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长夏》 第1章 没认出我 黄昏时刻,整个屋子都被染成橘黄色,几缕微弱的阳光从窗边射进来,地上揉成团的设计稿的影子被拉的细长。 不甘,委屈,无助充斥着她的内心。 许聆蹲在地上一边默默擦泪一边收拾着回家的行李。 国内顶级服装学院毕业后,许聆进入全国数一数二的服装公司。 自从担任主设计师后,下班后熬夜画稿已是常态。 中午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接任你主设计师位置的人是上面王总的女儿。许聆,你的能力我是非常认可的,但是......”负责人陈姐欲言又止,“我这里还有几份推荐信,有需要的话可以看看。” 这是离职前陈姐对她说的最后两句话。 这次她负责明年春季时装的设计,离最后一套服装完稿只有半月了,而正好此时自己被开除,也就意味着自己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得拱手让人。 他们有背景,有家世,一毕业家里就为他们铺好了路。 而自己只是他们权宜之下的牺牲品。 许聆捡起脚边的纸团,展开皱巴巴的设计稿,食指轻轻勾勒着纸上的线条,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稿纸上。 夏日夜色浓稠,不远处的几栋写字楼里仍灯火通明。 她双腿弯曲,头埋在臂弯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向地板。 *** 第二天和房东确认好退房事宜后,许聆收拾好东西就坐上了回南城的高铁。 【下午5点25分。】 一出高铁站,就看见一个人影朝她狂奔过来,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扑了个满怀。许聆踉跄了几步。 “许——聆——,我想死你啦!”云嘉递给她一束五颜六色的花,又忍不住捏捏她白皙的脸,“啧啧啧,一年多没见,瘦了不少啊!” 云嘉是她的好友兼高中同学,大学也学的服装设计。 毕业后云嘉受不了上司三天两头的打压,她索性辞职回家开了一家小酒馆。 她接过花,放在鼻下轻嗅,“哪有?太夸张了吧。” “真的!没骗你。”云嘉自然挽过许聆的手,另一只手招呼了一辆的士,“走,去我的‘云上’看看。话说,你还是第一次去吧。” 许聆想了片刻,歉意的笑了笑,“好像是。” ***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子往前蹭了半米,又停下来,车尾灯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望不到头的红海。磨磨蹭蹭快2小时,终于到了“云上”。 木质的牌匾上刻着“云上”,多了分雅致。 店里左边是吧台区,右边则是卡座,吧台后立着整面酒柜,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酒混合的味道。 晚霞呈紫色,在远处晕染成粉色。 “想喝什么,我亲自调。”云嘉推给她一张菜单。 密密麻麻的,许聆不怎么喝酒,酒馆之类的更是从未去过,挑了几个名字好听的。 龙舌兰日出,长岛冰茶,玛格丽特,曼哈顿,明天见... “就这个……龙舌兰日出吧” “好嘞!客官请稍等。” 许聆坐在高脚椅上环顾了一圈,暖黄的光线落在落在木制吧台,舒缓的音乐让人神经放松下来,时不时传来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您要的龙舌兰日出好啦!” 橙红色的液体浸在杯底,往上慢慢变浅,过渡为金黄色。 许聆小酌一口,酒精和橙汁混在一起掩盖住了酒味,清爽带着点回甘。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她点点头,称赞道:“好喝!” “许聆,我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不止是像你电话里说的简单的回南城休息一下吧。” 许聆简单的把事情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云嘉一只手掌“啪”地一声拍向桌子。 “岂有此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当初是她费尽心思挖你过来,敢情是让你栽树,让关系户乘凉啊。” 许聆右手摩挲玻璃杯壁上的水汽,“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聆掏出手机,打开网址给云嘉看。 手机页面停留在一个海报上,是三年一度的“繁锦杯”青年设计师大赛,含金量在服装界颇高,无人不知。冠军不仅可以获得巨额奖金,还会获得大量的关注度,可以成为设计师入职顶级公司时的一块敲门砖。 “你要参加?!” “对。”许聆手轻轻敲打着酒杯,顿了顿继续说道:“考虑了很久,我想成立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确实不是一时兴起,当初选择服装设计专业就是为了创办工作室。 听到这里,云嘉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许聆。 她长发齐腰,身着淡雅的白色棉麻长裙,温婉柔和的同时又有几分清冷感。 不施粉黛,却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大学四年,熟悉许聆的人对她的评价就是人淡如菊,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了,她也是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干什么。而云嘉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在她眼里看到了“野心”二字。 “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想试一试,不给自己留遗憾。” 云嘉双手握住许聆的右手,“许聆,我相信你。” 有人推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哟,来了。”云嘉起身。 许聆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车队有事耽搁了一下。” 男人身穿棒球服,缓缓向她走来。 云嘉互相介绍对方。 秦敛在看见许聆的一瞬间愣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急忙说道:“等等,忘了介绍一个人了。” 说完他一路小跑出酒吧,拉开停在路边的法拉利副驾驶车门。 从美国到南城,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男人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倒时差。 秦敛有点急,推搡男人肩膀,“快醒醒!祁砚泽!我看见许聆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睁开了眼。他眉头紧锁,眼里满是错愕。 一分钟后,风铃再次响起。 “我发小—祁砚泽。” 秦敛带着丝丝痞气不同。 他穿着拉夫劳伦的经典款修身白色短袖,鼻梁高挺,下颚线清晰分明,嘴唇微抿。 即使身处酒馆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也不染分毫酒气,清隽如竹。 视线在这一刻交汇,许聆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耳边的音乐、周围人的交谈声顷刻消失,只剩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又慌乱。 他眼睛狭长,眼尾却微微上翘,增添了几分媚。 可能因为昏暗的光线,也可能是微醺的缘故,许聆并未察觉到男人眼里情绪的翻涌。 只觉得这双眼睛......好眼熟。 她努力地回想。 直到手被云嘉轻轻撞了一下,许聆才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不知伸了多久的手,她匆忙伸出右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聆。” 祁砚泽眸色一暗,但面不改色,仍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颔首礼貌回道:“你好。” 女孩嘴角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 秦敛看着俩人相敬如宾,一头雾水。 ? 初次见面? 秦敛尬笑,递出两张赛车票。 他摸着后脑勺,对着云嘉说:“明天我比赛,记得看。” 看票送出去,秦敛目着的已达到,又好奇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闲聊几句就出酒吧。 *** 秦敛脚踩刹车,按下方向盘的按钮,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后窜了出去。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祁砚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巧!真的太巧了!她居然是云嘉的朋友!” “不过刚刚在酒吧她说什么初次见面来着?难不成把你给忘了?” “四年苦守那张照片,敢情人家姑娘早把你给忘了。祁砚泽啊祁砚泽,你也有今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祁砚泽捏了捏眉心:“不急,还有一年时间,慢慢来。” 当初迫于压力出国,商学院六年的课程内容四年学完,剩下两年......应该够了。 “那就祈祷你家老爷子在接下来一年里不要发现你回国喽。但是你不觉得你们之间很有缘分吗?回国第一天就碰到了她,不然茫茫人海我看你去哪里找她。” 他右手虚握着,掌心似乎还残留女孩的温度。 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天已完全黑下来,夜色浓稠,灯火阑珊。 红灯下的数字跳到1,绿灯亮起。车身微微一沉,向前汇入车流。 *** 向阳路。 和云嘉在路口告别后,许聆拐进了一条巷子,夜晚寂静,小路两旁只有飞蛾在昏黄的路灯下扑朔着翅膀。 拖着行李箱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她在一栋三层小洋楼前停了下来,从包的最深处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小院的铁门。 从许聆工作后就没再回来,过年也是,院子里一片残枝败叶。 她推开大门,机械地打开灯。 屋内的一切清晰起来,沙发,电视,桌子都用防尘罩盖住。 她走近扯下防尘罩,上了二楼。 二楼最里面是许母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收拾好心情后推开了那扇门。 四年前,许母去世后,屋内的陈设就维持着她生前的模样。 许聆走到床对面的桌子前,拿出纸巾仔细擦拭落了灰的相框。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细小的尘埃浮动着,四周静寂。 她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照片。 照片中温婉的女人,嘴角浅浅的勾着,两眼弯弯。 不知盯了多久,许聆眼睛有些发酸。 趿着拖鞋回到卧室,重重地往床上倒,屋内一片漆黑,她看着尘埃就着月光翻滚、沉浮。 莫名想起了那双眼睛...... 混沌的思绪慢慢变清晰,四年前的“他”与今晚酒馆的人身影重合。 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轰地一声,慢慢沉下去。 第2章 没认出我 比赛场地远离市区,秦敛派了专门的车来接许聆和云嘉,奈何碰上上班早峰期,兜兜转转三个多小时,才到比赛场馆。 入口处,接驳车载着vip客人一波接一波地驶入赛场。 许聆和云嘉从接驳车下来,刷卡进门后,跟着工作员的指示,上了二楼的包厢。 二楼就是vip休息室,里面有米其林餐厅,可以边吃边看比赛。 穿过休息室推开边上的玻璃门,有一条窄窄的走廊,从上面望下去可以看到场上的选手们正在巡游。 三楼则是露天看台,视野很好。 介绍完后,工作人员就带领着她们去参观选手的p房。 p房简单来说就是赛车维修站,赛前工作人员会对车子进行一系列检查。 俩人并排走着。 许聆昨晚一夜无眠,直至现在胸口像被一颗重重的石头压着 喘不过来气。 “嘉嘉。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个‘阿砚’吗?昨晚在你酒吧我看见他了。” “谁?” “就是医院的那个。” 这么一说,云嘉突然想起来了。 “当然记得,什么?我去,你当时怎么不说啊,我高低得骂他一顿......”当初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祁砚泽。” 三年了,许聆终于知道了他的大名。 云嘉有点没反应过来,又仔细一想,这不就昨天秦敛的朋友吗。 “......你确定没认错?那他变化还真挺大的。” 五年过去了,她确实无法把当初浑身戾气的少年与昨晚温润如玉的男人联系起来,这也难怪许聆一开始没认出他,何况自己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许聆:“其实当初的事我也有错。” 云嘉:“哎呀,我知道嘛。我就是气他那时候为什么不多等你,明明你都那样了。” 脑海再次浮现祁砚泽神色自若地和她握手的场景。 那么久了,他应该放下了吧。 许聆垂眸:“当时大家都太年轻,偏偏选择了最不成熟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察觉事情朝着不太对的方向发展,云嘉识相地咽下到嘴边的话:“哎,不聊这烦心事儿,咱去看比赛。” 许聆:“你先走吧,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池前,她捧起水往脸上扑,许聆冷静了不少,她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睛湿漉漉的,眼角泛着红,水滴顺着脸颊下滑。 深呼吸几口,她走向巨大的落地窗。 心乱如麻。 四年了,他应该忘了我吧。 他现在过得好吗? 在哪工作呢? *** 许聆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掐腰A字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阳光透过玻璃倾泻下来在她周围形成柔和的光圈,女孩手肘支着栏杆看向窗外。 祁砚泽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场景。 女孩的出现像是一粒石子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潭,激起千层浪。 他眼睫猛地一颤,随即敛了敛眸,压抑住内心欢喜。放下香槟杯,从皮质沙发上起身,迈开长腿向许聆走去。 微风吹拂着,心中的苦涩也渐渐褪去,许聆转身正欲离开。 毫无征兆地撞入那双熟悉的眼眸。 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苦涩又涌上心口。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是来找自己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许聆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他是秦敛发小,来看比赛再正常不过。 回过神来,祁砚泽已站在许聆的对面。 男人身姿挺拔,宛如青松:“又见面了,许小姐。” 许聆扬起嘴角,藏在身后的两只手绞紧:“是啊。” “一起吗?” 男人神色平常,不给人多想的空间。 许聆没有理由拒绝:“好。” ***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哎哎哎,在这里。”云嘉站在栏杆旁向他们疯狂招手。 看见祁砚泽,云嘉客套地说道:“真巧,你也来看比赛啊。” “嗯。”祁砚泽递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赛车的引擎声响彻天际,在众人的欢呼中,比赛的帷幕被正式拉开。 为首的是一辆红色的赛车,其他颜色的赛车则是紧紧咬在红色赛车屁股后面。 “看到了吗,那辆红色的赛车就是秦敛的。”云嘉神色专注的盯着那抹红色。 许聆点点头。 随后半小时里第二位置的赛车一直变化着,但秦敛仍稳稳处于领先位置。 云嘉突然侧身,靠近许聆的耳边,“你看祁砚泽的腰没?” “?”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当时你们逆着光朝我走来,他穿的又是白衬衫,风一吹,衬衫贴在身上,刚好隐隐约约能看见......”云嘉轻咳一下,“里面的腹肌,以我阅摇子无数的经验来看,咳,那腰......感觉挺有劲的。” 唰地一下子,许聆的脸瞬间变红,耳根红得要滴血似的。 而始作俑者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意后,扭头将目光转向赛场:“我倒是觉得你要真放不下不如再勇敢一次。” 许聆突然觉得旁边的祁砚泽存在感特别强。余光能看到他的衬衫袖子被挽到手肘,结实有力的小臂懒懒地搭在栏杆上。 云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腰挺有劲的。 脸颊的热意更明显了,完全不可控制。 她拿手掌轻轻扇风,试图让脸颊的温度降下来一点。 接下来的比赛许聆也无心看,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刚刚都主动找自己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没有那么讨厌自己,至少是愿意和自己说话的吧。 祁砚泽就在旁边,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话。 可要说什么才好? 四年没见,竟不知从何开口。 许聆垂眸,蜷了蜷手指。 她早已不是当初明媚鲜活的自己。可以不顾以前的事坦然跟他说话。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轰鸣声,人声鼎沸。 比赛正式结束,秦敛夺得冠军。 *** “秦哥牛逼!” “恭喜秦哥,重夺冠军!” “哈哈哈,那小子在家气的要跺脚了吧!” 休息室里秦敛的队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 许聆坐在沙发上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云嘉和秦敛。 她识相地走到门外,点开微信。 许聆:【你们今天晚上要去庆功是吧。】 许聆:【我就先走一步啦。】 熄掉手机屏幕,许聆向场馆外走去。 太阳西坠,天空是淡淡的紫色,云朵被夕阳染成粉橙色,增添了一抹浪漫。晚风拂过脸颊,带来阵阵的栀子清香。 许聆穿过大厅,走到场馆口,才发现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掌心传来震动。许聆点开聊天框。 云嘉:【你一个人怎么回去?我找人送你。】 许聆:【真的不用。】 以她对云嘉这么多年的了解,云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又补了一句。 许聆:【我都到地铁站了。】 云嘉:【那好吧,你多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和我发微信。】 附近地铁站要坐一趟公交才能抵达。她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最近的公交站距这里也有一千米。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冒雨去公交站时,风势一紧,毛毛雨变急,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 ......要不还是打个车吧。 十分钟后,手机页面仍显示着“正全力为您寻找司机”。 许聆切换到天气预报。 预计半小时后雨停。 她叹出一口气,望向天边,余光掠过一个人影。 男人身姿挺拔,宛如青松。 是祁砚泽,似乎在等雨停。 许聆目光下移,看到他手中的伞。 再抬眼时,撞上了他的目光。 祁砚泽似乎看破了她的窘迫。 “......” 借伞应该算一个好的借口吧。 方才在露天看台上的被按下去的勇气,死灰复燃般推着她上前:“祁砚泽,能借你伞吗?” “不巧,我有用。” 许聆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来。 “但是,我可以送你一程,你要去哪儿。” 祁砚泽挑眉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弧,笑意带着几分戏谑。 “就在前面的公交站,麻烦你了。” 雨伞不大,勉勉强强把两人遮住,许聆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 靠太近,祁砚泽淡淡的雪后松木的清冽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裹住她,许聆放轻了呼吸,耳根染上一抹红意。 靠太远,又会淋到雨。 细雨砰砰地砸向伞面,发出好听的白噪音。 她喜欢雨天,总觉得下雨后世界都安静了很多,只剩雨丝的沙沙声。 许聆问:“你不去庆功宴吗?” 她目光落在祁砚泽撑伞的右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虎口处辍着一颗小痣,呈淡淡的褐色,增添了一分性感。 真是一双好看的手。 祁砚泽:“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的嗓音被刻意压低,显得更具有磁性。气息轻轻扫过耳尖,痒痒的,许聆放轻了呼吸,耳根染上一抹红意。 许聆移开眼,轻声道:“会不会耽误你啊。” “不会,正好顺路。” 许聆忽地想起了六年前的性格乖戾的他。 结合今天和昨天的种种行为,许聆可以确定祁砚泽不是装作不认识,而是真的没认出来她。 否则以他的性子,重逢后不会按捺这么久。 许聆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她强颜欢笑:“嗯好,谢谢你。”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言,直到看见路边熟悉的公交车站,许聆暗自松一口气。 “我到了,真的麻烦你了。谢谢你,祁砚泽。”许聆看了祁砚泽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 祁砚泽喉头滚了滚,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许聆回以礼貌的微笑,转身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专心望着公交车要驶来的方向。 许聆在心里默数30秒,估摸着祁砚泽应该才走不远。 再看看背影吧。 她转头发现祁砚泽并未走,而是站在台阶边缘,离她只有一个身距。 他一手握着伞柄将尖头伞立在身侧,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贴近耳边,在打电话。 男人宽肩窄腰,可能因为伞太小的缘故,他的半边身子被雨水淋湿,双臂结实有力,白衬衫的左边布料紧紧贴在腰侧,勾勒出腰线清晰流畅的轮廓。 劲瘦利落。 确实挺有劲的。 许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直到皮带扣的银亮闪过眼睛,许聆下意识眨了眨眼,抬眸,祁砚泽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许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耳边嗡嗡作响。 他什么时候转过来的?他盯了多久了? 偷看别人被抓包,还是这么敏感的位置,再往下点......许聆的脸倏然一红。 他不会以为自己在看...... 许聆心跳骤然加速,像是揣了一面鼓,“咚咚咚”地越敲越快。她深吸一口气,仍然维持脸上的淡定。 祁砚泽头往左侧一歪,向自己缓缓走来,眼神里带着询问,又掺杂着笑意,像在耐心等待自己开口。 与其被他误会看那里,不如...... 许聆心一横,眼神却不可控制地乱撞,“你腰挺带劲的......” 对我就是看你腰怎么了!看到好看的东西多看几眼乃人之常情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看几眼难不成还要收费?反正你也不记得我了今天一过咋俩也算一别两宽。 许聆理直气壮地看回去,努力表现出自己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只是单纯觉得好看的意思。 第3章 没认出我 “砰——”门被重重的合上,许聆拖鞋也没换,径直走向沙发,一头埋了进去。 直到脸被闷得通红,她才把头抬起来。 公交车站的场景再一次在脑海里上演。 她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种话。 许聆简直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扇死当时的自己。 关键是祁砚泽听完后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喜欢的话多看几遍。嗯?” 像是在和老熟人说话。不对,本来就是老熟人。 想到这,许聆的嘴角微微抽搐,绝望地闭上眼。 顿时,祁砚泽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又出现在面前,尤其是那双藏着戏谑的眼,分明带着过去的影子。 他会不会假装不认识我。 许聆猛地睁眼,坐起来。 *** 翌日上午。 “小伙子,你确定不再看看那两套房子吗?它们无论说在地段还是环境上都比这套要好不少啊。租金也就贵五百块,我看你人挺和善的,这五百块钱我就给你免了,就当交个朋友。”房东看着面前身姿颀长挺拔的男人说道。 他左瞧瞧右看看,男人身高优越,即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衬衣也遮不住矜贵气,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他纳闷为什么偏要选择向阳路这套六十平米不到,离最近的地铁站也得有两公里的房子。 “不用,就这套,谢谢您。”祁砚泽回以礼貌的微笑。 “好,那就在这里签字吧。租金押一付三。” 房东收好合同,出门之后叹了口气,他是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裤子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秦敛的电话。祁砚泽按下接听键。 “不是大哥,你这房子租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我车都没地儿停。你在哪一栋?” 红色法拉利卡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秦敛伸着脖子往前瞄,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这里住的都是些大爷大妈,楼下本就不宽阔的场地被大爷们的象棋桌占据。 ......应该是没有地下停车场。 秦敛当即决定掉头停在路边。 电话筒里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四栋,五楼。” “行,我马上来了。” 十五分钟后,秦敛哼哧哼哧扛着一大箱包裹爬了五楼,看见祁砚泽在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子怎么看也违和,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就住这?” 祁砚泽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有扫把、拖把、抹布一些清洁工具。 他抛给秦敛一张抹布,“怎么?” “不是我说,你家保姆房都比这里大。你实话跟哥们说,是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市中心那儿我还有一套房子,空着没人住,你想住多久住多久。”说完他拍拍胸脯,表现出一副慷慨的模样。 祁砚泽把抹布打湿水再拧干,擦拭着不多的家具,“你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 秦敛随手拿起花瓶擦起来。 祁砚泽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许聆,难不成这里成为了她? 他又想起比赛那天云嘉发给自己的两个地址,许聆家好像就在向阳路。 哦~怪不得。 秦敛立马露出了然的神情,“为了许聆吧。你小子还学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开窍了啊。不过人家压根没认出你,你怎么追?” “听说这里的苏镇很有名。” 南城地处于江南水乡,最有名的便是苏镇里的那株宋代的古树,许多人都慕名前来。 “你要约她?你就这么笃定许聆会同意?” *** 工作压力突然减轻,许聆一觉睡到九点才起床,洗漱完后,她抱着电脑走到茶几前查看比赛流程。 “繁锦杯”赛程一共分为初赛和复赛,初赛有大概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设计师们只需提交效果图和设计理念,进入复赛后就有三个月的时间做成衣了,由评委团进行评审。 每位参赛者需设计三到五套服装。 提交完报名信息后,许聆在心里计算下,距离初赛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她倒也不急,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好好休息一番,毕竟从大学毕业以来还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不过,一下子闲下来,许聆倒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翻翻朋友圈,目光停留在云嘉十点发的那条配文“cheers~”动态上,鬼使神差,她点开。 是一张live图,众人围成一个圈,拿着装着啤酒的玻璃杯相碰,细密的泡沫顺着杯壁下滑,背景音充斥着欢呼声。 许聆准备退出时,目光却锁定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指尖稳稳稳稳托住玻璃杯,指节在透明杯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动作不疾不徐,倒有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尤其是虎口处淡淡的褐色小痣格外惹眼。 许聆当下就确定,这双手是祁砚泽的。 他后来还是去庆功宴了? 想到当时在场馆外的场景,祁砚泽又恰巧出现在他身旁,恰巧手里还有一把伞。就像是在等着她开口似的。 许聆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行,一想到他就回忆起昨晚尴尬的让她现在只是想想就头皮发麻的事。 她急忙退出图片,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 阳光透过树叶透过窗户洒下斑驳的树影,心里乱乱的时候,她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 说做就做,许聆决定把院子打扫一下。 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中午十二点了。此时已经艳阳高照,蝉吱呀吱呀地叫着。 许聆肚子有些饿了,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只有一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矿泉水。 回头,摆放调料品的地方空空如也。 大学之后,许聆就很少回家,寒暑假在公司实习,只有回来扫墓的时候才在家里待上几天。 这次要在这里待上好一段时间,看来超市也有必要去一趟。 许聆走到玄关,拿起太阳伞和钥匙,换好鞋出门。 走出前院锁上铁门,许聆转身,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瞪大双眼,嘴唇慢慢撮成一个o型,两只小胖手握成拳使劲揉自己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她莞尔一笑,弯腰伸出右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好久不见哦,陈洋洋,都长这么高啦!” 小男孩的家就在许聆隔壁,许母去世之后,许聆的状态一度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那段时间她不想见任何人,是小男孩的妈妈林阿姨把许聆硬生生拉到自己家,照顾了自己一个月。 “许聆姐!你还记得我啊!刚才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小男孩憨笑地看着她,“那你这次又会很快回去吗?” “嗯……这次不会,大概要待上大半年吧。” 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脸上写满开心,“太好了!那...那我以后可以再来找你玩吗?上次过年我们一起拼的乐高还没拼完呢!” 许聆笑脸盈盈看着他,“好呀!” “那一言为定!许聆姐,再见!我要回家吃午饭啦。”陈洋洋拔起腿一路狂奔回家,太好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妈妈! *** 许聆坐着公交车来到了超市,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人不算太多。 她到生鲜区开始挑选蔬菜。 兜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是云嘉的电话。 云嘉问道:“在干嘛呢?”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一阵哈欠声,看样子才刚刚睡醒。 “来超市买东西,怎么了?”许聆拿了株生菜放进推车里。 “秦敛比完赛有一段休息时间,打算在南城呆一段时间再回北城,他听说南城的‘苏镇’挺有名的,想让我们带他们去玩一玩。你不是对那儿挺熟的吗?一起呗,就当散散心。” 许聆捕捉到关键词:“他们?” “对啊,祁砚泽也去。” 苏镇、阿砚...... 许聆恍惚间想起那个在医院的午后。 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 她笑盈盈地跑向长椅上端坐的少年,“阿砚,你的小名是叫阿砚对吧!你外婆都告诉我你的小名了。看,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哎呀,你别总是一个人待着,多无趣啊。医生都说了,你外婆的病不要太担心,只要多带外婆出来晒晒太阳很快就会有所好转的!” 少年的眸色黑沉如墨,静静地盯着女孩的眼睛,浅浅地弯了下唇角,眼睛里却没任何温度,“嗯。” “你别不开心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护士说明天就有空余的病房了,我妈妈到时候就可以搬进去了,嘿嘿。对了,你这是第一次来南城吧。告诉你,我们这里的苏镇非常有名,特别是里面的一棵大古树,听说有一千年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像四月的春风,鲜活又明媚,颊边梨涡浅浅。祁砚泽顿了顿,原本冷沉的眼神在不知觉处慢慢变柔和,像冬雪融化,他勾起唇角,“好。” 看见少年的反应,许聆笑容更加灿烂,“我再跟你说说我在苏镇的事吧......” 后来,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再后来,变成一盆冰冷的骨灰。他们终究没有一起去苏镇,是她食言了。 “许聆,许聆?” 听筒里的声音把许聆从回忆里拉回来。 “嗯?” “所以你去不去啊?” 许聆感到百感交集,她推着购物车走向调料区。 五年了,她还是放不下他。无论祁砚泽是否还记得自己,这次她不想再错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声音轻轻却字字清晰,“去。” 第4章 没认出我 翌日上午八点。 许聆站在路口看着黑色的大G向她驶来,缓缓停下。 驾驶室车窗降下,秦敛的头探出来,“没等太久吧,快上车。” “没有,刚来不久。”许聆拉开车门。 一股带着皮革香的空调冷气涌出来,瞬间将她裹挟住。 祁砚泽整个人逆着光,晨光透过车窗落在他发丝,像给人镀了一层金边。 许聆抬头,看见那双泛着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许聆动作顿了顿,只是一瞬。随即面带笑意朝他颔首,“早。” 祁砚泽眉目温和,“早。”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闹。许聆目光轻轻扫过前排,云嘉坐在副驾驶。 后排只有自己和祁砚泽。 心里的那丝雀跃顺着心口悄悄往上冒。 云嘉转头,关心道:“你吃早餐没有啊,我看导航要三个小时才到苏镇。” 许聆点头,“已经吃过了。” 秦敛问道:“到苏镇就中午了咱们去吃点什么好?” “我知道那里有家饭店,开很多年了,很好吃。” 云嘉:“好,既然许聆都推荐了,那我们一定要尝一尝。” 身旁一直安静的男人突然出声,“许小姐似乎对苏镇很熟悉?” 秦敛打着方向盘,内心一阵嗤笑。 明知故问。 许聆呼吸一滞,转头看见祁砚泽弯着眼睛,唇边溢着浅浅的笑。 她却从这笑里看出几分戏谑。 “对,我妈妈是那里的人......不过我很久没去了。” 他话里带着轻敲,一字一字像小石子落在许聆心上,“那这次得好好逛逛苏镇。说不定以后去的机会就更少了。” 许聆干笑,点点头。 他故意的? 说不定只是随口一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聆在心里抓耳挠腮,但仍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 她简直想现在就怼在他面前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然后一股脑把之前的事解释清楚,该道歉道歉。 也好过现在心里压着块石头让她上气接不来下气。 不行。 让她抛开四年的的时光重提之前的旧事,她还真做不到。 从何开口?怎么开口? 万一人家对自己早没了那种心思呢? 她怕到头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许聆把头枕着车窗,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最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 而且说不定从苏镇回来之后就分道扬镳,也不怕再见面尴尬之类的。 要不在苏镇找个时间好好坦白一下? 车上了高速,驶入隧道。 一片漆黑,只有隧道一段一段的光落进来。 车窗映出身旁男人模糊的侧脸。 他的骨相生的极好,鼻梁高挺,从山根到鼻尖,每一寸都透着清冽的骨感。 许聆忽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正读高三,一个周四的下午,班主任在数学课把她拉出去,让自己赶紧去医院。 她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大,很刺眼。 她从学校一路赶到医院,急得快哭出来。 医生:“还好赶来的及时,晚来一步就来不及了。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小伙子。” 许聆这才注意到身旁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少年。 帽檐被压得很低,许聆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她压抑着哭腔,抹去满脸的泪水,颤颤巍巍地说,“今天......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许聆只记得当时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的道谢。 后来查出来是胃癌。 晚期。 医生说最多活不过一年。 许聆不顾妈妈的劝阻,一意孤行,休了学。 医院没有多余的床位,于是妈妈被安排到了过道上。 躺在医院的日子是无聊的,她就想方设法让妈妈开心。 比如学学剪纸、织毛线之类的。 一天,她在医院见到了一只小橘猫。 小猫的到来给单调无聊的医院生活带了乐趣。 不久,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年。或者说是少年找上来了。 小橘猫是少年外婆的。 少年外婆也在同一家医院。 尽管万般不舍,许聆还是还了回去。 后来,每次中午和妈妈晒太阳时都会遇到那个少年推着外婆晒太阳。 一来二去,妈妈和外婆也算熟络了起来。 她开始发现少年的内心并不是表面上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他和外婆谈话时,脸上是少见的柔和。 他会同意许聆每天借两小时猫猫的请求。 他会在外婆的单人病房添一张床,让妈妈住进来。 半年后,妈妈还是走了。 许聆受不了打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包括祁砚泽。 她对他说:“给我一点时间缓缓。” 两个月后,许聆再去医院找他时,却被护士告知,他们两天前就离开了。 再去追问已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她不知道他们家住哪。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就这样人间蒸发。 她懊悔,自己早来一步就好了。 ...... 车子驶出隧道,车内又恢复了明亮。 副驾驶上的云嘉不知何时已睡着。 接下来的路程,一路无言。 达到苏镇已是十一点半。 苏镇依河而建,巷子通常狭窄而细长,不好把车开进去,秦敛找了个最近的停车场。 一行人下了车,拉着行李箱走在青石板路上。 白墙黛瓦的屋顶上,冒起几缕炊烟,风一吹就轻轻散开。 云嘉看着手机导航,“往前走大概两百米,然后右转就到我们定的客栈了。” 大约五分钟后,大家抵达客栈。 客栈古色古香,门口挂着大大的红灯笼,走进去,院子的左手边是一棵大大的枇杷树,右手边则是由鱼池围绕的假山,几条锦鲤在水中嬉戏。 绕过前院,走向前台。 云嘉打开手机,翻出订购信息给老板娘看,扭头,“没办法,只剩两间房。我和许聆一间,你俩一间。” 秦敛点头,“可以可以。” 老板娘核对了信息后,便递出房卡,“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滴——”一声,许聆收回靠在感应器上的房卡。 推开门。 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家具全是木制的,许聆推开独属于江南传统建筑的雕花隔窗,是每个房间都有的一块小空地,上面有两把藤编椅,还有一台茶几。角落种着芭蕉,旁边还有竹制围栏。 云嘉扔下行李箱,朝床扑过去,四肢一摊,摆成一个大字型,她看着天花板,“我怎么感觉祁砚泽好像还记得你呢?啧......总感觉怪怪的。” 许聆说:“我也觉得。” 云嘉立马来了兴趣,一只手支起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许聆,“此话怎讲?” 许聆把那天在车站的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算直接贴脸开大了吧。哈哈哈...你怎么不在他说完后把他衬衫扒了看看是不是真挺有劲的。”云嘉笑得瘫在床上。 许聆瞪视着她,“正经点!” “你先等等,让我缓一会哈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云嘉才止住笑。 “所以你是打算再续前缘了?” “我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过去了,我也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许聆顿了一会儿,“想找个时机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加油!就冲他当时讲的那番话,我觉得成功几率还是挺大的。好啦,咱们去你说的那家饭店吧~” *** 许聆说的那家老字号店名叫祥云面馆。 幼时在苏镇学习苏绣时,许母经常带她来吃这家的蟹黄面。 上了高中以后由于学业,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他们坐在正方形木桌上。 许聆的左手边是祁砚泽,右边是云嘉。 服务员一身黛青色旗袍,递出菜单,轻声询问道:“请问你们要需要点什么呢?” 秦敛:“三鲜面吧。” 云嘉翻翻菜单:“来一份荠菜饺子。” 许聆接过云嘉递来的菜单,递给祁砚泽,对服务员说道:“一碗蟹黄面,谢谢!” 祁砚泽接过去连看都没看一眼,温声道:“和她一样。” “......” “你不看菜单吗?” 祁砚泽却语带笑意,看着她,“今天特别想吃蟹黄面。” “......” 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云嘉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云嘉走后,饭桌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许聆朝云嘉的方向看,见她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余光扫过祁砚泽,他正往青花瓷盏中倒茶,举手投足间皆是云淡风轻。 既然已经决定要坦白,先让大家熟悉起来吧。 许聆开口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南城吗?” 秦敛秒回,“不是,半年前来过一次。我是那个时候才认识的云嘉。” 而祁砚泽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小口抿着茶。 “欸,云嘉这哥们儿真讲义气,当时......”秦敛话还没说完,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祁砚泽踢了他一脚。 秦敛在在心底嗤了一声。 死装。 想跟人家讲话,在这云淡风轻地喝什么破茶。 他立马改口,“这说来就话长了......下次有机会说再给你听。” 许聆对桌底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她鼓足勇气看向祁砚泽。 他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放回杯托,“五年前来过南城。”然后抬起眼,目光一凝,“待了一年。” 许聆被他这么看得心头一紧。 那个猜测愈发确定。 祁砚泽还记得她。 他是不是讨厌死自己了。 许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可是在饭桌上谈这个未免有些不太合时宜。 好在此时服务员也陆陆续续地上菜。 于是她移开视线,咽下到嘴边的话。 菜上完了,云嘉也打完电话回来坐下。 云嘉:“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秦敛:“聊咱俩第一次见面。” 云嘉乐了:“那场面我可真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在我酒吧喝得跟死猪一样,凌晨两点还赖着不走。第二天红着眼,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第5章 没认出我 服务员上完了菜。 云嘉:“你们打算在南城待多久?” 秦敛:“这月月底吧。九月初就要回去训练了。” 祁砚泽:“不好说,依情况而定。” 许聆手一顿。 所以说是短时间不走的意思? “唱歌好听不?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酒吧驻唱歌手?你这张脸往台上一坐,那生意不得好爆?” “去去去,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去了。人家沃顿毕业,来当一个驻唱歌手?岂不是暴殄天物?” 云嘉不知所云,“什么沃顿?” “宾夕法尼亚沃顿商学院。就那个QS排名常年位居榜首的。” 许聆眼皮一跳,但很快敛了敛眸,将眼底的情绪隐藏。不动声色地吃着面。 原来当初是去美国了。 “我去,才貌双全啊。那你在哪工作?” 祁砚泽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完嘴,认真回答,“暂时还没有找工作。” “哦哦,那你们这种世界级名校毕业的找工作特容易吧。” 秦敛:“那不废话吗?” 许聆安安静静地将这一切落入耳中。 *** 吃完饭。 由于八月是旅游旺季,街道两旁热火朝天。 秦敛明知故问,顺道看了祁砚泽一眼,“许聆,我听说这里有一颗特别大的古树,离我们这儿远吗?” 许聆点点头,“还好,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要不现在就去?” 大家表示赞同。 祁砚泽:“上一次来南城就想去看的,一直没时间。” 说话时,眼神还似有似无地落在许聆身上。 许聆、云嘉、秦敛:“......” 他们起身离开饭店。 云嘉拉着许聆走在后排。 “要不等会儿,我支开秦敛。你们好好聊聊?” “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 “别可是了,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冲动。” 于是,在快抵达古树时。 云嘉:“哎呦!我手机呢?你们看见我手机没?” 秦敛:“没有啊,你要不再好好找找?” 她翻翻包,又摸摸身上的所有口袋,“真没有,肯定是掉饭店了。啧,哥们儿你去陪我拿。” 秦敛:“?” “我不认识路啊!万一到时候手机没找到,还迷路了就完蛋了。” “行吧。” 俩人走后,剩下许聆和祁砚泽四目相对。 现在就坦白吗? 许聆打了下腹稿。 “你好,我是五年前在医院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我吗?” 祁砚泽应该会回道:“记得。” 然后该说什么? ...... 好尴尬。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她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聆深吸一口气,佯装轻松,“要不,我们先走?” 这里离古树也就步行两分钟的距离。 “好。” 他双手插在卫衣兜里,漫不经心地走着。 许聆开口问,“你是北城人吧吧。” 祁砚泽挑眉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在北城工作过一段时间。” “大概半年吧。前几天刚辞职,回来散散心。” 他黑沉眸子里似乎有许多情绪一闪而过。 许聆淡声道:“其实工作期间经常加班到半夜,这次正好也是一种解脱。”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服装设计师。” 话落,已经到古树下了。 枝桠间挂着祈福丝带,风掠过古树,在阳光的照耀下,千万条红影簌簌晃动,藏匿着人们的心愿。 有种宿命感。 高考完的少男少女陆续挂上丝带,祈愿。 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许聆目光随即落在古树旁的小摊上。 祁砚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去看看?” “好。” 不大的摊位上摆放着各种银饰,有手镯、发簪、耳环。 有一对小情侣正挑着首饰。 女生声音娇柔,尾音软绵,“宝宝,这个好好看哦~” 说着边拿发簪边往头上比划着。 “哇,衬得宝宝更美了,想要吗?老公买给你。” 女生往他怀里一倒,“谢谢老公!你最好啦,么么~” …… 小情侣走后,许聆上前。 摊主是一个中年女人,笑脸相迎“可以随便看看哦,这些都是纯手工做的。” 在众多款式中,许聆拿起一只手镯。 “小姐,你眼光真好!这只手镯的寓意是节节升高。” 这是一只仿竹节的银手镯,镯身一节节凸起,边缘刻着细细的竹叶纹,背面的花纹极细,是几簇缠枝的小花。指尖抚过,能感觉到纹路的微微起伏。 确实清隽脱俗。 许聆正要开口买下之际。 祁砚泽突然开口,“这只我要了。” 摊主连忙回答,没有给许聆开口的时间,“好嘞,这就为您包起来。” 许聆:“?” 俩人一唱一和的根本没给许聆开口的时机。 许聆拧眉看向祁砚泽。 他就这么直直地看回来,看上去有几分狡黠。 许聆:“......” 摊主:“扫这个码就行。” 算了。 一个手镯而已。 *** 回到面馆。 云嘉开始装模做样找手机。 她像服务员招手,“你好,请问你有看见一部白色的手机吗?我刚在这里吃完饭。” 服务员摇头,“不好意思小姐,没有看见哦。我帮您问问其他的服务员吧。” 云嘉压低声音,“不用不用,你们还很忙,我先自己去找找。找不到了再来麻烦您。” 服务员点了点头,离开了。 秦敛弯腰,瞄着地上,“你还记得你去过哪里吗?” “呃,后院。” “去看看。” 在他们仔细找了一番没看见半点手机的影子后,秦敛拍了拍云嘉的肩,“要不咱报警吧,没准被人拿了。” 云嘉抬起手臂,看了眼时间。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边应该快搞完了吧。 “先别,我想起来了。好像放在厕所了。” “那你快去看。” 云嘉一路小跑进女厕所,从包包的最深处掏出那部白色手机,又一路跑向秦敛。 “找到了找到了,忘在洗手池上了。”云嘉叉腰喘着气,“麻烦你了啊。” 秦敛右手拍拍她的背,“害,都是兄弟,别这么客气,都说了别跑这么快。” 云嘉抬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秦敛反弹似的迅速收回那只手。 “咳咳,那啥...走吧。” *** 离开小摊。 两人杵在路口。 许聆垂眸偷偷瞥他手中的袋子。 心里堵堵的。 倒不是因为他抢了手镯。 而是他买手镯干嘛? 难道是送女生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祁砚泽一无所知,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不过人家这么优秀,有女朋友也再正常不过。 “加个微信?” 许聆一下子没缓过神来,茫然地抬起头,发现祁砚泽已经把手机二维码摊开在她面前。 成年人了,加个微信而已,别想太多。 许聆急忙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 “嘀——”一声。 祁砚泽通过了好友申请。 当她盯着对话框里的那条“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许聆熄掉手机屏幕。 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 云嘉朝他们跑过来,“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随即在许聆耳侧低语,“聊得怎么样?” “哎,别提了。回去再和你讲。” 秦敛:“我去,这树真够大的。上面挂的什么?” “是祈福丝带,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许聆指了一下对面,“前面有卖的。我们也买点?” 云嘉点头:“好呀好呀!” 拿到红丝带后,几人移到邻桌,将丝带一一铺开。 许聆拿起桌上的黑色记号笔,拔开笔帽。 在下笔的那一瞬顿住。 云嘉已经手起刀落利索地写完了,她盖回笔帽,“你还没写完啊,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 她把丝带递给许聆看,念道:“希望今年发大财。怎么样?是不是特现实。” 许聆笑意在眸中荡漾,“那就祝我们嘉嘉的愿望早日实现。” 握着记号笔的手微微沉定,笔尖擦过丝带,发出沙沙声。 红色衬得黑色的字格外清亮。 “心有山海,静而无边。” 写完后,四人径直走向古树。 许聆挑了一个树枝,将红丝带系在上面。 指尖松开的瞬间,红丝带在风里打了个转,稳稳挂在了树上。 她后退几步,看着自己挂的那条丝带,微风吹过,像一簇小小的火苗。 许聆在心底默默道:“祝自己。” “你好,请问你们四人要合张影吗?十五块一张,我这里可以洗照片的,拿回去可以当个纪念嘛!”一个年轻人拿着单反对他们说道。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可以。” “好嘞!拍出来包你们满意!”年轻人激情昂扬地摆弄着相机参数,“麻烦女士们站到围栏前的第五块砖。” 许聆和云嘉一左一右地在中间站好。 摄影师已经误以为这是两对情侣,“好,男士们分别站在两侧。” 祁砚泽和秦敛相看了一眼,走上前。 见祁砚泽径直走向左侧,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见色忘友的家伙。” “好——两位男士向里靠近一点,欸对,就这样。” 祁砚泽的靠近,那股熟悉的雪松的气息又漫过来,清冽的像山间冰泉。 许聆的心跳不可控地快了一拍。 “咔擦——”一声,伴随着骤然亮起的白光。 画面定格在此刻。 摄影师发出一声感慨,赶紧把屏幕递给他们看,“怎么样?拍的可以吧。啧啧啧,这构图,光线。” 相机屏幕很小,看不清楚脸拍的如何,只能看到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肩上,身后被风吹起来的红丝带让整个画面都灵动起来。 但就朝整个画面来看,是拍的极好的。 摄影师满意地笑了,“四张是吧,我去洗照片,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拿到照片后,四人离开古树。 秦敛指着照片上的自己,对云嘉说:“看看,又变帅了,不过跟你面前的真人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云嘉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少自恋了。” 许聆捏着照片的边角,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祁砚泽脸上。 他身形高大挺拔,比许聆高出一个头。嘴角轻弯起一个浅弧,眉头舒展开,眼尾跟着垂下来,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 相较于四年前的孤戾冷傲。 这些年,他应该过的不错吧。 *“心有山海,静而无边。”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没认出我 第6章 摊牌 离开古树,又在镇上逛了逛,云嘉累得实在受不了,嚷嚷着要先回去。 想着把云嘉一个人扔在酒店不太好,许聆也陪着她回了酒店。 云嘉两脚蹬掉板鞋,坐在床尾,揉了揉被磨破皮的后脚跟,忍不住短促地“嘶”了一声。 许聆蹲下身,手里捏着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我去,你从哪掏出来的。” 她低头把创可贴按平整,下巴往身侧的包示意了下,“随身带着,习惯了。” 云嘉膝盖屈起撑着身子,伸手够了够床头柜上的荷花酥盒子,“尝尝?看好不好吃。你和我说说呗!我给你们留下那么多时间,就没发生点什么?” “我们在古树下看见了一个卖首饰的摊子。” “然后呢?” “然后他买了个银手镯。” “不是这个!我是问......” “所以我怀疑他有女朋友了。” 云嘉:“......” 四目相对。 好一阵寂静。 她慢慢挪到许聆身边,“问题不大,只是怀疑而已。说不定人家只是给女性朋友买的?” 许聆垂着头,叹了口气,“可能吧。” 又是一阵寂静。 许聆:“但是我加上他微信了。” 云嘉被这一波三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她慢慢睁大双眼,语气兴奋,“可以啊速度这么快。” “他找我要的。” 云嘉更兴奋了,“说真的,你今晚就跟他打直球吧。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就此作罢。没有的话就说你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忘不了他让他给你个机会。” 许聆咬了一口荷花酥,绵密的内馅混着清甜在舌尖散开,“其实我在古树下就想坦白的,但是真到了那一步,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吧,我承认我是胆小鬼。” 云嘉安慰道:“算了,这种事也急不来。” 手机震了震,云嘉看了眼微信,对许聆说:“秦敛问我们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你去吧,我没胃口。”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正好最近在减肥。” 回复完消息后,云嘉从行李箱里翻出ipad,表情神秘兮兮。 “最近淘到一部电影,听说挺虐的......” *** 烤肉店。 肉片贴上滚烫的烤网,“滋滋——”的声响立刻炸开。 “别光顾着喝酒啊,吃点肉。” 秦敛把烤好的肉夹起一块到祁砚泽碗里。 半小时前,他的碗里就是两片烤肉。 现在还是那两片。 倒是桌上的青梅酒空瓶又多了两瓶。 “怎么?许聆没来你就吃不下?” 祁砚泽无言,只是作势要往秦敛杯里继续倒酒。 见状,他急忙抬起手盖住酒杯,“别别别,我真喝不下了。” “祁砚泽,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从坐下来到现在你刷人家朋友圈不下五回了吧。你有种给人家发条消息啊。” 祁砚泽掀起眼皮,扣住手机,两颊虽泛起红晕,但眼底没半分迷离,依旧锐利清醒,“新区的投资项目你是不打算要了?” 秦敛闻言,双手合十,语气恳求道:“我错了我错了。这个项目你真得好好给我参谋。” “方案我已经看过了,新区那块地理条件不错,但是交通不便,想要完全发展起来,资金投入不会少。我给出几点建议,第一......” 听完之后,秦敛拍案叫绝,“不愧是沃顿毕业的。这几点我完全没想到。” 秦敛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从投资项目讲到赛车。 *** 客栈。 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茶几上揉成团的纸巾堆成了一座“小山”。 影片已结束。 云嘉已哭成泪人,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真的好虐啊。” 这是一部爱情片,故事很简单。 女主和男主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主告白,俩人成为了情侣。 不过,届时男主忙于创业,女主便放弃了找工作,全心全意帮衬男主的事业,在公司低谷期间也不离不弃。终于男主事业有成。 不幸的是,男主厌弃了女主整天围绕着自己转,失去了人格魅力,很快爱上了别人。 女主心灰意冷,过马路时被车撞死,男主得知后幡然醒悟,在暴雨中抱头痛哭,至此,影片结束。 许聆回忆了一下,“我在想,如果当初女主不放弃自己的事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过电影还是美化了的,现实中男人根本不会像这样幡然醒悟。” 云嘉止住抽泣声,冷静下来。 “我靠,你好理智啊。但是真挺催泪的。” “因为我看过一遍,”许聆摇摇头,“九年前备受好评的电影放到现在看就是槽点满满了。” “你看过?” “刚上映时我就去看了,当时好像还挺火的。” 火也不是没有理由,虽然剧情狗血了点,但是主演演技在线,导演拍摄的画面也唯美。 “你记性挺好的啊,九年了都还记得。” “那时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也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咒骂男主的背叛。” 不过时间真的很神奇,再度回顾这部电影时,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评判。 云嘉捧起桌上的纸巾,弓着腰丢到垃圾桶,然后看了眼墙上的钟,“都七点半了,”又走到行李箱翻找着睡衣,“我先去洗澡啊。” “好。” 许聆看向窗外。 夏天的南城,天黑得很慢。 傍晚,夕阳已落下,远处天边还浮着层橘粉色的霞光,由远及近过渡成蓝色。 许聆盘腿倚在沙发上,腿上放着抱枕。 她拿起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手机停留在祁砚泽的对话页面。 还是光秃秃的只有那条“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的信息。 她下意识想退出页面,目光却落在他头像上。 即使头像框很小,但许聆还是一眼认出。 是小桔。 悬空在左上方退出键的食指自然地下落到他的头像。 点了一下没反应。 她又点了一下。 头像框没点开,倒是对话最下面显示了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祁砚泽。】 许聆瞬间正襟危坐,长按词条,点击撤回,然后看向云嘉,“完了。” 云嘉正翻出睡衣,闻声,回眸,看见许聆眼神空空。 “?” 许聆举起手机,“我刚刚想点开祁砚泽头像框看他朋友圈,然后不小心拍了拍他。他不会发现吧。” 云嘉一脸坏笑,“有可能哦~” 许聆把手机往茶几一扔,顺带着肩膀慢慢下沉,原本挺直的背也弯了下去,垂着脑袋发出一声哀叹。 见状,她赶紧把话锋一转,宽慰道:“不过你要是撤回的快的话,他肯定没看见。” 许聆抬起头,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希望,“是吗?” “额,只要他没停留在这个界面。” “希望吧......” 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 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两道目光一齐落在手机上,然后抬头,四目相对。 云嘉提了提眉,示意她点开手机。 许聆拼命摇头。 桌上的手机再次短暂地震动了一下。 云嘉作势要拿起手机,“不敢看?我来帮你。” 许聆抢先一步,“欸别别别。我看......我看。”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解锁屏幕。 看到对话框的内容后,僵在原地。 云嘉见状赶紧挤到许聆身旁,伸着脖子看。 【祁砚泽拍了拍你。】 祁砚泽:【?】 云嘉也很震惊,“不是我就随口说说,他还真看见了?” 许聆盯着键盘上的二十四个英文字母,脑子空空,“难道我要说,不好意思,我想看你朋友圈然后第一下没点开点第二下变成了拍一拍吗?” 她心如死灰,干笑,“本来上次我就有前科,再加上这一次,呵呵......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偷窥狂。” 另一边。 祁砚泽盯着聊天页面最上方。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又出现,反反复复。 终于。 许聆:【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祁砚泽勾唇。 秦敛正绘声绘色地讲自己赛车的辉煌战绩,“祁砚泽!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你先前一脸愁容这会儿又抱着个手机傻乐个啥啊。”他有点醉了,继续往对面杯里倒酒,“别看了,继续满上。” 他起身,不忘拿起座位边装着手镯的袋子,“你慢慢喝,我先走一步。” “你干嘛去啊?继续陪我喝啊。” “摊牌。” 秦敛愣住,等他反应过来,祁砚泽已经走远了。 *** 发完信息后,许聆赶紧把这块烫手山芋扔回茶几,不再看它。 但又忍不住留意。 一分钟过去了。 手机没有动静。 “他还没回我,肯定是不信。” 云嘉打了个响指,“反正你给出了你的解释,相不相信就是他的事喽。只要你一口咬定,他能奈你何?” “有道理。” 于是她又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看看他朋友圈。 云嘉去了浴室,房间回荡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次她可谓是小心翼翼,用力地点了点他的头像,然后立马弹开手。 看到朋友圈那一栏时,她松了口气。 点进去。 最近的一条微信是四天前发的。 只有一张配图。 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在飞机舷窗处俯视地面拍的。 下方城市的灯火串联起来如一张发光的网,铺满地面。 定位洛杉矶。 再往下滑。 就是一年前的动态了。 许聆继续一条一条地看。 滑到底部再也滑不动后,许聆才退出他的朋友圈。 近四年的动态里,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女性的信息。 是不是说明他没有女朋友? 许聆咬住下唇,正思忖着。 门铃突然响起来。 她条件反射关掉手机,把手机屏幕朝下,然后朝门走去。 拉开房门。 祁砚泽左手手肘靠在门框上,扶着额,两颊微微泛着粉红,轻轻喘着气。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带着清甜的酒气。 他喝酒了? 对上他的视线,许聆下意识握紧手机。 又想起刚刚的偷窥行为,耳根一热。 她正了正神色,正欲询问何事。 祁砚泽却先一步开口,“能跟我去后院吗?” 第7章 告白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高悬。 通往后院的路上有一条长廊。 许聆和祁砚泽保持着一个身距,紧随其后。 刚刚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点了头。 她找我干嘛? 总不会是问我为什么拍一拍他? 不至于吧......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啊。 思虑间,祁砚泽已停下脚步。 许聆也跟着顿住。 她快速瞧了瞧周围。 他们身处后院正中央的一座木亭,周围被竹林环拥。 许聆借着亭角古灯发出的昏黄光线才看清他的脸。 暖光落在他脸上,把鼻梁的线条勾得格外清晰。 许聆目光上移。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瞳仁不似往日里的清冽,黑得像是浸了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慌忙错开视线,低头。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食指关节,等待着他说话。 风裹着竹的“沙沙”声漫进亭,他的话也跟着飘过来。 “好久不见。” 不是下午才见过吗? 许聆一时没反应过开,茫然地看向他。 不过在某人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祁砚泽的薄唇抿成一道利落的线。 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是说,”他喉结滚了滚,“四年了,好久不见。” 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声、竹子的沙沙声消失不见。只剩下祁砚泽的声音。 许聆大脑一片空白,却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在南城仁心医院的时候,你......想起来了吗?” 许聆张嘴的动作一顿,这几天的揣测在此刻得到了验证。 原来是以为我没认出你。 原来是乌龙一场。 雀跃如潮水般涌入,将下午的惆怅顷刻淹没。 “嗯。”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有点突兀。”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好像更红了,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因为紧张。 他的眼神清醒而又克制,“许聆,我喜欢你,从四年前到现在一直都喜欢。” “所以......” 许聆浑身一僵,心跳像擂鼓般“咚咚”作响,震得胸腔发颤。 祁砚泽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双手拎着,递过去,指尖微颤,“我想追你,可以吗?” 许聆目光落到那个熟悉的袋子。 所以手镯是给我买的。 再抬眼,祁砚泽眸色翻涌,“你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在理智回笼前,身体已做出答复。 许聆接过袋子,低头,不再看向祁砚泽。 晚风沁凉,携着青梅的清芬钻入鼻腔,清透又缠绵。 *** 回到房间,关上门,云嘉也恰好从浴室出来。 她擦拭着湿发,听到关门的动静,看到许聆,问道:“你出去了?” 许聆眼神木讷,走近床,坐下,“嗯......” 云嘉跪坐到床上,“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跟我表白了。嘉嘉,祁砚泽跟我表白了。你快掐掐我,不是在做梦吧。” “什么?!”云嘉一瞬间跪直。 然后在许聆胳膊上拧了一把。 感受胳膊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意,许聆才真真切切地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双手贴近滚烫的脸,祁砚泽告白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快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不是没认出你吗?怎么就告白了?” 许聆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云嘉不由得发出感慨,“他这是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啊。” “那我要告诉他吗?” 云集立起一个手掌,“千万别,他都主动说追你了,你就干脆顺水推舟。男人嘛都那样,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就不会珍惜,所以你就享受这个过程顺便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这样做......好吗?” “可太好不过了。你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些,你嘉姐我可是身经百战,人称恋爱军师好吗!”云嘉把腿盘起来,把镯子套进许聆的手,“记住,别在前期表露你的心意。你要根据他的行动慢慢释放信号。” “好好好,军师。” 云嘉抬起许聆的手腕,仔细打量镯子,“别说,这镯子还挺好看的。” *** 夜里,许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亭中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同时祁砚泽的声音在她耳旁360度环绕。 她无奈睁眼,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钻进雕花隔窗,带来了一丝丝微弱的光。 祁砚泽与她就一墙之隔,他在干什么呢? 不准胡思乱想了。 许聆把头埋进枕头,将被子拉过头顶。 几分钟后,太闷了,许聆又把头探出来。 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实在不太安稳,梦中惊醒好几次。 再次睁开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许聆并无睡意。 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半。 另一张床上的云嘉在酣睡,许聆轻手轻脚地走去洗手间,洗漱完换好衣服,留了张字条放在云嘉的床头柜,轻轻阖上门,走出了客栈。 清晨,雾气弥漫整座小镇,石桥下流水潺潺,乌篷船在雾中若隐若现。 许聆在巷子里穿梭了大约半个钟头,停在一扇木门前。 此处偏僻,远离中心地段,四周只有这一处建筑。 榆木牌匾上刻着“苏绣阁”三个大字。 许聆掏出一把老式钥匙,插进门上的铜锁,推开门。 跨过门槛,前方是一条约二十米的石子路,藤蔓爬满了两侧的老墙,尽头是月洞门。 许聆穿过月洞门左转。 这是一座典型的典型的江南建筑,黑色的瓦层层叠叠附在房顶,廊柱将厅堂和庭院隔开,带着山水字画的隔窗门向内开着。 厅内有一位约莫六十岁的妇人端坐在绷架前,左手轻按绣布,右手指尖捏着绣针,针尖带着极细的线从布底穿出。 动作干净又利索。 妇人名叫兰芳,是苏绣的传承人,也是苏绣阁的掌门人。 许聆七岁起便跟着兰芳学习苏绣,直到高中由于学业繁忙才停下来。 许聆走近,兰芳闻声抬头,右手捏着针悬在空中,她摘下老花镜,想要看清来者。 庭院的树上时不时发出几声鸟叫,许聆温声问候道:“师父,早。” 话音刚落,兰芳搁下针,快步朝她走来。 许聆赶紧上前扶着,“您慢点,别摔着了。” “聆聆?” 她嗔怪道:“哼。亏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师,我算算,有五年没见了吧。” 许聆莞尔一笑,“您记性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那可不?” 兰芳双手覆上许聆的胳膊,仔细打量着,“哎呦喂,这小脸、下巴尖尖的,又瘦了,没按时吃饭吧。” 接着又拉着许聆去茶室,“我这里有上好的白毫银针,快尝尝,平时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她动作熟练地温杯、投茶置料、润茶醒茶、注水冲泡,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个步骤。 许聆双手接过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 茶汤入口极淡,口感细腻,白毫银针的清甜在口中蔓延开,回味起来愈发甘甜。 许聆称赞道:“好茶。” “和我说说吧,在外边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聆绕开了离职的原因,只说了自己要创办工作室的打算。 “许聆,你知道老师最欣赏你身上什么吗?”,兰芳搁下茶杯,“你身上总有一股韧劲。你还记得你九岁时绣的那副所以你做出这个计划,我一点也不意外。尽管放手去做,老师永远在身后支持你。” 许聆淡淡的远山眉下,眼眸里透着不争不抢的恬淡,可兰芳却透过恬淡看到那抹熟悉的倔强,像极了秋莲。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第一次跟着秋莲来我这学苏绣的那天,矮矮的,就比这绷架高一点点,跟个小奶团子似的”兰芳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十多年了。” 秋莲是许聆的母亲,年轻时也跟着兰芳学习苏绣。 “可是您还是那么年轻,有什么保养技巧,告诉您徒弟呗!” 兰芳被逗得呵呵笑,“瞧你这张嘴,抹了蜜似的。” “师夫,最近的生意可还好?” “哎......”兰芳摇摇头,“还是老样子。不过愿意学苏绣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年轻人心太浮,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学了,了解它的人也少之又少。” “有好几个都是因为现实原因无奈转行了,现在剩下的绣娘们加上我也就十一个,我和苏绣打了一辈子交道,真不忍心看它这样被遗忘。” 由于完成周期长、技艺门槛高的原因,就注定了在快消品主导的市场中苏绣不会广泛流通。再加上苏绣成品价格高昂,令普通消费者望而却步。 久而久之,苏绣便渐渐退出大众市场。能接受苏绣的人也非富即贵,可这类人毕竟占少数。 事实就摆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师父,我会去想想办法。” “哎,这事也急不来,慢慢来吧。” 许聆抿完最后一口茶,问道:“您能带我去西屋吗?我想看看妈妈的作品。” 西屋专门用来储藏出师徒弟的苏绣成品,供人欣赏。 兰芳爽快地同意了。 迈进西屋,精致的苏绣作品一件件地被陈列起来。 许聆径直走到紫檀木的绣架前。 浅蓝色的绣底上是一丛玉兰花。花瓣以极细的丝线叠绣而成,边缘处光与影处理得极好,花心处的花蕊也针法极细。 栩栩如生。 可见绣这幅作品的人功底之深厚。 许聆驻足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环绕四周,一幅幅看下来,都是花费不少心血的成品。 既有活灵活现的动物绣品,也有风景绣品。 每幅作品后面绣娘都倾注了不少的心血,这不仅需要以年为计量单位日复一日的练习,更需要对苏绣的热爱以及坚守。 许聆心中五味杂陈,好一会儿,她握紧兰芳的手,“师父,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苏绣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