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草》 第1章 第一章：我可以追你吗 “先生，请把你的手拿开。”西林面无表情地盯着大腿上方的那只咸猪手。声音不大不小，却透着一股狠劲。 男人半醉不醉，脸上已经露出了红温。故意又将手掌向上方移了一点，抬头瞧了一眼那张美得不像话却又真的很生气的脸，才不情愿地拿开。讪讪道：“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是卖的。” 西林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这里是正经会所。” 男人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扫了两圈，身材纤细，腰部紧实，光站着屁股就翘，玩起来一定很带感。 都来格调当服务员了，出来卖是早晚的事，现在故作清纯，上了床还指不定怎么浪呢。 “婊子。”男人笑着，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西林一顿，刚才被触碰过的大腿根火辣辣地疼，不自觉地用手去触碰。 这一举动果然让对方浮想联翩。男人身体向他倾斜了一些，西林后退一步，什么也顾不上扭头推门而出。 他快速向前走不敢回头，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偶尔有几个喝醉了扶着墙壁走的AAOO，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更觉得是落在刚才被触碰过的大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厨房。 “怎么了？”金美娜搀扶起魂不守舍的西林，“那些愚蠢的alpha又对你不怀好意了？” 西林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将洗好的水果装进盘子里，摆出好看又精致的的图案。 虽然无论造型摆得有多么华丽，那些alpha也不会多在意一眼。 他们的眼里应该只有钞票和情爱。 金美娜叹了口气，她也没有办法，又说：“等我们赚够了钱，就辞了这么工作，去找一份能看得到白天的正经工作。” 不知道是安慰西林还是安慰自己。 格调是一家专供有钱人消遣的高档会所，位于雾市最繁华的照华街道，虽然明面上禁止客人对员工下手，也反对员工以任何形式出台。 明面上不行，背地里又有谁管呢？ 那些达官显贵有的是办法让人屈服。更何况，但凡想要在格调混出个名堂，多多少少都得有个金主，守着清白孤芳自赏，就会有端不完的盘子。 金美娜是比他晚一个月进来的女性omega，她两个父亲欠了一屁股债后双双自尽，自己文化程度又不高，实在没办法仗着青春貌美才来格调工作还债。 西林不知道她有没有金主，或许应该是有的。 “我下班吧，我替你送过去。”美娜接过西林手上的果盘。 “这……” “没关系，921的客人是老客户了。”美娜对他笑了笑。 “谢谢你美娜，明天请你吃巧克力。” 金美娜眨了眨眼，安抚似地拍了拍西林的肩：“快回去休息吧。” 西林换了衣服，套上羽绒服和围巾，走出了格调。 凌晨三点的雾市被各种各样的灯光所笼罩，眼前的高架路上已经有货车开始工作，这是一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高速运行的城市。 西林将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慢慢地走在马路上。他不是很想骑单车回家，或者说根本没有家，回到那个勉强算是寄身的合租房，本身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从格调下班后回住房的那段路，或许是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没有室友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需要接受客人不友善的打量。 十二月的冬天很冷，冷到水汽能够穿透加绒的牛仔裤刺激皮肤表层，然后进去骨头里。 西林不喜欢穿秋裤，被衣物束缚的感觉很难受。 如果人类没有进化成人类，本身就应该像动物一样赤身**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觉得这个世界本身就很奇怪，一方面难以控制信息素带来的本能，不顾一切地像动物一样结合，一方面又被规则限制，屈服于被制定的一切，本该属于自己交合的能力被剥夺，被占有，让他成为一个既不能算是人类，也不能算是动物的生物。 回到出租屋时，都快凌晨五点了，夜色依旧很浓，东方的天际没有一丝亮光。 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开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刺耳。西林脱了羽绒服和鞋子，摸到了自己的床，躺了上去。 床板很硬，但被子是新换的羽绒被，所以并不会觉得冷。他用力闭上眼睛，耳机里放着的音乐将四周的声音隔绝开来。 强迫自己睡着的方式很简单，进入一种无法感知的世界，将思维放空，身体无法接受到触觉。 明天去吃苹果……路边的野狗看上去好饿……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回忆交织，集中于脑部的一个点，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马上就要睡着了…… “滋滋滋滋……”所有交融的想法全部向四周散开，西林猛的睁开眼睛，心脏砰砰地跳动。 震动是他为那个人设置的特别提示。 ——明天可以和我约会吗？ ——还没醒吧。 ——抱歉，大晚上给你发消息是因为太想你了。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一小戳白色的手机光。 他紧紧地盯着屏幕，暴露在空气中的手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冷，微微有些发抖。 明天再回吧。 要是在这个时间段立刻回消息也太奇怪了吧。 ——明天吗？ ——我有时间的。 果然ABO的世界里的理性都是虚假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屏幕上就跳出一个简单的颜文字笑脸。 西林深深地呼吸着，他能想到对面那个人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或许在对方问他可不可以和他约会的时候就已经确信他一定会同意。 西林抱住了柔软的被子，甜蜜的冲动与快感蔓延了整个身体，发烫得厉害。他将四肢伸出被子试图获得一些凉意，汗珠却从后背不断地冒出。 食指都充血了。 周言慎是他为数不多在格调之外遇见的人。 温柔、礼貌、从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比模特还要亮眼，无论是在哪个地方，没有人不会在他脸上停留。 他还有令人艳羡的学历，整个雾市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家世，作为议长的父亲，大学教授的母亲。 是顶级alpha中的顶级alpha。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和周言慎是云泥之别中的云泥之别。 除此之外，他可是周言慎啊。 但这样完美的人居然对自己一见钟情。 “你长得真好看。”他们第一次见面，周言慎就对西林说出了这样的话。 轻浮的、虚假的，更是致命的，他想得到的。 如果是在格调，西林只会冷笑一声，如果是在美娜面前，他会友善地说一声谢谢。但是周言慎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只能愣在原地，化身野兽，屈服于本能，极力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冒出。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西林被无数个人夸赞过长得好看。但也仅限于长得好看，他没有供养得起自身美貌的家世背景，也没有称得上是可以的学历才华。 美貌对于他这样的omega来讲，更多的是一种枷锁。 “我喜欢你脖颈处的痣。”周言慎高大的身躯像一堵石像一样，挡住了照射在西林身上所有的阳光。 他用最温和的笑容，最性感的嗓音，对着刚接触不到一分钟的西林说出了最露骨的语言。 西林整张脸都烧红了，身体颤抖着。 “抱歉，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是你太迷人了。”周言慎毫无愧色地道歉，他的手轻轻搭在西林的袖子上，蛊惑说：“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西林的脸更红了，他能感受到那种比发烧还要烫的感觉。 周言慎笑得从容，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西林，辅导员找你！”班长在大老远对着他喊。 西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道：“哦，来了！” “抱歉。”，他试图转身。 下一秒，袖子被拉住了，他抬头去看，周言慎的五官很立体，金丝边的眼镜衬托得他格外神圣。他看着周言慎的嘴唇一张一合：“这句抱歉，不是拒绝我的意思吧？” 西林被对方盯地不知所措，没多用力就挣脱开来，低着头往行政楼的方向跑去。 他后悔没有去打工，而是被“遥想生物医药集团总裁”“药学系校外讲师”这个头衔的讲座嘉宾骗过来听了两小时干货满满但结束后立马被性骚扰的讲座。 周言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他的联系方式，当晚微信里就跳出了他的好友申请。 那时西林还在格调打工，刚刚从醉酒的alpha的禁锢中挣脱。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恼火，但更多是对自己的唾弃。五分钟，是他从人类变成野兽，又从野兽变回人类的时间。打下那行字，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要找我。 不到十秒钟，好友申请的消息又发送过来：想和你道个歉，白天是我太过轻浮了。对不起。 西林的眼睛都酸了，头也胀的厉害。来得及思考的，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想思考的，不想思考的，都变成羽毛的碎片，轻飘飘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同意——没关系。 ——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吗？ 轻易吗？ ——我可以追你吗？ 西林的心不跳了，海水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也没有去回答。 太奇怪了，比童话故事还要不现实。王子爱上灰姑娘的前提是辛德瑞拉本身就是富家小姐，青蛙能够变成王子是因为他出身就是王子！ 而他呢？一个二本在读的学生？一个父母双亡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一个在格调这种会所做服务员的穷鬼？或许马上就要失去底线成为alpha的口粮。 假若但凡有一次他能够在格调看见过对方的身影，他都能说服自己周言慎就是馋他身子，用完就扔掉的。 ——好，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迫切的同意了。 第2章 第二章：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下午两点的电影，早上九点就起来洗澡了。 他的室友大多都是来雾市打工的，七八点就出门了，这样他可以独自使用浴室。 架子上总共就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沐浴露，四个人合着用。都是劣质的草莓味，西林头一次觉得这种甜腻的感觉令人难受。 和上层人相处，总是多多少少会自卑的，更何况是和周言慎。 但是没关系，在格调的时候就被鄙视惯了。如果今天周言慎能擦亮眼睛觉得他只是空有点小姿色的普通omega，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问题。 见色起意是所有alpha的本性。 西林足足洗了有一个小时，关上淋浴头的那一刻，有些担心这个月的水费。 衣服是今年夏天反季购买的，一半的价格拿下旗舰店不错的灰鸭绒，这让他自豪了很久。 等会儿见了周言慎，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那种AO小说里不是常写一些霸道alpha爱上我的戏码，或许在周言慎富贵的人生里就是没见过他那么穷的，才会图一是新鲜。 创作来源于现实，这总不会错。 比预想中的还要早个半小时。 他去机器取了电影票，又在前台买了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刷招聘软件。 他现在大四了，再过半年就要毕业，总该是要找一份正常工作，不能一直在格调当服务员。 但就他二本学历，生化环材天坑专业，没有实习经历也没有熟人介绍，找份五险一金做五休二的工作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上次辅导员问他要不要去街道的OMEGA权益中心工作，虽然月薪不高，但也算得上稳定。如果真的能有这么一份工作，后半辈子就算不能说得上发达，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在看什么？” 西林能感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贴着自己的后背，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但仍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冷气。 他连忙合上了手机。 “没什么。” 周言慎笑了笑，西林仰着头去看他，觉得他似乎比上次见又帅了一点。 西林平时很少和正常alpha接触，所以他将见到周言慎时莫名的心跳和喜爱归结为见的世面太少。 “原来在看我呀。”周言慎故意表现得很惊讶。 西林连忙收回视线，耳朵一下子变得很烫很红。他的皮肤白，窘迫的样子让周言慎觉得很可爱，很容易受到惊吓又很容易被满足。 “走啦。”他捧起桌子上的爆米花和可乐，自然地拉住西林的手往检票处走去。 就好像已经默认了两人的非正常关系一样。 西林跟在他的身后，周言慎的背影宽阔又高大，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他在和一个alpha牵手。 是在格调之外见到的alpha。 电影是下午三点场的，几乎没有什么人。西林和周言慎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西林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手还在被周言慎牵着，刚才还还有些凉的手指已经被自己的兴奋捂热。 刚坐下的时候，他说过一次可以松开了，但似乎是因为他声音太小了，周言慎没有听到，依旧维持者这样的姿势。 周言慎还在追他吗？ 如果等一下突然要接吻，应该怎么办？需要怎么拒绝才显得不那么没有礼貌？ 在电影开始放映开始，他的精神就没有集中过，胡思乱想。 期间有意无意地瞄了周言慎几眼都立马收回了视线。幸好周言慎没有在意，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屏幕，好像很满意导演的叙事手法一样，全程保持者微笑。 “没想到第一次看电影，居然选了那么……有社会意义的。”周言慎小声感慨道。 西林的思绪才回过来，电影正演到omega的父亲拿着斧头对着□□他儿子的alpha乱砍，鲜红的血液溅得满屏幕都是。他握紧了拳头，下一瞬，他感受到贴着他的那双手一僵。 西林趁此几乎从周言慎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我要喝可乐。”西林说。 周言慎将放在一旁的可乐插上吸管，递给他：“喝吧。” 冰可乐，喝下去的一瞬间，胃里凉得可怕，但味蕾却很舒服，气泡感在口腔和鼻腔中打转。 他好像真的很渴一样，一口下去半杯就空了。 手掌中不再是温柔的感觉，冰块隔着杯子将寒冷传递给他。 西林左右环顾，周言慎将另外一杯可乐放在了他扶手的位置的左边没有人，想把剩下的半杯可乐放在隔壁，却被周言慎接了过来。 他抬头呆呆地望了一眼，只听到对方很严肃地说：“不怕乱占别人的位置。” “对不起。”西林小声道歉，他没想到周言慎道德感居然这么高。 在屏幕微弱的光中，周言慎的嘴角上升了很小的弧度：“没关系。” 西林很快就被原谅了。 然后他看着周言慎慢慢抬手，嘴唇越来越靠近吸管，直到完全接触。周言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西林愣在了原地。 周言慎转过头来：“不喝的话，冰块融化味道就不好了。” …… “我没有杀人！”电影里双方开始争执起来。 西林紧紧地盯着屏幕，电影里的omega歇斯底里里朝马路奔去，车流声、警笛声，一阵白光闪过……他的嘴唇上被贴上了柔软而冰凉的东西，很快又离开。 omega倒在了血泊中，一切都安静了…… 西林猛地站起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视线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商场里放着现下最流行的英文歌。 很快，周言慎追了出来。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没关系。”西林说，“周先生，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迟早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西林低着头，有些哀伤。周言慎暧昧的举动让他觉得难受，又让他心脏跳得发疯。 “是我表现得太随便了吗？”周言慎的声音听上去又冷又理智，“所以让你觉得我没有对你很认真，是吗？” 西林点了点头，立马又立刻摇头。 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我可以换一种。” “您别这样。”西林别过头去，“周先生，我知道您对我的兴趣或许只是因为长相。但是，这个东西不长久，学历、眼界、气质甚至是未来的规划都应该成为选择。我们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您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西林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可以为周言慎做很多事，但是绝对不是这件事。 周言慎的眉头从微蹙到慢慢舒展开，他轻轻地摸了摸西林的头，温柔的触感让西林没有任何抵触的感觉。 “我先送你回家吧。”周言慎说。 西林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让周言慎看到他住在什么地方，就自然能够知道他们之间的世界跨度有多么大。 周言慎开的是一辆宾利，西林曾经在格调一位客人的车上见过那个像天使翅膀一样的图案。 “给我个地址吧。” 西林报了一个地名。 周言慎输入了好几次导航都没有准确识别出。 原来，就算在雾市，有些地方甚至都不曾出现在地图上过。 “那搜王国富麻辣烫，三老街店。” 这一次一下就找到了。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尴尬，周言慎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有打开车载音乐。 西林每隔十秒打开一次微信，一条消息都没有，每隔一分钟打开一次微博，热搜不是哥哥又帅了就是姐姐造型太美了，西林对娱乐圈不感兴趣，捣鼓了半天手机才发现连过去五分钟都不到。 他准备了半天措辞，才想到一个合适的问题：“您这个学期会一直担任药学系的讲师吗？” 周言慎聚精会神地开车，嗯了一声。 “雾市理工大学只不过是个二本，为什么会在这里当讲师？” 话音刚落，周言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愿意去雾市大学当教授吗？”周言慎反问。“西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难道一个懂点生命科学的人都能来给学生上课吗？” 西林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只有生物学硕士学历，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去深造了，现在也没有从事研发工作。理工大学愿意请我，也只是希望我能够多讲讲实践方面的具体应用而已。”周言慎解释。 西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幸好周言慎没有问他为什么不上雾市大学。他觉得自己又浅薄又无知，自己很菜所有把谁都当作是神。 “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 周言慎轻笑：“我们今天说了太多对不起了。不过在你心里，我原来那么厉害。谢谢。” 西林把头压得更低了。 之后西林再也没有主动提起任何话题，所有一路上都格外地安静。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王国富麻辣烫门口。 “饿吗？”周言慎问。 “啊？” 周言慎指了指麻浪烫。已经是傍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店内陆陆续续有几个人。 “不饿。”西林很快回答。 “好吧。” “我下车吧，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 “我送你过去。” “不用！”意识到拒绝的语气太过强烈，又解释，“不麻烦了，就在前面。” 周言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再见。”西林推开了车门。 “再见。” 不知怎么，他有点想哭。如果之前在格调遇到那种来寻开心的alpha，他还能安慰自己说自己思想高洁。但面对周言慎时，他根本没有办法抗拒，或者说根本没有能力抵抗想要成为野兽的心。 “西林！”周言慎在叫他。 转过身时，周言慎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靠在车上，夕阳洒在身上，就像古典时代油画里的贵族，整个人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西林，我没有不了解你。让你产生了不好的体验，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周言慎向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第3章 第三章：欣然的，期待的，甚至是渴望的。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单独和周言慎见过面，周言慎的微信也再也没有传达过。 只是偶尔一周一次的药学课上，周言慎作为校外讲师回来给他们上课，大多数时候分享一些现在市面上相对前沿的方向，包括适用于alpha易感期的强效抑制剂、增加契合度的药片或者是代替omega信息素的生理喷雾，都是目前几个医药公司主要的开发方向。 西林听得很专注，只是偶尔两人目光交错的时候有些失神。 周言慎表现得很得体、从容，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他在看自己的时候露出了对所有人一样冷静温和的微笑。 或许，沉溺在那场过分的告白中的人只有自己吧。 但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继续，白天在学校上最后几节专业课，晚上去格调打工，然后趁着偶尔休息边写简历边面试。 当日子变得忙碌起来，想起周言慎的时间也逐渐开始变少。 但还是因为近期心情太过波动，西林提前两天迎来的特殊期。 “你还好吧？”金美娜捂了捂他明显烧起来的额头。 西林摇了摇头：“还好提前准备了抑制剂。不过得麻烦美娜帮我送一下餐食。”他目前这个情况留在后厨装盘子还行，一进到包间碰到alpha立刻完蛋。 美娜有些焦虑地摸了摸西林的额头，不是很烫但也无法让人放心：“这当然没问题。只是西林你要不要和经理请个假。” “没关系的。”请假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麻烦了，经理本就看不上他那副“假清高”的样子。 况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格调。 刚来这边工作的时候，因为接触了太多各种气味的alpha也造成过短暂的信息素紊乱导致特殊期提前，不过那时是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好抑制剂，所以不小心造成了还不算大的失误。 但毕竟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一支抑制剂下去很快恢复了正常，撑满24小时是没有问题的。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西林安慰道。 金美娜拗不过西林，只能再三叮嘱小心照顾自己。 在厨房的摆盘工作相对轻松，但生理的反应还是占据了上风。 离下班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西林便感到口干舌燥，浑身发烫。他颤颤巍巍地躲着走廊的客人跑去卫生间，换下了今晩的第五片阻隔贴。 镜中的自己面色潮红，甚至有些看不清自己，眼睛随时都能闭上，只能勉强用双手支撑在洗手台上不让自己倒下去。 太倒霉了。 没有任何一次特殊期比现在更加来势汹汹。 他几乎耗尽力气，给美娜发消息说自己先回去了，要是经理问起来帮他请个假，然后彻底关上了手机。 西林强撑着身体，扶着走廊的墙壁艰难地往前走。一路上有醉酒路过的alpha好奇地盯着他，他感到后悔又恐惧，几乎是凭着最后的意志力往出口挪动。 只要出了门，就能打车，随便找一家离这里远一点的小宾馆自己解决。 还没走两步，淡淡的柠檬味进入了他的鼻腔。冷汗一下子浸满了后背，心脏跳动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周围alpha的眼神开始变得更为挑衅，甚至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姿态。 猛然间，右边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 西林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用尽所有力气转身打掉了那只手。 黑色的隔离面罩将周言慎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那双灰褐色的眼睛。他半弯着身体，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西林上衣的袖子上。 “你……” 太糟糕了。 西林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双腿跪倒下来，好在周言慎接住了他，他的半个身体艰难地支撑着地面，半个身体半躺在周言慎的怀里。 “救我。”他抓住周言慎的衣袖，求救，然后失去意识。 世界上有三种生物。 拥有强大智力和体力的alpha，天生柔弱但拥有强大安抚技能的omega，以及算不上强大也算不上弱小，最后归于平庸的beta。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有的互相吸引，有的互相排斥。 相互吸引的双方成为配偶，孕育出新的生命。 相互排斥则意味着契合度不高，在那方面就相对困难。若是两者之间契合度低于70%，强行发生性行为，alpha会产生信息素中毒，轻则胸闷呕吐，重则器官衰竭直至死亡。 相反，omega不会产生任何不良效果。 所以，现代科学将这种信息素中毒称为“alpha的诅咒”。 等西林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手臂的刺痛。冰凉的omega抑制剂缓缓流入他的血管。 四周的光线很模糊，身下的床垫比他睡过的所有床垫都要软一百倍。床单是灰色的，所以并不是很像酒店。 朦胧间，他终于发现床边周言慎高大的身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西林只能勉强挥动着手臂，希望抓住些什么，话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又犯错了。 如果没有那么高估自己，没有不听美娜的话早点回去休息，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失误。 第二次了。 就像ao小说里，奇奇怪怪的omega一样。 虽然一动都不能动，但身上那股奇怪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抑制剂的射入而减轻，相反越来越难受。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 从来没有哪次特殊期像今天这般。 野兽的本能开始觉醒，那个地方急切地想要得到抚慰。它们叫嚣着，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让他变得低俗又下贱。 意识模糊中，他张开了大腿，朝着周言慎。 残存的意识让他觉得可耻。 嘴里发出痛苦又兴奋的呢喃，宣告着他向**缴械投降。 柠檬味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占据了整个房间，汹涌澎湃地似乎沾染遍每一处角落。 周言慎戴着隔离面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西林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周言慎。 就像尸体被泡在深水里，慢慢下坠，然后变得浮肿，失去感觉。 猛然间，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打捞起。 周言慎将他抱在了怀里。溺水者找到了唯一获救的浮萍，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环绕起周言慎的脖子，迷恋地贴近他的胸口，贪婪地在他身上汲取冰凉的感觉缓解他身上的燥热。 周言慎轻轻地抚摸着他脖颈后腺体的部位，就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 西林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清晰地感受到粘腻的液体。 很快，腺体的部位传来一阵冰凉。 紧接着，一个类似于颈环的仪器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西林试图用手去摸，却被周言慎扣住了双手，紧紧地拽在怀里：“不要动。” 西林不动了，泛着泪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言慎。 “你的信息素太刺激了。”周言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沉，“我也会难受的。” “不要担心，它只是在控制你的信息素。”周言慎冰凉的手指从颈环处上移到西林的脸颊，轻柔地摸了摸，“睡吧。” 一阵柔和的花香，周言慎的安抚信息素笼罩在他的身上，让西林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又或许是抑制剂终于起效，他感受到身体的难耐感正在渐渐消散。 自己重新被放倒在柔软的床上。 有人帮他解决了野兽的本能，让他在野外的丛林里肆意地捕食猎物，沉重的喘息，享受规则之外的美好。 灵魂升入天堂，□□被永久剥离。 周言慎居然做到这个地步。 欣然的，期待的，甚至是渴望的。 第4章 第四章：追到了 尴尬，非常尴尬。 如果可以无痛死去，那么杀一万遍都可以，只要昨天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 提前特殊期也就算了，至少不能让周言慎将他带回家。带回家也就算了，至少不能对着人家做那种事……甚至周言慎还亲力亲为地帮助他。 为什么会做到那个地步呢？ 幸好醒来的时候周言慎已经走了。 但西林依旧紧闭双眼不敢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 脖子上的颈环也被取了下来，能感受到昨天信息素释放地太过份，腺体处干涩得厉害。 周言慎应该是帮他清理过，垃圾桶里放着两支抑制剂的包装，一支是昨天晚上的，另一支应该是周言慎怕他难受今早注射的。 羞愧、悔恨，没有办法再面对对方。 西林怀着沉痛的心情打开手机，美娜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最后差点要报警了。西林连忙回过去，撒谎说昨天太难受回家睡着了。 还有周言慎给他发的消息——营养液和早饭在冰箱里，记得吃了再走。 连营养液都考虑到了。 再三措辞之下，西林回了句谢谢，又说了声对不起。周言慎大概是真的很忙，没有再回复他。 衣服已经清洗烘干过了，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甚至内裤都是清洗干净的。暖烘烘的，就像有阳光的天气里的白云。 西林穿上衣服，离开了卧室。 周言慎的家是很简约西式的大平层，北欧风的装修风格，家里家具很少，客厅出了几张沙发和一张茶几，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冰箱里是做好的鸡肉三明治和一盒牛奶，还有一盒单支装的营养液，看上去是周言慎今早刚买的，连同外卖的纸包装都没有扔。 西林没有胃口，注射了营养液，将三明治揣在怀里想带回去吃。 “滴滴滴”的几声，门口的密码锁被打开了。 周言慎从外面回来，几片雪花落在黑色的大衣上。 下雪了。 “你……回来了？”西林小声说。 周言慎嗯了一声，微笑着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西林的脸立刻又烧了起来，使劲地摇头说自己不难受了，甚至很没礼貌地想要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下雪了，公交车停运了。”周言慎说。 “我走路。” “你认识路吗？”周言慎反问，又说，“这里是郊区，离市中心开车都要两个小时。” “没关系，我正好散散步，消消食。”话刚说出口，西林自己都觉得好笑。 周言慎将他拉回来，有些生气：“你还没好透，要是路上又出事了该怎么办。” 西林想到了什么，脸立刻又红了。 周言慎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到沙发上：“本来是想去公司的，后来发现雪下大了，所以赶紧回来了。还担心你已经走了，幸好没走。” 他从柜子里拿了条毯子，铺在西林身上。毯子好像是鹅绒的，薄薄一条却很暖和。 周言慎将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倒进杯子里，又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递给西林：“先喝点牛奶，等会儿给你做午饭。” 西林接过被子，小声说：“是不是太麻烦您了，周总” “周总？”周言慎笑出声来，“又是周先生，又是周老师的，现在居然又多了周总这个称呼。” “那我……” “就不能是周朋友吗？”周言慎说。 “周朋友？” “对呀，我们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周言慎靠得更近了，“难道连朋友都不能算吗？” 西林的脸刷一下红了，何止是朋友，就算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都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甚至不能去责怪周言慎一句话，对方非常绅士地将他带回去，给他打抑制剂，甚至还帮他缓解，不仅没有趁人之危，戴了隔离面罩，甚至释放了安抚信息素。 “周言慎。你还是直接叫我周言慎吧。” “怎么能直接叫您名字！”西林反驳道。 “有什么不能的，除了在学校我给你们上过两节课，能勉强叫一声周老师，既不是你的老板也不是比你年龄大很多的人，没必要用敬语。” “周……”西林一时语塞。 “言慎。”周言慎补充。他看着西林因为生病或者害羞红扑扑的脸蛋，觉得异常可爱，于是上手去捏了捏，“可爱。” …… “先休息吧，我去做午饭。” 简直不给人任何可以拒绝的机会。 可能发情期就是很虚弱吧，西林模模糊糊又感受到了强烈的睡意。 他强撑着眼皮，看不远处的厨房里周言慎切菜，手法很娴熟，仿佛做了无数次一样。 “嗯，暂时只有一点。” “还算理想。” “会加快进程的。” 周言慎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估计是工作上的事情。 西林听得越来越模糊，视线也逐渐暗了下去，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醒来的时候，他又躺在了昨天的那张床上。 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被子很柔软，暖气也开得很足，这个房间里有很安全的感觉。 他翻了个身，一眼看见旁边沙发上的周言慎居然在拿着笔记本办公。 他换了一件灰色的卫衣，没有之前那种凛冽的感觉，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但西林还是吓了一跳，立刻撑着身体起来。 周言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立刻跑过来扶起西林的上半身，又多拿了一个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些。 “没关系。” “我睡了多久？” 周言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回答说：“一小时不到。” 他帮西林整理了一下被压弯的头发，柔声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把粥拿进来。” 是青菜鸡肉粥，刚刚煮好的，周言慎刚走到门口西林就闻到了香味。 “吃吧。”周言慎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西林愣了愣，右手接过勺子，小心地喝了一口。瞬间，温暖的感觉从口腔到喉咙再到胃里，他的眼睛一下子酸了。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西林努力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没有。” 浓重的鼻音还是让周言慎发现了他的哭腔。 周言慎松了一口气，小小地嘲笑了一句：“怎么还哭了？”他的手指抚在西林的眼眶下，西林的眼泪就顺其自然地落了下来，被接住。 西林没有想哭，相反还努力地克制，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越努力越倒霉，眼泪越流越多。 周言慎一开始还拿纸巾帮他擦眼泪，后来实在流得太多，怕这么哭下去会脱水，干脆将西林楼在怀里，小心地拍他的肩。 难为情还是战胜了哭意，西林努力收住了，任由周言慎拿热毛巾给他擦脸。 这种行为太过亲密，但或许是因为昨晚更为亲密的动作依旧历历在目，并没有让西林感到特别的不适。 之后，周言慎再给他喂青菜粥，西林也没有拒绝。 他开始恨自己。 恨自己因为太缺爱，太想要获得爱，所以变得贪得无厌，开始依赖周言慎。 他不讨厌周言慎，甚至希望那些温柔的动作能够在之后依然对自己做，并且只对自己做。 至于，那到底是爱情，还是仅仅享受那种被照顾的感觉，西林已经分辨不清了。 他只讨厌自己。 “这就感动了？你怎么这么好红哄。”周言慎说。 西林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反复说着对不起。 “西林。”周言慎将他抱在怀里，低头去看他红红的，湿漉漉的眼睛，“你这样子很容易被骗的。”就像流浪猫一样，甚至都不用冻干和猫条，几粒廉价的猫粮就能轻易骗走，然后任抱任撸。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太过认真、严肃，让西林有些害怕。 “那怎么办？”西林的声音变得干涩。 周言慎不说话了，他避开西林单纯的视线。 然后，他感受到了唇瓣上的湿热柔软——西林在吻他。他的吻技实在太差，小心又谨慎的样子像小猫舔舐一样。 只有轻微的几下，以至于刚才的触碰像没有发生一样。 西林的脸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他认真又恐惧地盯着周言慎，像是酝酿了很久，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周言慎故意问。 他眼看着西林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 “……你追我的话。”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他紧张地看着周言慎，周言慎任何一丝神情的变化都能让他的心情天翻地覆。” 长久的沉默里，西林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自我厌弃自己，狼狈不堪，就像小时候在福利院接受爱心人士的玩具一样，明明很想要，但是不能表现出太过激动的样子，否则就会被修女们责骂没有礼貌。 好在，周言慎终于说话了：“我追到了吗？” 西林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自暴自弃地将头埋在周言慎的胸口，小声说：“追到了。” 第5章 第五章：哪里不好 西林一点都不了解周言慎。 外貌、家庭、学历和工作，这些都是百度上被人翻烂了的信息。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周言慎。混乱的记忆里能出现的名词都是温柔、有礼貌，虽然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能让人不知所措，但却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论怎样，周言慎能够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就像上帝赐给卖火柴的小女孩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别墅里都是美味佳肴，还有柔软的毯子。 明明，他最开始需要的只是火把而已。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夜。 西林在周言慎家里又留宿了一晚。 早上，天空放晴，西林用手擦了擦落地窗上的水汽，眯着眼睛，看阳光洒在白雪上，泛出各种好看的颜色。 再三坚持下，周言慎才勉强答应了他回家的要求。 毕竟刚在一起，两个人不能够一直粘在一起。周言慎很忙，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周言慎将他送到王国富麻辣烫门口，巷子深处车子就开不进去了，西林也拒绝他过去坐坐的想法。 “格调的工作也辞了吧，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周言慎没有任何歧视他工作的想法，说的都是实话。格调名义上是正经会所，但总有人能将不正经包装成正经，将龌蹉说成是浪漫。 只是格调的工资很高，尤其对他这样的，从小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来说，不仅能够承担起学费，还有富余的钱支撑起生活和医药费。 虽然这段时间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定期花在那个病上的费用还是很多。 如果没有一段稳定的工作，在格调打打零工可能是他目前为数不多的选择。 没有听到西林说好，周言慎继续道：“去我公司实习吧，专业也对口，随便什么岗位，只要你愿意。” 成为男友的第一天，周言慎给自己开了一个很大的后门。 西林垂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羞愧。 他二本大学毕业，如今这个市场环境，能进20人小企业都算勉强，更何况是遥想生物那么大一个上市公司。况且，生物并不是他喜欢的专业，当初报考一是因为无知，二是因为分数线低。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因为和周言慎的关系尸位素餐，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不好。”他说。 “……呵。”周言慎轻笑一声，追问道，“哪里不好？” 西林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该死，为什么自己能这么矫情。他在心中咒骂自己。 周眼神上前一步，环住西林的腰，让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语气缓和道：“当然了，你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家里陪我更好。” “不是。”西林解释，“其实……我打算下学期去omega权益中心实习。” 周言慎点了点头：“……是吗？这很好啊。” 西林觉得对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正打算再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周言慎突然又说：“我有个朋友也打算去omega研究中心工作，或许之后你们会认识。” 那真的是太巧了。 “他是哪个岗位的呀？” “……他还没入职，估计会是研究员的工作。”周言慎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西林还想再问些什么，周言慎的头就低了下来。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拥抱却很温暖，西林用手臂环住他的腰，仰着头回应那个缠绵的吻。 晕乎乎的，只要是在对方面前，总是能被剥夺一切。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周言慎解下了灰色的羊绒围巾，系在西林的脖子上。 将头鼻子埋在围巾里，淡淡的花香味若隐若现。 “外面冷，快回去吧。” 西林嗯了一声。 “周五上完课，我接你回家。”周言慎用手捂了捂他有点被冻红的耳朵，指尖的温柔转化为一阵幸福的酥麻感。 周言慎暖暖的、香香的。 就像夏日在外出了汗之后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涂上爽身粉。又或者是冬日里将刚刚晒好的被子收起来，然后迅速趟进去，将残留的阳光融进身体里。 他又恋恋不舍地抱了抱周言慎，然后倒退着和他说再见。 快乐、甜蜜一点点在空气里发酵。 荷尔蒙和信息素都在刺激着他的感官和大脑，让所有的思考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未来是美好的，所有的困难都是可以被解决的。 周言慎很忙，西林发出去的消息并不是一直都能及时回复，有时候早上的问候下午一两点才能得到回复。 但每一条回复都很用心，每一个字都不带一丝敷衍。 就算是发一些抱抱的装萌表情包，对方都能想出不同的词语去赞美自己。 ——现在才结束会议，还没吃饭吗？ ——放心，让助理订了会议午餐，今天的三文鱼味道很不错，明天也给你点一份尝尝。 ——在图书馆猛学了一天，就像预习一样。 ——有哪里不会的随时来问我，可以随时考验我的记忆力。 ——扶了老奶奶过马路，原来课本里好孩子行为真的能发生。 ——我们西林真是个乖孩子，抱抱亲亲～ 甜蜜又幸福，曾经只能自言自语与发呆的话语都得到了回应。 这从内而外的幸福感让金美娜都有所察觉。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她狐疑地绕道西林身后，又笃定地问。 西林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的菜刀刷地掉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啊？……啊。” 美娜眯着眼，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我就是试探一下，你这反应大得和直接承认有什么区别？” 谈恋爱这件小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他本就没打算曝光周言慎的名字。 “才在一起没几天啦。” “不会是哪位客人吧？” “不……”西林一顿，准确来说周言慎似乎确实来过格调，应该不能不算是客人吧。 金美娜显然被他支支吾吾的态度吓到了，惊呼道：“这里的alpha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西林连忙否认，“他不是那种不好的alpha。” 金美娜恨铁不成钢：“那就是来过格调了？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来谈生意的吧！” “总之！反正！绝对不是来做那种事情的！” 他是最最相信周言慎的。特殊期那天，他虽然迷迷糊糊，但对信息素格外敏感，周言慎戴着隔离面罩，身上清清爽爽的，连香水味都没有。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在格调见到周言慎。 “哦？”金美娜显然不相信。 “他不是那种人。他是……” “是什么？”美娜逼问。 “他温柔、强大、又有礼貌，为人温文尔雅也不会趁人之危，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西林说。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太过坚定，对着周言慎的优点如数家珍。 金美娜叹了口气，西林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好像马上要哭了一样。但金美娜并没有哭，只是说：“西林，我是不希望你被骗的。” “谢谢你美娜，不会的。”西林安慰道。 他一穷二白，浑身上下除了身体没有值得被骗的。就算是身体，周言慎也从未强迫过他……而且，就算是身体，真的被他骗了，又怎么样呢？ 自己是真心喜欢周言慎的。很喜欢很喜欢。 “西林，没有什么人比你自己更重要，更值得去爱。”金美娜说，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一点一点地泛出，落在脸颊上，划落到嘴角。 西林呆了一瞬，连忙拿起一旁的纸巾递给金美娜：“不至于不至于，怎么还哭了，只是朋友谈恋爱又不是母亲嫁女儿，你再这样我就要误会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关系了。” 半晌，西林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噗嗤声。 随后，金美娜有些动容地说：“你要真是我弟弟，就绝对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的。” “美娜……” “我去送水果啦。”金美娜将眼泪收住，快速端起桌上切好的果盘，踩着高跟鞋就往外面走。 西林虽然有些莫名，但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他从小就是孤儿，十四岁之前一直在福利院，十四岁之后才有机会到外面的学校去上学。因为自卑、因为身世，虽然没有遭到霸凌，但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上了大学以后，因为在高调打工需要很晚回来，所以一直都是搬出去住的，没有什么朋友。 金美娜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或许都是omega又或许都为了生计在这里赚钱，让他们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还没告诉美娜，过年之后就离职了。 去找一份看得见白天的正经工作，也是美娜的愿望啊。 第6章 第六章：这也太刺激了 自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西林还是第一次上周言慎的课。 之前还把这门《生物与药学实践》当成是混学分的工具课，现在却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 他起了个大早，收拾干净后提前一个小时就出了门，赶最早的公交车去上学。 天气出奇得好，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澄澈万里，一丝风也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一般，被放置在精美的八音盒里，梦幻得让人恍惚。 ——你出发了吗？ 西林忍不住给周言慎发消息。 ——还没，你出发了吗？ 周言慎似乎刚起，还在刷牙，发来的语音含含糊糊的，西林戴着耳机听了五遍。可爱，在心里默默评价。 ——还没有，在吃早饭。 西林撒谎，然后将之前拍的包子发给了周言慎，周言慎给他回了一个“看上去好好吃”的表情。 到学校的时候才七点二十，整个校园安安静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西林久违地去了食堂，已经有几个赶期末周的学生一边啃包子一边背书了。 西林点了一碗4块钱的葱油拌面，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整个雾市理工最好吃的就是葱油拌面，和外面所有的葱油拌面都不同，食堂师傅淋上去的麻油是滚烫的，泛着一股浓浓的葱香味，后来不管西林怎样寻找，都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令他念念不忘的葱油拌面了。 他拍了一张照片，想给周言慎发消息，但觉得会打扰到对方于是忍住了。 “撒谎，明明现在才吃早饭。” 西林心中一喜，立刻转过身，果然是周言慎。他端着一碗白粥和两个素包子，单手拉开椅子，在西林旁边坐下。 西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是单纯不想让周言慎知道自己那么早去上他的课。 “这么清淡？”于是故意扯开话题。 周言慎嗯了一声：“清淡点好，等会儿要上课。”又忍不住笑出来，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想保持好形象，不能有味道。” 西林没想到周言慎那么精致，有些吃惊地长大了嘴。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一眼油乎乎的加面版葱油拌面，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周言慎话锋一转，“现在到处都在传我是神仙，不用吃饭辟谷就行。作为一个好老师，可不能让大家梦碎一地。” “那都是同学们夸大其词，就是单纯觉得你又帅又有气质！” 周言慎习以为常地哦了一声，他的眼睛很狡猾，隔着眼镜都能让西林觉得被钓到了。然后，就听到对方不疾不徐地问：“别人的想法不重要，我更在意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这……当然是当然了。”周言慎在他心里可不是夸大其词，可能除了要吃饭以外，真的和神仙没有区别了。 周眼神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回答取悦了，笑得又亲近又甜。 啊！用甜这个字来形容周言慎是不是有些过分！ 还没来得及忏悔，下一瞬他的脸颊似乎被什么湿润的东西触碰到了，转瞬即逝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电流涌过。他惊愕地抬起头，周言慎露出比今天的阳光还要迷人的表情。 “信息素中毒是目前医学史上最难以攻克的症状之一。契合度低于70%而强行发生性关系，就会产生信息素中毒，神经衰弱、器官衰竭，都是信息素中毒产生的不良症状，严重者甚至会产生生命危险。” “目前，很多生物公司包括遥想生物也试图开发出能够预防和治愈信息素中毒的药品，但还处于试验阶段……” 周言慎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很迷人，他人很高大，肩膀很宽，驼色的风衣衬得他的比例更加优越，奶白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修长的脖子，西林的脑海里浮现出周言慎喉结滚动的模样。 没有哪节课比此刻听得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每一句话都仔细思考，然后拼命联想过去的知识点做连接，比那些考研的学生似乎还要努力一些。 他埋头苦记，偶尔抬头去看周言慎，又很快低下头，因为只要一看到对方帅气的模样，就会没出息地胡思乱想。 显然，西林也并没有注意到周言慎有意无意想他望过去的目光。 “还是希望同学们在发生性行为之前做好信息素匹配检测，防止意外行为的发生。” 周言慎微微抬手，示意举手的同学回答。 “周老师，那如果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真心相爱，但就是契合度太低，就完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吗？柏拉图也不行吗？” 提这个问题的是一个长得很板正的alpha，穿着一件猫和老鼠的黑色羽绒服，看上去很有青春男大的感觉。 “理论上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周言慎走下讲台，“但或许对于abo世界来说，柏拉图更像是一种理想状态。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的腺体就是进入成熟期，特殊期也会来得更加频繁，如果不能够通过x行为和标记来缓解的话，对彼此双方来说都是很痛苦的。” “打一辈子抑制剂也不行吗？”有学生反驳，“不是说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是拥有理智吗？难道一定要像野兽一样通过x行为完成□□吗？”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都陷入的沉默。自此人类分化为abo三种状态以来，有不少专家提议要重新定义人类这个物种，也有说要换一个词取代“人类”的，所以一时间变得很敏感。 西林没想到会在一节生物实践课上探讨这么严肃的议题。 他死心还是更加偏袒人类拥有理智这一观点，觉得周言慎对人类的期待太低了。 “是啊老师，不是也有也有和beta在一起的omega或alpha！”有一位beta女性举手。 beta不受信息素的控制，也不会产生信息素，如果alpha或者omega的伴侣是beta的话，在双方的特殊期，都不能得到伴侣的安抚。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算少的一部份alpha和omega选择和beta共度余生。 这个观点显然得到了大多数少a少o的支持，西林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那是一个理想状态，很少有两情相悦的omega和alpha能做到这个地步，但并非没有。生物科技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适应当前人类的生存状态，不断制造药品试图解决这种困境。” “不过，信息素中毒发生的可能性很低，身体本能的排斥会让契合度低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接触的一刹那就对对方产生厌恶感，自然也不会到达最后一步。在这一点上，人类才更像野兽一样吧。” “屈服于信息素带来的身体本能，凭借着这股内在的**繁衍后代。” 说完，眼神向教室的右后方移去，西林能感受到那道暧昧不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头，四目相对，听到周言慎缓缓道：不过，x需求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任何人都应该自然地接受它、满足自己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周言慎问。 全场没有了刚才讨论的热闹。上学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知识听不下去，讲到八卦和性别议题时又滔滔不绝。 “没有的话，我就来说明一下这门课的最终考核吧。” 考核一词一出，低下的头颅瞬间又仰了起来。周言慎无奈地笑了笑，按下了翻页笔，跳转到期末考试要求那页地ppt上。 拍照的拍照，录音的录音，现场宛如一场媒体发布会。周言慎长得端正，又有气质，西林觉得他要是真当新闻发言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请大家找一位身边的朋友，不拘泥于性别，用三种方法检测与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最终写成实验报告并比较这三种方法的优劣程度，三千字以上。”周言慎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开玩笑道，“一定要用合法手段提取哦。” “还有不合法的吗？”一逮到漏洞，教室又热闹起来。 “什么不合法的手段啊？” “抢别人吃过的饭就应该算不合法了吧。” “好了，下课吧。”周言慎合上电脑。 这节课的内容和考核方式过于有趣，学生们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和谁检测契合度，甚至有胆子大的口出狂言说要在特殊期的时候开个房，边打抑制剂边做实验。 当然此话一出，就立刻被身边的朋友拉了出去说是现在就要开房。 周言慎走下讲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来到西林面前。他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牵住西林正在收拾的右手。 西林被吓了一跳，小心地四周环顾，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确定没人在意他后，才回握住周言慎的手，藏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快走吧。”他催促道。 周言慎故意揽过西林的肩膀，让他靠得离自己再近些。两个人的肩膀撞了一下，西林又立刻像鸵鸟一样缩了缩脖子，拉着周言慎飞快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这么刺激的吗？”周言慎笑得很坏，任由西林拽着他的手下楼，又故意害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转过头低下要去看西林通红的脸颊，说一些令他更加害羞的话。 好在临近期末，大多数学生都结了课，周言慎提前下课，路上没什么人。两人逃着逃着总算逃到了周言慎的宾利上。 “放心吧，外面看不到我们的。”周言慎拉过慌慌张张研究车窗的西林。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周言慎问。 虽然两个人是正正经经谈恋爱的，但和周言慎谈恋爱的事实其实在自己心里还没有完全接受，就像一个饿的要死的乞丐，给他一碗拉面他或许会觉得恩赐，但如果直接送他一箱钞票，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西林语塞。 周言慎感慨说：“不过挺刺激的，像偷情一样。” “不是……” 话还没说完，周言慎的脸颊突然靠近过来，西林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头脑空白。紧接着，干涩的嘴唇变得湿润，滑滑的嫩嫩的。那种美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周言慎宽厚的身躯压在了他的身上。 牙齿被撬了开来，舌头被缠住，口腔中被一个极为灵巧的东西扫荡着，他喘不过气，毫无办法，被搜刮了一遍。 他很快被松开了，那种酥麻感还未褪去，唇上已经是露水盈盈。 周言慎湿润的唇贴在他的耳边：“更像了。” 五秒过后，西林的耳朵一下子发烫变红。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接了一个多么涩情的吻。 西林害羞地抱住他，感受着彼此心跳的起伏。 “唾液也是契合度检测方式的一种，你要不要试一试。”周言慎问他。 第7章 第七章：定罪审判 无论是哪一方面，西林都太青涩的，不是周言慎的对手。 几乎没有多少动作，就已经气喘吁吁，趴在周言慎怀里动也动不了，只是轻轻地哼着。 求爱信息素不争气地一点点冒出来，就像气球一样，一开始是一点点，没过几秒又喷涌而出。 “周言慎，我……”他拽住了周言慎的衣领，费力地抬起头。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明明嘴角还残留着刚才接吻的痕迹，对方却置身于事外一样。 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用力抱紧周言慎的身体，企图在对方身上得到一丝安慰。 周言慎单手环住他纤细的腰，肚子上没有一丝赘肉，扁扁的，软软的。另一只手像水蛇一样，从脖颈延伸到后颈的腺体处，轻轻抚摸了两下。西林被刺激地在周言慎的怀里一抖。 他想让周言慎释放一点安抚信息素给他，但强烈的直觉认为周言慎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强忍了内心的难过，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心里又乱又难受，但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也许周言慎根本没想和他做。又也许只有自己不争气，被一点点小小的**左右了身体。 他想将身体支撑起来，冰冷的金属制品却触碰到了他发烫的脖颈，咔嚓一声，颈环精准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牢牢地贴着腺体，将信息素与狭小的车子空间隔绝起来。 周言慎将他从怀里捞了起来，让西林坐在他的腿上。尽管西林拼命想要贴近周言慎的身体，但都被强制拉开了。 西林有些委屈，又被q欲折磨得有些崩溃，用力去抓颈环周围的皮肤想要减轻这份痛苦，周言慎努力固定住他的身体，钳制住他的双手，阻止他不受控制的乱动。 可西林还是将自己抓伤了，周言慎看到修长的脖子下的锁骨处，有鲜红的血液透过白皙的皮肤渗了出来。 周言慎一时间恍惚，手下的力气松了一点。 西林马上挣脱开他的束缚，用力搂住周言慎的脖子，周言慎托着西林的身体，感受到对方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没过一会儿，挂在自己后背上的力量一点点地在消失，西林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向后倒去。 周言慎立刻将他拉住，他的头才没有撞到车子的玻璃上。 西林睁开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周言慎的眼神是慌乱的，又是怜悯的，唯独是缺乏对他的兴趣和爱的。 于是，西林还是不争气地哭了，眼泪在眼眶里逗留了好久，还是落了下来，划过脸颊，顺着被咬烂的嘴角落在嘴里，咸咸的，很苦涩。 周言慎皱着眉头，目睹着他狼狈的模样。 最后，他终于释放出了淡淡的安抚信息素。沁人心脾的花香就像罂粟一样，稍微吸入一点，有浑身舒坦，q欲带来的痛苦一点点地减轻，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周言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一点点抹开他的泪痕。 他不明白明明先动手的人是周言慎，愿意吻他的人也是周言慎，可拒绝他的人也是周言慎，最后同情他的人还是周言慎。 他总算清晰地感受到周言慎作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他别开了头，半个身体倒在了周言慎半边手臂上，逐渐在困意的驱使下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很灰暗，窗帘被拉了上去，仅仅能从缝隙中看到外头的一丝光亮。 脖子上空空的，颈环早就被取了下来。 西林摸了摸腺体的部位，有些轻微地凸起，他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机，15:27，已经是下午了。 空调散发着热风，整个温度都很舒服。 他伸出手臂去够一旁的灯，摸索了很久才打开了最上面的顶灯。突如其来的亮光还是让他感到刺眼，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一点声音，整个房间都很安静。 床边是一双天蓝色的拖鞋，西林将脚伸进去，刚刚好，看样子是周言慎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周言慎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穿上拖鞋，扶着墙壁往客厅走。客厅的灯也被关了，西林确认周言慎不在家里。 他开了灯，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色白得吓人，扭动脖子，轻轻转过来才发现腺体处一片通红，已经有非常严重的肿胀趋势。 西林被吓了一跳，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幸好立刻在沙发上看到了自己的书包。 心脏跳动得厉害，他颤抖着双手拉开书包最里层的拉链，终于找到了一板被包裹得很严实的红色药片。西林取出两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没有喝水，硬生生地将要吞了进去。 他跪倒在地毯上，喘着粗气，过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缓过神站了起来。 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白色的纸条，西林预感是周言慎留给他的，于是半爬半走地移动过去。 ——西林，公司有点急事我去处理一下，晚上给你叫了餐，冰箱里有蛋糕，如果饿的话可以先吃。等我回来。 语言和平时一样温柔，仿佛刚才的冷漠对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西林的心还是觉得很难过，周言慎淡漠的、毫不在意的眼神让他觉得心痛。 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 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予他信息素。 西林一点胃口都没有，蜷缩着躺在沙发上，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果然有人送餐过来。 他开了门，将五六个巨大的食盒放在墙角。是“百花门”的，一个很有名的雾市菜系，虽然价格不贵，但异常火爆，平时工作日排队都人满为患，也从来不上线外卖平台。 有一次过节发了奖金，美娜约他去吃，两人足足从中午排到了晚上，正要轮到他们的时候，有对情侣问他们能不能让出他们的号，对方态度很好，并且提出愿意支付八倍补偿。 他和美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向金钱屈服，最后在便利店用一杯红烧牛肉面解决了那天的第一餐。 事后很久，不知道美娜有没有后悔，但他确实是不甘心的，但也仅限于不甘心而不是后悔。那八倍的补偿，解决了他两个月的房租。 或许周言慎，也是用金钱让对方妥协的吧。 西林呆呆地蹲在墙角，胃开始轻微地发痛。 如果周言慎回来看到自己没有吃饭会不会心疼他，为他上午的行为感到后悔。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赌气。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觉得这样自残的行为太过幼稚，又过于道德绑架，他不希望周言慎同情他或者可怜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西林还是打开了方盒。 一共三荤三素，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因为放置得太久，饭菜已经有点变凉，西林夹了一口小炒黄牛肉，觉得味道一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讲碗筷放在地上，掏出手机。 紧接着，消息一条一条飞快地弹出，而且都来自同一个人。 西林心头一紧，连忙解锁，点开了和格调经理张同叙的聊天框，消息停在了最下面一条——赶紧来！ 他一条一条地往上翻。 小三，正牌夫人，捉奸等奇怪的字样冒了出来，西林头脑一片混乱，但也在这混乱中理解了张同叙的大概意思——921号客人的老婆找了过来，并且怀疑西林就是他那死鬼老公在外面包的小三。 怎么回事？ 921号的客人是个四十多岁的alpha，似乎是个政府官员，倒也不是经常来格调，偶尔会来消遣，但是为人温和，也不会点服务员去陪酒。西林除了给他送过几次酒水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甚至彼此连对方的姓名都不清楚。 他颤抖着手，连忙给张同叙发了几条消息。 ——这都是误会，我和他不熟。 ——马上来！显然，对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误会。 西林将没吃几口的食物装好放进冰箱里，又将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取下来穿好，连忙出了门。 将门关上以后，才忘记给周言慎留个纸条。又想发个微信解释一下自己先走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什么都没说。 周言慎的房子在郊区，离市区很远，他跑了将近两公里，才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又等了二十分钟，才上了车。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后背的汗水变得冰凉，夜间的降温让他的指关节变得僵硬。 路上张同叙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但都没有听解释，只是反复询问他还有多久能到。 西林想打电话给周言慎寻求一点安慰，但都忍住了。 或许，周言慎的新鲜期已经过去了。 等解决完这件事，他或许应该主动提分手，这样才显得清醒，不至于太过粘人。 西林转了三班公交和地铁，又跑了两三公里，最后达到格调时，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 事情仿佛已经尘埃落定，所有人注视着他走过来，然后对他进行最后的定罪审判。 第8章 第八章：无罪之罪 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穿着羊绒大衣抱胸坐在沙发上的正牌妻子，站得笔直像孙子一样赔礼道歉的经理张同叙，戴着墨镜面色严肃的一排保镖，以及远处不断向西林瞥过来鄙夷眼神的同事们。 只有他自己不知身处何方。 西林推门进来的时候，包间里一下子很安静。 厌恶的、嘲笑的、同情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刺得他脊背发疼。 一场声势浩大的法庭辩驳似乎早已结束，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所有人都恢复了冷静，等待着从未参与过的“罪犯”坦白他的罪行。 西林深呼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辩驳这莫须有的罪名。 甚至对罪行、证据，辩驳一概不知。 他求助般望向一旁差点跪倒在地的经理，而对方只是甩给他一个愤怒的白眼，仿佛认定了这是他干的好事。 坐在正中央的女主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愣愣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狐媚妖精，只是一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 能把他一向温顺的丈夫勾引到不息信息素中毒也要发生关系的omega居然是名男性，浑身上下散发着又蠢又笨的气息。 “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西林干巴巴地开口，“我和李先生几乎没有过接触。而且，您说我勾引李先生，那证据呢？” 李夫人冷哼一声：“到这个时候了还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证据是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说这，就将茶几上的一堆A4纸向他甩去。 纸张啪得一下飞向西林，满地都是。锋利的页脚刮在他的脸上，西林能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捡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各种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从今年六月份一直持续到现在，对面的头像和昵称都和他一模一样。 完全陌生的语句无比真实，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不是我！”一定是有人故意用了和他一样的头像和昵称！他大喊着要看原本的聊天记录。 “那你看看这些！”张同叙将另外一叠票据扔到他面前。 密密麻麻的开房记录，无数个平凡的夜晚，每一次登记人都有“陈西林”三个大字，有时候是w酒店，有时候是希尔顿，还有的时候是格调旁边的小宾馆。 “酒店都是实名登记的，你不要告诉我说这也是伪造的。”李夫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西林疯狂地向后翻去，每一页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都是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这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记忆，他开始怀疑，挣扎，直到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占据他的头脑。 然后，他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全身上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更是迷离，制服的领结被拉开，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倒在卫生间的洗手池上。 那张脸是清晰的，自然的，没有经过技术处理过的。西林清晰地认出了自己，就像每一次照镜子一样，无比真实又无陌生，这一点他无从抵赖。 他确实是在格调出过意外。 两次。 李夫人嘲笑地哼了一声，鄙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omega，了然道：“怎么？连自己的模样也认不出了？还是不敢认！” 周围的人群开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得用一些西林听不懂的语言谈论着，无数道目光凝视着自己，似乎要透过那层厚厚的衣服去窥视他的身体。 “真的不是我，李先生呢，李鸣在哪！”他试图站起身去问张同叙要李鸣的联系方式。 “你还敢问阿鸣！”坚硬的高跟鞋压在西林的额头上，细长的后跟戳着他的鼻梁骨，“他被你害得器官衰竭……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呢！” 说罢，高高在上的女人忍不住掩面痛哭。 张同叙健见状，一脚将西林踹到一旁。 “我真的不认识李先生，所有的同事都可以作证，我和他根本没有交集！”他转过身，看向一旁露着各种表情的其他人，哀求道，“你们说，你们快说呀！” 周围的人立刻收起来笑脸，向后退了几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们……我们哪知道你做了什么！” “背地里的事情哪会拿到明面上。” “就是啊，不要为难我们了。” …… 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话。 西林浑身冰冷，他绝望地摸了一把满是汗渍的脸，冷声道：“不是说李鸣因为我信息素中毒了吗，那契合度检测做了吗？低于70%才会有这种危险不是吗？” 总不至于，做到这么全面的份上吧。 此话一出，现场果然安静下来。 西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和李鸣去做契合度检测，只要没有低于70%，那么就能证明自己不是那个小三，一切都是有人陷害他。 他就不信自己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在这。”一声清冷的女声打破了寂静。 那个声音又陌生又熟悉，西林转过身，金美娜拿着一份类似报告一般的文件站在门口。 他破涕而笑，悬着的心终于有所放松：“美娜……”感激地望向金美娜，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为他作证，愿意去相信他，愿意保护他的尊严解救他的困境。 但很快，他又变得不确定了。 金美娜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没有看西林一眼，将报告递给经理。 张同叙睨着眼睛打量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李夫人，直到对方点头，才接了过来。纸张在他手里翻动，每一声都精准打击在西林的心上。 他焦急地望向美娜，企图得到一些确定性的信息，而金美娜却别过头，没有给他任何一丝眼神。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 立刻，他听到张同叙的宣判：“陈西林，omega，男性，柠檬味信息素，李鸣，alpha，男性，伏特加味信息素，契合度67%。” 67%，离70%只差一点点！ 西林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金美娜，质问：“美娜……你在做什么？” 金美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冷冷开口道：“921号包间李先生一直是西林的客人，有时候两人会在包厢里待很久，西林每次出来以后身上都会有一股酒味，我问他是不是喝酒了，他总是说没有。” 哐当！西林瘫坐在地上。 那种陌生的语气变得刺耳，他似乎是第一天见到金美娜一样，从前那个温柔开朗，一起说要找一份白天的正经工作的美娜，正在控诉着他从来不曾做过的事情。 对方继续说：“有一次西林出来后，我去包间送水果，李先生好像不怎么舒服，说是胸闷，于是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有信息素中毒的症状。” 金美娜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快要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这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于是私下里拿西林的头发和李先生的做了契合度检测，果然……”她掩面道，“西林是我的好朋友，李先生又是很好的人……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件事，如果我早点将事情说出来，李先生或许就……就可以得救了。” “美娜，你在说什么呀！”西林踉跄地爬过去，试图拽住金美娜捂着脸的双手。 金美娜眼中闪烁着泪光，就像是真的很难过一样，祈求道：“西林，承认吧，那些不道德的事。” …… “是啊，西林，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同叙在一旁附和，色眯眯地笑著。他原本还不信，整个格调就属西林最清高，没想到背地里浪成这样。 李夫人靠在沙发上，满是蔑视，道：“你是雾市理工大学的吧。” 西林稍稍清醒了些，但依旧浑身发抖，有些愤恨地向李夫人看去。 如果被学校知道这件事，不管是真的假的，他有没有做这件事，在格调打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轻则严重警告，重则直接退学。 他不能…… 知道了对方的软肋，李夫人又继续：“只要你乖乖承认，我保证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的。” “什么意思？”西林问。 李夫人挥了挥手，一旁的保镖立刻会意，下了个手势，将包间里的人连同张同叙和金美娜都赶了出去。 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 西林苦笑一声，看着李夫人收起的眼泪，转而得意的笑容，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局，专门用来引他上套的局。 千辛万苦编造的聊天记录和开房记录，金美娜的证词，一切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是接下来的对白。 “西林，我知道你，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为了钱才在格调打工，平时一定受了很多臭alpha的骚扰吧。”李夫人站起身，踩着红色的西高跟站在西林面前。 西林别过头不语。 “反正都是为了钱，我有办法让你更加快速的得到你想要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夫人。”西林的喉咙很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只要你对律师承认自己和李鸣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并且指认李鸣婚内出轨，我不仅会将这件事封锁在格调，还会给你五千万，有了这五千万，你在雾市买个房，下半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吃喝不愁了。” 西林无力极了，他就是一颗强行被摆上棋盘的棋子，处于何种位置，只凭下棋人的意愿。 “那倘若我报警呢？”他问。 “哦？”李夫人的脸色一下次沉了下来，一脚踹在西林的肚子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不得已将身体蜷缩起来。 好久没有感到那么无力过了。 “警察会相信你吗？你可别忘了，我有的是证据！” 第9章 第九章：因为被爱着 “留给你仔细考虑的时间可不多。”李夫人下达最后通牒，扔下一张名片径直走开。安静的包厢里，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审判声。 比起一开始的慌张，现在知道了对方另有所图似乎没那么差了，但也没有多少。 委屈的泪水是控制不住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施加给他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他倒在地上，浑身冰凉，被踹过的肚子火辣辣地疼痛，热空调打得很足，后背却一阵湿热，他觉得自己似乎快死了。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下意识地认为是周言慎，他没有力气拿出来看。 周言慎，如果是周言慎的话，会不会选择去相信他。 门又被打开了，刺耳的高跟鞋声音在耳朵里进进出出。 “你还好吧？快起来！” 西林的一只手臂被拉了起来，金美娜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西林愤愤地甩开她的手，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将对方的眼神巧妙地躲了过去。“你还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金美娜半跪着，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对不起。 “是为了钱吗？”西林问。 也只有钱了，他们这种人最缺的就是钱！ 就算是他……等一会他自己也会为了钱向律师和法官承认当小三的事实。 西林自嘲地叹了口气：“挺好的，你得到了钱，我也得到了钱，我们都有钱了，都实现了梦想，不是吗？” 金美娜的眼泪落了下来：“对不起，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我实在没有办法去拒绝他，我会死的！” “不做伪证就会死吗？怎么死？穷死吗？”他用力扯开金美娜拉住他的手，绝望地摇了摇头，艰难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西林！”金美娜叫他。 “不要再叫我西林了，金小姐。” 在雾市唯一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他狼狈地走到门口，蹲坐在石墩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缓缓意识到自己在雾市的四年，从来都是飘无定所的。 “绝不，死也不会承认的。” 比起想法先出来的是声音，他听见自己沙哑的细碎的声音，在说：“绝不。” 就算真的把事情闹大，就算真的没有人愿意去相信他，他也不会去承认的。 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不再害怕失去。 刷地一声，一辆宾利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西林从臂腕里将脸露出来，仰起头，宾利的车门很快被打开，周言慎的脸上满是慌张与焦急，眉头皱成了一团，然后慢动作般朝着自己奔来，连车门都没有关上。 “我联系不到你。”周言慎连忙将西林从石墩上抱了下来，搂在怀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周言慎的身上很暖，他关心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大概是感受到西林在他怀里的颤抖，周言慎才小心地将他松开了一点，他将西林拉得远一点，西林的脸上脏兮兮的，嘴唇煞白，挂着乱七八糟的污渍。 周言慎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却是心疼的：“他们对你动手了？” 西林虚弱地点了点头。 周言慎什么都没有说，将他抱起来，小心地放在车后座让他平躺下来，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才温柔地说：“我们先回家。” 车门被关上，车子飞速启动。 西林倒在柔软的车垫上，迷迷糊糊地望向前方正在开车的周言慎。对方的嘴唇似乎抿成了一条线，就算只能看到背影，也能感觉到周言慎身上的寒气。 周言慎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为他感到难过吗？ 路边的路灯昏黄又明亮，很催眠，像是上帝的灯笼。 西林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周言慎家的日子，似乎总是在睡觉。 因为被窝实在是太暖和了，因为总是散发着暖暖的气息，那是他一直想要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间听到周言慎压低着声音打电话。 “暂时没有大碍。” “太过头了。” “暂时先停下吧，他支撑不住的。” …… “周言慎。”西林虚弱地呼唤。 周言慎闻声，立刻挂掉电话：“别动！”他起身向西林跑过来，坐在床边，按住了西林想要挪动的手。 手上插着针，高处的吊瓶中的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进入他的体内。 周言慎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面颊，避开被高跟鞋弄伤的部份。 西林心里只觉得酸，疼痛在一瞬间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突然觉得也许可以告诉周言慎。 周言慎会相信他的。 “我……” 周言慎捂住了他的唇，“别说话，好好休息。” 西林点了点头。 周言慎安慰地笑了笑：“我去给你煮粥。” 他给西林掖了掖被子，将他裹得紧紧的，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有些看不清周言慎，明明好像很爱他，却总是淡淡的，离得很远。可有的时候又感觉很亲近，对方的欢心和心疼又不像是假的，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他那么难过，像是比自己还要感受到疼痛。 周言慎很快端着青菜粥过来。 他将西林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口一口地喂。 西林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周言慎也没有勉强，拿热毛巾和西林擦了擦嘴，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西林摇摇头，说自己好多了。 他等待着周言慎询问些什么，可是周言慎都没有问一个字。只是抱着西林，两人就靠在床上，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在车子里要这么对我，让我那么难受。”西林控制着自己，不让语气显得太过委屈。 生病的人最大，问这样的问题不奇怪。 周言慎抱着他的双手微微动了动，他低下头，将头埋在西林的脖颈上，弱弱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他的手小心的贴着西林的手，十指交叉，像玩玩具一样，西林能感受到周言慎的紧张，然后听周言慎继续解释：“我怕伤害到你。” 周言慎又说了句对不起。 他抬头去看周言慎，淡淡的瞳仁里很忧伤，晦暗不明，是很多西林读不懂的情绪。他很心软，不想让周言慎难过，所以他对周言慎说：“没关系。” 见周言慎没有反应，又转过身去，双手环绕住对方的腰，两个人贴的很近，西林能闻到周言慎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香味。 “周言慎，你好暖和。” 就像抱住了太阳一样。 因为被爱着，被关心着，所以有了底气。 就算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他依旧拥有能够回家避雨的地方。 所以他不害怕。 那些污蔑、指责、威胁，全都没有用。 金钱可以解决很多事，但是没有办法让他妥协，去承认自己是一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小三，去主动在对周言慎的爱上施加污点。 周言慎的眼神暗了暗，将怀里小小的人搂紧，又说了一声抱歉。 第10章 第十章：不接受私下和解 “什么事？” “结果很不错，他信息素中的x物质确实能对中毒症状起到一定作用。” “太好了。” “继续吧，我需要更多的x物质。” “现在不行，他太虚弱了。” “你心疼了？” “你觉得呢？” 周言慎挂断了电话，紧紧的拽着手机。 西林躺在床上睡着了，手上的滞留针还插在他的血管里，将原本光滑的皮肤刺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脸上有很多伤口，很细很微小，但碰到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闭上眼睛。 在格调门口抱住他的一霎那，身体轻得仿佛一片羽毛，随时都能够消散。 那种感觉很不好，让他想到了那个人，他和西林一样，都很脆弱，需要被保护和善待。 他摸着黑，从浴室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撩开被子，在西林的身旁躺下。 身旁的那个人乖乖的，很听话也很好哄，像小狗一样，随便拿根火腿肠引诱一下，就能摇着尾巴被拐走。 周言慎放轻动作躺下去，西林的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很瘦，即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皱得很紧，嘴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嘟囔声，似乎是在做什么梦。 周言慎想摸摸他，西林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动不动，惊恐地望着天花板，隔了好几秒，才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做噩梦了吗？”周言慎将他搂过去。 怀里的人闷闷的，小幅度地颤抖。 确实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周言慎赶出去，说那不是他的房子，没有权利居住。他问周言慎，不是说喜欢他吗。周言慎将他推得远远的，露出很冷漠的表情，告诉自己只是看他漂亮玩玩而已。 他承认自己没有安全感，但是又不好意思像ao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反复追问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爱自己哪里。 “我会帮你的，帮你解决一切。”黑暗中，周言慎的声音像鬼魅一样。 “嗯？” 周言慎抚摸着他的后背，嘴唇贴在他后颈的腺体处：“他们带给你的伤害，我会如数奉还。” “那个李鸣我认识，看上去人模人样，为人绅士，实际上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你不知道他背地里玩得有多花，你们会所大部份omega都被他玩过，没想到这次居然玩大了把自己搞到了医院。”周言慎冷笑一声，西林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夫妻两各玩各的，想着离婚分家产什么都做的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快？”西林听得愣愣的，压着声音问。 周言慎收了收情绪，将额头抵在西林的眉心处，心疼道：“你被欺负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 “你相信我？”信任到什么都不问？ 突然，他的脑壳被弹了一下，然后听到周言慎有些不开心的语气：“什么话。” 西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面对周言慎时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落泪。他变得软弱又娇气，变得格外委屈。 他努力地忍耐着，却怎么也忍不住，然后还是不争气地哭出了声。 周言慎没有拦他，过了好久，他才止住了声，挂在周言慎的身上一抽一抽的。等到终于平息，周言慎才拿热毛巾给他擦眼泪，又怕他脱水，拿一早准备好的牛奶插上吸管给他。 “别害怕，我会替你解决一切的。” “乖乖的，尽管依靠我就好了。” 周言慎温柔地说着令人安心的话。 西林紧紧地抱住了他，喃喃道：“谢谢你。” 周言慎轻笑一声，仿佛对西林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将西林压在身下，嘴唇若即若离地摩挲过对方的脸颊，直至抵达嘴角。西林能感受到身上的那个人突然间呼吸一滞，紧接着他的牙齿被撬了开了，不同于刚才细腻地触碰，这个吻又凶又急，仿佛要将他吞噬。 但他都没有拒绝，因为那是周言慎。 谢谢你，给了我勇气。 …… 第二天一大早西林就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然后又去派出所报了警，并且请求警方暂时不要将这件事通知学校。 万幸，对方同意了这个要求。 立案之后，警方很快带着他前往格调取证。 警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路边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雾市的冬天很冷，在不供暖的情况下就算穿着羽绒服躲在室内也会觉得手脚冰凉。但只要愿意多出去跑一跑，跳一跳，身体也会暖起来。 张同叙见到西林带着警方过来被下了一跳，他从没想过事情会闹那么大，甚至惊动了格调的高层。没过一会就来了一个女性beta，自称是格调总裁的总助Jenny，全程配合调查。 她梳着很平整的高马尾，化着淡妆，一身黑色职业装，踩着大概五六公分的高跟鞋，神色淡淡。 伤情鉴定是正规三甲医院出示的，没有做假的道理，目前只要找到施暴者，这件案子差不多就结束了。 “昨晚的监控调出来看看。”警察开门见山道。 这位总助显然比张同叙专业的多，似乎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不慌不忙道：“走廊的监控已经去调取了，至于vip包间涉及客人**所以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警察见怪不怪，要求立刻去看监控。 走廊的监控里，确实显示着西林、李夫人、张同叙几个人进了921的包间，西林进去大概一小时左右了其他人陆续出来，隔了五分钟左右，金美娜进去不到三分钟，紧接着西林扶着墙从921出来的画面，他捂着肚子，看上去虚弱无比，步伐踉跄，显然是遭受了重创。 “你们谁在里面对他进行了殴打吗？”警察问。 张同叙支支吾吾，眼神看向Jenny。 “是的。”Jenny承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西林也瞪大了眼睛。对方承认地那么快，必是有后手。 警察似乎也愣住了，隔了五秒才平复：“所以你们承认是李鸣的妻子对陈西林实施了殴打，对吗？” Jenny摇了摇头。 “到底有没有！”警察呵斥道。 “我们承认陈西林在921包间内遭到了殴打行为，但并没有承认施暴者是李夫人。”Jenny语气平稳道，“并且，仅凭走廊监控，没有办法证明施暴者就是李夫人。” 强词夺理。 西林握紧了拳头，情绪激动地开口道：“不是她还有谁？难道是我自己动的手吗？别开玩笑了。” “哦？那你说说看，李夫人是因为什么对你动手呢？”Jenny挑了挑眉，反问道。 “那是因为……” 事情太绕太复杂，牵强到可以说是逻辑不通，想要解释起来，他竟一时间无从下嘴。 犹豫间，Jenny的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睥睨的冷笑声让西林觉得毛骨悚然。从警察来的那一刻，对方好像根本没有丝毫惧怕过，仿佛早已料定了结局一样。 “因为什么？”一旁的警察追问道。 “因为李鸣他老婆本来就想离婚！她早就知道李鸣出轨了！”西林握紧了拳头，将重点脱口而出，“所以想利用我分得更多的家产而已！” Jenny莞尔一笑：“没错，李先生确实出轨了。”话锋一转，又道，“而这个出轨对象正是这位先生。他害得李先生信息素中毒，李夫人才会控制不住情绪稍微动了一下手。”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多久，张同叙便心领神会，指认道，“没错警官，李夫人是动了手，但伤情报告您也看到了，只是一点小伤。” “我没有！”西林反驳道，他想去抓住Jenny，却被警察一把摁住了。 “西林，我平时就告诉你，当服务员就好好当服务员，别总想着走捷径，结果你看看……哎！”张同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话题已经完全偏离了。 一个人有千万种方式证明自己做过某件事，但却几乎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Jenny笑了笑，看也不看西林一眼，说：“既然这样，我相信李夫人会主动承担导致陈西林“轻伤”的责任的，该有的工伤赔偿格调也一分都不会少，警官大人，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仿佛早已掌控全局，笃定西林无法翻盘。 很快，张同叙将手机递给警察，李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警察先生，是我情绪激动小小打了他几下，我愿意赔偿道歉，就算他……就算他是我丈夫的小三！” 监控室里很安静，李夫人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你胡说！”西林愤怒道。 他奋力挣脱桎梏他的双手，抬头看向警察愤然道：“我不是小三！警察先生，您可以去查，开房的酒店，街道，你去查监控，我根本没有……”他逐渐有些语无伦次。 “陈先生，你冷静点。”警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甚至带了一些鄙夷。 没错，像比起李夫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权贵，他一个格调出来的服务员似乎就活该被戴着有色眼镜被看待。 这里的人能有多少是清白的呢，那种正牌打小三的案件他处理过无数次，多多少少都觉得破坏别人家庭是咎由自取。在他人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这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先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至于其他，我想这种道德问题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了，我们警察管不了这些家务事。” 西林茫然地看着对方，突然一下子泄了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关于故意伤人事件，我不接受私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