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光渡》 第1章 晚光度 A市,南川医院,地下一层透析室 晚光透过穹顶玻璃,像被透析机滤过的最后一滴血。 温挽晴把透析单折成指甲大,塞进病服口袋。 温晚芷(母)脸色苍白,在她额前落一个冰吻:[快回家,灯要亮了] 温挽晴不敢告诉妈妈,其实家里的灯从来都不敢亮。温挽晴看着妈妈苍白的脸,心里不由得心痛起来,她把粥放在妈妈旁边,“粥是温的,她熬了整整四十分钟,怕凉了妈妈喝着不舒服”。 【她走出医院,数路灯碎片——第七盏,今天比昨天晚亮了3秒。】 【她只敢在透析室小睡10分钟,那是她唯一的“安全屋”。】- “医院的消毒水味能盖住家里的酒气,透析机的嗡鸣是唯一能让她安睡的白噪音”。 她瘦得校服空荡荡,冷白皮在路灯下近乎透明,黑长直垂到腰,一低头就遮住半张脸。 ——明明是可以发光的样貌,却被她折进影子,不敢让人看见。 【巷口第七盏路灯闪了一下,高厉的砸门声准时响起。】 门板震得她后背发麻,一盏灯也不敢开。 【他满身酒气,像一坛开封的劣质白酒,喷在她脸上。】 【他一把揪住她校服领口,布料被扯得变形,锁骨露出苍白边缘。】 【他俯身在她耳旁,声音黏腻:「考第一又怎样?还不是我的影子。」】 【他抬手,把一瓶廉价啤酒浇在她头顶,液体顺着发梢滴到地板,像被稀释的血。】 【她不敢动,只能数他鞋跟的泥点——第七个,今天比昨天多一个。】 【他转身去厨房找酒,鞋跟碾过那张卡通贴纸——】 【贴纸边缘被碾裂,像被撕开的秘密。】 【她趁机弯腰,指尖刚碰到贴纸,却被他回头一眼钉在原地。】 【他冷笑:「别捡了,你的东西,我一样一样碾碎。」】 【她不敢捡,只能看着贴纸被风吹到南川医院方向——】 【她眨了一下,光就流血了。】 南川医院屋顶,沈归渡刚打完篮球来这上面吹风 ,【沈归渡把矿泉水瓶立在屋顶栏杆,晚风掀起他校服下摆。】 裤子卷到膝盖,白衬衣袖口烧焦小洞,耳骨钉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像把夜戴在耳朵上,他掏出打火机怎准备点上一根的时候,火光刚闪就被晚风给灭了,向东方向看有一张贴纸被吹了过来,刚好落到沈归度的右脚上,他捡起来看,上面写着“[今天也要把影子折起来]”他轻嗤一笑,笑意被风吹散。他转身下楼,耳骨钉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像把夜戴在耳朵上。沈归渡走进了白像小高层的电梯,电梯直达他家。他回到家看见妈妈顾清岚在家做饭,顾清岚笑着说回来了,你父亲还在应酬,我们先吃点,沈归渡说:“妈我不饿,我先回房间了”顾清岚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归渡就回房间去了。【沈归渡打开手机,许野发来信息:】 「渡哥,机厅新到VR赛车,来破纪录?」 他指尖夹着那张裂口贴纸,回复:「今晚没空]说完他就放下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了那张贴纸,他仰头,正对着落地窗,月光射到了那张纸上,上面仍然写着[今天也要把影子折起来]他打开抽屉,把这张贴纸放进抽屉里。 A市九月依旧燥热。霁川中学门口的大红榜前挤满了新生与家长。阳光直射在烫金字迹上—— 【高三年级·文科总分第一名温挽晴(省状元)】 名字被金色镶边,旁边贴着一张证件照:冷白皮,黑长直垂到胸前,眼尾微微上挑,却低垂着眸,像把自己折进影子里。「省状元,请签字!」闺蜜宋知意把报名单和笔给她签字,温挽晴接过笔,指尖在日光下几乎透明,她手腕轻转,名字在表格上舒展——起笔利落如裁云,收锋温润似藏玉,连笔画间的留白都透着清隽雅致,引得周围填表的同学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周围响起细碎议论:「这就是省状元?长得也太仙了吧……」 她垂着头,黑发自然分开,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像一截被月光打磨过的玉。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皮肤好白」「睫毛好长」「腰好细」…… 每一句都像探照灯,照得她无处躲藏。 她下意识把长发拨到前面,黑发瞬间遮住半张脸,也遮住了所有目光。 ——好看,却不敢让人看。 她转身想走,却被宋知意一把挽住胳膊:「别躲呀,省状元要自信!」 她只能僵在原地,数地面上的影子—— 一双双陌生的脚,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像密集的聚光灯,把她困在中心。 她呼吸放得很轻,仿佛只要再轻一点,就能从人群里蒸发。 忽然,一道修长的影子覆盖过来—— 沈归渡单手插兜,从她身后经过,耳骨钉在日光下闪了一下,像把白天戴在耳朵上。 他脚步没停,影子却把她整个人罩住—— 全校唯一的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敢抬头,只敢看影子——] [他的影子,正好盖住她的。] 沈归渡的影子像一把折刀,把温挽晴整个人罩在暗处,连呼吸都被削薄。 他没有停步,只是经过,带起很轻的风,却足够把她的发梢吹得微乱。 她盯着地面——他的影子边缘恰好压在她的鞋尖,像一条无声的边界。下一秒,影子移开,光重新落在她脚背,烫得她往后缩了半步。 她这才敢抬眼——只看见他的后背,白衬衣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面走远的镜子。 「喂,省状元,看傻了?」宋知意撞她肩膀,小声笑,我调查过了「那是沈归渡,校草 混系天花板,你别惹。」 温挽晴没回答,只是把长发别到耳后,掩住被光烫红的耳尖。她不知道,沈归渡在走出三步后,忽然侧头,目光掠过肩膀—— 正好落在她垂下的发梢上,像确认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抓住。 他收回视线,单手插兜,继续往人群外走,耳骨钉在日光下闪了一下,像把白天重新别回耳朵。 沈归渡插着兜走到红榜最尾,停在自己的名字前: 【高三年级·理科总分最后一名沈归渡】 数学0,语文9,英语空白,理综懒得写。 许野挤在他旁边,名次红榜第47,笑得牙根露出来: 「我47,你倒数,咱俩中间隔了半个年级,爽不爽?」沈归渡懒懒抬眼:「我随便写几题就能进前5,你信不信?」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几人回头,像听玩笑。 有人小声嘀咕:「校草又交白卷,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听见了,只轻嗤一声,转身往人群外走,背影被午后的光拉得极长,像一条懒得收拢的尾巴。 他没回头,也不知道在人群最深处,那个被光避开的第一名,正悄悄数着他的脚步—— 第七步,比昨天多一步。 [“全校都在议论垫底的他”] [“只有她在数他的影子]” 然后——光移开,议论声却没散。 沈归渡穿过人群,所过之处自动让出一条懒散的通道。 他脚步不快,却像在赶时间——赶一个没人知道的截止线。许野追在后面,压低声音:「真不打算写?再交白卷,家长会我妈又得拉我坐你旁边。」 沈归渡没回头,只抬手比了个「2」—— 「再两次交白卷,我就进前5,你数着。」 声音被风吹散,像一句漫不经心的恐吓。而在公告栏另一侧,温挽晴把那张省状元通知书折成指甲大,塞进校服口袋。 她没再抬头,只悄悄数自己的脚步—— 第七步,她停住,因为他的背影正好消失在第七盏路灯下。 全校的光都聚在他身上, 只有她在数他留下的影子碎片—— 比昨天多一个,像一道无人察觉的暗号。 年级主任“罗大刚”开始用话筒宣传,说报完名的同学在操场集合!同学们全部赶往操场,九月份的天气炎热,温挽晴将黑发高高束成紧绷的马尾,乌黑发丝贴在颈侧,发尾随步伐轻晃,却没半分活力,反倒像把自己捆得更紧。宋知意拉着温挽晴来到操场,年级主任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同学们一排排的站起来,操场的喧闹随着年级主任走上讲台渐渐平息,话筒里传来沉稳的声音:“新学期,我们有请省状元上台分享”,台下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声,目光齐刷刷找温挽晴的身影,温挽晴站起来的时候,高马尾随着身体的僵硬微微绷紧,乌黑发丝衬得脖颈愈发纤细。她眉眼精致得像画,睫毛却死死垂着,耳尖泛着红,连漂亮的下颌线都绷出几分瑟缩,全然没察觉自己已成为全场焦点,她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坐在斜前方的宋知意看出她的窘迫,见她踉跄着起身,立刻压低声音,隔着几排座位朝她用力挥手,口型说得又急又清晰:“!温挽晴别怕!” 她攥着拳头给她打气,眼里满是笃定,又飞快比了个“你最棒”的手势,这声带着暖意的鼓励像一束微光,撞进温挽晴慌乱的心里。她下意识抬眼,对上闺蜜亮晶晶的、全然信任的目光,紧绷的肩头微微松了松,可指尖的颤抖仍没停下。温挽晴走上了台,年级主任把手里的演讲稿给她,她攥着准备好的演讲稿,纸页被汗湿得发皱,指尖还在不住地抖。拿起话筒的瞬间,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连带着声音都发颤,开始演讲的时候,她口齿清晰,但声音还是有点发颤。最后一排的沈归渡本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指尖划过冰凉的瓶身,目光随意落在前方。直到台上的声音响起,他才不经意地抬了抬眼,视线精准地落在讲台上。瓶身还沾着细碎的水珠,被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随着手腕的微转轻轻晃动。他看着她垂着头、攥紧话筒的模样,目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凝。 温挽晴顺利地讲完这次演讲,年级主任上台总结了几句,宣布开学第一课结束,各班有序解散。 第2章 替你挡光的字迹 上午九点,霁川中学高三(一)班的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开学第一天座位还没固定,混乱中,温挽晴被宋知意半拉半拽地挤了进来。她脚步下意识顿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扫过桌面,却被窗外的香樟影遮去大半,明暗交错间,像极了透析室里那片仅有的安全区。 她没多想,迅速把书包搁在椅子上,指尖攥着书包带,低头去整理空荡荡的抽屉,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刚好挡住半张脸,隔绝了周围好奇的目光。宋知意一屁股坐在她身旁,书包往桌上一甩,发出轻响,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身后的座位很快传来动静,一个扎着高马尾、笑容爽朗的女生坐了下来,一开口就自来熟地搭话:“同学你们好!我叫唐星允!”她看向宋知意,语气带着点夸张的哀嚎,“你们听说没?咱们班主任是薛凝啊!那可是出了名的‘灭绝师太’,听说严到连上课走神都要被揪去办公室谈话,这一学期要完了完了!” 温挽晴听着宋知意和唐星允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握着抽屉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后背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她最怕这种严厉的老师,总觉得稍不留神,自己藏在影子里的秘密就会被戳破。 最后一排,椅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勾。沈归渡单手插兜倚在门框边,额前碎发被晨光染得微亮,耳骨钉在光影里掠出冷光,指尖稍一用力,金属椅腿便在瓷砖上划出轻响,“咔”地转向窗侧,刚好正对斜前方温挽晴的背影。 他没立刻坐下,只是垂眸看着那截绷得笔直的高马尾,发尾还沾着点未干的细碎汗痕,随着主人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身后传来许野咋咋呼呼的声音,他却没回头,抬脚跨过椅凳落座,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桌沿,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那道纤细的背影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探究。 铃声刚落,教室门就被“吱呀”推开—— 薛凝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鞋跟敲击瓷砖的“嗒、嗒”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她留着利落短发,金属眼镜框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套装,衬得身形笔挺,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走到讲台中央,她停下脚步,鞋跟重重一磕地面,“嗒”的一声脆响,喧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全班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我是薛凝。”她抬手拿起粉笔,手腕一扬,粉笔尖划破黑板,留下遒劲有力的两个字,“高三(一)班班主任,教语文,更教你们怎么在高考里赢。” 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班,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班长,季眠;学习委员,温挽晴——省状元的担子,得扛住;文艺委员,现在自荐,十秒倒计时;体育委员,沈归渡。”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最后一排,“暂定,不服的,课后去我办公室辩。” 计时声一落,薛凝把一叠淡蓝色卡片重重拍在讲台,纸张碰撞发出脆响:「三十秒内,写下你想读的大学,贴到后墙‘目标墙’,公开可见,期末对照。」 卡片顺着课桌依次传下,教室里瞬间响起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夹杂着零星的犹豫与窃窃私语。 季眠提笔就写,「A大医学院」五个字锋利如手术刀,落笔干脆,没有一丝拖沓;宋知意咬着笔杆想了两秒,在卡片上画了个小太阳,旁边跟着「传媒大学」四个字,笔画都带着雀跃的波浪;温挽晴捏着笔杆的指尖微顿,冷白的指腹在纸面上压出浅浅的月牙痕——她低头,一笔一划写下「A大文学院」,那是她藏在透析单夹层里,偷偷数过的第七个志愿,是妈妈说「等病好就陪你去看樱花」的地方。 同学们陆续起身贴卡片,后墙很快围起一小圈人,有人踮脚张望,有人小声议论着彼此的目标:「省师大!我也想报这个」「居然有人敢冲电影学院?」…… 沈归渡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单手捏着卡片,慢悠悠走到后墙,笔尖只在纸上扫了两下,落下「随便」两个字,字迹张扬不羁,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傲气。他抬手把卡片贴在最高处,指尖一松,卡片平整地贴在墙顶,像把轻飘飘的目标挂在了别人够不着的地方。 温挽晴恰好站在旁边,余光瞥见那两个字,心脏莫名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高马尾轻轻扫过校服下摆。 薛凝走过来扫了一眼墙面,目光在「随便」二字上顿了两秒,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红笔,在名单对应的位置画了个圈—— 红圈里,「随便」两个字斜斜对着下方,正是温挽晴写得工整清秀的「A大文学院」,一轻一重,一漫一谨,在淡蓝色的卡片上格外扎眼。 红圈像枚醒目的烙印,把两张卡片牢牢拴在一处,温挽晴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她不敢再看那面墙,转身快步走回座位。宋知意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挽晴,你报了A大文学院呀?跟季眠的A大医学院刚好凑一对‘双A组合’!不过沈归渡也太狂了吧,居然写‘随便’,真不怕被薛老师罚抄校规?”温挽晴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应声,只是把抽屉里的缴费单往里推了推,压在语文课本下面。窗外的香樟叶被风一吹,影子在桌面上轻轻晃动,像极了医院透析室里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波纹,让她忽然有些心慌——她怕妈妈的身体撑不到自己考上A大的那天,温挽晴勉强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抽屉边缘,把那张皱巴巴的透析缴费单往里又推了推,严严实实地压在语文课本下面。单据边缘的折痕硌着指尖,像一道细小的刺,提醒着她那串沉甸甸的数字——医院的缴费通知昨天刚发过来,截止日期就在这周末,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来回数了三遍,还差一个零头。 放学铃滚过走廊,沈归渡他顺手把今晚交白卷的答题卡塞进抽屉最底层——数学大题空白处,留着一行潦草算式,答案是满分。他单手插兜,看了教室。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条懒得收拢的尾巴—— 路过温挽晴桌前时,影子恰好盖住她的课本,一瞬又移开。温挽晴没抬头,只悄悄数影子碎片—— 第五片,比昨天多一个,像无人察觉的暗号。 她背起书包,走出校门,数到第五盏路灯时,停下脚步—— 灯下的影子,比昨天长了一截。 她不知道,同一时刻,白橡小高层。 沈归渡拉开书桌抽屉,那张裂口贴纸正对窗外第五盏路灯—— 光穿过纸背,把「今天也要把影子折起来」映在天花板上,像一句无声的回应。 温挽晴把书包背到胸前,拉链拉得严丝合缝——那里装着一张皱巴巴的透析缴费单。她没跟宋知意道别,只发去一条简短微信:「我先回家,有事。」 然后独自拐进公交站旁的便利店,用公用电话拨通那个她背得烂熟的号码。「爸,妈这个月的透析费——」 电话那头传来酒瓶碰撞的脆响,高厉的声音含糊又暴躁:「省状元?省状元就能跟老子要钱?家里没钱!」 一声盲音,电话被挂断。 温挽晴站在便利店冷白光下,指尖冻得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把缴费单折成指甲大,塞进校服内袋——那里离心跳最近,像一块冰。 后天就是周日,医院最后缴费日。 她不能再等。 傍晚七点,A市商业街灯火通明。 她换下校服,穿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把头发塞进鸭舌帽,悄悄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奶茶店。「走读生,每小时18,夜班到12点,干不干?」 她点头,声音轻得像风:「干。」 柜台后的时钟滴答往前走,她数着每一杯封盖的「咔嗒」声—— 每一下,都离母亲的透析费近一点。 她不知道,同一时刻,白橡小高层。 沈归渡拉开抽屉,那张裂口贴纸被路灯照得发亮—— 像一句无声的回应,也像一道无人察觉的暗号。 奶茶店的夜班比想象中难熬。 温挽晴站在封口机前,机械地重复封盖动作,帽檐压得极低,遮住半张脸。 每封一杯,她就在心里默数—— 第三十七杯,离目标还差一半。 凌晨一点,商业街的霓虹逐渐熄灭,店内灯光冷白。 她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把最后一份小料塞进料盒,抬头看时钟—— 还有四小时,就够缴明天透析的最后期限。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宋知意。 她把交费单别在校服内衬,凌晨四点换班,直接赶回学校早读—— 黑发下的黑眼圈,被晨光遮得严严实实。 六点整,霁川中学早读铃响。 她踩着铃声进教室,高马尾还沾着晨雾,黑发下的黑眼圈被晨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把书包背到胸前,拉链拉得严丝合缝——那里装着刚换来的透析缴费收据。宋知意看见温挽晴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她昨天晚上去干嘛了,温挽晴:没事。 突然霁川中学后门「砰」地被一脚踹开——沈归渡单手插兜进来,肩背微弓,像头刚睡醒的野豹。 黑发凌乱,耳骨钉闪着冷银,校服外套松垮垮搭在左肩,右边袖口烧焦一圈,若隐若现的指节 tattoos 爬进腕骨。 他嘴里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只在铃响最后一秒才吐出,烟身滚到讲台脚边,薛凝眉心跳了跳,没敢吭声,因为他爸为学校捐了很多东西。 他走到最后一排,单手拎椅,金属椅腿「咔」地划过瓷砖,像刀刮玻璃,全班下意识屏息。 薛凝敲讲台:「背《逍遥游》,十分钟后默写!」。默写铃响,薛凝走下讲台,目光扫过全班,停在沈归渡桌面——空白。 她没说话,只在他桌面敲了敲:「交白卷?」 沈归渡懒洋洋抬头,声音低哑:「我随便写都能满分,你信不信?」 薛凝挑眉,没再说话,只在他名字旁画了个红圈—— 红圈里,他的空白对照她的满分,像一把无声的刀。早读下课铃滚过走廊,沈归渡单手插兜,第一个走出教室。 他路过女主桌前,手背不经意擦过她的课本,像一阵风掠过。 温挽晴没抬头,只把课本往怀里收了收,指尖在页脚画了个极小的小勾—— 走廊人声鼎沸,沈归渡单手插兜穿过人群,所过之处自动分出一条懒散通道。他肩背微弓,像没睡醒的野豹,耳骨钉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女生们不自觉屏息,却没人敢靠近。 温挽晴抱着默写本走出教室,黑发垂落,挡住因熬夜而苍白的侧脸。她脚步很轻,像怕惊动地板上的灰尘。她没看前方,只盯着地面——那里,沈归渡的鞋印刚刚掠过,还带着未散的晨光。 两人擦肩,肩与肩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却像隔着一道无声的边界。 他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她也没有抬头,只把默写本抱得更紧。走廊尽头,沈归渡单手拎起垃圾桶旁的空矿泉水瓶,指尖一捏,瓶身变形,像把无聊捏碎。他抬手,把瓶子抛进回收箱,动作又野又准。 温挽晴恰好走到回收箱,瓶身撞击回收箱的“咔哒”声还没落地,温挽晴已经侧身想绕开,可沈归渡抛瓶子的力道没收住,空瓶弹了一下,刚好撞在她抱着的默写本上。 “哗啦”一声,几本默写本散落在地,最上面那本是她的,满分的红勾被灰尘沾了个浅印。温挽晴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本子,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一步拾起。沈归渡的指腹擦过她本子上的红勾,又扫过页脚那个极小的小勾,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手挺巧。”他慢悠悠开口,声音低哑,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手里的空瓶被他捏得“咯吱”响。 温挽晴没敢抬头,只飞快地从他手里抽回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回手,怀里的本子抱得更紧了。“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转身就想走。“等等。”沈归渡叫住她,单手插兜拦住她的去路,阴影再次将她笼罩。他垂眸看着她紧绷的高马尾,发尾还沾着点晨雾的湿气,“昨晚没睡好?” 这话和昨天在办公室走廊问的一模一样,温挽晴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以为他发现了奶茶店的事,嘴唇抿得发白,半天没吭声。 “喂,渡哥!”许野从走廊那头跑过来,嘴里还啃着能量棒,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干啥呢?薛姐叫你去办公室!” 沈归渡侧了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却没离开温挽晴的背影,直到她快步走进教室才收回。许野嚼着能量棒凑过来:“你跟省状元说啥呢?她咋跟见了鬼似的?” “没什么。”沈归渡把空瓶丢进回收箱,转身往办公室走,耳骨钉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对了,帮我查下商业街那家24小时奶茶店,夜班兼职的学生。” 许野一脸莫名其妙:“你查这干啥?想喝奶茶我给你带啊。”“少废话。”沈归渡的声音冷了点,许野不敢多问,赶紧掏出手机记下。 教室里,温挽晴刚回到座位,唐星允就从后座探过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挽晴,你校服袖口好像磨破了?我给你剪个裂口设计,潮得很,我上次给周也剪过,他说打球都利索了!” 温挽晴低头看了看校服袖口,确实有个小破洞,是昨晚在奶茶店蹭到封口机磨的。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唐星允立刻兴奋地凑过来,手指灵巧地剪了几下,破洞变成了利落的裂口,“搞定!这样就看不出来磨破啦!” 宋知意也凑过来,看着她眼底的青黑,皱了皱眉:“挽晴,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请假睡一节课?”“不用。”温挽晴勉强笑了笑,翻开课本,却发现页脚的小勾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张扬的“渡”字,像是用铅笔轻轻划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用指尖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道痕迹像印在了纸上,也印在了她心里。 试卷发下来,温挽晴奋笔疾书,周围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最后一排的沈归渡却没动笔,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又落在了温挽晴的背影上。他看着她写字时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时不时抿一下嘴唇的小动作,指尖在试卷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跟着她的节奏。 考试进行到一半,温挽晴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是昨晚在奶茶店没顾上吃饭,空腹熬夜落下的。她脸色发白,额头冒出冷汗,笔都握不住了。宋知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刚想举手,就看见沈归渡忽然站了起来,“报告老师,我去厕所。” 他路过温挽晴桌前时,脚步顿了一下,口袋里的一块薄荷糖“咚”地落在她桌角。温挽晴愣了一下,看着那块糖,又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沈归渡走出教室,没去厕所,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送盒止痛药到高三(一)班,顺便带份热的粥。”挂了电话,他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教室里那个纤细的背影,指尖夹着的烟没点燃,只是轻轻摩挲着。他想起那张“今天也要把影子折起来”的贴纸,想起她昨晚在奶茶店疲惫的样子,想起她攥着缴费单时发白的指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考试结束后,温挽晴刚走出教室,就被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拦住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温同学,这是一位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你可能用得上。” 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盒止痛药和一份还热着的粥,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两个字:“趁热。”字迹张扬,和他写在目标卡上的“随便”如出一辙。 温挽晴站在原地,手里的袋子带着温度,暖得她眼眶都红了。她抬头望向走廊尽头,沈归渡正和许野说话,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耳骨钉闪着冷光,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这时,林笙拿着相机路过,下意识按下快门,拍下了她站在晨光里,手里握着袋子,眼底带着微光的侧影。他低头看了看照片,偷偷放进课本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广播站里,叶栀正在准备午休的点歌节目,指尖在字幕机上敲下“G.D.”的缩写,点了一首《追光者》,轻声说道:“送给高三(一)班的一位同学,愿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温挽晴没听到广播,也没看到林笙的偷拍,她只是握着那个温热的袋子,慢慢走回座位。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影子落在桌面上,不再像透析机的波纹那样让人心慌,反而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她心里的褶皱。 她不知道,沈归渡在走廊尽头看着她的背影,掏出手机给许野发了条消息:“奶茶店的兼职,让她辞了。” 许野回复:“为啥啊?那店老板说她昨晚干得可认真了,还想给她涨工资呢。” 沈归渡看着屏幕,指尖敲下一行字:“她的时间,该用来考A大,而不是熬夜封奶茶。” 第3章 红勾与暗涌 摸底考成绩在周三下午贴在了公告栏,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温挽晴的名字依旧钉在文科第一的位置,数学满分的红勾格外扎眼,可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却泛着白——昨晚高厉又发了疯,砸碎了家里仅有的桌椅,她是躲在楼梯间背完的公式,直到天快亮才敢蜷在角落眯了两小时。 “挽晴!你也太牛了吧!数学居然满分!”宋知意拽着她的胳膊往公告栏挤,声音雀跃,“你看沈归渡!居然考了第二,就比你低一分!这小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是真学霸啊!” 温挽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沈归渡的名字紧跟在她后面,各科成绩除了语文比她少两分,其余科目几乎全是顶尖,唯独政治卷上画了个刺眼的红叉——最后一道论述题,他只写了“无意义”三个字。 “估计是故意的吧。”唐星允从后面凑过来,手里还拿着给季眠剪好的耳机线收纳扣,“你看他语文作文,写得比标准答案还溜,怎么可能政治考不好?肯定是不想超过挽晴。” 季眠戴着一只耳机,白噪音的雨声隐约漏出来,她推了推眼镜,轻声补充:“薛老师刚才在办公室说,要按成绩调座位。” 话音刚落,薛凝就踩着细高跟走进走廊,手里拿着座位表,目光扫过人群:“温挽晴、沈归渡,跟我去教室,调座位。” 温挽晴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想躲,却被宋知意推了一把:“去吧去吧,跟沈归渡同桌多好,他理科好,能帮你补短板!” 教室里,桌椅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薛凝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座位图:“温挽晴,第三排靠窗,沈归渡,坐她旁边。”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连许野都瞪大了眼睛:“薛姐,这也行?渡哥不是一直坐最后一排吗?” “现在不行了。”薛凝推了推眼镜,语气凌厉,“省状元需要人保驾护航,沈归渡,你要是敢拖她后腿,我不管你爸捐了多少,照样让你去走廊站着。” 沈归渡单手插兜,没反驳,慢悠悠走到第三排,拎起椅子“咔”地一声放在温挽晴旁边,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桌沿,刚好遮住他腕骨的纹身。“多指教了,省状元。”他俯身坐下,耳骨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温挽晴浑身紧绷,往窗边缩了缩,后背几乎贴在了玻璃上。窗外的香樟叶晃动,影子落在她的课本上,像极了高厉挥过来的巴掌,让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沈归渡的目光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指尖敲了敲桌面:“怕我?” “没有。”温挽晴的声音轻得像风,视线落在课本上,不敢看他。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薛凝讲《陈情表》,讲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时,温挽晴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病床上的妈妈,想起砸东西的爸爸,想起那些躲在透析室角落的夜晚,可不就是形影相吊吗? 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低头用课本挡住脸。沈归渡瞥见她泛红的眼尾,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纸巾推到她桌角,指尖在纸上敲了敲,像在传递某种暗号。 温挽晴愣了一下,偷偷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小声说了句“谢谢”。 下课铃响,薛凝刚走出教室,许野就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根能量棒:“渡哥,周也他们约了下午打球,去不去?” “不去。”沈归渡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温挽晴的数学试卷上,“帮我带份饭,清淡点。” 许野撇了撇嘴:“你啥时候吃清淡的了?以前不都跟我们抢辣的吗?”话虽这么说,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唐星允从后座探过头,手里拿着剪刀和一块碎布:“挽晴,我给你做了个小挂件,挂书包上,辟邪!”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校服布做的,眼睛是用黑笔点的,虽然简陋,却很可爱。 温挽晴接过布偶,心里一暖,嘴角露出了久违的浅笑:“谢谢星允,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唐星允笑得眼睛弯弯,“对了,林笙说他昨天拍了你一张照片,说特别好看,想给你看呢。” 温挽晴的笑容瞬间僵住,拍照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小时候被霸凌时,那些人就喜欢拍她被欺负的样子取乐。她下意识摇头:“不用了,谢谢。” 沈归渡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眉峰蹙了蹙,回头瞪了唐星允一眼:“多嘴。” 唐星允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赶紧缩了回去。 教室里安静下来,温挽晴把布偶放进书包,指尖摩挲着布料,心里乱糟糟的。沈归渡忽然开口:“他们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温挽晴低声说,“只是我不喜欢拍照。” “以后会喜欢的。”沈归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等你考上A大,去看樱花的时候,会想拍很多照片的。” 温挽晴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桀骜。她忽然想起那张写着“随便”的卡片,想起红圈里的两个名字,心脏莫名跳快了几拍。 中午,许野带来了饭,沈归渡把一份清淡的青菜瘦肉粥推到温挽晴面前:“吃点,你早上没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温挽晴愣住了。 “猜的。”沈归渡没说实话,其实是早上看到她书包里没装早饭,又想起她昨晚熬夜,特意让许野带的。 温挽晴没再追问,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偷偷看了一眼沈归渡,他正在吃一份麻辣香锅,吃得很凶,却没溅到衣服上,手腕上的纹身偶尔露出来,带着点野性的温柔。 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课,老师提问最后一道论述题的考点,全班没人敢举手。老师的目光落在沈归渡身上:“沈归渡,你来说说,这道题为什么不能写‘无意义’?” 沈归渡慢悠悠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因为出题人觉得有意义,但我觉得,真正的意义,不是写在试卷上的。” 全班哗然,老师气得脸色发白:“你给我出去站着!” 沈归渡没反驳,转身走出教室,路过温挽晴桌前时,顺手把一张纸条放在她桌上。温挽晴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政治论述题模板,放学给你。” 她抬头望向窗外,沈归渡靠在走廊栏杆上,单手插兜,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画。她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男生,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放学铃响,温挽晴收拾好书包,刚要走,就被沈归渡叫住了:“等一下,模板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政治论述题的答题模板,字迹张扬却工整。 “谢谢。”温挽晴接过笔记本,心里暖暖的。 “不用谢。”沈归渡看着她,“以后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温挽晴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教室。她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厉!他满身酒气,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正站在路灯下盯着她。 温挽晴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高厉一把抓住胳膊:“跑什么?省状元,赚了钱就想跑?” “我没有钱。”温挽晴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钱?”高厉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打她,“我看你是不想给你妈治病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高厉:“你干什么?” 温挽晴抬头一看,是沈归渡。他挡在她身前,肩背微弓,像一头被激怒的野豹,耳骨钉在暮色里闪着冷光:“离她远点。” 高厉被推得一个踉跄,看清沈归渡的样子,气焰矮了半截——他认识沈砚山,知道沈归渡不好惹。但他还是嘴硬:“这是我的家事,跟你没关系。” “现在有关系了。”沈归渡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野和宋知意也跑了过来,许野挡在沈归渡旁边:“渡哥,要不要叫人?” “不用。”沈归渡盯着高厉,“滚。” 高厉看着沈归渡眼里的狠劲,不敢再纠缠,骂骂咧咧地走了。 温挽晴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归渡转身看着她,语气放软了些:“没事了。” “谢谢你。”温挽晴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跟我走。”沈归渡没多说,拉起她的手,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的手很暖,包裹着她冰凉的手,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 宋知意和许野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唐星允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那个布偶:“挽晴,你的挂件掉了!” 温挽晴回头,接过布偶,看着身边的人,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形影相吊了。那些藏在影子里的秘密,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好像也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医院里,温晚芷看到沈归渡他们,有些惊讶。温挽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妈妈,温挽芷拉着沈归渡的手,不停地道谢。沈归渡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阿姨,不用谢,我是挽晴的同桌。” 程昕护士走了进来,给林晚芷换了药,看到温挽晴身边的人,笑了笑:“温同学,你终于有朋友陪你了。” 温挽晴看着程昕护士温柔的笑容,看着身边的沈归渡、宋知意、唐星允和许野,嘴角露出了释然的浅笑。窗外的夜色渐浓,路灯亮了起来,影子被拉得很长,却不再让人觉得孤单。 沈归渡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要保护好这个女孩,让她不再受伤害,让她能一直笑着,直到考上A大,直到看到樱花。 第4章 寒夜碎影与影子 第4章寒夜碎影与永别 医院的消毒水味还黏在衣角,温挽晴跟着沈归渡几人走出南川医院时,夜色已经浸凉了街道。路灯次第亮起,把他们的影子剪得支离破碎,像极了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挽晴,我送你到巷口吧?”宋知意攥着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高厉那家伙看着就吓人,万一他还在附近等着呢?” 唐星允也点头,手里的剪刀转了个圈:“我也一起!我剪的裂口校服能‘辟邪’,再不行我用剪刀吓他!” 季眠摘下单边耳机,白噪音的雨声停了,她轻声说:“我家顺路,一起走。” 沈归渡单手插兜走在最前面,耳骨钉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不用,我送她。你们先回去,许野,把她们安全送到家。” 许野咧嘴一笑:“放心吧渡哥!保证完成任务!”他转头冲宋知意几人扬了扬下巴,“走,哥护送你们,今晚没人敢惹事!” 宋知意还想再说什么,被唐星允拽了一把:“让沈归渡送吧,他比我们靠谱。挽晴,有事随时发消息!” 几人分道扬镳,沈归渡陪着温挽晴往巷子深处走。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商铺漏进来的微光,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不会再敢拦你了。”沈归渡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沈砚山认识辖区派出所的人,我已经打过招呼。” 温挽晴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他,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肩背,像一道可靠的屏障。“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今天的粥,还有政治模板……” “举手之劳。”沈归渡打断她,语气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脚步却放慢了些,配合她的节奏,“你妈妈的病,后续治疗费用……” “我会想办法的。”温挽晴赶紧说,她不想再麻烦别人,尤其是沈归渡。妈妈的透析费、医药费,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想再欠下人情债。 沈归渡没再追问,只是把口袋里的薄荷糖递给她:“含着,夜里凉。” 走到巷口第七盏路灯下,温挽晴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谢谢你送我。” 沈归渡看着她走进巷子的背影,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才转身离开。他不知道,巷子深处,高厉正躲在墙角,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挽晴的背影,手里的酒瓶被捏得咯吱响——沈归渡的插手,像一根刺,扎进了他扭曲的自尊心。 温挽晴推开家门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高厉坐在昏暗的客厅里,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瓶,眼神阴鸷地看着她。 “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翅膀硬了?居然敢叫外人来管我的家事?” 温挽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门板上,心脏狂跳:“我没有……他只是我的同学。” “同学?”高厉冷笑一声,猛地站起来,酒气喷在她脸上,“一个同学会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省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赔钱货!” 他伸手就想去抓温挽晴的头发,温挽晴吓得赶紧躲开,跑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砰”的一声,高厉狠狠撞在门上,门板震动得厉害。 “开门!你给我开门!”高厉的怒吼声伴随着撞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居然还有心思跟野男人鬼混!我告诉你,想让我出钱给她治病?没门!” 温挽晴蜷缩在门后,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知道高厉说得出做得到,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了,可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下次的治疗费用。 不知过了多久,撞门声停了。温挽晴以为高厉走了,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高厉居然有她房间的钥匙! 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床底爬。门被打开了,高厉醉醺醺地走进来,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扫视,嘴里嘟囔着:“跑哪儿去了?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的话……”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温挽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浑身抖得像筛糠。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恐惧,那些小时候被霸凌的记忆,那些父亲曾经施加的暴力,此刻全都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医院的号码!温挽晴下意识想接,却被高厉一把按住了手。 “谁的电话?是不是那个野男人?”高厉的眼睛红得吓人,伸手就去扯她的衣服。 “不要!你放开我!”温挽晴拼命挣扎,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她趁机从床底爬出来,往门口跑,却被高厉抓住了校服外套。 “撕拉”一声,校服外套被扯破,唐星允给她剪的裂口变得更大,露出了里面单薄的衣服。高厉看着她苍白的脖颈,眼神变得更加浑浊:“长得这么好看,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陪陪我,说不定我高兴了,就给你妈出钱治病了……” 他的手朝着她的领口伸来,温挽晴吓得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往巷口跑去。她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跑,任凭冰冷的风刮过脸颊,任凭眼泪模糊视线。 巷口的第七盏路灯还在闪,温挽晴跑过去,想给沈归渡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摔坏了。她无助地蹲在路灯下,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停在了南川医院的方向。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温挽晴猛地站起来,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她跑得飞快,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脚底被石子磨得生疼,可她顾不上这些,她只想见到妈妈,只想确认妈妈没事。 赶到医院时,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程昕护士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脸色凝重地走过来:“温同学,你来了……你妈妈她……” “我妈妈怎么了?”温挽晴抓住程昕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刚才病情突然恶化,大出血,我们尽力了……”程昕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温挽晴的心上,“她最后还在叫你的名字,想再见你一面……” 温挽晴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冲进急诊室,看到病床上的温挽芷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妈妈……”她扑到床边,握住妈妈冰冷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对不起,妈妈,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却再也换不回妈妈的回应。温挽芷到最后,都没能等到女儿的最后一眼。 不知何时,沈归渡、宋知意、唐星允、许野和季眠都赶来了。宋知意跑过来抱住她,心疼地哭了:“挽晴,节哀……” 唐星允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手里的剪刀垂在身侧,不知道该说什么。季眠摘下耳机,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白噪音的雨声,仿佛也变成了无声的哀悼。 许野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高厉那个混蛋!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沈归渡拦住了他,眼神冷得像冰:“先让挽晴静一静。”他走到温挽晴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笨拙却温柔,“有我们在。” 温挽晴没有抬头,只是死死抱着妈妈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点温暖。夜越来越深,急诊室的灯光依旧刺眼,可她的世界,却彻底陷入了黑暗。 接下来的几天,温挽晴像变了一个人。她沉默寡言,眼神空洞,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也不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待。她处理完妈妈的后事,回到学校,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却再也没有翻开过课本。 薛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她谈了好几次,可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宋知意每天都陪着她,给她带早饭,跟她说话,可她只是偶尔点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唐星允想给她剪新的校服裂口,想给她做新的布偶,可看到她麻木的样子,又把东西收了回去。林笙偷偷拍了她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他把照片藏在课本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叶栀在广播站给她点了一首《安河桥北》,轻声说:“愿你能被世界温柔以待。”可温挽晴没有听到,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和寒冷。 沈归渡依旧坐在她身边,每天给她带一份温热的粥,把整理好的笔记放在她桌上,可她从来没有动过。他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看着她眼底的黑暗,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帮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夜里,温挽晴总是失眠。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妈妈临终前的样子,就是高厉狰狞的面孔,就是那些恐惧和绝望的画面。她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 那天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温挽晴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雨丝,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等病好了,就陪她去A大看樱花。可现在,妈妈不在了,A大的樱花,也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沈归渡走到她身边,撑开一把伞:“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挽晴没有拒绝,跟着他走出教室。雨丝落在伞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沈归渡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淋湿了一大片。 他们走到学校的香樟树下,沈归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是那张写着“今天也要把影子折起来”的裂口贴纸,他把贴纸粘在了香樟树的树干上,雨水打湿了纸张,字迹却依旧清晰。 “你妈妈希望你好好活着。”沈归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A大的樱花,还在等你。” 温挽晴看着那张贴纸,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贴纸,指尖冰凉。 远处,宋知意、唐星允、季眠、许野站在走廊里,默默看着他们。唐星允手里拿着一把新的剪刀,想给她剪一朵纸樱花;季眠戴上了两只耳机,白噪音的雨声里,夹杂着一丝温柔的旋律;林笙举起相机,拍下了香樟树下的身影,照片里,伞下的两人,影子被雨水拉长,紧紧靠在一起。 温挽晴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像蚊子叫,却被沈归渡听到了。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你说什么?” 温挽晴抬起头,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光,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樱花……真的会开吗?” 沈归渡看着她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会的。等春天到了,我们一起去看。” 雨还在下,可香樟树下的影子,却不再孤单。那些破碎的片段,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秘密,或许不会消失,但她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5章 刀锋下的救赎 第5章刀锋下的微光与救赎 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一周,霁川中学的香樟树落了满地枯叶,湿漉漉的地面映着灰蒙蒙的天,像极了温挽晴眼底的颜色。 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课堂上,她总是趴在桌上,侧脸埋进臂弯,任凭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们的讨论声在耳边消散,世界于她而言,只剩一片死寂。宋知意每天给她带的粥,她一口未动,渐渐冷透;沈归渡整理的笔记,被她压在课本最底层,积了薄薄一层灰;唐星允偷偷放在她桌洞的纸樱花,被雨水打湿,皱成一团。 薛凝带她去看过两次心理医生,可她全程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老茧,直到医生无奈地摇头,说她的情况需要长期干预,更需要自我救赎。 这天放学后,温挽晴没有跟宋知意一起走,也没有等沈归渡。她独自走出学校,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墙壁上斑驳的青苔,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嘀嗒、嘀嗒”,像倒计时的钟摆。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是上周在便利店买的,原本是想用来削苹果,可此刻,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像一道诱惑的门。妈妈的离世、高厉的嘴脸、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的野草,再也撑不下去了。 “妈妈,我来找你了。”她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滴在刀锋上。她闭上眼睛,颤抖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腕—— “住手!” 一声厉喝像惊雷般在巷口炸开。沈归渡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果刀,狠狠扔在地上。刀锋插进泥泞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温挽晴,你疯了吗?!”沈归渡紧紧抱住她,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的后背被雨水打湿,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却让温挽晴有了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她像脱力的木偶,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我撑不下去了……沈归渡,我太累了……” “有我在,你不用撑。”沈归渡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带你回家,我们去看医生,我们一起熬过去,好不好?” 他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出小巷。温挽晴的手腕已经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他的校服外套。 沈归渡没有把她送回那个充满噩梦的家,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家——白橡小高层。 推开家门时,顾清岚正坐在客厅里看书,沈砚山刚应酬回来,正在换鞋。看到沈归渡抱着浑身湿透、手腕流血的温挽晴,两人都愣住了。 “归渡,这是怎么回事?”顾清岚赶紧站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 “妈,她受伤了,快拿医药箱!”沈归渡抱着温挽晴走进客厅,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 沈砚山皱了皱眉,虽然脸上依旧严肃,但还是立刻转身去拿医药箱。他常年应酬,见惯了风浪,此刻却被温挽晴空洞的眼神和手腕上的伤口刺痛了。 顾清岚拿来医药箱,蹲在沙发前,温柔地握住温挽晴的手腕。她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别怕,阿姨帮你处理伤口。” 温挽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 沈归渡站在一旁,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告诉了父母——温挽晴的家庭困境、母亲的离世、父亲的暴行,还有她患上抑郁症的事。 顾清岚听得眼眶发红,处理伤口的手都在颤抖。她抬头看了看沈砚山,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愤怒:“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这孩子太苦了。” 沈砚山的脸色沉得可怕,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我。帮我查一个叫高厉的人,精神患者,住在老城区巷子里。让他以后再也不能靠近霁川中学,也不能靠近温挽晴。” 挂了电话,他走到沙发前,看着温挽晴,语气放缓了些:“温同学,你放心,以后高厉不会再骚扰你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先住在我们家,这里很安全。” 顾清岚也点头:“是啊,挽晴,阿姨给你收拾房间。你想吃点什么?阿姨给你做。” 温挽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长这么大,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里很安全”。 沈归渡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吃点东西,好不好?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顾清岚去厨房做饭了,沈砚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的轻微声响,温暖的灯光笼罩着一切,驱散了些许寒意。 不一会儿,顾清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放在温挽晴面前:“孩子,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温挽晴看着碗里的面条和飘在上面的葱花,鼻子一酸,终于拿起了筷子。面条的温度透过筷子传到指尖,再传到心里,让她冰封的世界有了一丝暖意。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眼泪掉进碗里,咸咸的,却带着一丝甜。 吃完面,顾清岚给她收拾了一间朝南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一扇大窗户,窗外能看到远处的香樟树。“你要是想学习,就用这张书桌;要是想休息,就躺在床上看看风景。”顾清岚给她铺好被子,“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姨说。” 沈归渡站在门口,看着她:“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随时叫我。” 温挽晴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风:“谢谢你们。” 夜深了,温挽晴躺在床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失眠。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房间里很安静,没有酒气,没有撞门声,只有轻柔的呼吸声。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那些可怕的画面,而是妈妈温柔的笑容,是沈归渡抱着她时的温度,是顾清岚温柔的话语,是沈砚山严肃却关切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这是妈妈离世后,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第二天早上,温挽晴是被阳光叫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暖洋洋的。她起身走到书桌前,看到上面放着一本笔记本,是沈归渡的,上面写满了各科的知识点和解题技巧,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樱花会开,你也会好起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归渡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醒了?喝点牛奶。” 温挽晴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 “今天要不要去学校?”沈归渡问,“宋知意他们都很想你。” 温挽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想回去,想看看朋友们,想重新拿起课本。 沈归渡笑了,这是他认识温挽晴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切:“好,我陪你去。” 两人走出房间,顾清岚已经做好了早饭,沈砚山也坐在餐桌前。“挽晴,快来吃饭。”顾清岚笑着说,“吃完早饭,让归渡送你去学校。” 餐桌上,顾清岚给她夹了一个水煮蛋:“多吃点,补补营养。” 沈砚山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些:“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就给归渡打电话,或者给我打电话。” 温挽晴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她忽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还有人愿意给她温暖。 吃完早饭,沈归渡骑着电动车,带着温挽晴去学校。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温挽晴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住沈归渡的衣角,感受着风的速度,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到了学校,宋知意、唐星允、季眠早就等在门口了。看到温挽晴,宋知意跑过来抱住她:“挽晴!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们了!” 唐星允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布偶,递到她面前:“挽晴,我给你做了个樱花布偶,祝你早日好起来!” 季眠推了推眼镜,轻声说:“我给你整理了语文笔记,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笙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温同学,这是我上次拍的香樟树,送给你。”照片里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斑驳陆离。 温挽晴看着朋友们关切的眼神,看着手里的布偶、笔记和照片,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水。 “谢谢你们。”她哽咽着说。 沈归渡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温挽晴的救赎之路还很长,但他会一直陪着她,他的朋友们也会一直陪着她。 教室里,薛凝看到温挽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温挽晴,欢迎回来。” 温挽晴走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归渡坐在她身边,给她递过来一支笔:“我们一起备战高考,一起去看樱花。” 温挽晴接过笔,点了点头。她翻开课本,阳光洒在书页上,字迹清晰可见。她拿起笔,在页脚画了一个小小的樱花图案,像一个约定,也像一个希望。 刀锋划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道伤口,也像一道微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她知道,往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有沈归渡,有朋友们,有顾清岚和沈砚山,他们会像一束束光,陪着她,走过寒冬,走向春天,走向那片盛开的樱花林。 第6章 樱花落满肩头时 番外:樱花落满肩头时 三月的A大,被一片粉色的浪漫裹挟。樱花大道两侧,千株樱树齐齐绽放,粉白的花瓣如云似雪,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成一条柔软的□□。 温挽晴穿着浅杏色的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仰头望着枝头缀满的繁花。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手腕上的疤痕早已淡成浅粉色,被一串细细的珍珠手链遮住,那是顾清岚去年送她的成年礼物,寓意“温柔坚韧”。 “在看什么?”沈归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拎着一个野餐篮,肩上还搭着一件薄外套。 温挽晴转身,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脸颊微微发烫:“在看樱花,比想象中还要美。” “不及你美。”沈归渡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一片樱花轻轻飘落。 温挽晴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捶了他一下:“又胡说。” “我说的是实话。”沈归渡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朋友们都在前面的草坪等着,我们过去吧。” 两人手牵手,沿着樱花大道往前走。花瓣落在他们的发梢、肩头,像一场温柔的邂逅。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有人认出了这对“校园传奇情侣”——当年文科状元与桀骜学霸的故事,早已在A大流传开来。 草坪上,早已热闹非凡。宋知意穿着亮黄色的裙子,正举着相机拍照,看到他们过来,立刻挥手:“挽晴!归渡!这里!” 唐星允坐在野餐垫上,手里拿着剪刀和彩纸,正飞快地剪着樱花形状的剪纸,身边堆着一堆成品,分给大家当书签:“快来快来,我给你们剪了专属樱花书签,上面有你们的名字缩写!” 季眠坐在一旁,戴着一只耳机,白噪音的雨声换成了轻柔的樱花主题纯音乐,她面前摆着一个速写本,正低头勾勒着樱花树下的身影,笔触细腻温柔。 林笙举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捕捉着每一个温馨的瞬间——宋知意的雀跃、唐星允的专注、季眠的沉静,还有温挽晴和沈归渡相视而笑的模样。他打算把这些照片做成相册,送给每个人。 叶栀拿着一个小小的蓝牙音箱,正在调试设备:“我特意找了A大广播站的学姐,今天要给大家点一首《樱花纷飞时》,算是兑现当年的承诺!” 许野则在一旁忙碌着摆放食物,野餐篮里装满了蛋糕、水果和饮料,都是大家爱吃的:“快来吃啊!我早上特意去排队买的樱花慕斯,超好吃!” 沈砚山和顾清岚也来了,两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年轻人打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顾清岚给温挽晴递过来一杯热奶茶:“孩子,喝点热的,樱花虽美,可别着凉了。” “谢谢顾阿姨。”温挽晴接过奶茶,心里暖暖的。 沈砚山看着沈归渡,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好好照顾挽晴,别让她受委屈。” “爸,我知道。”沈归渡握紧了温挽晴的手,语气郑重。 音乐响起,轻柔的旋律在樱花林里回荡。宋知意拉着温挽晴跳起了舞,唐星允把剪好的樱花书签分给大家,季眠放下速写本,拿起一块樱花慕斯,慢慢品尝。林笙走到温挽晴身边,递给她一张照片:“温同学,这是我拍的你,我觉得很好看。” 照片里,温挽晴站在樱花树下,阳光洒在她身上,笑容明媚,眼里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只有满满的温柔与希望。 温挽晴接过照片,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沈归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她:“给你的。” 温挽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樱花形状的银戒指,花瓣上刻着细小的字迹——“一生相伴,樱花为证”。 “这是……”温挽晴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查了,A大的樱花花期只有十五天,但我想陪你走过无数个十五天。”沈归渡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眼神真挚,“温挽晴,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以后一起看每一年的樱花吗?” 周围的朋友们立刻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温挽晴看着沈归渡眼里的星光,看着朋友们期待的眼神,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沈归渡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樱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真好啊。”宋知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挽晴终于幸福了。” 唐星允举起剪刀,比了个剪刀手:“以后每年樱花季,我们都来这里聚会!” 季眠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叶栀笑着说:“下次我要给你们点一首《往后余生》!” 许野拍了拍沈归渡的肩膀:“渡哥,恭喜啊!以后可得对挽晴更好!” 林笙按下快门,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照片里,樱花纷飞,爱意满溢。 温挽晴靠在沈归渡的怀里,听着朋友们的欢声笑语,感受着他温热的怀抱,心里充满了幸福。她想起那些黑暗的日子,想起透析室的白噪音,想起刀锋下的绝望,再看看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更好的人和更美的风景。 樱花落满肩头,爱意填满心房。她知道,往后余生,有沈归渡的陪伴,有朋友们的牵挂,有顾清岚和沈砚山的疼爱,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阴霾,只会像这三月的樱花一样,永远温暖,永远明媚。 风又起,樱花纷飞,落在每个人的肩头,也落在了他们往后漫长而幸福的岁月里。 第7章 岁岁樱花,岁岁安 番外续篇:岁岁樱花,岁岁安 次年三月,A大樱花大道的樱树比去年更繁盛了些。 温挽晴刚结束上午的专业课,就被沈归渡堵在了教学楼门口。他穿着件深灰色连帽衫,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耳尖沾着点粉色樱花瓣:“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温挽晴笑着抬手,替他拂去花瓣,无名指上的樱花戒指闪着细碎的光。这一年里,她不仅适应了大学的节奏,还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偶尔会发表一些短文,字里行间满是对生活的温柔。 沈归渡没回答,只是牵起她的手,往樱花林深处走。穿过热闹的□□,绕过一片小湖,前面忽然出现一片相对僻静的樱树林,树下铺着一块格子野餐垫,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水果,还有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用奶油画着两朵相依的樱花。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温挽晴惊喜地睁大眼睛。 “早课结束就来了。”沈归渡揉了揉她的头发,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碗温热的银耳羹,“顾阿姨让我给你带的,说你最近赶稿子,得补补。” 两人并肩坐下,温挽晴舀了一勺银耳羹,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风一吹,樱花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野餐垫上,落在他们的发间,沈归渡伸手,轻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 “对了,”温挽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本装订好的小册子,“我把去年写的短文整理成了小集子,给你留了一本。” 小册子的封面是林笙帮忙拍的照片——去年他们在樱花树下相拥的模样,标题是《樱花与光》。沈归渡翻开,里面不仅有短文,还有一些随笔,记录着她对生活的感悟,对朋友们的感谢,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旁边写着:“谢谢你,把我的影子,带进了光里。” 沈归渡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该谢的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温柔可以这么有力量。”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宋知意举着相机跑过来,身后跟着唐星允、季眠等人。 “果然在这里!”宋知意笑着举起相机,“我就说渡哥肯定会给你搞惊喜!” 唐星允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沓彩纸,跑到树下,熟练地剪起了樱花:“挽晴,今年我给你剪了一串樱花风铃,挂在宿舍肯定好看!” 季眠依旧戴着一只耳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盒:“这是我托人找的助眠香包,里面有薰衣草和洋甘菊,你赶稿子晚了,能睡得安稳点。” 林笙走到樱花树下,调试着相机:“今年我想拍一组樱花主题的写真,主角就是你和渡哥,算是给你们的周年纪念礼物。” 叶栀拿着一个录音笔,笑着说:“我现在是校广播站的主播了,今天特意申请了直播,要给全校同学分享你们的故事,还有这首《樱花与光》的主题曲——我自己写的词哦!” 许野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来晚了来晚了!我妈亲手做的酱牛肉,还有你们爱吃的凉拌菜,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沈砚山和顾清岚也慢慢走了过来,顾清岚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披在温挽晴肩上:“早晚温差大,别着凉了。”沈砚山则递给沈归渡一个盒子,语气严肃却难掩欣慰:“好好待挽晴,这是我和你妈给你们准备的周年礼物。” 盒子里是一对情侣手表,表盘背面刻着“岁岁安”三个字,和他们戒指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温挽晴看着身边热热闹闹的朋友们,看着温柔的顾阿姨和渐渐温和的沈叔叔,看着怀里紧紧抱着她的沈归渡,眼眶微微发热。这两年,她不仅走出了抑郁症的阴影,还收获了满满的爱与温暖。那些曾经让她痛苦的过往,如今都变成了成长的勋章,提醒着她,生活有多美好。 叶栀打开录音笔,轻柔的旋律流淌出来,她拿着话筒,轻声说道:“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是A大樱花盛放的日子,也是一对恋人的周年纪念日。他们的故事,关于黑暗,关于救赎,关于爱与坚持……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在漫长的岁月里,遇见属于自己的光,岁岁有樱花,岁岁皆平安。” 宋知意举着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记录着这温馨的一幕。唐星允把剪好的樱花风铃挂在树枝上,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声响。季眠靠在树下,听着音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林笙穿梭在樱花树间,捕捉着每一个美好的瞬间。许野打开保温桶,香味四溢,引得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沈归渡紧紧握着温挽晴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年,后年,以后每一年的樱花季,我都陪你。” 温挽晴抬头,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笑着点头:“好,岁岁樱花,岁岁与你。” 樱花花瓣再次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野餐垫上,落在每个人的笑容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往后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的樱花季,更多的温暖与美好,等着他们去遇见,去珍藏。而那些曾经的黑暗,早已被爱与光彻底驱散,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温柔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