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异种觊觎的劣质品》 第1章 螳螂捕蝉（一） 俭舟拒掉了K递来的烟，他仰头望着建筑屋顶——这其实是上面房屋的地基。从屋檐滴下来的污水散发着难言的恶臭，一道分界线把繁华和污浊彻底相隔。 往上走一段，就是撒票子钓凯子彻夜狂欢的酒吧。但是他站在楼梯口，只能看到躺在地面，像将死的动物一般抽搐的少女。 她刚刚被人从楼上扔下来，摔断了几根骨头，浑身都是血和黑紫的淤青。在等待的过程中，俭舟见到了三四个被扔下来的尸体，这是唯一能动弹的。 不过也活不久了。 “洛菲亚怎么样？” 耳麦那边，中心王庭警司局的林迹雾笑着问：“和传闻中一样美好？” 洛菲亚，宝石之都。 整座星球都是由稀有矿石组成，真正意义上的遍地黄金。 洛菲亚的地理位置非常微妙，再远一点是碎裂星门，那是海盗活跃区。再近一点是王室法定意义上的边界，商人游船在此处扬帆。洛菲亚位于秩序社会和原始暴力之间，贵族，商人，平民，流氓，海盗，杀人犯都从这里经过，洛菲亚成了天然的黑色庇护所。 在这之上建立的城市同样继承了星球的特点——洛菲亚是整个星系最大的销金窟，不折不扣的灰色中立地带。 俭舟藏在阴影里，他的面容很冷，浑身紧绷如同一把锐利的刀。 从踏入洛菲亚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不适。周围酗酒，赌博，旁若无人的消费美色服务，一切都显得那么稀松平常。 他不习惯这种地方，从来没有。 听到林迹雾的问话，这个清秀的年轻人瞥了眼尽是血污的地面：“不好，你没来过？” “我为什么要去哪？”林迹雾反问，“王庭的贵族们现在恨我恨得我牙痒痒，连哪只脚先踏出门都得盯着，把我小时候抢同班小朋友玩具的事情都被扒到了女皇陛下面前……在这个时期，难道我要去他们口中的罪恶的销金窟，洗钱圣地洛菲亚，好让那些贵族抓住把柄弹劾我？” 林迹雾是俭舟的上线，王庭的高级警司，活跃于打击犯罪的一线。 他抓捕的对象是王庭的要员，俭舟是林迹雾的下线之一。刚认识林迹雾时，他还是个小警员。靠着王庭的贵族贡献业绩，林迹雾一路扶摇直上连升三四级。 但代价是出门倒个垃圾都能碰见杀手。 为了揪出杀手，林迹雾在黑市钓鱼执法，钓上大鱼的同时，顺带钓上了一条只咬钩不吃饵的俭舟。 那时候的俭舟还是黑市的赏金猎人，没有正规身份，是彻头彻尾的黑户。 在慎重考核后，俭舟成了黑市里唯一为条子工作的线人。 林迹雾再三叮嘱他要藏好身份，否则下场就是被剥皮扒骨，像俭舟这个样貌的在死前可能还有特殊待遇。 这位新下线“哦”了一句，显然对自己的外貌没有多少深刻的理解。 俭舟的工作能力极强，如果他选择成为一名杀手，能在三天内清空黑市通缉令上的所有目标。 但很幸运，俭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情绪稳定，没有不良癖好。二十四小时待命，高效率完成任务，从未失手。 得益于俭舟的帮助，林迹雾连续揪出了三四条大型灰色产业链，成功把不少贵族都送进了监狱。 王庭风雨欲来，所有人都在盯着林迹雾的下一步动作，并在暗地祈祷，希望林迹雾出门撞上高速行驶的空间车。 可惜世界上没有这么一辆善良的空间车，事实证明，年纪轻轻就能干到高层的警官确实非同小可，无论是个人背景还是能力手段都不一般。 在得罪了一众贵族之后，林迹雾不仅安然无恙，并趁热打铁，磨刀霍霍向下一条大鱼。 这条鱼是王庭的皇家财政大臣，身上的罪名够他死几百次，但他逃到了洛菲亚，转身退到幕后，留在王庭的是个履历干净，背景透明美好的傀儡。 俭舟不懂王庭，以及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他只负责揪出这个蓄八字胡，喜欢上好丝绸和美人并嗜赌的中年男人，把他弄晕后，送到最近的边荒星球。 后面就是林迹雾擅长的领域了。 他们的目标躲在金月长廊——洛菲亚最繁华的地段。 想要进入金月长廊，钞票是最低的门槛，介绍人和关系不可或缺。 要在鱼龙混杂的洛菲亚打通关系没那么容易，最后，林迹雾找到了一位混迹于本地帮派之间的红人。 对方自称K，他自愿提供帮助，分文不收。 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在行动开始前，林迹雾告诉他： “资料显示——这位助理，K先生暗恋你。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不少你的照片，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监控曾记录到，他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你的照片……” “这段跳过。” 林迹雾很遗憾：“好吧，这段我不念了。” “总之，K是为数不多能把你带进‘金月长廊’的人，好好珍惜哦。” 要知道，美人计自古以来经久不衰，而俭舟刚好有这个条件。林迹雾曾试图用高规格计算机构建模型，计算其他人对俭舟一见倾心的概率，然后把数据结果发送给俭舟，成功收获了一个句号。 现在终于到了实践的时刻。 无论K要对俭舟做什么，配合就可以——如果到了被迫献身的地步，林迹雾可以事后报销。 从抵达洛菲亚开始，K就表现出了对俭舟极大的兴趣。 刚抵达洛菲亚，K就给了俭舟一个拥抱。他相当热情，热切的挽着俭舟的胳膊，问俭舟是否愿意配合他，假装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侣。 俭舟同意了，K脸上洋溢着如痴如醉的幸福。 林迹雾啧啧：“有些可怜。” 不知道他是在说俭舟，还是K。 为了确保任务成功，林迹雾正通过特制耳麦和俭舟联系，对话只有他们能听见。 总之任务就这样愉快的开始了。K带着俭舟穿过地下通道，躲过人脸扫描检测。 一路上，K跟在俭舟后面，痴痴地看着他，目光似乎穿越了外边的衣物，直接在皮肉上舔舐。俭舟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在洛菲亚的暗巷，而是在王庭的宴会场。 这段路不长，金月长廊就在前方。只要往前走，越过死尸和污水，就能重新回到繁华的世界。 路过那个被人扔下的濒死的女孩时，俭舟停下了脚步。 她年纪不大，如果在王庭，也许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等待着和家人共进晚餐。但此刻却奄奄一息，早已失去光泽的眼睛充斥着泪水，茫然的看着俭舟。 “救……” “救救我。” 她穿着金月长廊的制服，光鲜亮丽的脸上尽是血污。 她的声音微弱，几乎听不见：“救救……我。” 俭舟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珠看着她。 女孩努力抬起头，她受了极重的伤，嘴角滴血，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向俭舟伸出手，没走几步又摔倒在地。 呼吸逐渐微弱。 俭舟移开了眼神，不再看着地面的少女，手伸进口袋。 “俭……俭舟……” “我们……走吧？” K从后面贴了上来，他说话发音总是有些含糊，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K对此解释称，他昨晚被某个帮派灌酒，对大脑造成了一定损伤，影响了语言模块。 俭舟躲开了热情的K，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淡绿色的针管。 K：“那是……是什么？” 俭舟：“救命用的。” K有些困惑：“那是……是你的，为……为什么要……要给他？” K结结巴巴：“他……他对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俭舟不认识这个女孩。 他拿着那根针，往前走一步，身后的K就跟一步。 K的神色不太好，嘴角耷拉下来，死死盯着那个女孩。有那么一瞬间，K像丛林中的鬣狗，朝着猎物亮出利爪。 趁着俭舟不注意，就会扑上去撕咬猎物。 但等俭舟转头，K又变成之前那副乖巧且大脑受损的模样，是一个说话结巴的傻子。 俭舟停下，回头盯着他：“你在原地等着。” K嘟囔着，不太情愿的同意了：“好……好。” 俭舟：“别乱动。” 俭舟：“不然我就走了。” 这个“走”字有很多引申含义，K肉眼可见的害怕了一点，他缩成一团，小声念叨着：“我不动，我不动……我不会动的……” K终于安分下来，俭舟走到女孩旁边，他蹲下来，按着那根淡绿色的针管，注射进濒死女孩的脖子。 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缓，身上的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没过几分钟，她所有伤口奇迹般的全部消失，重新恢复健康，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林迹雾：“喂，你把救命针给谁用了？” “这玩意可不便宜，一次行动只有一根……你拿去救路边的小猫小狗了？” 俭舟：“给金月长廊的侍者。” 王庭的顶端药物能轻易医治任何濒死之人，只不过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待遇。 穿着金月长廊制服的女孩惊喜于重获新生，她坐起身，抬头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 黑发黑眼，标准的古典美人，二十岁左右，很年轻——只不过在星际时代，人均寿命几千年的情况下，年龄早已失去实际意义。 他很漂亮，样貌堪称惊艳。在容貌定向选择技术高度发达的情况下，拥有如此独特长相和气质的人也很少见。 肤色白皙，眼尾上挑。只不过格外冷，总是不苟言笑，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不好接触。 很难想象眼前漂亮的美人为什么要动用如此贵重的药剂，去救一位无关紧要的侍者。 女孩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早已熟知各种利益交换。在发现俭舟简单确认她并无大碍后准备转身离开，分毫不索取时格外心慌——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更何况他后面那个男人面色不善。 “等等！”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背后响起，“女孩”拉住俭舟的衣角：“你们是不是要去金月长廊？” 俭舟：“……” 俭舟看着眼前的“女孩”的脸庞，娇小的身材以及暴露的制服，他对耳麦那边说：“这是男的？” 林迹雾：“哈哈，这也是洛菲亚的特产之一——雌雄莫辨的少年。不然你以为那边的K先生怎么有如此大的反应？” 林迹雾再插一刀：“他大概以为你对这个男孩一见钟情了呢。” 俭舟：“……” 他无视背后K先生充满怨念的眼神，简简单单应了一句：“嗯。” 俭舟转过头，他的长相不算温柔那一类的，比起那些娇嫩的，美艳的花朵，更像是一丛荒原的荆棘，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尤其是他那双漆黑的，看不见底的眼睛。 “有什么事？” 那个男孩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和俭舟对视，他连忙说：“我……我知道金月长廊的一些秘密！” 耳麦那边的林迹雾顿时来了兴趣：“快，让他说说。” 五分钟后，他们得到了金月长廊的内部构造图，包括暗门。林迹雾兴高采烈的收下情报，他准备委托洛菲亚的其他线人，把这些逃生通道全黑了，方便他们劫人跑路。 见俭舟没有离开的意思，男孩咬咬牙，又告诉他们一条从金月长廊到星港，绕开所有守卫，安全离开洛菲亚的道路。非常适合准备从金月长廊抢一笔就跑路的亡命徒。 说完这些消息后，男孩光速从他们面前消失，隐没进人群中。 准备抢人的林迹雾表示非常适用。 林迹雾感叹：“好人有好报啊。” “不过，你要不要去关心一下我们可怜的K先生？” “从刚才开始，他就像被你抛弃的怨妇，一直在远处阴暗的咬袖子。” “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K：[托腮] 舟：[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螳螂捕蝉（一） 第2章 螳螂捕蝉（二） 如林迹雾所说，K待在原地，他没有乱动，但眼神极其幽怨。像是看到自家主人在关心其他的小动物那般，生气，郁闷，但只能暗地散发自己的不满。 K咬着手指，还有长袖，阴暗的盯着地面，还有那位男侍者离开的方向。 看上去他似乎很想动手揍人。 俭舟问耳麦那头的林迹雾：“我要怎么做？” 他很少和活人打交道，游走于名利场的林迹雾显然深谙此道：“你走过去，抱住他，拍拍他的脑袋，安慰他几句。” 俭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有人比他更主动。 刚走过去没几步，K就扑了过来，牢牢抱住他，头搭在俭舟的肩膀上，非常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我们……我们不是情侣吗？为什么要……要和其他人待那么久？” 林迹雾说的没错，K误以为俭舟对那位男侍者一见钟情，甚至不惜拿出昂贵的药剂去救他。 林迹雾：“哇哦，K不是见色起意，他是真心喜欢你呢。” 恋爱中的人会无差别攻击一切靠近自己伴侣的生物，无论是人类，动物，还是机器程序，他们都非常厌恶。俭舟对此早有体会。 K显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不太熟练的控诉着俭舟的行为，说话磕磕绊绊。K颠三倒四的说着，俭舟是他的，一切都是，俭舟只能碰他的脸，只能牵他的手，不可以碰别的，就连推门把手都不行。 他此刻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而俭舟不幸的是他的老师。耳麦那边的林迹雾一直在笑，他让俭舟快点安慰这位心智不成熟的大孩子。还有，下次出门记得戴手套。 俭舟也这么想。 K先生是标准的本地人长相，洛菲亚的量产模特，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窄腰宽肩腿长，符合男性的一切标准。 这长相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金发加上身材高大再加上K先生一边控诉一边扭动，导致他看起来像一只大型金毛犬，在俭舟的怀里拱来拱去。 金毛的破坏力挺强的，俭舟打算让这只金毛冷静下来，摸摸K的脑袋——但是，洛菲亚为什么要把模特设置的这么高大，身高也跟着货币一起膨胀了吗？ 俭舟只能微微踮起脚，揉了揉K那一头金灿灿的头发：“K，我不会再碰任何别的人或者东西，在洛菲亚，我属于你，我是你的情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但落在K的耳朵里，却滚烫的灼烧了起来。 K脑子里只有“我属于你”这四个字，他晕乎乎的，一时间要说什么都忘了：“……” 俭舟是他的。 他的他的他的——他可爱的小情人踮着脚，那张漂亮的脸上似乎隐约带着一丝笑意，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他喜欢的，他爱着的人就在他怀里，俭舟的腰很细，一只手就能揽住。对于K而言，俭舟的身材恰到好处的娇小，他就像一块柔软的糖果，无害又甜蜜——虽然被俭舟杀死的那些人不这么认为。 喜欢喜欢好喜欢…… 想把那些……在夜深人静才会做的事，对他做一遍…… K把他抱的更紧了。 俭舟不太习惯和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这次的拥抱比刚见面的礼节性拥抱更甚，K的手揽在他的腰上，两人贴的很紧。成年男性呼出的温热气体洒在他的脖颈，很痒。 除此之外，俭舟能明显感到K的某个灼热部位活跃了起来，并自以为隐蔽的蹭着他。 俭舟：“……” 如果在平时，他早就把对方过肩摔了出去。但他还没有进入金月长廊，他们需要K。 俭舟只能假装没发现，任由K蹭来蹭去。 还要继续摸着大金毛的脑袋，敷衍的安慰他：“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 “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K越来越兴奋，他趴在俭舟的耳边念着“喜欢喜欢喜欢”，一边把脑袋往俭舟背后转，炽热的鼻息喷洒在俭舟的后颈上，俭舟浑身一僵。 他想伸出手推开K，但基于线人的职业道德，和对美人计的尊重，还是收了回去。 没有被阻止的K越来越过分，他像只真正的金毛，舔着俭舟的脖颈。俭舟穿着高领衣，但K不在乎，隔着衣领亲他，把俭舟的脖颈那一块弄的湿漉漉的。 俭舟客观评价：“像鼻涕虫。” 黏黏的，抓着他不放。 林迹雾纠正：“K是高价值帅气鼻涕虫——为了计划，你忍一忍。” 为了把那个该死的财政大臣抓出来。 俭舟在心底补充。 既然接受了美人计，就要接受后续的一切，比如被大金毛舔来舔去。 K没有停下的意思，几乎把俭舟的脖颈那一片亲了个遍。他的身材比俭舟高大不少，轻而易举就能亲到后颈那一块区域。 当K触碰到后颈一块凸出的软肉时，俭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推开了K。 俭舟的呼吸急促了不少，刚才无论怎样他都没有反应，但被碰到后颈时，几乎快被刺激到流泪。 K的脸上流露出如同孩童般的委屈：“为什么……不让我碰？” 他眨巴着眼，仿佛在问俭舟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没有为什么。 俭舟不打算再纵容K的任何行为，他闭上眼，不想让K发现此时的异样，冷冷开口：“去金月长廊……” 林迹雾：“你告诉他，去金月长廊，让他怎么碰都行。” 俭舟一字不落的转述给K，包括语气。K脸上流露出直白的喜悦，他像只巨大的袋鼠一样挂在俭舟身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他们两人看上去像一对腻歪的小情侣，俭舟觉得有必要问一句：“如果我不幸和这位K先生发生关系，你能申请到多少补偿？” 耳麦那边顿了一秒，林迹雾报了一个让大部分人满意但没法让俭舟满意的数目，他不想和不喜欢的人发生点什么，好在他带了不少麻药。 他们一路腻歪，K像献殷勤的但没那么可爱的大狗，含糊的说着“我喜欢你”，而俭舟一边点头，一边在心底计算药倒一只成年金毛犬的用量。 两人终于到了金月长廊的门口，里面的奢靡外来者难以想象。地面总共五层，建筑悬浮在半空，外界拍卖会上一票难求的宝石被镶嵌在玻璃上，成为平平无奇的装饰。楼层采用王庭当下最新潮的建筑镂空设计，所见者皆屏住呼吸。 女皇陛下的寝宫也未必有如此奢靡，“金月长廊”，竭尽全力的诠释了什么是纯粹的美学。 还有极致的烧钱。 林迹雾：“建造这一栋楼的花费，大概……” 耳麦那边是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过了几分钟后，林迹雾开口：“差不多是全王庭所有警员七百年的工资，包括年终奖、医疗保险，教育险等等。” 他又补充一句：“哦，我没算外面的宝石装饰。” “洛菲亚真是名不虚传……进去吧，里面说不定能见到不少老熟人呢。” K先生有进入金月长廊的资格，但俭舟没有，他只能作为K的情人被带进去。 在这个地方，情人的身份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俭舟混迹过不少灰色地带，他清楚那些娇软柔弱的小情人该是什么样。 K还在黏着他，注意力全在俭舟身上，陷入爱情泥沼无法自拔的人当然指望不上。 于是在K的注视下，俭舟扯开了高领衬衫，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但这还没完，他又往下解了几颗扣子，内里的光景若隐若现。 这样还不足够。 俭舟又瞥了一眼其他人怀里的情人，他们大多衣衫不整，而且脖子上有不少亲吻的痕迹。 所以他又掐了自己几下。 俭舟的体质很奇怪，随便掐弄几下就会留下红痕。不过这也挺好的，至少能成功避免他和K的进一步接触。 K在之前亲他的时候，那些口水流到了衣服里面，现在还未干涸，仍旧挂在他的脖子上，亮晶晶的。 这些液体的触感极为怪异，不像人类的口水，更像是…… 某种生物分泌的黏液。 俭舟感觉不是很舒服，但为了任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能抛之脑后。 他对着早已看呆的K伸出手：“抱我。” 像那些人带着他们的情人一样抱着进门。 这样做才符合金月长廊一贯的风格，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K被俭舟这一系列动作砸的晕头转向，他甚至没去想俭舟为什么莫名其妙掐了自己几下。 俭舟要……要他抱。 K格外兴奋，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几声异样的嘶鸣，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不不不能被发现。 要……要藏好……俭舟会……会被吓跑。 “好……的。” K小声应着，低下头，藏住了自己过于兴奋的眼睛。他的眼球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360度的旋转着，身体内的器官也因兴奋而震动，模特贴身的衣服下似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快……藏起来。 K迟迟没有抬头，就在俭舟以为他太兴奋晕过去，准备想拍拍他时，这只大金毛以非常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把俭舟从地面捞了起来。 只不过K的手不是很老实，他的手没有放在俭舟的腿弯处，而是往上移了不少，让俭舟坐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并且到处捏来捏去。 俭舟：“……” 他决定把麻药的份量加倍。 先做任务。 安静的，漂亮的黑发美人紧贴着金发壮硕的男人，纤细的手揽着男人的脖子，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面无表情的撒娇： “K，带我进门。” K：[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螳螂捕蝉（二） 第3章 螳螂捕蝉（三） 凭心而论，俭舟的表演功底很差，无论说什么都没有表情，但是——按照林迹雾的话来说，其他人在看到这张脸后，会自动帮俭舟脑补背后的意思。 尤其是当俭舟主动示好的时候。 “好……” K迷恋的看着他的脸，舔了舔俭舟左眼下方那一小块皮肤。俭舟不自觉的颤抖几下，在他条件反射想要动手时，K又及时松开，露出他的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俭舟：“……” 俭舟：“……”算了算了。 他就这样被抱进了金月长廊，K像喝醉的酒鬼一样摇摇晃晃，四肢不协调，像是刚学会怎么走路。耳麦那边的林迹雾对此表示担忧，问俭舟会不会从上面摔下来。 俭舟：“还好。” 其实不好。 俭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K比作大金毛，他应该换一种动物，K现在的行为模式不太像文明世界的人类。他痴迷的嗅闻着俭舟的脖颈，时不时舔一口： “好甜……” K不轻不重的咬着俭舟露在外面的一块皮肤，表情极其沉醉：“喜……喜欢……喜欢……好喜欢……” 如此沉默五分钟后，俭舟和林迹雾同时开口。 俭舟：“你是不是损伤了他的大脑？” 林迹雾：“你是不是在身上涂了吸引剂？”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做。 林迹雾道德素质高尚，而市面上也没有什么吸引剂。一切只能归咎于K朝思暮想，见到真人之后彻底失智。 林迹雾：“你不知道，他自从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就像疯了一样，收集一切有关你的物品。好不容易从黑市弄来了一张照片，然后他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你的照片……” 俭舟不是很想听后面这段，他敏锐的抓住了时间节点：“三个月？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我……然后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喜欢我？” “……”林迹雾沉默了几秒，他说，“当然，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尤其对你这种人而言。 ———— 金月长廊第一层是普通游客区，越往上等级越高。他们的任务对象就在五楼赌场。 那是整个金月长廊最穷奢极欲的场所。钱在这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和黑市疯狂的赌场不同，这里没有输红眼的亡命徒，也没有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这只是上流人士的社交场所，仅此而已。 终于到了K和俭舟分别的时刻，K要去顶层办理手续，他恋恋不舍的和俭舟告别。 电梯刚合上，站在门口的俭舟转身就走，去洗手间整理衣物。 林迹雾啧啧感叹：“你真无情，用完就丢。” 听起来怪怪的。 俭舟不想和他拌嘴：“是。” 虽然K有点傻，但他力气大，并且热衷于在俭舟身上留下痕迹。从俭舟解开纽扣后，他的行为更加放肆，原本白皙的脖颈上不可避免的多了几道红痕，覆盖在俭舟拧出来的痕迹上，怎么也擦不掉。 K是蚊子吗？ 俭舟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他不幸的发现腹部，腰还有大腿内侧都被K拧出了痕迹，他问林迹雾：“我能凭借这些痕迹申请补贴吗？” 林迹雾：“可以，只要你愿意拍照取证，上传到内部网络，证明你在任务期间被迫发生了关系……” 林迹雾：“别关麦！我开玩笑的——” 晚了。 俭舟冷漠的关掉了通讯，限时五分钟。 镜子内的青年不苟言笑，看不出任何被摧残过的痕迹，脖子上留下的口水也洗的一干二净。 在做完这一切后，俭舟准备转身离开，却撞上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美人，一个人待在这啊？” 对方的动作极其亲密，十分自然的去扯他的衣扣。俭舟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K，而是某个撒酒疯的游客——他毫不客气的把人过肩摔在地。 “咚”一声重响，被摔在地上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揉揉眼，看着俭舟即将离开的身影：“你……你去哪？” 俭舟没回头。 那人还在喊：“你……你是不是去找K？” 见俭舟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又大喊：“别去了，跟着他不如跟着我——你不想知道K以前干了什么吗？” 俭舟停住了脚步：“你说。” 或许是喝酒太多的缘故，这人踉跄了几回，才从地上爬起来。他自认为帅气的扯了扯衣扣，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昂贵表带。 这位是来洛菲亚撒钱的富商之子，标准的富二代。在星际时代，人人都很注重身材和外貌管理，因此这位富二代的长相符合另一个星系的美容整形行业模范，是另一套模板下的公式化帅哥。 这个年纪的富二代来金月长廊，免不了寻欢作乐。他流连忘返，但后面总有更好的。 看到被K抱着的乌发美人时，他呼吸一滞。昏暗的灯光下映照着俭舟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珠仿若宝石，还有那漂亮的五官——K抱着的是分明一件昂贵的宝石器物，透明无暇，让人忍不住点缀色彩。 看得入迷的不止他一人，富二代喉咙发紧，他大胆的靠近落单的俭舟，即便被摔在地面也还没醒，含糊道：“K……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前几天，和他共事几十年的同事莫名失踪，最后在K的家里发现了骸骨……” 俭舟：“骸骨？” 富二代：“你……想知道？” 他朝俭舟招手，嘿嘿笑着：“你过来……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林迹雾：“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K就在洗手间外面，如果你现在去亲这位富二代，极大概率会导致我们和K的合作破裂。” 俭舟冷静回应：“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你没告诉我，那我大概率会把他揍一顿。” K回到了一楼，他拿着两张入场券，开心的去找俭舟时，结果发现他的情人正被人堵在洗手间，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 “就亲一次……很划算的交易……” “哐！” 俭舟拎着他的脑袋往地面砸——不得不说，金月长廊奢靡万分，就连地板上都镶嵌着宝石碎片。再把富二代拎起来时，他满脸是血，那些宝石碎片上也是，他眼中流露着直白的恐惧。 “滚远点。” 俭舟神情恹恹，富二代连滚带爬的跑了，他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寻死的。 一直围观的K从神情阴鸷到满脸傻乎乎的笑容只用了不到几秒的时间，他围着俭舟转，低下头亲了亲俭舟的左脸。发现俭舟没有抗拒之后，又舔了上去。 他黏糊糊的问：“你……你不喜欢他。” K说的是那个富商。 俭舟“嗯”了一声。 “你不想……不想被他……碰，”K的眼睛很亮，“但是……你……你可以……你允许我碰……” “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迹雾：“哇哦，纯情小男生。” 这个问题简直像在问面包店的老板他的产品是否新鲜。 很难想象混迹洛菲亚各大帮派的红人居然如此腼腆，俭舟按照他所预料的那样回答：“对，我喜欢你。” K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夸奖的小孩那般兴奋。他很高兴，电话那头的林警官也很高兴，并鼓励俭舟多骗一会。 至于俭舟，暂且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你喜欢我……” K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不结巴了，他像久别重逢的大狗狗一样蹭来蹭去，一头金毛被弄的乱糟糟的。他瞥见了俭舟手上沾染的血迹——太脏了，俭舟身上怎么能沾染别的东西。 K一双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俭舟：“我……我帮你弄下来。” “好。” 俭舟以为K打算帮他洗手，至于用词为什么如此怪异，这得归功于K逐渐退化的语言功能。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K单膝跪地，捧着他的手，顺其自然的舔上了修长的手指。 K咬着食指关节的位置，一点点往外扫，将那些血迹尽数卷走，只留下那些透亮的黏液。 人类的肢体真是脆弱。 纤细，柔软的肉包裹着骨骼，很轻易就能弯折，像老化的外骨骼一样易碎。 K直直地看着俭舟，眼神中充斥着爱慕，乖乖的舔着他的手指。 喜欢…… 好喜欢…… 血迹主要分布在食指和中指的位置，还有掌心，区域不小。但K舔的很仔细，他的舌头和一般人类的有不小区别，也许是当地服务行业发达，导致量产模特都选择性的长成这样。 细长，顶端分叉，类似蛇或蜥蜴，能大量分泌黏液，手掌完完全全被浸润在分泌物中。 像是被某种冷血动物缠上，舌头没有温度，湿润的触感透过皮肉，深入骨髓。 俭舟：“……” 他看上去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耳麦中传来林迹雾无情的嘲笑声：“哈哈哈哈……” “动作太慢了，你让K快一点。” 林迹雾还在拱火：“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任务对象大概已经远走高飞，抱上孙子，安享晚年……” K很享受这个过程，伴随着耳麦那头林迹雾的哈哈大笑，俭舟命令道： “别动。” 但K不听他的，他趁机舔了下俭舟的掌心，像羽毛般扫过。 很痒。 俭舟不得已拽住K的舌头，小指勾着K的下巴，迫使他抬着头，制止K下一步的动作。这个姿势对K而言不是很舒服，K轻而易举就能挣开，但是他没有。 他痴痴的看着俭舟，脸上染了一抹红晕，也许是因为窒息。 也许是另一层含义。 林迹雾：“他现在的样子，真像你养的小狗。” “你问问他是不是。” 俭舟：“我可以把你这段话录下来发给他。” 林迹雾笑得几近咳嗽：“咳……别玩了，我们的大线人，快去干正事吧。” K：[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螳螂捕蝉（三） 第4章 螳螂捕蝉（四） 俭舟甩开了K，在一旁洗手，用薄荷叶去掉K留下的痕迹。K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悲伤，很不想让俭舟这么做，但无济于事。 “那老不死的就在五楼，我已经黑入金月长廊的安保系统。到时候把安全门一拉，他无路可逃。” 在明亮的灯光下，俭舟拽起意犹未尽的K先生，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转身朝金月长廊五楼走去。 虽然洛菲亚很自由，但那些老板们可不这么认为，在进入大型娱乐场所之前，必须搜身。 很不巧的是，俭舟带了两把匕首，一捆绳子，还有麻药。 他把这些巧妙的藏在了衣服中，有K的带领，他可以免于被搜身。那些要人命的刀刃紧贴衣物，藏匿的相当完美，避免刺激安保人员脆弱的神经。 “叮”一声，他们来到了金月长廊的 ，这里继承了洛菲亚的本色，奢靡，堕落，狂欢。这是最完美的消费场所，人们迫不及待涌入这里，争先恐后的为珍奇和美色付费。 这里的生意比下面更加具有想象力，穿着火辣奔放的侍者们端着一杯葡萄酒，服务热情主动，想揽过一旁的俭舟，朝他的脸颊侧印下一吻。 俭舟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侍者到底打算做什么，K率先一步出手，他抱着俭舟，凶巴巴的对着那些侍者说：“他是……是我的！” “你不准碰！” 就像护食的小狗。 侍者暧昧一笑，很显然，在金月长廊，只有寻欢作乐和一夜情，没有情侣。他留下了一张名片和飞吻，告诉他们，打算玩点刺激的，可以去找他。 在侍者离开后，K很生气的把名片扔进了粉碎机，势必要盯着名片被彻底打成粉末再走。 “我……我不会找他的。” K小声说：“我只喜欢……喜欢你。” 俭舟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一句：“我也喜欢你。” K看上去幸福的快晕倒了。 “啧啧，有不少熟人啊。” 林迹雾和俭舟共享视角，他对金碧辉煌的场所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来到这片地区消费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 俭舟：“你要把他们全部送进去？” 林迹雾：“哈哈，来日方长嘛。” 赌场内金碧辉煌——物理意义上的，墙壁上镶满了珍贵的，极具研究意义的矿石，一旦拿到外界便是疯抢。王室一度只能在拍卖会上安插人手，提前截取珍贵矿石的来源。 但这些珍贵的矿石此刻却被嵌进墙里，和旁边的塑料片一起作为装饰品，林迹雾在电话告诉俭舟，只要他能随便抓两块塞口袋里，后半辈子财富自由，生活无忧，再也不用为条子卖命。 当然，所有人都这么想，但那些漂亮的侍者们身手不凡。 俭舟亲眼看见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孩从头发中抽出一把刀，单手按住求饶的壮汉，砍下他的一只胳膊。她抬起头，美妙的脸庞上沾着血迹，笑语盈盈：“二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在这赌场里的各个都是人精，俭舟刚把视线移到在地上痛苦打滚的男人时，女孩的笑容可爱的像邻家妹妹：“他出千了，砍断一只手再赶出赌场。二位，可千万别像他这样，坏了规矩啊。” 这里到处都是侍者，在暴露了身份的情况下，把大臣活着带出去几乎不可能。 他们只能智取。 林迹雾非常惋惜：“这位大臣对男人没有半分觊觎，能引起他注意的男人只有一种，有钱有权的傻子。” 俭舟：“……”你在惋惜什么。 林迹雾：“总之，你现在是某位大公爵的私生子，能接触到权利和机密，但对这些珍贵的信息视若无睹。你最在乎的是如何得到父亲的钱和宠爱，去买下你想要的时尚小垃圾。” “我需要做什么？” 林迹雾笑道：“很简单。” “撒钱就行。” 这是俭舟有史以来拿到最充足的经费，能不能赌赢不重要，他只负责把票子撒出去。然后适时的透露自己是王庭某个大公爵的私生子，能接触到权力但没有脑子去使用它。 但凭心而论，俭舟的表演技巧极差，他很难演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满脑子想着怎么抱大腿捞钱的私生子。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输钱赢钱都不眨眼。林迹雾不得不再给他多添加一条设定。 那就是在某场灾难中，俭舟不幸情感中枢受损，导致对什么都淡淡的，没有太多波动。 每输一回，俭舟就要背诵一回林迹雾报给他的台词，他面无表情的假装生气，没有情感波动的讲着其他人的八卦故事，最后结尾点题，为什么那个老不死的公爵不喜欢他这个私生子，如何才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和钱。 虽然这些八卦在外人听起来，只是私生子无理由的抱怨。但内行人一听就能猜出来俭舟的身份，以及——他既然能接触到这些八卦，自然也能接触点别的东西。 在输了几轮后，他们的任务目标如约而至。那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为了避免留下太多个人信息，男人罕见的没有去进行整形改造，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外貌特征。他狭小的眼睛中透着精明的光，仔细审视着俭舟，显然是觉得他的气质和描述中那个私生蠢货对不上。 “他这里有点问题。”一位手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告诉大臣，俭舟情感缺失。 大臣恍然大悟，以旁观者的视角加入了牌局。 在整个赌场，唯一真心实意相信了俭舟那番话的只有K。K不心疼钱，但是心疼林迹雾编出的故事中那个可怜兮兮的俭舟。K摇着俭舟的袖子，小声说：“我……以后……让……让你过上好……好日子，给……给你很多……好吃的。” 俭舟：“你打算从哪弄吃的给我？” K转头，三百六十度看了圈周围，眼神从赌场内每个人身上扫过：“这里……全部……周围……全都是啊。”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下一轮洗牌声中，没人听清。 K傻乎乎的问：“你……你饿不饿？” 俭舟摇头，他没什么胃口。更何况，这赌场内的食物并不干净，多少掺杂了些古怪的东西。 K小声说：“我……我有点饿……想……想找点吃的。”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声带，但俭舟仍旧听清了。 他表示理解：“金月长廊二楼是宴会厅。” “我不想去。” K说：“我不想……离开你。” 他很认真：“一旦……离开了……你，或者……你离开我，我就……再也，找……找不到……你。” “我……我想一直……一直一直看着你。” 说完这句话后，K傻笑了两声：“喜欢……喜欢你。” 俭舟摸摸他的脑袋，K弯下腰，一头乱糟糟的金毛往俭舟眼前凑。 耳麦那边。 林迹雾：“可爱的狗狗。” 俭舟：“他是人。” 林迹雾：“老实说，不太像。” 俭舟：“……” 申请的经费终于用完了，俭舟赢了三局之后一直输到底，他只玩比大小。这是最后一盘，他压上了全部身家，一旦输了，就只能被扫地出门。 反之，如果赢了，那就是很大一笔钱——俭舟还得再玩几局。 “大还是小？” 赌场的侍者优雅的一伸手，请俭舟选择。 俭舟已经砸下了全部身家，按照林迹雾的话来说，他现在应该穷途末路的，激进且疯狂的下注——俭舟精准的把筹码扔进了“小”的那一边，呼吸平稳，手丝毫不抖。 “一定……要……要……赢！” 旁边的K看起来激动极了，他真的很在乎输赢：“加……加油！” 那个好死不死，被俭舟揍了一顿的富二代就在他们对面，他压了“大”，并以胜利者的姿态冲俭舟笑着。他的酒醒了不少，随着理智一起回归的还有他的自信。 “美人，要是这局我赢了，你就陪我一晚上，怎么样？” 富二代轻松且惬意的笑着，毫不在意K的怒视，他晃了晃自己的钱袋子：“你不仅能把输掉的钱赚回来，还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怎么样？” 耳麦那边的林迹雾：“不行，K先生对你太纯爱了，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更何况，把任务目标弄晕后，我们还要安全走出金月长廊，离开洛菲亚。”林迹雾真心实意，“没了K，你要是出门就被打成筛子怎么办？” 俭舟：“……”这才是重点。 在富二代眼里，这位漂亮的贵族私生子转过头，贴身的贵族马甲很好的勾勒出腰部的线条，让人浮想联翩。他的表情很冷淡——听说是因为情感缺失，但情感再缺失的人也会因生理刺激而落泪。富二代等不及想看这一幕，然后被俭舟无情拒绝：“不去。” “我不喜欢你。” 旁边的K瞪着富二代，像发怒的，呲牙咧齿的狗，要不是俭舟拉着他，他恐怕要冲上去咬死这位富二代。 但他的怒火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消解。 那双曾经沾过血，还有半透明黏液的纤细苍白的手揽住了K健壮的胳膊，俭舟像一只可怜可爱的小鸟，依靠着K：“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做这些——” 耳麦那边的林迹雾：“喂喂，我不是让你搂着K的腰，然后再亲他的脸……” 俭舟踮起脚，非常敷衍的在K的脖子周围晃了一圈，假装碰到了K的皮肤——其他人看不到，K已经傻了，沉浸在俭舟主动示好这件事上，他也不在乎，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在“亲”完K后，俭舟高调宣布，他闭上眼，不是很想听自己接下来念的台词：“他才是我的……甜心。” 耳麦那边的场外指挥林迹雾：“你还漏了‘宝贝’两个字。” 俭舟：“没有。” 林迹雾：“我感觉你好像想杀了我。” 俭舟：“没有。” 没有好像。 K：[愤怒][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螳螂捕蝉（四） 第5章 螳螂捕蝉（五） “甜心！” K复读着这个词，他开心的抱着俭舟转了一圈，和这利益场格格不入。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成功的让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他智商低下，顺便坐实了俭舟笨蛋美人私生子的身份。 在周围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最后一盘赌局开了——过程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俭舟在打哈欠，他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唯一激动的只有K，他扒着赌桌，一直念着：“小……小……小……” “开盘！” 指针不负众望的落在了“大”的位置上，俭舟输的倾家荡产。K难以置信的望着赌桌，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K：“我们……我们输了……” 他“呜呜”哭了两声，俭舟摸摸他的金毛脑袋以表安慰。 可喜可贺，在长达二十分钟的输钱后，终于到了俭舟气急败坏准备离开这一出戏。但是俭舟很难演出气急败坏，他只是拧了下眉毛，象征性的表现了下自身的不满，扭头就往外走。 有两人同时伸出手，准备挽留俭舟——一位是他们的任务目标，穿着老派，油光满面，狭小的眼里透着精明的大臣。另一位是那个不知死活，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富二代。 后者显然没把俭舟的话当一回事。作为最后的赢家，他把筹码往俭舟那边一推，朝俭舟伸出手，仍旧不死心：“这些筹码都可以给你，只要你……” 俭舟毫不留情的抄起一旁的筹码，砸在富二代的脸上。 富二代显然被砸懵了头，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鲜血从额头流下，肩膀抽动几番，似乎意识到这样不太体面，周围人都在看他笑话：“我……我去趟洗手间。” 在桌旁把玩筹码的俭舟淡淡的转过头，好像这事和他完全没关系似的。在外人看来，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但仍旧高傲万分。如此情绪化的举动让其他人更加确信，这是位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 望着远去的富二代，K转过头，拉着俭舟的袖子，像是在征求主人同意的小狗：“我……我也要去……去……洗手间。” 俭舟第一反应居然是“我不会陪着你一起去”，第二反应才是K只是单独一个人想去，和他打个报告。 林迹雾：“让小朋友去吧，老师。” 俭舟：“你是不是在笑？” 林迹雾：“没有。” 俭舟：“……”他听见耳麦那边惊天动地的笑声了。 他轻轻点头，K如获大赦，开开心心的跟在富二代后面跑了。俭舟也如释重负，他可不想在弄晕任务目标的时候，旁边还跟着一个黏黏糊糊的K。 赌桌附近只剩下他们的任务目标，那位精明的大臣叫住了俭舟，请他到里边去坐坐，他声称能为俭舟提供帮助。 比如，如何和俭舟虚构的公爵父亲沟通搭线，讨他的欢心。 俭舟欣然前往。 林迹雾：“之后的流程很简单，这个老东西大概率会让你参与一些简单的活动，比如签几个无关紧要的名，或者把文件送去另一个地点，然后允诺你巨大的好处。当然，公爵的傻儿子看不懂文件上的内容，也看不出来他被人当白手套了。在拿到文件后，你就能掏出你的麻药……” “……” 林迹雾：“你们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交谈地点？” 俭舟：“没有，这位大臣把我带到了金月长廊的背面，这里摆满了他的各类收藏品，看不到尽头。” 那位大臣把俭舟带到了金月长廊的另一面，门后是另一个世界。俭舟也终于明白“金月长廊”这个词从何而来——人造的黄金月亮悬在半空，金黄色的粉尘洋洋洒洒，弥漫在空气中，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闪闪发亮。 他们坐在一辆由珍稀宝石打造的敞篷马车上，底下如河流一般缓缓流淌的是牛奶，糖浆还有高级酒水，极尽奢靡。 这是人造的奇迹，明明是室内，天空却和外界如出一辙，就连那轮月亮都如此真实，任何初入此地的人都会忍不住惊呼赞叹。 但俭舟没有。 他简单扫了一眼挂在天上的金月，视线最后落在跪在脚边，充当着器物的服务员。他的脊背上人为的刻出了两道痕迹，洒满了宝石矿粉，鲜艳多彩。他是马车内的桌子，不再呼吸，肺部偶尔抽动几下。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这不是颜料，而是因重金属堆积，将死之人的肤色。 一股诡异的甜味弥漫在半空，这是从服务员鼻腔内传出来的，这股气味俭舟很熟悉，是用来防止尸体进一步腐烂的。 林迹雾：“但他还活着。” 那位大臣注意到了俭舟的视线：“这是洛菲亚当地的量产模特，之前在金月长廊工作过一段时间，想起你心心念念的K了？” 他们长得确实很像——俭舟没有什么表情的回应：“K是独一无二的。” 大臣不屑的“哼”了声，他说：“与其喜欢那个量产模特，倒不如想想怎么去讨你父亲喜欢。” 剩下的时间内，俭舟应付大臣的对话，一边听着耳麦中的声音。这是林迹雾特制的沟通工具，通过脑电波对话，外人听不见。在造型方面，林迹雾别出心裁选择了鱼尾耳钉，中间镶嵌着蓝宝石，非常符合金月长廊的基调。 林迹雾：“资料显示，在你附近的那名服务员曾是金月长廊的表演人员，因事故导致内脏受伤。但合同还未到期，被强制性留在金月长廊继续工作。” 俭舟：“表演？” 林迹雾：“如何把矿物废料吸进自己的肺里。那些贵族爱看这些，吸入之后，服务员整个人都散发着荧光，多姿多彩。运气好的，就能得到一笔赏金，全身而退。运气不好的，重金属沉淀在体内，无法排出，最终死于器官衰竭。” 俭舟：“……” 俭舟：“你抓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干这些的？” 林迹雾不同意：“什么叫干这些的？这可不是挣钱的工作，只是他们的娱乐方式，就和你出门打牌散步一样，仅此而已，这些贵族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而我的娱乐方式……” “就是把他们扔上断头台。” 金月长廊的背面堪称大臣的私人博物馆，周围的那些珍奇异宝都是这位大臣在早些年间收集的，来自各个星系间最珍贵的藏品。 作为爱财的私生子，俭舟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收藏品。 玻璃柜反射的光彩如此耀眼，俭舟想起了被人扔下楼的尸体，还有服务员泛着荧光的，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莫名有些想吐。 这位大臣并没有艺术审美，稀缺的，昂贵的，独一无二的通通往里塞。 这些展览品的摆放也格外简单明了——越贵的，展览柜越大。 在所有的展览柜中，装饰最豪华的是道路尽头，右手边的展览柜。占据整面墙壁，巨大的外骨骼陈列其中，保存的极为完好，就连前端的附肢也锋利如初。 这是异种的骨骼。由于异种已经在四百年前尽数灭亡，留下的遗骸成为了难以求得的珍稀品。 那位大臣还在滔滔不绝：“……看这具骨骼，保存的多么完好，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弄来这么一副异种的骨头！” “这是人类的奇迹！四百年前，铺天盖地的异种入侵我们的领地，它们吃掉途中所有的一切，杀死一批后又繁衍出另一批，无穷无尽。当时大部分人都觉得完蛋了，不少人向异种的首领投诚……” 林迹雾：“他也是投诚之一。如果不是他的下属阻止了他，这片星域已经被异种吞噬。” 大臣喝了几杯高浓度的酒，脑子转不过弯：“……那个人，不对，那个模拟成人类模样的异种首领，叫什么来着？” 俭舟：“零号。” 他垂下眼，轻声说出了那个四百年前，人类避之不及的噩梦。 “对，就是零号！” 大臣又喝了一瓶酒，哈哈大笑：“他那么猖狂……最后……还不是死在人类手中？” “自从他死了之后，异种也跟着销声匿迹……”大臣指着玻璃柜中的异种骨头，有些惋惜，“本来……异种骨头都是多么好的雕刻材料！听说它们的外皮还能用在建筑上，抵御极端气候……可惜全没了！” 俭舟淡淡道：“只要有一只异种存活，就会分裂出无数只。要是它们没死，我们也没法站在这里——您要带我去哪？” 被打断的大臣很不满，他高声说：“难道我说错了？当时多少人想要留下几只异种做研究，明明有抑制异种繁衍的技术，但先锋军不允许！那个独断专行的女人完全不听其他人的意见，指挥先锋军，把异种赶尽杀绝！” 他鄙夷道：“女人懂什么战争，只知道胡搅蛮干，她不过是运气好，才站到了那个位置！” “……”俭舟问耳麦那边：“先锋军的指挥是……林将军？” 林迹雾点头：“是她。” “这孙子当年被异种堵在门里，吓得屁滚尿流，疯狂的按求救按钮，求林将军来保护他……” “后面呢？” “我们的先锋军总指挥，王庭第一元帅，立下赫赫战功的林将军正深入异种巢穴，和S级异种作战，自然是没空理他啦——哦，你问的是这位大臣，他不幸被人救了。” 大臣还在持续性胡言乱语，高谈阔论，而俭舟不得不洗耳恭听，避免错过重要信息，他说： “那确实很不幸。” 舟：[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螳螂捕蝉（五） 第6章 螳螂捕蝉（六） 和中年人交流是痛苦且舒心的，痛苦在于大臣的话语毫无逻辑性，疑似脑梗前兆，舒心在于俭舟神游天外，一句话都没听。 每当周围安静下来，中场休息，俭舟就会点头并赞同：“你说得对。” 如此折腾了一个小时，最后，大臣把俭舟带到了一间空荡荡的书房。 林迹雾没猜错。 这位大臣掏出了一份文件，让俭舟签字，签完之后再把这些文件交到第一星系带的某个指定地点。做完这些，他会给俭舟一大笔钱，外带不少隐形好处。 俭舟拿起文件，装模作样的翻了几下，剩下的懒得看，他也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于是他提起笔，在签字框内一口气签了十几个名，动作果断迅速到让林迹雾怀疑： “喂喂，你平时不会也这样签吧？” 俭舟：“差不多。” 林迹雾念叨着你幸亏碰上了个有良心的老板，否则迟早要被坑一笔大的。 看见俭舟签的这么果断，那位大臣很开心，他把文件和电子版全部交给俭舟，让他带走。这里面是他名下几套灰资产，倒腾几手后才能变成白的。就算被那些该死的条子发现，也只是抓签字人，怎么也抓不到他头上。 林迹雾也很开心，俭舟随身携带录音笔，这位大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未来的呈堂证供。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完成，林迹雾成功黑进金月长廊，替换沿途监控，俭舟随时都能动手。 林迹雾笑道：“来吧，给我们的任务目标一点小惊喜。” 所谓惊喜，就是俭舟藏在怀里的麻药气体炸弹，扔在地上直接引爆，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将陷入深度睡眠。 “铃铃铃……” 就在俭舟准备动手的时候，这位大臣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在前地球时代，使用拨号电话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谈现在。在它响起来之前，俭舟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模型。 听到急促的电话铃响，俭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紧贴在墙壁上，手伸进口袋，紧握着刀柄。 这个点不该有人打电话过来…… 难道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只要大臣脸色不对，他立马动手，强行把任务目标带走。 耳麦那边的林迹雾：“别急，先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听到电话声响，大臣也愣了一秒，随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激动，瞥向电话又瞥向收藏柜。看到俭舟还待在房间内，他不耐烦的挥手驱赶：“快走，我这边还有正事要做！” “好。” 俭舟从善如流，抱着文件推门离开，但没有完全走掉。他在监控盲区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窃听器，贴在耳朵上。 在离开之前，他扔了一个窃听器到书房里。 大臣的反应很不对劲，电话那头大概率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更何况来都来了，按照林迹雾的话来说，有情况更好，没情况的话，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还在用如此复古的拨号电话。 刚戴上窃听器，俭舟就听见那边的大臣毕恭毕敬，态度不同以往： “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交易？” 林迹雾：“哦豁，有情况。” 金月长廊内部有屏蔽器，俭舟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失真。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那边的人声音很好听，温润，轻细，如同微风般柔和：“不如就今天吧，怎么样？” 音色和音调刚好落在了所有人都接受的，喜爱的范围。人们往往会通过声音判断性格——拥有这样的声音的人，一定是同样温柔的，毫无锋芒的人。 没人会对这样的声音起戒备。 但俭舟却下意识按紧了窃听器，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力气大到几乎要把窃听器按碎。 窃听器那边，大臣赔着笑：“……当然可以，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晚上十点。”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声音一字不落的撞进了俭舟的耳中：“也就是……二十分钟后。到那时，我会准时抵达金月长廊。” ……他没听错。 这个声音……俭舟很熟悉。 剩下的对话，俭舟听不太清。他几次想抬起手，把窃听器从耳边摘下来，但手却发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俭舟？俭舟！你怎么了？” 另一边的耳麦，林迹雾似乎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告诉他，如果他没法坚持下去，尽快撤离。 但俭舟却一句话都没说，他什么都没回应。 林迹雾：“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想听里边的声音……至少先把窃听器摘下来吧？” 他说得对。 俭舟深呼吸几次，就在他把手放在窃听器上，准备摘下来时，他听到了一句不应该出现在大臣与那个陌生人之间的对话。 那是一句带着调笑意味的，轻佻的话语，仿佛在俭舟耳边炸开，把他的生活搅得七零八碎： “好久不见，亲爱的，你想我吗？” “……” 俭舟猛然摘下耳边的窃听器，砸在墙壁上！ 窃听器顿时碎裂，俭舟闭上眼，最后那句话是如此清晰，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重复。 好久不见。 俭舟站在背光处，身后就是墙壁，铺着一层毛绒垫子，刺着他的耳朵。仿佛有人贴在他的耳边，亲昵万分： 你想我吗？ 俭舟靠着墙壁，几乎站不住，冷汗早已浸透脊背，脸色比以往更加惨白。俭舟无意识的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几乎把那一块皮肤抓烂，鲜血从指缝中溢出，但仍旧无知无觉。 不…… 不会的。 那个人……他已经……已经…… 他已经死了。 俭舟亲手……杀了他。 俭舟踉跄了几步，下意识想往外跑，却转头撞上了展览柜。鲜血从额头流下，滴在粉碎的窃听器上。 “……” 他闭上眼，慢慢跌坐在地，几乎喘不过气，心脏狂跳，像是一面鼓，咚咚作响。 有什么坚硬的，完好无损的东西被俭舟牢牢捏在掌心，他睁开眼，那是…… 窃听器的电子芯片。 他刚刚从地上捡的。 林迹雾适时的提醒：“在你砸掉窃听器的五分钟前，窃听器就已经因为金月长廊的屏蔽功能而烧坏了。俭舟，无论你最后听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即便俭舟现在意识不甚清醒，但良好的专业素养让他成功安装电子芯片接入网络，录下刚才听到的全部话语。 ——经过对比，记录的通话到交易截止，那个陌生人疑似要在大臣这边购买某样东西。陌生人的声音有些失真，无法通过技术判断对方到底是谁。 俭舟反复听了几遍，确定没有最后那句古怪的，不该出现的话语。 是他的幻觉……吗？ “现在冷静下来了？” 林迹雾单刀直入：“俭舟，电话那头是谁？” “……”俭舟捏着电子板，在指尖揉搓，轻轻摇头：“声音失真，认不出来。” 耳麦那边传来一阵敲键盘的声音，林迹雾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么？你刚才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心率飙升，脑电波紊乱……这是典型的PTSD发作的征兆。” 俭舟：“林警官，我没有任何心理方面的问题。” “那你先松开拳头——J先生。” “……” 俭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的肉已经被抓烂，汩汩往外流出鲜血，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你……知道这个代号？” 林迹雾一笑：“作为王庭的警司，我有权对线人的过往进行追查。” 俭舟：“这不是你的权限。” 林迹雾：“在四百年前那场战斗中，不只有先锋军在抵抗异种——怎么样，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 俭舟沉默着，没有回应。 “总之，任务终止，我会派人去接你，之后的事情和你无关。”林迹雾轻描淡写的安排道，“至于K，如果你很喜欢他，也可以一起带走。让我看看我们亲爱的K先生在哪……” “他怎么还在厕所？看来洛菲亚的暴饮暴食的生活严重损伤了他的身体，就让K先生带你离开金月长廊，想必他不会拒绝……” 在林迹雾念叨的同时，俭舟带着那一卷文件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洛菲亚不愧是洛菲亚，就连洗手间都格外雅致，单人单间，空间极大。保护了**，带给顾客舒心的体验的同时，就连杀人也不容易被发现—— 一进门，俭舟就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被香氛掩盖的血腥气。虽然杀人这事在洛菲亚很常见，但仅限于暗巷，没人会在金月长廊动手。 越往前走，血腥味愈发浓郁。俭舟最后在第三扇门前停下，据林迹雾所说，K进入这扇门后，就再也没从门里出来。 他拉开洗手间门把手—— 好消息，受伤的不是K，而是他旁边那个人。 K蹲在伤者旁边，他的身体已经干瘪了一半，像脱掉的衣服，软趴趴瘫在地上。他的脑袋从中间裂开，像是开花般伸出了两根柔软的，扁形的口器，顶端还挂着从伤者身上撕下来的肉丝。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K的脑袋里伸出另一根触须，堵住了那人的发声器官。 由于它的口器发育的并不完全，前端的牙齿十分钝重，K没办法一次性杀掉人，只能一点点的啃着他的脸。 就这样，那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半张脸被K吃掉。 那个不幸被K抓住吃掉的可怜人俭舟也认识——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调戏他的富二代。 在俭舟推门的一瞬间，两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富二代睁大了眼，表情极端恐惧，挣扎着挥舞双手，向俭舟求救。 而K彻底慌了神，它的口器两边各长着一团鱼卵般的半透明晶状物，在看到俭舟到后疯狂乱转，手忙脚乱的想把自己塞回人类的皮囊中，但越弄越乱。原来的人类身体越来越瘪，K也逐渐露出他本来的样貌—— 两根孤零零的，在空中摆动的口器，它的末端连接着一团模糊的血肉，被一层胎衣包裹，里面乱七八糟塞着内脏、未发育完全的肢体还有附肢。 在口器两边挂着的晶状物是它的眼睛，K把眼睛转回来，身体往富二代那边挪，拼命想遮住富二代的惨状，但没能成功。 它小声对俭舟说：“对……对不起……我……我饿……” “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K：[求你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螳螂捕蝉（六） 第7章 螳螂捕蝉（七） K是如此可怜，两根口器不自觉的缩成一团，那些眼睛也垂了下来，像是犯错的小孩，等待俭舟的责备。 他看见我真实的样貌。 他……他不理我了。 K惶恐的想着。 见俭舟没说话，它试探性往前爬了一点，抱住了俭舟的脚踝，像只小动物一样蹭蹭他，口器上还挂着从富二代脸上扯下的肉丝和血块。 看……看看我…… 好不好？ K眨巴着很多只眼睛，怯生生的抬头看着俭舟。 俭舟没有理会。 他在看着那个被吃掉半张脸的富二代。 那双黑沉沉的眼中流转着异样的情绪，即使是一闪而过，K也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份情感。 那是人类对……同类自发的怜悯。 人类在看到同类惨状后，不由自主的悲伤——K很熟悉，他们下一步会变得恐惧，恐惧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会……变得极有攻击性。 异种的本能在警告K，人类是脆弱，多疑的生物。他们感受到恐惧后，会毫不犹豫对异种下手，K会被他们杀死。 唯一的方法就是—— 杀死所有目击者，重新披上人皮，混进人类社会。 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K。 生存的本能窃窃私语。 就像你当初杀掉真正的K，吸干他的血肉，披上他的人皮那样。 杀了俭舟……和那个该死的富二代！ 异种举起它唯一发育完成的器官，那两根细长的口器，还有旁边挂着的，黏连着液体的眼珠。口器周围分布着纤细的绒毛，它们分泌着高强度的腐蚀性液体，只要几秒就能把人完全溶解，变成一堆粉红色的，冒着热气的血肉。 K的口器竖了起来，摆出一副攻击姿态—— 几秒后，它们又软了下去，收起了所有剧毒的绒毛，只是蹭着俭舟的裤脚。 他…… 他说过……他喜欢我的。 对……对吧？ K又期冀，又惶恐。 在K逐渐失去信心，慢慢绝望之时，俭舟忽然蹲下身，摸了摸底下那一团模糊的血肉。 被胎衣包裹着的肉块和器官凝滞了，它们不再蠕动。 K呆住了，更让它震惊的还在后面。 俭舟轻挽过它的口器，丝毫不在意上面有多少脏东西，像是怀抱着恋人那般轻声说：“是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 洗手间明亮的光线从头顶洒下，这一幕格外诡谲。丑陋的，发育失败的，令人恐惧的怪物被漂亮青年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深爱着的恋人那般亲昵。 地砖反射着这一幕的光景，K看清了自己丑陋的样貌，它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从原来的人类皮囊里钻出来，它现在……它…… K有点别扭的转过几十只眼睛。 它长得很……丑。 但俭舟并不介意。 他轻轻抚摸着K的胎衣和外皮，淡色的唇一张一合，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 这大概是K听过的最动听的话语，它有些飘飘然。 俭舟的手指从悬挂在口器周围的眼珠中穿过，那些破碎的，不安的眼珠格外亮。 那些暗蓝的，如同海滩波浪般的黏连眼睛望着俭舟，它们不再因为害怕而抖动，眼中充满了希冀。 它们就这样看着俭舟，过了好半天，K才开口：“真……真的？” 俭舟：“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K欢欣晃动着口器，像是被风吹过摇曳的盆栽：“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喜欢我？” 俭舟“嗯”了一声：“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K摇晃着胎衣内未发育完全的器官，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在傻笑。 “哇，俭舟，很不错嘛，即使我们的任务对象变成这样，你还能稳住它的情绪。” 俭舟：“我是在保护金月长廊的安全，林。即使是最畸形的异种也有着不可预估的破坏力，即使K没有任何尖利附肢，它口器上的绒毛一样能将人类融化。” K正蹭着俭舟的手，像一只依偎着主人的小狗。俭舟摸摸K口器上的几根触须，K高兴的扭来扭去。 耳麦那边林迹雾的声音断断续续，信号不是很好：“我相信您的素质，不过嘛，异种的事情先放一放。至少目前为止，它还是那个K——您能不能劝劝它把K的皮穿回去，我们是刷K的脸进来的，也得刷K的脸出去。他要是穿不上皮，你估计要被金月长廊的侍者们大卸八块……” 他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转向了正在努力把自己重新穿回人皮的K，它知道怎么和人类相处，很自觉地重新变回人类。 但是它失败了。 原来的外皮太破旧了，K在钻出来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如何弄回去，此刻它正躺在洗手间的地板上融化，K非常急切的想变回之前的金毛犬，于是结果惨不忍睹，它的口器上还挂着一小块组织，转过来，委屈巴巴的看着俭舟。 K呜呜两声：“我……我好……没用。” 林迹雾：“确实。” 俭舟：“……” 事情还有转机，俭舟还不会变成八份，他冷静问：“你能不能拟态成原来的K？” 所有异种出生就会拟态，它们能伪装成周围的人类。 拟态能力和异种的等级挂钩，越低级的异种越原始，只有基础的生存本能。高级的异种拥有更高级的思维，甚至有一部分能理解人类的情感。 K的情绪是如此生动，它的等级应该不低，但它只是茫然的看着俭舟，仿佛听到了一个全新的词汇。 “ni ni tai？” K结结巴巴的模仿着俭舟的口型：“什么是……nitai？” K居然不知道怎么拟态，这简直就像人类不会呼吸一样离谱，无法呼吸的人类无法活下来，异种也是如此——它是如此畸形，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更别提拥有如此灵动的……情感。 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俭舟忽然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像一颗盆栽那样晃动的K凝滞了，它像听到了什么很古怪的事情一般，愣了几秒：“就……就是喜欢！” K用两根口器比了个爱心：“在……在胚胎里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是……是刻在基因里的喜欢！” 俭舟：“……” 他猛地揪过K比心的口器，力度大到指节泛白：“谁的基因？你继承了谁的基因？” K被俭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它还没来得及收起口器上攻击性的绒毛，它们有毒，俭舟白皙的皮肤上迅速起了红点。 它……它闯祸了！ K沉浸在不小心伤害了俭舟的悲伤中，它呜呜两声：“我……不知道，我一睁眼，就看到了……K，他在喝酒，倒在了我旁边……于是，我把他吃掉了……” 它小声说：“我吃了很久很久……没有牙齿……咬不动，还不能伤害他的外皮。” 这下在场的几位人类脸色都不好看，地上的富二代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吓得直接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俭舟一言不发，而林迹雾在叹气：“我还以为，自零号死后，异种不会再繁衍了呢，这下麻烦了。它们的繁殖能力堪比虫群，这一批的新生异种估计数量不少……” 没人希望自己的工作量无缘无故的增加，即使是一个自称王庭C级警司的小卡拉米林迹雾。 现在他们安全离开金月长廊的方式只剩下两种，一是强行冲出去，二是让K再吃一个人，比如旁边的富二代，让K带着俭舟出去。 第二种方式有点不太人道，而第一种方式有点不太现实，但他们只能这么做。 俭舟手边正好有个箱子，他把K团吧团吧塞了进去，告诉K不要把旁边的文件吃了。K小心翼翼的缩成一团，因为俭舟告诉他，他们马上要私奔，去一个有大泳池和漂亮山脉的温暖星球，K喜欢那个地方。 它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嘿嘿”地傻笑着。 俭舟：“你打算怎么处理K，林？” “鉴于K先生确实给了我们不少帮助……” 林迹雾诚恳道：“高能射线可以在一秒之内毁灭异种的躯体，没有任何痛苦。” 他们离开了洗手间，至于那个富二代——麻药派上了用场，俭舟弄晕了那个可怜的富二代，他带着绝望和恐惧睡去。俭舟帮他叫了救护车，待会有医护人员来到这里，希望发达的医美技术能帮助他重振旗鼓。 然后俭舟刚出门，就看见金月长廊的侍者们抓住了一个侵入者，他们把他砍成很多块，每人手上都有一块。俭舟怀疑他们是否有某种业绩，每天杀多少人就能得到提成。 俭舟不想变成他们的奖金大礼包，K也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它突然聪明了一回，小声问：“……是我……带你进来的。” 俭舟：“嗯。” K犹豫道：“……现在……我没法把你带出去了，你会不会……” 也被他们杀掉？ 某种可怕的，古怪的念头忽然攥紧了K，它沉闷的喘不过气，从手提箱中，一只眼球钻了出来，它死死盯着变成了碎片的人类，它的神经相当发达，并且无师自通学会了人类的一种独特的情感： 恐惧。 还有联想。 它在试图把地上那堆东西换成俭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待在手提箱内的K突然变得暴躁无比，它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事实。它拼了命的想从手提箱内挣扎出来，带着剧毒的口器在挥舞，它要把在场所有人都变成一滩血水。 手提箱内发出巨大的砰砰声，在那些侍者转过身之前，俭舟迅速缩到了一个角落，K的大半部分身体都流出了箱子，它有点像非什么流体——俭舟不合时宜的如此想到。 他挽住了暴躁的K。 俭舟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容很浅，嘴角不自觉的弯起，这副表情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他在K的口器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温柔的说： “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舟：[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螳螂捕蝉（七） 第8章 螳螂捕蝉（八） 让异种晕头转向的方式有很多种，包括但不限于毒药，重型武器，或者一个轻柔的吻。 K顿时安静下来，它的大脑仿佛在放烟花，好像要融化了。 “别害怕，我们会离开这的，”俭舟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他说，“我保证，等到我们离开这颗星球，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我和你，一起在那里生活，好不好？” “……” K还在傻笑，“好，好，好啊……” 它沉浸在亲吻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他身旁的那个人类的表情，自俭舟说完那句古怪的话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指甲不自觉的攥进肉里，瞳孔缩小，愣愣地盯着某处发呆。 “俭舟？” “嗯。” 林迹雾喊他一句，他就应一句，但仍旧在发愣。 过了很久之后，俭舟才缓缓地眨了眨眼，过长的，卷曲的睫毛像是一柄小小的扇子。 “我在这。” 林迹雾：“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俭舟，我联系了一位洛菲亚的黑商，他能送你安全离开。” “……” 俭舟心不在焉的应着：“哦。” 他迈开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过了多久？” “你是指你从进入洛菲亚开始？大概过去了……” “不。” 俭舟：“我是说……” “从那位大臣接电话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俭舟现在的神色很不好，这位黑发的，不苟言笑的美人像是正在经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一般，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 林迹雾：“J，你在发抖——要不我们还是让K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吃掉，怎么样？” 俭舟没说话，他知道林迹雾在开玩笑。 林迹雾笑了声：“看来你不接受……或者我亲自来洛菲亚，卖身给金月长廊的老板，我应该比那些量产模特贵不少，能把你赎出来了。” “……”俭舟终于开口：“林，王庭不会同意的。” 林迹雾相当同意：“我也觉得，王庭没有我是一种损失……好了，那些侍者去别的地方了，俭舟，我们走吧。” 谁也没再提时间的事情，箱子里的K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俭舟的异样，K很心疼，它望着俭舟发红的手背，以为是自己把俭舟戳疼了，想学人类那样吹吹气，但是它没像样的嘴。 这一路上，林迹雾变得格外活跃，他不停的叭叭：“听说异种们都能认出自己的同类，你问问K……” 他把这句话复述给了K，得到了K的一个清澈的，干净的，蠢蠢的眼神：“同……伴？” K突然想到了什么，它果断撒谎：“不能！” 它悄悄伸出口器勾着俭舟的手，像是生怕俭舟和谁跑了一样。 俭舟面无表情的朗诵林迹雾递给他的台词：“别紧张，我还是喜欢你的。只是……如果你的同类还活着一天，你就会多受到一天的威胁，现在我有一个办法，让你的同类全部消失，只要你帮忙找到它们……然后我们再离开这，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K傻傻的，它似乎完全意识不到俭舟能杀掉它的同类，自然也能杀掉它，它高兴的点点头：“好，好哇！” 它满脑子只有俭舟和它一起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于是挥动着自己的两根口器，像蜜蜂的翅膀一般高频率的振动。 口器下连接的薄膜正在颤动，K很认真的找了半天，最后小声说：“我……我不会……找不到。” 林迹雾：“它好没用哦。” 很明显，你不能指望畸形儿能做什么事情，光是活着和杀人，K就已经竭尽全力。 俭舟拎着箱子走到电梯口，等待电梯。 K从箱子的缝隙中挤出了一只眼睛。 因为快要离开金月长廊，它看上去很高兴。K在认真盘算自己的未来：“我……我喜欢水……在……在水里很……很舒服。” 俭舟告知的私奔目的地是一颗海洋星球，旅游度假圣地，但是花费高昂。 K：“我要……要赚钱……钱，买，买游泳池！” K看中了这颗星球上的一栋豪宅，自带超大豪华泳池，它喜欢水，就像人类体内的各种液体一样，躺在里面很舒服。 俭舟：“你打算怎么赚钱？” K不说话。 俭舟淡淡道：“你打算把其他人吃掉，然后抢走他们的钱，对吗？” “……” K小声说：“没，没有这么想。” K是一个很单纯的异种，它在说谎的时候会比之前红一点，开始淡粉色的K现在已经变得通红，颜色就像被啃掉半张脸的富二代，从凹凸不平的缺口处流下的血。 K感觉俭舟似乎可能有点生气，它惴惴不安的在手提箱内晃动，半晌后又指着走廊里的一张海报：“那……那是……什么？” 电影海报上画着一男一女，他们在热情的拥吻，男人深情的对女人说—— “我会一直保护你，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挡在你的身前。” 俭舟念出了这段广告词，K有样学样，也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挡在你的身前！” 在它简单的思维逻辑里，说完这段话之后，广告牌上的人就吻在了一起，所以俭舟也应该和它接吻。 它亮晶晶的看着俭舟，羞涩的伸出自己的口器，想要得到一个像电影海报主角那样的吻。 就在K把口器伸出来的时候，灯灭了。 整个赌场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一阵沸腾的叫喊声： 有人在抱怨：“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样对待VIP客人的？” 而侍者慌慌忙忙：“控制室在哪？快把灯打开！” 俭舟转头想走应急通道，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这次停电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侍者们正在排查进出金月长廊的人员！ 俭舟低声问：“林，这次停电是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快走，这里不对劲！” 俭舟和箱子里的K都在祈祷侍者不会发现他们，但是很可惜，他长得真的很引人注目，以至于侍者越过人群，一眼就锁定了拿着手提箱的俭舟。 侍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停留的程度远超过了对嫌疑犯的检查。原本紧张的林迹雾突然哈哈大笑大喊一声有戏，而俭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神暧昧的侍者。 “先生——” 侍者故意拖长了语调：“请交出您的通行证明。” 那自然是没有的。 面前的漂亮美人神色冷漠，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烦躁，只是一闪而过：“是K带我来的。” “哦——” 侍者又暧昧不明的拖长了语调。 “那么K呢？K先生在哪里？” 在我的箱子里。 俭舟当然不能这么回答，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让开。” 俭舟神色恹恹，他似乎完全读不懂周围紧张的气氛：“我还有事，先走了。” 但是侍者拉住了他的手，动作已经完全超过了检查的范围，这位另一个型号的量产模特较为高大，完全把俭舟纤细的手指包在他的掌心，从小指抚摸到食指，最后扣住了俭舟的手。 侍者笑的有些恐怖，他阴恻恻道：“那你就是交不出通行证明。” “你知道闯入金月长廊的下场吗，美人？” 林迹雾：“我给你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 俭舟：“谢谢，我知道。” 箱子里的K已经炸成了一颗刺球，它恨不得现在就把侍者吞掉。俭舟悄悄在它的眼球上写了“泳池”两个字，于是K又屈辱的安分了，但仍旧保持着刺球的形态，气鼓鼓的待在手提箱里。 ……不能出去，否则…… 一切都完了！ 黑发的，漂亮的像苍白的完美人偶的青年转过头，他被抓的也有些不舒服，试了几次也没抽出手，最后只能冷冷回答：“不知道。” 俭舟有点想知道自己的死人脸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他看到侍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在这个极为紧张的时刻，他突然也有点想像耳麦那边的林迹雾一样放声大笑。 但他的表情向来只有几种。 侍者抓得更紧了，他瞥向了那边的一个幽暗的小房间，音色有些急切：“不知道？那就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的把俭舟往那个房间拽，还有箱子里气鼓鼓的K。 林迹雾：“我来解释一下，他其实是想……” 俭舟：“谢谢，这个我也知道。” 房间不大，似乎是员工休息室。侍者举着一盏灯，让俭舟看清了全部——中间摆放着一张奢华的，柔软的大床，旁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辅助道具，看来他平时没少干这事。 那些在赌场里失去一切的人——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还能失去什么，随着一声落锁，侍者急切的把这个还不清楚状况的美人按进柔软的棉絮中。 他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软，腰肢纤细，腿胡乱扑腾两下之后就安静的待在身侧。他漆黑的眼睛中还带着些许迷茫，侍者爱看这些人眼里的恐慌，看他们如何从抗拒到顺从，但是这回他却移开了目光。 那颗黑沉沉的眼珠中，什么都没有，无法反射出任何光线，极度令人不适，尤其是在黑暗的环境中。这位漂亮的，引人注目的青年，简直就像，就像…… 鬼。 不知为何，侍者甚至无法为这个字加上任何修饰词，他移开了目光，那种古怪的，非人的感受瞬间消散。 侍者像一头兴奋的动物——俭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被自己的低级欲念控制了大脑，他似乎在咽口水： “你不知道……那个K，他把你带进来，按在旁边亲的时候，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看，又有多少人想把K拉开……” 林迹雾：“真的吗？你问问他还有谁看上你了，看看能不能把你一路送出门。” 俭舟：“……？” 直到现在，被他抓过来的漂亮青年都没什么反应，他就像任人摆布的人偶。 ……说不定K也是这样，把他骗到手的呢？ 摆弄一个不会反抗的娃娃，也很有意思。侍者愈发兴奋，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背心夹克，挂在腰带上的武器——在那些武器扔到地上的那一刻，青年突然活了过来。 在这几秒之间，一切天旋地转，原本像花瓶一样的青年轻而易举掰折了侍者的手，他正处于上位，死死捂住侍者的嘴，低声道：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把他们都喊来。” 侍者刚准备大喊，就看见俭舟从腰间抽出一把刀。 刀尖抵在侍者喉咙处，威胁性的往上划拉了几下，蹭破了外面那层皮肤，渗出了几滴血。 侍者顿时不做声了。 俭舟动手很有分寸，他知道怎样让对方最大程度感受到即死的威胁。 “第二，告诉我怎样离开金月长廊。” “还有，为什么会停电？” 舟：[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螳螂捕蝉（八） 第9章 螳螂捕蝉（九） 一分钱一分货，金月长廊高薪聘请的侍者也不是好惹的。他没被吓到，而是慢悠悠的点头，从why里面选了一个yes。 模棱两可的回答。 在这个时候，侍者甚至还有心思想着刚才没干完的事情，从下到上打量着骑在他身上，桎梏住他的行动的俭舟，“啧”了一声，腔调像蛇一样滑腻恶心：“你想出去？我当然可以带你走，要不……” 俭舟打断了他：“为什么会停电？” 侍者不说话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俭舟——这会他也想明白了，俭舟不会在这里杀掉他，百害而无一利，他还要依靠自己才能离开金月长廊呢。 他想谈判，但俭舟不是很想。 此时俭舟久违的有些烦躁，心烦意乱，他的头很痛，与此同时胃部拧成一团，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在他的脑中旋转。 俭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或许是……焦虑？从听到那通电话开始，他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是他得……从侍者那里问出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侍者想要什么，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比起出生入死，能靠出卖美色解决问题是一件好事。甚至于他的上司，林迹雾有时候也不得不做这个，外貌也是一种武器，动人心弦——俭舟在说服自己。 就像对待K一样，而且侍者比K更符合人类的审美，更容易上手，他只需要一些亲密的示好，像这样见色起意的人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只需要一些更直白的，更露骨的，比如说…… 现在俭舟更想吐了。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线人最基础的心理素质， 讨好他。 不要。 讨好他。 不要。 杀了他。 不要。 有人在他的脑子里吵架……没多少时间了，快做出决定，难道他在等什么人帮自己做决定吗？ 在头疼中，俭舟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眉毛挑起，嘴角不自觉的弯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温柔的笑容，像是慈悲的圣母。就连漆黑无光的瞳孔中都泛着点点水光，看起来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侍者也愣住了，随机一阵疼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慈悲的，温柔的，像是人偶一样美丽的青年举起匕首，狠狠扎入侍者的腹部。刀尖刺入血肉，这个位置很好，不会伤及任何内脏，能最大程度的让人痛苦。 他拿起旁边的毛巾堵住侍者的嘴和鼻腔，轻轻说： “告诉我，金月长廊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者“呜呜”说不出任何话，此刻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惊恐，打碎的玻璃，疼痛像蔓延的裂痕那样爬满了他的大脑，他说不出话，俭舟也丝毫没有把那些毛巾挪开的意思。 相反，他似乎被侍者这样的滑稽动作逗笑了。 他把匕首从一滩烂肉中抽了出来，抵在侍者的眉心：“你还不打算说吗？” “……” 事已至此，侍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青年根本不打算得到回答，俭舟只是想折磨他。 而在金月长廊工作的侍者也很清楚，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刀刃在他的眉心，划开了一个小口。 俭舟拽住了侍者额头上被划开的一小块皮：“我听说，为了方便下一次整形，接受过改造手术的脸都非常的……易碎。” “轻轻一撕就会掉下来。” 他的神色是如此温柔，就像在面对情人时诉说的絮语：“你害怕啦？” 此时俭舟处于一片混沌中，他有些头疼，眼前的侍者在他眼底形态扭曲，没有任何该有的形状，一切都天旋地转，他在发呆，他好像在说话，但是他没有张嘴。 他听到自己在说： “别怕，你看，你的这张脸，应该动用了最先进的整形技术，为了保证使用者的安全，没有再采取以前整张缝合的方式，而是拼接，也就是说——你的脸是很多个不同的优秀模型拼起来的，对吗？” “那就麻烦了，我还以为能轻松解决呢，你说……我要划多少刀，才能把你的整张脸剥下来？” 那些声音似真似假的在他耳边响起，俭舟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分不清这些话到底是谁在说……是他自己吗？应该不是吧……他不会……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从来没有折磨人的癖好，那些人……他们刺耳的，极端的尖叫，他们很……疼。 他不喜欢……这种声音。 他想捂住耳朵，但是却完全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他看到自己拿着刀，还有一张紫色的，像茄子一样的脸。 茄子被切成小块了，还有一个狭小的，像棺材一样的房间，还有泛着古怪气味的床，还有…… “俭舟！” 另一头的林迹雾毫不犹豫按下红色按钮，一阵轻微的电流从那一枚鱼尾耳钉释放，瞬间遍布俭舟全身。与此同时，他的嘴里泛起一股苦味。 这是王庭特制的生物电流，能迅速唤醒佩戴者的意识，但代价是在未来的一个月内，使用者无法品尝到任何食物的味道，这种令人作呕的，药剂般的苦味久久无法消散，甚至有概率伴随终生。 俭舟眼中的怔愣一扫而空，他像是突然清醒了般，连忙后退几步：“……” 他眼里倒映着侍者此刻的惨状，侍者因窒息而脸色发紫，正在大口喘气，额头被划开了几刀，正在往下流出鲜血，当然这还不是很严重的。 他的脸惨不忍睹，腹部已经被血液浸透，俭舟愣愣的看着他自己造成的伤口——无论是作为赏金猎人，还是王庭的线人，亦或是……J，俭舟都见过不少死人，这只是伤者，这只是伤者—— 这是他造成的。 俭舟退到墙角，他慢慢的跌在地上，捂着痉挛的胃部，强行忍住了呕吐的**。 林迹雾开口：“你刚才就像是……” 俭舟闭着眼，脸色惨白：“……PTSD？” “不，”生活在星际时代的林迹雾说，“是鬼上身。” 俭舟莫名笑了下，但幅度很小，几乎看不见。 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林迹雾从不过问他身上出现的任何异样，这或许是一种……贴心的表现。 “既然恢复的不错——审讯还得继续，不过嘛……” “我刚刚写了份稿子，俭舟，想不想把它念一遍？” 在专业人员林迹雾的指导下，俭舟成功从侍者嘴里问到了金月长廊的异样缘由。在离开前，俭舟顺便用麻药弄晕了他。 侍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如果他能顺利活下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估计不会再猎艳了。 “……我们现在必须得去那位大臣的办公室。” “金月长廊的控制室在他的办公室内——这什么鬼布局，把控制室塞卧室旁边，装置嗡嗡作响堪比施工现场，他睡得着？算了……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停电，原理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就是有人破坏了金月长廊的电路，在一系列连锁反应下，金月长廊的所有门都锁了，谁也出不去，现在这里就是一座孤岛。” “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去他的办公室，把应急钥匙偷出来，开门然后溜之大吉。” 俭舟头还晕着，顺口问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能从窗户出去？” “你见过哪个赌场有窗户？顺带一提，金月长廊的墙壁是行星级别的防御材料，一般的炮弹都对此无效，我们只能去偷钥匙。” 俭舟：“……”也是。 他正走出门，门口趴着一只圆滚滚的异种，K伸长了口器，把眼球挤到口器顶端，四处张望。 俭舟在进来前把手提箱扔到了外边，他很清楚待会侍者要干什么，如果把K带进去，它可能会忍不住冲出来一口把侍者咬死。 在他推开门的瞬间，门外的K扑了上来。它真的很像一只大金毛——只不过现在是粉色的，它好像在哭，在黑暗中待久了，异种也会害怕，只不过它担心的是俭舟。 眼球们紧张兮兮的在俭舟身上挤来挤去，在确定俭舟没事后，“嗷呜嗷呜”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这又是从哪学来的声音。 K闻到了俭舟身上那股属于金月长廊的气息，它又慢慢的鼓了一点，绒毛竖了起来，摆出攻击态势，想把气息的源头消灭掉。 但发现俭舟难看的脸色后，它又软了下来，小声安慰俭舟：“你下次……不要……这么做……” K伸出口器，勾住俭舟的手。这次它很小心，把所有带毒的绒毛都收了起来，没有伤到俭舟半分。 俭舟原以为它要表现占有欲，但K只是低下头：“会……受伤的，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只有K一如既往的傻。 俭舟看着怀里一滩丑陋的肉虫——说这玩意是虫都侮辱了自然界进化的奥妙。K只是一滩……不成型的肉而已，它和那些同胞相比，就像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已经溺死的，被抛弃的胚胎。 俭舟觉得他比侍者可爱一点，他的心情莫名好转，就连头也没那么疼了，胃部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痉挛。 他轻声说：“好，我不会……有事的。” 他摸了摸K的脑袋。 林迹雾对此评价：“它比我善良。” K：[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螳螂捕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