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养孩子专业户》 第1章 横滨往昔1 横滨的夜,被一层潮湿阴冷的雾气笼罩,纵使已经进入了夏季,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也依旧如影随形般。 废弃仓库区的铁锈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海风的咸腥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港口黑手党势力边缘地带特有的气息。 对于十四岁的芥川龙之介而言,这味道并不陌生,但今夜,一切都不同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名为太宰治的男人(少年?)身后。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步伐轻快,哼着不成调的殉情歌谣,与这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 芥川的喉咙里压抑着低咳,身体因为先前的战斗和失血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却燃烧着近乎执拗的火焰——是对力量的渴望,也是对眼前这个轻易拯救或者说践踏了他之人的复杂情绪。 他们离开了昏暗的街区,走入一栋看起来颇为普通的公寓楼。 与想象中港口黑手党成员,尤其是像太宰治这种地位之人所居的奢华完全不同,这里安静、整洁,甚至带着点生活化的温馨,反而让芥川更加警惕。 “到了哦。”太宰治在一扇深褐色的防盗门前停下,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接下来,就请芥川君自己去敲门吧,要有点耐心噢~” 芥川龙之介抿紧苍白的唇,看了太宰治一眼,后者只是用眼神鼓励或者说催促着他。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未褪的伤痕,迟疑地、一下下地敲在冰冷的门板上。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心焦。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门内毫无反应。 芥川的眉头蹙起,他不明白太宰治的用意,也不明白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回头,用眼神表达质疑。 “继续敲,芥川君,要是没有耐心的话可是无法获得强大的力量噢。”太宰治靠在墙边,语气轻松,“里面住着一只……嗯,比较特别的树懒,需要足够久的‘噪音’干扰,才能把她从休眠状态里唤醒。” 芥川只能继续,敲门的动作从最初的迟疑变得有些机械,手臂也开始发酸。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认为里面根本无人的时候—— “咔哒。”一声轻微的锁舌弹开声。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乱糟糟的黑色长卷发,如同海藻般蓬松地堆在头顶和肩侧,显然是被粗暴打扰了睡眠的结果。 然后,是一张极其娇小的脸,肤色白皙,甚至带着点长期缺乏日照的透明感,她身上套着一件印着模糊卡通图案的棉质睡衣,宽大的款式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她揉着一只眼睛,另一只鸢色的眼睛半眯着,努力聚焦看向门外的人。 那双眼眸,是与太宰治相似的鸢色,却少了那份沉郁与算计,只剩下被强行开机后的茫然和浓重的睡意。 整个人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甚至像一只误入人类居所、迷迷瞪瞪的幼猫。 真的如展露出来的表象一般柔软么…… “啊……太宰?”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语调平直,没什么起伏。 “晚上好呀,小九酱~”太宰治的声音瞬间变得轻佻起来,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少女那一头乱发,“打扰你冬眠了吗?” 名为津岛九日的少女慢吞拍开他的手,动作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无力感:“你可真是一个混蛋啊……而且现在是初夏,如果我提出冬眠的需求森先生就能让我休假的话,那么我将无限期冬眠。”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生理性的泪花,“什么事?值得你大半夜来当啄木鸟。” “想你了嘛。”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显然没一句真话。 “谎言,被中原先生揍了来找安慰吗?”这句话让太宰治露出了近乎于恶心的表情,九日小姐的吐槽精准而迅速,即使困得睁不开眼,言语功能似乎也能本能运转“或者……又是来给我增加工作量的?” “哎呀,被看穿了~”太宰治故作伤心状,随即语气稍微正经了点,“明天早上,你和小蛞蝓有任务吧,‘窗’在第三区观测到的异常能量波动,需要你们去调查。” 九日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与其说是烦恼,不如说是嫌麻烦“你既然知道我明早有任务大晚上干嘛还来烦我?而且按道理来说,一般这种任务不应该是你和中原先生去执行么,港口黑手党的双黑大人?” “我不能去呢。”太宰治摊手,“我的异能人间失格会让异常直接消失,而不是被消灭。就像按下删除键,文件不见了,但硬盘的坏道还在,下次还会在别处出现类似的问题。所以,这种‘修复’类的活儿,只能辛苦你和那只精力过剩的漆黑小矮子了。” “解释过多,总显得心虚。”九日小姐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你自己不想去吧,怕麻烦。” 太宰治笑眯眯的“人家总要抽些空余时间去找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入水嘛~”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用着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语气交谈时,九日小姐那半眯着的鸢色眼睛,终于慢悠悠地、像是加载迟缓的程序终于读取到了后台运行项一样,落在了一直僵立在太宰治身旁的少年身上。 那是一个极其瘦削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黑色风衣,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很淡,唯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锐利而冰冷,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孤狼般的警惕与疏离。 黑色的短发鬓角处挑染着几缕白色,让九日莫名联想到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那种表情臭臭的、黑白色的……奶牛小猫。 “这是……”她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啊,差点忘了正事!”太宰治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侧身将芥川龙之介完全暴露在九日的视线下,语气轻快得仿佛在交代一件快递包裹,“这孩子是芥川龙之介啦,从今天起,就归九日你照顾啦!” 话音刚落,不等九日做出任何反应,太宰治伸手在芥川背后轻轻一推——力道不大,却足以让身体虚弱的少年一个趔趄向前跌去——然后他自己迅速后退,转身,挥手,动作一气呵成。 “就这样说定了!拜托你啦小九酱!晚安!” 话音还在楼道里飘荡,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阵微风。 九日小姐:“……真是个混蛋” 她维持着开门的姿势,鸢色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似乎花了足足好几秒钟,才处理完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轰炸。 她看着被强行塞到面前,因为太宰治的离去和眼前诡异状况而显得更加紧绷、眼神也愈发冰冷的少年,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楼道。 “芥川……龙之介?”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思绪像是缓慢爬行的蜗牛,终于抵达了某个节点。 啊,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太宰治确实以“人手不足”为由,往她负责的后勤与情报支援小队里塞了一个名叫芥川银的、没有异能力的小少女,性格很安静,做事倒是挺利落,名字这么相似,是兄妹吧。 一个两个的…… 九日小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睡眠时间被预支了,未来的清静日子似乎也肉眼可见地飞走了。 一个两个,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啊。 她不由得回想起几年前,当时的港口黑手党新任首领森鸥外,也是用类似的方式,将那个缠满绷带、眼神阴郁得像随时会沉没的少年太宰治推到她身边,美其名曰“同龄人好有个照应”。 现在倒好,太宰治自己还没完全摆脱“被照顾”的范围,就学着森先生的样子,往她这里推另一个阴郁少年了。 这对师徒,在给人添麻烦这方面,还真是出奇的相似,一脉相承。 她看上去很像那种精力充沛、热爱劳动、非常会养小孩的人吗?明明她的人生信条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动口绝不动手,能不动脑绝不思考”啊。 这身睡衣和这头乱发,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对睡眠和休息的热爱吗? 内心吐槽的弹幕已经刷过好几屏,但九日小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向来困倦的鸢色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认命的无奈。 她侧过身,让出进门的路,语气依旧是那副平铺直叙、缺乏活力的调子:“进来吧。”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动。 九日也不催促,只是等他慢几拍做出决定。 少年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走进了公寓。 室内很整洁,或者说,有点过于简洁了,缺乏太多生活气息,只有沙发上随意扔着的几条毛绒毯子和茶几上几盒未开封的糖果,显露出些许居住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像是香草混合着焦糖。 “那边。”九日小姐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空房间,衣柜里面有基本的床上用品。浴室在左边,热水左拧,厨房……我不经常用,如果你会用的话,冰箱里可能有吃的,过期了的话记得及时处理。” 她言简意赅地交代完,然后指了指自己刚才出来的房门:“那是我的房间。非紧急情况,不要敲门,天就算塌下来,都等我自然醒再说。” 交代完毕,她似乎就完成了任务一般,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拖沓,仿佛每一步都在与地心引力做斗争。 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在他面前关上的、属于津岛九日的房门,深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戒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这个少女,太宰先生口中的“九日小姐”,与他想象中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与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完全不同。 她娇弱、懒散,言语间却透着一种奇特的精准和……烦人。 他并不知道,从这个被强行塞过来的、充满迷雾和困意的夜晚开始,他未来的命运,将会与这位名为津岛九日的少女,产生怎样深刻而持久的绑定。 而门的另一边,津岛九日把自己重新摔回柔软的床上,裹紧带着余温的被子,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脑海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养小孩,真的很费能量……” 窗外,横滨的夜色正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掀开微不足道的一角。 第2章 横滨往昔2 这一夜,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漫长而煎熬。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与贫民窟截然不同的、干净到近乎冷漠的气息。 身体极度疲惫,每一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但大脑却异常活跃,或者说,混乱。 太宰治离去时轻快的背影,那个名为津岛九日的少女困倦淡漠的脸庞,以及自己被迫脱离熟悉环境、前途未卜的茫然……各种画面和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塞满了他的头颅。 他不是太宰治那种天生就善于谋划、洞察人心的聪明人,他的思维更直接,更执拗。 此刻,他无法理解太宰治将他丢在这里的用意,也无法看透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状态,让他感到焦躁和一种深切的屈辱。 他像一只被困在精致笼子里的野兽,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栅栏。 咳嗽时不时侵袭着他的胸腔,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蜷缩在床角,警惕地注意着门外的任何动静,但除了偶尔传来的、似乎是冰箱运作的低沉嗡鸣,以及远处城市模糊不清的夜籁,再无其他。 那个少女的房间,自关门后便再无声息,仿佛彻底沉入了睡眠的海洋。 直到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微弱的灰白,极度的精神和身体透支才终于战胜了警惕,将芥川拖入了一段短暂而浅薄、充满光怪陆离碎片的睡眠。 然而,这短暂的安宁并未持续多久,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是脚步声,不止一个。 还有杯盘轻轻碰撞的清脆声音,以及……一种低低的、听不真切的交谈声。 芥川龙之介几乎是瞬间惊醒,深灰色的眼眸猛地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只有野兽般的警觉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贴近房门,屏息倾听。 是九日小姐那平直无波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糖分不够啊……”“……任务好麻烦”。“…森先生真该死…”。 还有一个更轻、更细弱的女声,恭敬地回应着“是,九日小姐”“……这么说不太行吧九日小姐”。 芥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清晨略显苍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餐厅区域,津岛九日依旧穿着那身柔软的棉质睡衣,外面随意罩了件深色的开衫,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看起来浓稠甜腻的液体——大概是热可可。 而她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装、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纤细,黑色的长发规整地束在脑后,露出张清秀却没什么血色的脸,她的坐姿端正,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正安静地享用着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是银,他的妹妹,芥川银。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芥川的心头。银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港口黑手党的制服?她看起来……完全适应了这里。 而最让他愤怒的是,从他走出房门到现在,银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兄妹重逢应有的反应,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早上好。”九日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他翻腾的思绪。 她放下杯子,鸢色的眼睛看向他,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但似乎比昨晚清醒了一点点,“睡得如何?”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银身上,胸口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 九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仿佛才想起要解释一般,用她那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说道:“啊,她是银,现在是我的部下。”她顿了顿,拿起手边的一块牛奶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而你,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似乎很中意你,或许你会成为他的部下。” 她将糖果放入口中,腮帮子微微鼓起,声音含混却清晰:“所以,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你们两个最好,不要轻易相认。” 芥川的拳头骤然握紧,罗生门的黑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九日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那迫人的杀气,或者说,感受到了但懒得在意,她舔了舔唇角,继续用那平铺直叙的语气分析道:“银没有异能,体术也正待进步,而你——” 她抬眼,鸢色的眸子对上他燃烧着怒火的深灰色眼睛,“性格鲁莽,攻击性过强,树敌是必然的,你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照顾到她,一旦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银就会成为你的弱点,最好的攻击目标。” 她的话语像冰水,精准地浇在芥川的怒火上,让他瞬间冷静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刺痛和无力感。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说得是对的。 在贫民窟这些地方,他可以用暴力保护银,但在这里,在这个更复杂、更危险的黑手党世界里,他的力量或许反而会害了她。 “所以,”九日总结道,“她现在只是‘银’,去掉了芥川这个姓氏,在公开场合,你们只能是同僚,甚至是……不熟。” 这时,银终于抬起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她的眼神很平静,对着他微微颔首,用清晰而疏离的语调称呼道:“芥川先生。” 这一声“芥川先生”,像一根针,扎进了芥川的心脏,他看着妹妹那陌生的眼神和姿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九日似乎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她站起身,走到芥川面前。 娇小的身高让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一般来说,将新人领进港口黑手党,引荐人会给一件礼物。”她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只白皙、柔软、看起来毫无力量感的小手。 “虽然你是太宰那家伙硬塞过来的,理论上不归我管……”她歪了歪头,似乎有点嫌弃麻烦,但还是说道,“……算了,就当是见面礼吧。” 她示意芥川伸出手。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动。 九日也不催促,就那么举着手,用那双困倦的鸢色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僵持了几秒,或许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好奇,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女人此刻并无恶意,芥川最终还是迟疑地、缓缓伸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 九日柔软小巧的手掌握了上去,她的掌心微凉,触感细腻。 下一刻,芥川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被温热丝线缠绕般的触感。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根细细的、扭曲的红色线状物,如同有生命般,悄然缠绕在了他的右手腕上,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那红色并不鲜艳,显得有些暗沉,质地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丝线,紧紧贴合着皮肤,却没有任何束缚感。 如果不仔细看,确实会以为那是一根普通的、甚至有些朴拙的红绳。 “这是什么?”芥川皱眉,试图感受那红线有何特殊之处,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关键时刻,或许能保你一命。”九日松开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算是一种……一次性的护身符吧,不过,”她补充道,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衣服出门,“如果我死了,这根线就没用了。” 她说完,便径直回了房间,留下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根莫名出现的红线,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保命?依靠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这简直荒谬。 港口黑手党大楼门口,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腕表,时针已经稳稳地指向了十点。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礼帽,橘红色的发丝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他一向以高效和守时著称,而他的搭档——或者说,临时被塞过来的任务伙伴——津岛九日,则完美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直接冲去公寓住宿区把人拎下来的时候,一辆缓慢行驶的车带起微微尘土,停靠在了他的面前。 津岛九日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换下了一身睡衣,穿上了一套看起来同样舒适柔软的深灰色休闲裙装,外面罩着港口黑手党的黑色长外套,但穿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肃杀之气,反而更像一件保暖的居家服。 她手里还拿着一盒未开封的草莓牛奶,正低头用吸管戳破封口。 “太慢了,九日!”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语气带着无奈,“你这作息,简直是对黑手党这三个字的侮辱。” “早上……好,中原先生。”九日吸了一口牛奶,慢吞吞地打招呼,鸢色的眼睛因为接触到阳光而微微眯起,“大脑开机需要时间,能量补充也需要时间。”她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盒,理直气壮。“要真把黑手党的日子过成了社畜,那才叫可悲。” 中也叹了口气,决定不跟这个懒癌晚期患者计较“边走边说吧。”他转身,迈开步伐,九日则保持着那种仿佛在公园散步的步调跟在他身侧。 “任务目标确认了。”中也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在我们管辖的第三区边缘,最近半个月,夜晚频繁出现一个行为异常的女人。她会在僻静处拦住落单的年轻男女,主要是少年少女,询问他们‘我美吗?’。” 九日咬着吸管,含糊地接话:“……然后呢?回答美或不美,都会被用剪刀剪开嘴巴?” 中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 “这不是都市传说裂口女嘛……”九日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日本流传很广,几乎人尽皆知,没想到横滨也有她的业务拓展。” “差不多就是那样。”中也点头,神色严肃起来“但根据目击者的零星描述和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分析,那个女人似乎并不是人类,没有实体,行动方式诡异,造成的伤口也带有一种……不祥的气息,更像是咒术界那边定义的‘咒灵’一类的东西。” “咒灵?”九日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中也,“那不应该交给专业的咒术师处理吗?我们港口黑手党什么时候开始兼职祓除咒灵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好麻烦不想干”的意味。 “那片区域是我们的地盘。”中也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森先生的原则你知道,他不希望其他势力,尤其是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咒术师,随意介入横滨的事务,既然是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自然由我们解决。” 他顿了顿,看向九日:“而且,你不是有咒力吗?虽然平时懒得多用,但这种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你的能力对付这种非实体性的东西,比我的重力操控更合适。” 九日沉默地吸着牛奶,直到把最后一口吸得滋滋响,才将空盒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所以”她总结道,鸢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就是逮着我这一只羊薅羊毛呗。” 中原中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点幸灾乐祸:“能者多劳嘛,九日小姐,走吧,去会会那个‘裂口女’,希望她能让你提起点干劲。” 九日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像一只被强行拖出窝的猫,不情不愿地跟上了中也加快的步伐。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第3章 横滨往昔3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刺鼻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药味,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光线从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洒下,照在光洁却反着冷光的地板上,将一切都渲染得苍白而缺乏生气。 中原中也和津岛九日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走廊里。 中也的步伐依旧利落,帽檐下的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环境不太喜欢,而九日则依旧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鸢色的眼睛半眯着,仿佛下一秒就能靠着墙壁睡着,只有在她偶尔扫过病房门牌号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专注。 他们造访了五位受害者,都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甚至更小一些的少年少女。 病房里,年轻的受害者们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大多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是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时不时地颤抖,他们的嘴角两侧,无一例外地包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隐约透出暗红色的药渍和缝合线的痕迹。 那纱布的形态,强行拉扯着原本属于青春年华的唇形,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可怖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毛。 询问过程并不顺利。 恐惧已经深深植根于这些年轻人的心里,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语无伦次,要么沉默不语,需要家属或医生在一旁安抚,才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 “……长头发……遮住脸……” “白色的……像衣服……又像袍子……” “很香……但是……我不能动…” “剪刀……很大的剪刀……闪着光……” “在……在河边那个公园……还有……旧校舍后面的巷子……” “就……就我一个人……” 断断续续的信息被拼凑起来,一个穿着白色衣物、长发遮面、手持巨大剪刀、身上带着奇异香气和冰冷气息的女性形象逐渐清晰。 她出现的地点多在僻静的公园、废弃的校舍附近或是人迹罕至的河岸地带,目标明确——落单的年轻人。 还真是个胆小的家伙。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药水味,还有这些少年少女们破碎的恐惧和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中也压低了帽檐,橘色的发丝在颈后显得有些紧绷。 即使是见惯了黑暗面的他,面对这种针对无辜少年的、带着玩弄意味的残忍,也感到一阵不适。 九日则安静地站在病房角落,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受害者们的状态和伤口包扎的情况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困倦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硬糖,剥开塞进嘴里,细微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仿佛在对抗这空间里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 就在他们结束了对最后一位受害者的询问,准备离开医院时,九日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落在了刚刚走进医院大门的一行人身上。 那是两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陌生的、似乎是某种制服的黑色服装,款式奇特,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息。 其中一个有着醒目的白色短发,戴着圆片小墨镜,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弧度,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另一个则是黑色丸子头,额前有一缕独特的刘海,神情看起来更温和些,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 他们的出现,像两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引起了九日的警觉,她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中也的衣角,用眼神示意窗外。 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咒术高专的人?”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确认。 “看样子是。”九日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快了一丝,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六眼那张脸“五条悟,夏油杰……嗯,咒术界所谓的‘最强’,类比你和太宰呢。” “别动不动提到那只青花鱼恶心我一下好吗……” 他们看着那两位年轻的咒术师,在一位似乎是院方人员的引导下,径直走向了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病房。 “不是说了,不让咒术师那边掺和吗?”九日微微蹙眉,看向中也。 中也冷哼一声,帽檐下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不让人家明面上掺和,人家暗地里调查,你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不成?这幸好是被我们撞见了。”他顿了顿,拿出手机,“我通知森先生一声,看来咒术界那边也注意到这个‘裂口女’了,而且派来的还是这种级别的家伙。” 他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然后收起手机,看向九日:“森先生回复了,让我们按原计划进行,尽量避开他们,不要起正面冲突,咒术界那帮难对付的老狐狸,暂时还不宜撕破脸。” 九日点了点头,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港口黑手党虽然强势,但现阶段确实没必要同时树敌过多。 两人默契地没有选择与五条悟和夏油杰碰面,而是沿着另一条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驱散了医院里的阴冷,但任务带来的凝重感却并未消散。 “现在怎么办?”九日吸了口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问道。 按照裂口女只袭击落单者的习性,他们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明显,恐怕会打草惊蛇。 中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吟片刻,说道“分开行动吧,晚上在她最可能出现的几个地点附近蹲守。”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下属的电话,简短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九日说:“我让人去找两套合适的国中生校服来,伪装一下,看起来更像‘猎物’。” 九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舒适的外套,又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那种规整的、充满青春气息的国中生制服的样子,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嫌弃“为什么不是高中生的校服。” 中原中也额头上青筋“突突突”的跳“你好歹对自己的体型有点清晰的认知吧。” “看来小蛞蝓对自己的体型有着清晰的认知啊。”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中也看着她那副样子,难得觉得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再跟太宰那混蛋学我们就绝交。” “我错了。” 让这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散家伙穿上拘束的校服去当诱饵,确实有点难为她了。 “忍耐一下,九日小姐。”中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为了任务。” 九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传达着“并不会感到安慰”的明确信息。 她已经开始怀念公寓里那张柔软的沙发和没吃完的糖果了。 第4章 横滨往昔4 港口黑手党下属的某处地下训练场。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铁锈味,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划痕与坑洼,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激烈战斗,灯光不算明亮,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将场地中央两个人的身影拉长,投下扭曲的阴影。 芥川龙之介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黑色的外套“罗生门”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他身后无力地低伏、扭动。 他身上添了不少新伤,额角破裂,鲜血混着汗水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太宰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那件昂贵的黑色大衣纤尘不染,与芥川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鸢色的眼睛里却沉淀着一种比黑暗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为什么……”芥川强忍着咳嗽,抬起深灰色的眼眸,里面燃烧着不甘与困惑的火焰,“为什么要把在下……交给那个津岛九日?”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那个看起来娇小、懒散、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女,凭什么?他追求的是极致的强大,是足以站在太宰先生身边、得到他认可的力量,而那个九日小姐,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强者的气息,甚至连港口黑手党成员应有的锐气都没有,只有挥之不去的困倦和对麻烦的避之不及。 “她……太弱了。”芥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轻蔑,“她根本无法给在下带来任何正向的进步!”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直到芥川说完,他才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带着一种阴冷的嘲讽。 “弱?”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芥川的耳膜“芥川君,你与九日相处不过几个小时,就敢如此轻易地断言她的强弱?”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力让芥川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世界,有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东西,远远比表面上显露出来的更多,也更危险。”太宰治的视线如同手术刀,剖开芥川那点可怜的骄傲和偏见“仅凭第一眼的印象就妄下判断,这种愚蠢和傲慢,迟早会让你在未来吃大亏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抿紧嘴唇,倔强地抬起头,眼神里的不服气并未因太宰治的话语而减少分毫,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对力量的直觉。 那个九日小姐,就是弱者。 太宰治的目光扫过芥川,最终落在他右手腕上那根毫不起眼的、扭曲的红色绳线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脸上那种阴冷的神情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极其夸张的、仿佛受到了巨大打击的表情。 “啊——!”太宰治指着那根红线,语气浮夸地叫道,“这不是小九酱的‘命线’吗?真是令人嫉妒啊,芥川君!明明是我先认识小九酱的,她都没舍得给我一根呢!”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芥川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又看了看一脸“悲痛”的太宰治,完全无法理解这根破绳子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然而,太宰治的表演戛然而止,他的表情重新冷了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阴沉。 “看来,九日也觉得你需要额外的保护呢。”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被‘命线’护体的你,究竟有多少长进吧。” 接下来的训练,堪称惨无人道。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是天生的异能克星,罗生门所有的攻击,在那只缠绕着绷带的手面前,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 太宰治甚至没有动用其他武器,仅仅依靠体术和对异能绝对的无效化,就将芥川逼入绝境。 每一次攻击被轻易化解,每一次防御被无情撕碎。 太宰治的话语比他的动作更加锋利,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芥川最在意的地方。 “太慢了。” “破绽百出。” “只有这种程度吗?” “连碰到我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变强?” “真是废物。” 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芥川的视线。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精神上的打击,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幼兽,疯狂地、徒劳地冲击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壁,却只换来遍体鳞伤和更加深切的无力感。 训练结束时,芥川龙之介几乎已经脱力,瘫倒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罗生门缩回体内,仿佛也和他一样奄奄一息,他只能靠着残存的意识,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 太宰治站在他身边,阴影笼罩着他,那目光冰冷而疏离,带着一种彻底的无趣。 “真是……令人失望。”太宰治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完全,没有达到理想的标准,怪不得……需要九日的红绳护体。”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芥川紧绷的神经。 红绳……是因为觉得他弱小,需要保护吗?连那个被他视为弱者的九日,都在用这种方式怜悯他、否定他?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不甘的炽热情绪猛地冲上头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地扯向手腕上那根红色的线绳! 那看似坚韧的红线,在他粗暴的动作下,竟然轻易地断裂了。 断裂的红线并没有飘落,而是在脱离他手腕的瞬间,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活性,迅速变得黯淡、干枯,最终化作极其细微的红色灰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训练场沉闷的空气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芥川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剧烈地咳嗽起来,深灰色的眼眸里是一片燃烧后的荒芜。 而站在一旁的太宰治,看着那消散的红线灰烬,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另一边,横滨某处废弃校舍的后门。 夜色已然降临,废弃的校舍在朦胧的月光下投下大片扭曲的阴影,破损的窗户像黑洞洞的眼睛,窥视着外界,周围的空气比别处更阴冷几分,带着一种陈腐的气息。 津岛九日慢悠悠地游荡到这里。 她身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不知从哪个国中借来的深蓝色校服外套,里面还是她自己的舒适衣物,下身则是简单的格子裙和黑色长袜。 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懒散和面无表情,与青春洋溢的校园环境格格不入。 她打了个哈欠,鸢色的眼睛里因为困倦而泛着生理性的水光。 扮演落单学生实在是个苦差事,她已经开始思考任务结束后要补充多少糖分才能弥补今天的能量消耗。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传来的细微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尖叫声,以及……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 九日的脚步顿住,眼中的困倦瞬间被一丝锐利取代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月光和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巷子里的情形。 一个穿着普通校服、看起来怯懦瘦弱的黑发少年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模糊、穿着破旧白色长袍的女人她的长发如同浓密的黑色海藻,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一抹不自然的、咧到耳根的惨白弧度,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却刃口闪着寒光的剪刀,正缓缓地、带着戏弄的意味,朝着少年的嘴角递去。 “我……美吗?”一个空洞、扭曲,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从女人的方向传来。 坐在地上的吉野顺平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了,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剪刀即将触碰到少年皮肤的瞬间—— 无数红色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骤然从九日身后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这些红线粗细不一,最细的如同发丝,最粗的堪比手指,它们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灼热的气息,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朝着裂口女罩去。 裂口女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她猛地挥动巨大的剪刀,寒光闪过,几根最先抵达的红线应声而断,化为点点红色的光屑消散。 然而,红线太多了,而且仿佛无穷无尽,断裂的红线后方,更多的红线蜂拥而至,如同汹涌的红色潮水,瞬间缠绕上裂口女的身体、手臂、脖颈。 它们收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灼烧着她的躯体。 裂口女疯狂地挣扎,剪刀胡乱挥舞,剪断了一根又一根红线。 但每断一根,就有新的红线补充上来,将她捆得如同一个红色的茧,动弹不得。 九日站在不远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她微微蹙着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些被剪刀剪断的红线,每一根的断裂,都伴随着一股尖锐的、如同神经被切割般的疼痛,精准地反馈到她的身上,虽然这种疼痛不至于造成实质伤害,但叠加起来,也足以让人心烦意乱,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好痛……烦死了。”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就在她以为即将束缚住目标时,被红线紧紧缠绕的裂口女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扭曲,紧接着,她的形体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噗”的一声,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几缕被剪断的、正在逐渐消散的红色丝线,在空气中无力地飘荡。 “逃了……”九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种空间转移类的能力,是最麻烦的类型之一。 强烈的疲惫感和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细微疼痛让她只想立刻回到公寓,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毯子里。 她摸出手机,手指有些无力地敲打着屏幕,准备给中原中也发信息说明这边的情况和裂口女的能力。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跌坐在地上的吉野顺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九日面前。 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同类般的激动和急切。 “刚……刚刚那个!那些红色的线!是你做的吗?”顺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紧紧盯着九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也能看见?那些……那些恐怖的东西?” 九日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五官清秀,但气质怯懦,眼神里带着长期被欺凌者特有的敏感和不安。 “如果指的是刚才那个拿剪刀的女人,或者类似的存在……”九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我确实能看见。”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实在没精力应付一个受到惊吓的普通少年。“我现在很累,没事的话……” “我叫吉野顺平!”少年却急切地打断她,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请……请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你?我……我有很多问题……” 九日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恳求,沉默了一下,她实在不想再招惹麻烦,尤其是这种明显涉世未深、容易惹上麻烦的普通人。 她抬起手,指向横滨夜空下那栋最为显眼、如同黑色利剑般耸立的建筑物——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那里。”她的声音平淡无波,“港口黑手党。” 看着顺平瞬间瞪大的、充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九日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你最好,不要来找我。” “因为我是黑手党,普通人,还是少和黑手党扯上关系比较好,会死的噢”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立原地的吉野顺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转身慢吞吞地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个娇小却笼罩着神秘与危险气息的背影。 手机屏幕的光,在她手中微微闪烁,信息即将发送给那个正在城市另一处蹲守的橘发干部。 第5章 横滨往昔5 回港口黑手党总部的车程,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流动的路灯光影偶尔掠过,映照出后座上一条了无生气的咸鱼。 津岛九日毫无形象地瘫在后座,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她脸朝下埋在靠枕中,一头黑色长卷发凌乱地铺散开,只有偶尔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侧头换气时,才能看到她苍白的小半张脸和紧闭着的、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 今天的能量消耗严重超标,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是精神上的损耗——扮演国中生、忍受红线被切断的反馈疼痛、以及最后让目标逃脱的挫败感,都让她感觉灵魂快要出窍。 坐在副驾驶的中原中也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橘色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他难得看到九日这副彻底蔫掉的样子,平时虽然也懒,但多少还有点精神吐槽,现在简直像一只被雨淋透后对世界失去希望的猫。 想到她今天好歹是当了诱饵,还和那个麻烦的咒灵交了手,中也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产生的不耐烦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妙的……同情? “喂,九日。”中也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今天的任务报告,我帮你写了吧。” 话音刚落,后座上那具“尸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之源,猛地弹坐了起来。 九日原本黯淡无光的鸢色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猛地探身向前,隔着座椅靠背,一把抓住了中也放在扶手上的手腕,她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完全看不出前一秒还是濒死状态。 “真的吗?中原先生!”九日的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毫不作伪的感激,眼睛闪闪发光,“您真是港口黑手党最可靠、最善良、最体恤下属的干部!好人一生平安!” 前方开车的司机努力绷紧面部肌肉,忍住不笑出声。 中原中也也被她这瞬间“满血复活”的变脸绝技和毫无节操的吹捧给噎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笑骂道:“滚蛋!少来这套!看你那副可怜样才帮你的,别学着太宰那家伙抖机灵!” “是是是,就知道我们中原中也天下无双,是世界上最棒的搭档,无论谁和你搭档都是世界第一幸事!”九日从善如流地点头,心满意足地缩回后座,甚至还愉快地晃了晃小腿。不用写那些冗长又格式固定的报告,简直是她这种懒癌患者的福音,身上的疲惫和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大半。 车子驶入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九日跟着中也刚从车里出来,还没走向电梯口,就迎面撞上了从大楼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为首的是哼着诡异殉情歌谣、步伐轻快的太宰治。 他身后几步远,跟着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周身气压极低、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的黑色外套下摆似乎有些破损,额角和手背上能看到新的擦伤和淤青,深灰色的眼眸低垂着,里面是尚未平息的暴风雨和深深的疲惫。 “哟~”太宰治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尤其是站在中也旁边、因为不用写报告而心情明显不错的九日,他脸上立刻扬起了那种惯有的、让人手痒的笑容,“这不是漆黑的小矮子和他的……呃,同样是小矮人的搭档吗?晚上好呀~” 九日对此毫无反应,身高问题对她而言从来不是值得在意的点,但白磷型人格的中原中也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混蛋太宰!你想死吗?!”中也的额角爆出青筋,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信不信我现在就用重力把你碾成一张二次元贴纸贴在墙上?!” “哇!好可怕!”太宰治故作惊恐地大叫一声,动作却极其敏捷,一个闪身就躲到了九日身后,双手还搭在九日的肩膀上,把她当成盾牌往前推“小九酱救命!暴力蛞蝓要杀人啦!” 九日:“……”她感觉自己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开始下跌。 中也怒气冲冲地绕过车头要来抓太宰治,太宰治就抓着九日的肩膀,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灵活地以九日为圆心转圈躲避。 九日被扯得左摇右晃,一头长发糊了自己一脸,她木着一张脸,感觉自己像个无辜的、被强行卷入幼稚鬼战争的陀螺。 “你们两个混蛋……”她试图发声阻止,但声音淹没在太宰治夸张的呼救和中也愤怒的咆哮中。 就在这场闹剧愈演愈烈,九日考虑要不要直接原地躺下装死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穿着整洁三件套、留着两撇优雅小胡子的广津柳浪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面不改色地扶了扶眼镜,对着被当成中心支点的九日微微躬身。 “九日小姐,首领请您上去一趟。” 救星! 九日瞬间得到了解脱,她用力甩开太宰治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和头发,对着广津先生点头:“好的,我马上就去。” 经过芥川龙之介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地打了声招呼:“芥川。” 芥川抬起眼帘,深灰色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里面情绪复杂,但最终还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没有开口。 九日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向电梯,逃离了身后那两个还在互相瞪视、火药味十足的冤家。 首领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所有的的喧嚣。 房间内开了几盏壁灯和森鸥外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光线昏黄,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略带压抑的氛围。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透过缝隙能看到横滨璀璨的夜景,如同散落的星辰。 森鸥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抵着下巴,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微笑。 爱丽丝则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哼着歌。 九日熟门熟路地走到房间一侧,找了把看起来最柔软、符合人体工学的扶手椅坐下,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还是这里舒服。 “晚上好,九日君。”森鸥外微笑着开口,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任务辛苦了。” “晚上好,森先生。”九日有气无力地回应。 “爱丽丝酱,”森鸥外转向金发幼女,“把九日君的小宠物还给她吧。” “知道啦,林太郎!”爱丽丝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洋娃娃,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铺着软垫的篮子里,抱出一个纯白色的、外形似猫非兔的奇异生物。 那生物有着滚圆的身体,雪白无暇的皮毛,红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不含任何情绪,它的耳朵长而灵活,尾巴像一条蓬松的缎带,正是被九日称为“丘比”的神秘存在。 爱丽丝将丘比递向九日。 九日甚至没有抬手,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它一眼,丘比便轻盈地一跃,精准地跳上了九日的肩膀,用它那条柔软温暖的尾巴,如同围脖般自然而亲昵地环绕在九日的脖颈上,红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怎么样,森先生?”九日抬手,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丘比背部的绒毛,触感如同上好的丝绸,“有从这家伙身上,发现您想要的东西了吗?” 森鸥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探究:“很遗憾,并没有呢,即使进行了最细致的解剖和血液分析,也无法检测出任何已知的生物结构或能量反应,它简直……就像是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生物。” 九日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毕竟真的是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生物嘛“确实,毕竟是丘比嘛。”她的语气平淡,“它的身体都是临时捏造出来的‘义骸’,怎么可能会检查得出什么呢。” 她似乎并不在意丘比被解剖研究这件事,而肩上的丘比也毫无反应,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它的身体一样。 “回到正题吧。”森鸥外将话题引回今晚的任务,“关于那个‘裂口女’,九日君有什么看法?” 九日稍微坐直了一些,虽然姿势依旧懒散,但眼神认真了些许:“不是人类,但也并非自然形成的咒灵,更像是……带着咒力的人造产物。背后可能有诅咒师,或者其他对我们地盘感兴趣的势力在操控。”她顿了顿,补充道,“好消息是,对付她不一定需要咒力,普通的物理手段,只要能击中,应该也能阻止她伤人。”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人造咒灵吗……有意思,这件事的后续调查,还是交给九日君你来负责,如果需要增派人手,随时可以向我申请。” “是。”九日应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活儿合理地分出去了。 这时,森鸥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另外,几天之后,在横滨国际酒店有一个高级宝石展览舞会,届时会有很多政府高官和商界名流出席。” 九日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决定派你代表港口黑手党前去参加。”森鸥外说出了她的任务。 九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抗拒:“为什么不让太宰去?”那种需要社交、需要伪装、需要穿礼服的场合,光是想想就让她能量告急。 森鸥外叹了口气,故作哀伤地扶额“太宰君啊……他在外面总是不给我面子,不是中途溜走就是故意搞破坏,实在让人头疼。”他抬起眼,用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看向九日,“九日君你就稳重多了。” 九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森先生,”她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上去……像是在外面会给您面子的人吗?” 是懒得搞事,不是不会搞事,这两者区别很大好吧。 森鸥外被噎了一下,随即失笑:“嘛嘛,九日君只要按时出席,稍微露个面就好。其他的……随你高兴。”他似乎对九日的“稳重”有着某种基于对比而产生的错误认知。 九日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推不掉了,她站起身,有气无力地道别“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森先生。” “辛苦了,九日君。” 离开首领办公室,乘坐电梯下行,空旷的电梯轿厢里,只有九日和蹲在她肩上的丘比。 九日侧头,看着肩上那双毫无机质的红色眼睛,开口问道:“喂,丘比。在黑手党这些天,他们对你做的那些‘试验’,是怎样的?” 丘比歪了歪脑袋,用那永远平稳无波的语调回答“进行了二十七次解剖,抽取血液及组织液样本五十三次,尝试能量灌注十五次,精神干扰测试九次,所有物理性损伤均在脱离观察后零点三秒内完成修复,能量及精神干扰未检测到任何有效反馈。” 它的描述简单、直接,像是在汇报一串与己无关的数据。 九日听完,沉默了几秒,评价道:“听上去就很痛。” 丘比继续歪着头,红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不解“痛苦是什么?”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九日迈步走出去,夜晚的凉风拂面,她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向一个没有感情、无法理解痛苦为何物的生物描述这种感觉,但很快就放弃了。 这太复杂了。 “算了,当我没说。”她懒懒地回应,迎着横滨的夜风,朝着公寓的方向慢吞吞地走去。 肩上的丘比安静地蹲伏着,尾巴轻轻摆动,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