,便提着玻璃罐走进了厨房。许知年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厨房还是老样子,可因为沈听白的存在,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沈听白打开冰箱,将薄荷酱放进冷藏层,转身时,正好撞进许知年的怀里。许知年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温柔:“听白,谢谢你愿意回来。” 沈听白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满是珍视与温柔。他轻轻推开许知年,低声说:“我只是暂时回来住,我们还需要时间。” “我知道。”许知年点头,没有再强求,“我会等,等你彻底愿意原谅我。” 晚饭时,许知年特意提前订好了沈听白喜欢的淮扬菜餐厅。餐厅里灯光柔和,悠扬的古筝曲在空气中流淌。许知年熟练地给沈听白夹了一块狮子头,轻声说:“这家店的狮子头做得很地道,你多吃点。” 沈听白咬了一口狮子头,肉质鲜嫩,汤汁浓郁,确实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他抬眼看向许知年,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期待,像是在等待他的评价。 “很好吃。”沈听白笑着说。 许知年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又给沈听白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这个也不错,你尝尝。”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许知年说起公司里的趣事,沈听白则分享着自己最近的写作计划,气氛温馨而融洽。饭后,许知年提议散步回家,沈听白没有拒绝。 夜晚的街道格外安静,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知年牵着沈听白的手,步伐缓慢而平稳。路过一家文创店时,沈听白停下了脚步,橱窗里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其中一个贝壳风铃吸引了他的目光——风铃的造型与他们在海边串的那个极为相似,只是上面多了几颗小巧的珍珠。 “喜欢吗?”许知年注意到他的目光,轻声问道。 沈听白点头:“和我们在海边做的很像。” 许知年拉着他走进店里,径直走到风铃前,对店员说:“麻烦把这个风铃包起来。”他转头看向沈听白,“回去挂在我们房间的窗户上,这样每天都能听到海边的声音。”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心里泛起一阵暖流。他知道,许知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弥补过去的遗憾。 回到家后,许知年将风铃挂在卧室的窗户上。风一吹,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记忆中海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沈听白靠在窗边,听着风铃的声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 许知年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听白,下周末温砚的画展,我们一起去。之后,我想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就在市郊,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你可以在那里种满薄荷,还有你喜欢的花。” 沈听白转过身,看着许知年的眼睛,里面满是憧憬与期待。他轻轻点头:“好。” 许知年见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低头,在沈听白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在珍惜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夜深了,沈听白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铃的响声,渐渐进入了梦乡。许知年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守护沈听白,再也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第二天一早,沈听白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许知年的身影。他起身走出卧室,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咖啡香。走进厨房,只见许知年正站在咖啡机前,认真地煮着咖啡,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醒了?”许知年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沈听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煮了你喜欢的拿铁,马上就好。” 沈听白走到他身边,看着咖啡机里缓缓流出的咖啡,心里满是暖意。他想起以前,许知年从不喝咖啡,甚至觉得咖啡的味道苦涩难咽,可现在,他却为了自己,学会了煮咖啡。 “谢谢。”沈听白轻声说。 许知年将煮好的咖啡递给沈听白,又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这是我早上出去买的,你尝尝看。” 两人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天。沈听白说起自己今天打算在家整理手稿,许知年便说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中午会回来陪他吃饭。 上午,沈听白坐在书房里,整理着这几日写的手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字迹显得格外清晰。他看着手稿上的文字,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在海边的点点滴滴,还有许知年这几日的改变。忽然,他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写下一个关于“救赎与和解”的故事,主角或许就是他和许知年。 中午时分,许知年准时回到了家。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沈听白喜欢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我让餐厅做好送过来的,你快尝尝,还是热的。”许知年将饭菜摆上桌,催促着沈听白。 沈听白尝了一口糖醋排骨,味道和昨晚在餐厅吃的一样美味。他抬眼看向许知年,发现对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很好吃,比餐厅里的还要好吃。” 许知年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以后我经常给你买。” 下午,许知年没有去公司,而是留在家里陪着沈听白。沈听白在书房写稿,许知年就在客厅里处理工作,偶尔会给沈听白端一杯温水,或是送一些水果进去。两人虽在不同的空间,却有着说不出的默契与温馨。 傍晚时分,沈听白写完了一章手稿,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看到许知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自己之前写的书,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在看什么?”沈听白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许知年抬起头,将书递给沈听白:“在看你之前写的《孤独的海》,里面有很多句子,写得很让人心疼。”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听白,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孤独了。” 沈听白看着许知年真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又带着一丝暖意。他轻轻拍了拍许知年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 许知年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好,我们往前看。”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许知年将沈听白揽在怀里,轻声说:“听白,下周末温砚的画展结束后,我们就去新房子那边看看,然后把院子里的薄荷种上,再搭个小亭子。等你写作累了,就可以在亭子里休息,闻闻薄荷香,看看风景。” 沈听白靠在许知年的怀里,听着他描绘的未来,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只要有许知年在身边,他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风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沈听白知道,他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幸福,会像院子里的薄荷一样,在岁月的滋养下,愈发清新、美好。 第26章 画展[番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卧室窗户上的贝壳风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听白是被风铃的轻响弄醒的,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院子里薄荷的清香,拂过他的脸颊时,还残留着许知年昨晚替他掖被角时的温度。 他翻了个身,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许知年向来起得早,自从搬回许家老宅,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去厨房煮咖啡,从最开始手抖着加奶泡,到现在能精准调出他喜欢的三分糖拿铁,进步快得让沈听白有些恍惚。 “醒了?”许知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两个白瓷杯,杯壁上凝着水珠,“刚煮好的拿铁,加了点薄荷叶碎,你昨天说想试试。” 沈听白坐起身,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许知年的指腹,对方的手还带着刚从冰箱拿薄荷叶的凉意,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刻意放慢了松手的动作。沈听白低头抿了口咖啡,薄荷的清凉混着奶咖的醇厚滑入喉咙,他想起以前在许家,许知年连他喝奶茶要三分糖都记不住,现在却能把他随口提的喜好,当成正经事来办。 “温砚的画展是上午十点开始,”许知年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上,没敢伸手去拨,只轻声说,“画材店的人刚才打电话,说那套矿物颜料已经送到画展现场了,我让助理先去帮忙签收。” 沈听白点点头,放下咖啡杯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眼下的青黑淡了不少,是这些日子安稳睡眠的功劳,许知年怕他失眠,每天晚上都会在卧室里点上助眠的香薰,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处理工作,直到他呼吸平稳了才敢关灯。 收拾妥当出门时,许知年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沈听白瞥了一眼,认出是昨天在文创店看到的贝壳风铃,许知年不仅买了挂在卧室的那个,还多买了一个,说是要送给温砚当画展贺礼。 “陆栖衍说他已经在画展现场帮忙了,”许知年一边开车一边说,“昨晚他给我发消息,说温砚紧张得半夜起来调画框,还把他的衬衫当成画布擦颜料,气得他差点把温砚的画笔藏起来。” 沈听白忍不住笑了。陆栖衍和温砚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一个跳脱一个清冷,却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里透出甜意,就像上次温砚画不出画,陆栖衍直接把人拉到郊外的田野里,陪着他蹲在田埂上看了一下午云,回来后温砚就画出了那幅获奖的《云絮》。 车子驶进展览馆停车场时,远远就看到陆栖衍站在门口挥手,白色衬衫上果然沾着几点颜料,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他身边的温砚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手里抱着一卷画轴,看到他们过来,清冷的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可算来了!”陆栖衍冲过来,一把勾住许知年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刚有几个艺术评论家过来,温砚紧张得手都在抖,我劝了半天都没用。”他转头看向沈听白,又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小白,快帮我劝劝你家这位艺术家朋友,再这么紧张下去,画轴都要被他捏变形了。” 沈听白走到温砚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紧张,你的画那么好,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温砚点点头,指尖却还是紧紧攥着画轴的边缘。沈听白知道他的性子,表面看着冷淡,实则很在意别人对他作品的评价,尤其是这次画展,展出的大多是他近年关于“安全感”的系列画作,藏着他童年被寄养时的隐秘心绪。 许知年把礼盒递给温砚:“祝画展顺利,这是我和听白给你带的礼物。” 温砚接过礼盒,打开看到里面的贝壳风铃时,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他转头看向陆栖衍,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比某人昨晚送的‘会发光的颜料盘’靠谱多了。” 陆栖衍立刻叫起来:“那颜料盘多酷啊!晚上画画都不用开灯!”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展览馆,展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墙上挂满了温砚的画作。沈听白走到一幅名为《薄荷庭院》的画前停下,画里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角落里种着一片薄荷,阳光洒在叶子上,泛着翠绿的光泽,画面右下角的石桌上,还放着一个熟悉的玻璃罐,里面装着薄荷酱。 “这幅画是上个月画的,”温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天你跟我说,许知年在海边小镇给你买了薄荷茶,我就想起你以前说过,喜欢院子里种满薄荷的样子。” 沈听白转头看向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和温砚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却总能在对方的作品里,读懂彼此藏在心底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温砚面前,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温先生,我是《艺术评论》的张主编,刚才看了你的画,不得不说,技法确实不错,但内容太单薄了,全是些庭院、云朵之类的小情小调,缺乏深度。” 温砚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指尖微微颤抖。沈听白刚想上前替他说话,就被许知年拉住了手腕。他转头看向许知年,对方冲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安抚。 只见许知年走到张主编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张主编,我倒觉得,能把‘安全感’这种抽象的情绪,通过庭院、云朵这些具体的意象表达出来,才是温先生的过人之处。”他指了指《薄荷庭院》,“就像这幅画,薄荷的清香、阳光的温度,都是很多人童年里缺失的温暖,能让观众在画里找到共鸣,这难道不是艺术的深度吗?” 张主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反驳他,更何况对方还是许知年——许氏集团在艺术圈投资了不少项目,他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他尴尬地笑了笑:“许总说得有道理,是我刚才太武断了。” 许知年没再理他,转身走到温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懂你的人自然会懂。” 温砚点点头,看向许知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陆栖衍则凑过来,对着张主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对着温砚说:“听见没?我家许总都帮你说话了,以后别再紧张了!” 沈听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柔软。他想起以前的许知年,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费心,更不会主动替人解围,可现在,他不仅会留意温砚的喜好,还会在温砚被刁难时站出来维护。这样的改变,让他想起昨晚许知年在阳台说的话——“听白,我不仅想弥补你,还想成为能让你依靠的人。”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沈听白有些累了,许知年便陪着他到展厅外的休息区坐一会儿。休息区的沙发很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许知年从包里拿出一瓶薄荷糖,剥了一颗递给沈听白,自己也剥了一颗含在嘴里。 “刚才谢谢你。”沈听白轻声说。 “谢我什么?”许知年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笑意。 “谢你帮温砚说话。”沈听白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也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许知年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沈听白的手很凉,许知年便用掌心裹着他的手,慢慢焐热。“听白,”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郑重,“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以前我欠你的太多,以后我会一点一点补回来,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我都会好好守护。” 沈听白抬起头,撞进许知年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以前的冷漠与疏离,只有满满的珍视与温柔,像阳光一样,把他心底的阴霾一点点驱散。他没有抽回手,任由许知年握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这时,陆栖衍和温砚走了过来。陆栖衍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立刻露出了八卦的笑容:“哟,你们俩在这儿偷偷约会呢?” 温砚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说话,眼神却带着一丝笑意看向沈听白。 沈听白的耳尖微微泛红,想抽回手,却被许知年握得更紧了。许知年抬头看向陆栖衍,挑眉说:“我们本来就是情侣,牵手很正常。倒是你,别总欺负温砚,小心他把你的画笔都扔了。” 陆栖衍立刻叫屈:“我哪有欺负他?我这是疼他!”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温砚的经纪人过来说有媒体想采访他,温砚便和陆栖衍一起过去了。休息区里只剩下沈听白和许知年,气氛变得有些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听白,”许知年忽然开口,“下周末我们去看新房子吧,我已经让设计师按照你的喜好,在院子里留了一块地方种薄荷,还有你喜欢的绣球花,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动手种。” 沈听白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想起许知年第一次带他去看房子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很犹豫,不敢轻易相信许知年的改变,可现在,他却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院子里种满薄荷和绣球花,他在亭子里写稿,许知年在旁边煮咖啡,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温柔的眼神。 “对了,”许知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沈听白,“这个给你。” 沈听白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都是关于他的喜好:“听白喜欢三分糖的拿铁,不吃香菜,吃火锅要清汤锅底;听白写稿时喜欢安静,要在书房放一盆薄荷;听白抑郁症容易在阴雨天复发,要提前准备好助眠香薰和热牛奶……” 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还涂涂改改,显然是许知年在忙碌之余挤时间写的。沈听白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薄荷庭院,旁边写着一行字:“听白,以后你的所有喜好,我都会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记。”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沈听白抬起头,看向许知年,声音有些哽咽:“许知年,你……” “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好,”许知年伸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这个笔记本,是我对你的承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听白扑进许知年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许知年的怀里很暖,带着熟悉的薄荷糖味道,让他想起在海边小镇的日子,想起许知年牵着他走过礁石时的坚定,想起他在厨房忙碌时的身影。这些片段像拼图一样,在他心里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许知年,一个懂得珍惜他、爱护他的许知年。 “许知年,”沈听白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许知年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一起努力,一辈子都在一起。” 展厅里传来一阵掌声,是温砚的采访结束了。沈听白从许知年的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许知年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满是柔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走吧,我们去给温砚道贺。” 两人手牵手走进展厅,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温砚和陆栖衍看到他们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陆栖衍冲他们挤了挤眼睛,温砚则递给沈听白一杯薄荷茶,轻声说:“恭喜你。” 沈听白接过茶杯,看着杯里翠绿的薄荷叶,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幸福,会像院子里的薄荷一样,在岁月的滋养下,愈发清新、美好。 画展结束后,四人一起去吃了晚饭。饭桌上,陆栖衍忙着给温砚夹菜,许知年则细心地帮沈听白挑掉碗里的香菜。沈听白看着眼前热闹温馨的场景,忽然觉得,最好的生活,就是这样——有爱人在身边,有朋友在左右,在烟火气里,感受着最简单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沈听白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许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会伸过来,轻轻握一下他的手,像是在确认他就在身边。车子驶进许家老宅的大门时,沈听白看到院子里的薄荷在月光下泛着光泽,心里满是安宁。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院子里摘点薄荷,煮薄荷茶喝好不好?”许知年停下车,转头看向他。 沈听白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好。” 许知年俯身过来,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充满薄荷清香的庭院。夜风吹过,窗户上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他们祝福——祝福这对经历过误解与分离的恋人,终于在岁月的打磨下,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温暖与幸福。 第27章 画展风波[番外] 周末的美术馆人声鼎沸,温砚的个人画展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展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名为《海的呼吸》的油画,湛蓝的笔触里藏着细碎的光,像极了沈听白记忆中海边小镇的晨光。他站在画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画框边缘,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轻笑。 “果然还是这幅最对你的胃口。”陆栖衍提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沈听白,另一杯熟练地塞到温砚手里,语气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我就说把它挂C位准没错,我们家温砚的才华,就得让所有人都看见。” 温砚耳尖微红,轻轻踹了他一脚,却没真用力,眼底藏着笑意:“别胡说。”他转头看向沈听白,声音温和,“这幅画的色调,是照着你说的海边小镇画的,谢谢你那天和我聊的那些感受。” 沈听白接过热可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他笑着摇头:“是你画得好,把那种平静又治愈的感觉都画出来了。” 许知年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今天特意穿了沈听白以前给他挑的米白色衬衫,没有了往日西装革履的疏离感,倒多了几分温和。手里捧着那套限量版矿物颜料,指尖微微收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为别人准备礼物,甚至在来之前,还偷偷查了温砚画展的风格,反复确认这份礼物不会唐突。 “不去打个招呼吗?”陆栖衍注意到他的目光,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带着调侃,“小心再磨蹭,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许知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脚步缓缓挪了过去。沈听白察觉到动静,转头看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握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像是只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熟人。 “温砚,恭喜画展顺利。”许知年先看向温砚,将颜料递过去,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温砚愣了一下,接过颜料盒,打开看了一眼,眼里闪过惊喜:“谢谢,这套颜料我找了很久都没买到。” “应该的。”许知年的目光落在沈听白身上,喉结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白,你今天……还好吗?” 沈听白低头抿了口热可可,避开他的视线:“挺好的,谢谢。”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明显的疏离,像一层薄冰,横亘在两人之间。 许知年的心沉了沉,却没敢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沈听白和温砚聊天。他注意到沈听白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是去年冬天他随口说好看,沈听白就一直穿到现在的那件;他还注意到沈听白说话时,会下意识摩挲毛衣的袖口,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以前他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却看得格外清晰。 展厅里人来人往,偶尔有人认出许知年,想过来打招呼,都被他用眼神示意离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打扰到沈听白难得的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不是许总吗?真是稀客啊。” 沈听白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许知年眉头瞬间皱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正是当初伪造证据、陷害沈听白的商业对手,林致远。 林致远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目光在沈听白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没想到许总还会陪沈先生来这种地方,当初沈先生‘泄露’公司机密的时候,许总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议论声隐约传来。沈听白的脸色变得苍白,指尖的暖意消失殆尽,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些被误解、被斥责的画面,像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温砚下意识挡在沈听白身前,冷冷地看着林致远:“林先生,这里是画展,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陆栖衍也沉下脸,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语气带着警告:“林致远,你要是想找事,就换个地方,别在这里影响温砚的画展。” 林致远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挑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初许总亲口说沈先生贪得无厌,难道忘了?现在又凑在一起,是沈先生又用了什么手段,让许总回心转意了?” “你闭嘴!”许知年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他上前一步,将沈听白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盯着林致远,“当初的事情,是谁在背后搞鬼,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致远脸色一变:“许总,你可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许知年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林致远和下属密谋伪造证据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这是你和你下属的录音,需要我把完整版本发给媒体,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吗?” 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林致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敢做,我就敢查。”许知年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当初我误会听白,是我糊涂,但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从今天起,你和你公司的所有合作,许氏都会全面终止,你好自为之。” 林致远面如死灰,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再也待不下去,狼狈地转身逃离了展厅。 闹剧落幕,展厅里的气氛却依旧凝重。许知年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的沈听白,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心里一紧,伸手想去碰他,却又怕吓到他,只能轻声说:“听白,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沈听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林致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再次划破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他能感受到许知年的紧张和歉意,可那些过往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去的。 温砚轻轻拍了拍沈听白的后背,低声安慰:“别难受了,都过去了,林致远也得到了教训。” 陆栖衍也帮腔:“就是,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以后有我们在,绝对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沈听白睁开眼睛,看向温砚和陆栖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我没事。”他转头看向许知年,眼神复杂,“这里人太多了,我想先回去。” “好,我送你。”许知年立刻点头,不敢有丝毫犹豫,“温砚,抱歉,打扰了你的画展。” “没事,你们先走吧,照顾好听白。”温砚摇摇头,眼神里带着担忧。 许知年扶着沈听白的胳膊,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他。沈听白没有拒绝,只是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两人走出美术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沈听白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许知年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也挡住了周围探究的目光:“外面风大,披上吧。” 外套上带着许知年身上熟悉的气息,清冽又温暖,像极了他们婚后那段短暂的、被忽略的温情时光。沈听白的身体微微一顿,没有说话,也没有脱下外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许知年专注地开着车,时不时用余光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沈听白,看到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 他想起陆栖衍说的话,沈听白那天手里攥着抗抑郁药,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斥责;想起沈听白住院时,自己守在病房外,看着医生手里的诊断报告,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想起沈听白住的小公寓里,那些贴满墙壁的治疗便签,每一张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 “听白,”许知年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混蛋,忽略了你的感受,误会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我真的很后悔,我想弥补你,用尽我的一切去弥补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听白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眶微微泛红。他不是不记得许知年的好,记得婚后他生病时,许知年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半夜起来给他找药;记得他的作品第一次发表时,许知年虽然没说什么,却默默买了很多本,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记得他说喜欢薄荷,许知年就悄悄在院子里种满了薄荷。 可那些好,就像散落在冰面上的火星,很快就被无尽的冷漠和误解熄灭了。他怕了,怕再次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再次被轻易击碎。 “许知年,”沈听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时间,不是现在。” 许知年的心虽然还是沉甸甸的,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沈听白没有直接拒绝他,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好,我等,”许知年点头,眼神无比坚定,“多久都等,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原谅我的那一天。” 车子缓缓驶入沈听白住的小区,停在公寓楼下。许知年想送他上去,沈听白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他解开安全带,想把外套还给许知年。 “不用还,”许知年按住他的手,“天气凉,你披着吧,我不冷。” 沈听白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拿着外套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许知年坐在车里,看着沈听白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他没有走远,而是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沈听白公寓的窗户,直到里面的灯亮了起来,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专门记录沈听白喜好的备忘录,又加上了一条:“听白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以后尽量避免带他去人多的场合。”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曾经冷漠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和坚定。他知道,追妻的路还很长,或许会充满坎坷,但他绝不会再放手。 楼上,沈听白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许知年的车子久久没有离开,心里五味杂陈。他拿起那件带着许知年气息的外套,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那本关于“救赎与和解”的小说手稿。光标闪烁间,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原谅不是遗忘,而是放下过往的伤害,试着重新相信光。”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手稿上,也落在沈听白的脸上。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的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慢慢松动了。 而楼下的许知年,还在静静地守候着。他拿出手机,给陆栖衍发了一条消息:“帮我查一下,有没有治疗抑郁症的权威专家,最好是擅长心理疏导的。”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等待,更是要用行动,一点点温暖沈听白冰冷的心,一点点弥补过去的遗憾。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展厅里,温砚看着那幅《海的呼吸》,轻轻叹了口气。陆栖衍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别担心,许知年这次是认真的,听白会好起来的。” 温砚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会的,”陆栖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都是好日子。” 画展还在继续,悠扬的音乐在展厅里流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一幅幅充满生机的画作上。就像沈听白和许知年的感情,虽然经历了风雨,却依旧在时光的滋养下,慢慢透出了希望的光。 第28章 诊室[番外] 《知年听白》第27章:诊室微光,心墙渐暖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城市的街道上,带着初秋特有的微凉。许知年的车平稳地停在市心理卫生中心门口,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沈听白。 沈听白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他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行道树的叶片上,那些被秋霜染得微微泛黄的边缘,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只是他紧抿的唇角、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放在膝盖上、不自觉蜷缩的手指,都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还有十分钟才到预约时间,”许知年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惊扰到他,“要不要先下车透透气?或者我去买杯热牛奶?” 沈听白缓缓转过头,看向许知年。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褪去了往日职场上的凌厉与冷漠,眉宇间满是耐心的迁就。他想起几天前,许知年拿着一张写满专家信息的纸,忐忑地问他要不要试试这家医院的心理科,语气里的紧张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那时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不是因为立刻就原谅了许知年,而是在画展风波之后,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伤痛,像一根顽固的刺,始终扎在那里,稍一碰触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他需要一个出口,需要有人帮他把那些混乱的情绪梳理清楚,哪怕这个帮他的人,曾经是带给她伤害最深的人。 “不用了,”沈听白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进去吧。” 许知年立刻点头,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座这边,替沈听白打开车门,手臂微微护在他的头顶,避免他碰到车门框。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呵护,让沈听白的身体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了下来。 走进心理卫生中心的大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气息。大厅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工作人员轻柔的说话声和打印机工作的轻微声响。许知年走在沈听白身侧,刻意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他感到压迫,又能随时提供帮助的距离。 他们按照指示牌来到三楼的心理诊室区域,走廊两侧的墙壁被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幅色彩柔和的抽象画,画框下方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植,最大限度地消解了医院固有的冰冷感。 “就是这里了。”许知年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诊室,门牌上写着“张悦 主任医师”。他转头看向沈听白,眼神里满是询问,“需要我陪你进去吗?如果你想一个人,我就在外面等你。” 沈听白的目光落在诊室紧闭的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的边缘。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闪过那些无数个在深夜里辗转难眠、被噩梦惊醒的画面,又想起许知年这些天小心翼翼的陪伴,还有他手机备忘录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关于自己喜好和禁忌的记录。 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你……进来吧。” 许知年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压抑住心底的狂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依旧保持着平稳:“好。”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诊室的门,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请进。” 推开门,诊室里的布置比想象中更加温馨。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心理学书籍和一些装帧精美的绘本,靠窗的角落放着一张柔软的沙发和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白色的陶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向日葵,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在花瓣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张医生坐在书桌后,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神温和而有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请坐吧。”张医生指了指书桌前的两张椅子,目光在沈听白和许知年身上轻轻扫过,没有过多的探究,“我是张悦,你们可以叫我张医生。” 沈听白在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许知年坐在他身边,腰背挺直,却刻意放低了姿态,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无声地给予沈听白支持。 “沈先生,是吗?”张医生翻开面前的病历本,温和地看着沈听白,“之前在电话里,你的朋友简单和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感受,可以吗?不用着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安全的。” 沈听白的嘴唇动了动,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的话,此刻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能感受到许知年投来的目光,里面没有催促,只有耐心的等待,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张医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平稳,像是在引导他放松下来。过了几分钟,沈听白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张医生,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经常会失眠,晚上很难睡着,就算睡着了,也会做很多噩梦,梦见以前被误解、被指责的场景,每次醒来都会浑身是汗,再也睡不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许知年坐在一旁,手指紧紧地攥着裤子,指节微微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沈听白诉说那些他不曾参与的、深夜里的痛苦,那种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知道那些经历对你来说,是很难愈合的伤口,”张医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你愿意和我说说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吗?当然,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先不说,我们慢慢来。” 沈听白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镇纸,里面嵌着一片干枯的枫叶。他的思绪像是被拉回了很久之前,回到了那个他被指控泄露公司机密的下午。 “那天,我本来是想把一份整理好的项目报告交给许知年,”沈听白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可是我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不在,我就把报告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结果第二天,公司就传出了机密泄露的消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说是我把文件拿走了,卖给了竞争对手。” 他转头看向许知年,眼神复杂,里面有痛苦,有委屈,却没有了当初的怨恨,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许知年当时很生气,他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指责我,说我贪得无厌,说我背叛了他,背叛了公司。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就把我赶出了公司,甚至……甚至冻结了我所有的银行卡,让我无家可归。” 许知年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些痛苦的经历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只能伸出手,想要握住沈听白的手,却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又犹豫着收了回来,只是低声说:“听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听白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只是继续对着张医生说:“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谩骂中,以前认识的朋友都疏远了我,我找不到工作,只能住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靠着泡面度日。我不明白,我那么信任他,那么爱他,他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说到这里,沈听白的声音哽咽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慌忙低下头,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许知年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听白冰凉的手。这一次,沈听白没有挣扎,只是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就任由他握着。许知年的手心很温暖,那种温暖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像是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让沈听白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张医生递过来一张纸巾,语气里带着共情,“当我们最信任的人,用最决绝的方式伤害我们的时候,那种痛苦是毁灭性的,它会让我们怀疑自己,怀疑所有的感情,甚至会让我们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她看向许知年,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许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愧疚,也很想弥补,但是沈先生的伤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愈合的。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你的陪伴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真正地倾听他的感受,理解他的痛苦,而不是仅仅用道歉来弥补。” 许知年用力点头,紧紧握着沈听白的手,眼神无比坚定:“我知道,张医生,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他,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好起来。” 张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沈听白:“沈先生,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不会立刻看到效果,但只要你愿意尝试,愿意打开心扉,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接下来,我会给你制定一个适合你的治疗方案,包括认知行为治疗和放松训练,同时也会给你开一些辅助治疗的药物,帮助你改善睡眠和情绪,好吗?” 沈听白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好,谢谢张医生。”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张医生笑了笑,开始在病历本上记录,“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下一次治疗定在一周后,同样的时间。回去之后,你可以试着每天晚上睡前听一些舒缓的音乐,做一些深呼吸,放松自己的身体和心情。许先生,这段时间,麻烦你多注意一下沈先生的情绪变化,如果他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情绪波动很大的情况,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我记住了,谢谢张医生。”许知年站起身,扶着沈听白也慢慢站了起来。 离开诊室的时候,沈听白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一些,虽然眼眶依旧泛红,但脸上的神情却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许知年依旧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会摔倒。 走到电梯口,等待电梯的时候,沈听白忽然转过头,看向许知年,轻声说:“刚才……谢谢你。” 许知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看着沈听白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惊讶和小心翼翼的喜悦:“不用谢,听白,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是说你陪我来这里,”沈听白的目光有些闪躲,声音轻轻的,“我是说……刚才在里面,你没有打断我。” 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只要和许知年的想法不一样,许知年总会立刻打断他,用自己的想法去否定他,从来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可是刚才在诊室里,就算他说出了那些指责许知年的话,许知年也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许知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看着沈听白,眼神里满是愧疚:“听白,以前是我不好,总是不愿意听你说话,总是误解你。以后,我会改,我会认真听你说每一句话,再也不会误解你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沈听白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睛,轻轻靠了一会儿,许知年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守护神,默默守护着他。 走出医院大楼,阳光比早上更加明媚了。许知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沈听白:“听白,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查了附近有一家粥店,口碑很好,粥很清淡,应该适合你。” 沈听白睁开眼睛,看向许知年,点了点头:“好。” 许知年立刻喜出望外,连忙领着沈听白走向停车的地方。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那家粥店。店面不大,装修得很雅致,里面人不多,很安静。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过来菜单,许知年接过菜单,没有看,而是直接递给沈听白:“听白,你看看想吃什么?这里有皮蛋瘦肉粥、蔬菜粥、海鲜粥,还有一些小菜。” 沈听白接过菜单,翻了几页,点了一份青菜瘦肉粥和一份凉拌黄瓜。许知年也点了一份和他一样的粥,又额外点了一份沈听白以前喜欢吃的水晶虾饺。 等餐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沈听白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许知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满足感。虽然沈听白还没有完全原谅他,虽然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隔阂,但至少,沈听白愿意让他陪伴,愿意和他一起吃饭,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很快,粥和小菜就端了上来。温热的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沈听白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带来一阵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许知年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粥,自己也拿起勺子,却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沈听白。他注意到沈听白喝粥的时候,喜欢把青菜挑出来放在一边,只吃肉和粥,就像以前一样。 “你还是不喜欢吃青菜吗?”许知年轻声问。 沈听白抬起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不太喜欢。” “可是青菜有营养,还是要吃一点的,”许知年拿起沈听白碗里的青菜,用勺子压碎了,和粥拌在一起,“这样拌着吃,就不会觉得难吃了,你试试。” 沈听白看着碗里被拌碎的青菜,心里微微一动。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许知年也总是这样,把他不喜欢吃的东西拌在饭里或者粥里,逼着他吃下去。那时候他觉得很烦躁,觉得许知年总是管着他,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拌着青菜的粥放进嘴里,果然没有那么难吃了。他抬起头,对许知年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许知年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慢点吃,别着急。” 吃完饭,许知年本来想送沈听白回家,沈听白却忽然说:“我想逛逛附近的公园,可以吗?” “当然可以,”许知年立刻点头,“正好饭后散步,有助于消化。” 粥店旁边就有一个小型的城市公园,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了过去。公园里的树木都已经开始泛黄,秋风一吹,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一只只蝴蝶在空中飞舞。公园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在散步,还有一些孩子在草坪上玩耍,笑声清脆。 沈听白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上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树叶,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是许知年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沈听白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很淡,却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许知年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手里拿着一件外套,随时准备着如果沈听白冷了,就给他披上。他看着沈听白的背影,看着他偶尔弯腰捡起一片形状好看的落叶,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默默发誓,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笑容,再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沈听白走到一片草坪边,停下脚步,看着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那些孩子笑得无忧无虑,眼神清澈,充满了童真。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在阳光下奔跑玩耍,那时候的他,也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只是后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渐渐失去了那份快乐。 “以前,我也很喜欢在公园里玩,”沈听白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许知年说,“那时候我爸妈工作忙,经常把我放在外婆家,外婆家附近也有一个这样的公园,每天下午,我都会和邻居家的小朋友一起在公园里疯跑,直到天黑才回家。” 许知年走到他身边,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外婆很疼我,每次我回家晚了,她都不会骂我,只会给我留着热腾腾的饭菜,”沈听白的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她还会给我讲故事,教我画画,我的画画天赋,就是外婆发现的。” “你外婆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许知年轻声说。 “嗯,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沈听白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可惜,她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走得很突然,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