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性证据》 第1章 不是来参加道德竞赛的 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审判庭,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傅向宁站在公诉席后,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聚光灯下烘烤的木头。旁听席上百来号人,眼神各异,有悲愤的家属,有猎奇的媒体,还有纯粹来看热闹的市民。他悄悄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审判长,”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本案并非简单的激情杀人,而是一场长达数年的精神与肉rou体虐待的最终结局。" 他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证据:邻居听到的哭喊声,林薇日记中的恐惧,医院的验伤报告…… 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时,被告辩护律师站了起来。 "审判长,我对公诉方这个...呃,情节完整的故事,有点小小的不同看法。" 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却清晰地传遍了法庭的每个角落。 傅向宁抬眼望去。 辜野。 这人他听说过,律政界的传奇,专接那种正常人不敢碰的案子,而且总能赢。传闻他长得好看,但傅向宁没想到能好看到这个程度——深灰色西装像是长在他身上,衬衫领口随意敞着,整个人散发着"我刚从时尚杂志封面走下来"的气息。 最要命的是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的当事人李锐先生,"辜野踱步到陪审团前,姿态轻松得像在自家客厅,"在公诉方的描述里,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而林薇女士,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无奈表情:"但现实生活很少这么...黑白分明,不是吗?" 傅向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来了,经典的"灰色地带"论。 辜野开始展示他的证据:林薇的精神科就诊记录,大额消费账单,甚至一段经过处理的监控录像,显示林薇曾对李锐动手。 "我们承认,李锐先生在那天晚上失去了控制。"辜野的语气变得沉重,"但这是谋杀,还是两个深陷痛苦关系中的人酿成的悲剧?" 傅向宁握紧了拳。他讨厌这种把暴力美化成"感情纠纷"的把戏,但又确实无法反驳。 休庭时,傅向宁正在整理文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傅检察官,"辜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刚才陈词的时候,表情严肃得让我想起我高中班主任。" 傅向宁僵住了。 "辜律师有何指教?"虽然心里真的很烦燥,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 "指教不敢,"辜野歪着头打量他,"就是觉得你太严肃,让我很想给你讲个笑话。" 傅向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辜野已经退后一步,眨了眨眼:"开玩笑的。下午见,傅检察官。" 看着辜野潇洒离开的背影,傅向宁第一次在法庭上产生了追上去揍人的冲动。 中午的法院食堂热闹得像菜市场。 傅向宁端着餐盘,精准地避开了三个正在热烈讨论案子的同事,两个试图跟他搭话的实习生,终于找到了个安静的角落。 他刚坐下,一个阴影就笼罩了他。 "真巧啊傅检察官,"辜野端着餐盘站在桌边,笑容灿烂得不合时宜,"我能坐这儿吗?" 傅向宁看着空荡荡的食堂,又看了看辜野那张写满"我就是故意来找你"的脸,默默把差点说出口的吐槽咽了回去。 "如果我说不能呢?"他低头继续看着餐盘,假装对面坐着的是一团空气。 辜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笑着说:"那我会很难过,然后坐下吃饭。"。 吃了几口,他突然把一杯冰美式推到傅向宁面前:"请你。" 傅向宁盯着那杯咖啡,像盯着一个定时炸弹。 "谢谢,不用。" "怕我下毒?"辜野挑眉,直接拿过吸管戳开喝了一口,然后又推回来,"喏,试毒完毕。" 傅向宁看着那根被辜野含过的吸管,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塌。最终,在一种"不能输给这个奇怪的家伙"的奇怪心理驱使下,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辜律师上午的辩护很...精彩。"傅向宁试图把对话拉回正轨。 "精彩?"辜野眼睛一亮,"这是在夸我吗?傅检察官终于承认我的才华了?" "我是在陈述事实。"傅向宁面无表情,"但通过抹黑受害者来为施暴者开脱,这种手段令人不齿。" "哇哦,"辜野夸张地捂住胸口,"''不齿''这个词真重。傅检察官,容我提醒你,我的工作是确保我的当事人得到公平审判,不是来参加道德竞赛的。" 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再说了,你真的觉得这世上的事都能用''好人''''坏人''来区分?" 傅向宁正要反驳,辜野突然指着他的餐盘说:"你西兰花没吃。" "什么?" "你餐盘里的西兰花,一口都没动。"辜野一脸认真,"你看,连吃饭都要按规矩来,先吃米饭再吃肉,最后吃蔬菜,结果蔬菜一口没碰。傅检察官,你这人活得也太按部就班了。" 傅向宁看着自己餐盘里确实被冷落的西兰花,一时语塞。 "生活就像这盘菜,"辜野拿起纸巾优雅地擦嘴,"有时候你得允许它有点混乱。比如,和你的对手一起吃饭,喝他请的咖啡,承认世界上存在灰色地带..." 他站起身,拍了拍傅向宁的肩:"顺便说一句,你刚才试图反驳我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比起诉书有趣多了。" 看着辜野离开的背影,傅向宁第一次意识到,他遇到的可能不只是个难缠的对手,更是个...神经病。 而且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神经病。 他低头看着那杯冰美式,突然觉得今天的咖啡格外苦涩。 第二次开庭,傅向宁调整了策略。他不再试图构建完美的受害者形象,而是将焦点牢牢锁定在李锐行为模式的延续性上——从精神控制到□□暴力,那条清晰而残忍的轨迹。 他传唤了新的证人,李锐的前女友。她坐在证人席上,手指绞紧,声音发抖地描述了几年前类似的控制手段,以及一次被推搡撞到桌角的经历。她最终因恐惧而离开。 “李锐先生是否曾对您说过,‘你永远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傅向宁问,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说过。”前女友低声承认。 傅向宁看向旁听席,看到有人微微颔首。他在他们眼中看到了逐渐清晰的模式。 轮到辜野交叉质询。 他起身,却没有立刻走向证人席,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下摆,动作优雅得近乎刻意。然后,他才缓步上前,在距离证人席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既不具压迫感,又远比通常的质询距离更近,近乎侵入。 “王女士,”辜野开口,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与他昨日在法庭上的慵懒锋利判若两人,“您刚才提到,那段关系让您感到……‘窒息’?” 前女友紧张地点点头。 “我理解那种感受。”辜野微微颔首,眼神里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共情,“一段不健康的关系确实如此。请问,在您与李锐先生交往期间,他是否曾在经济上对您有所支持?比如,在您失业的那三个月?” 傅向宁眉头蹙起。这和案件核心无关,却在微妙地转移焦点。 前女友愣了一下:“……有。他帮我付过房租。” “在您提出分手后,他是否有过持续的纠缠、威胁,或者……散布对您不利的言论?”辜野继续问,声音轻柔,像在引导一个受惊的朋友。 “没、没有。” “那么,在您离开他之后,是否顺利开始了新的生活和感情?” “……是的。” 辜野露出一个浅浅的、近乎宽慰的笑容:“很好。感谢您的坦诚,这说明结束那段关系后,您获得了新生。没有更多问题了。” 他转身走回座位,经过傅向宁身边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傅向宁甚至能感觉到他衣角带起的微弱气流,还有那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是雪松,是另一种更冷冽的,像雨后碎岩的气息。 傅向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法律文书边缘收紧。辜野刚才的质询,看似没有攻击证人,实则巧妙地塑造了一个“虽然有问题但并非穷凶极恶,且关系结束后并未持续伤害”的前男友形象,无形中削弱了李锐行为模式中“长期性”和“极端危险性”的指控。 这家伙,像一条鱼,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游弋。 专业知识部分基本上来自于网络,只能尽力做到准确无误,可能会有bug,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谅解,剧情线为感情线服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是来参加道德竞赛的 第2章 那只是一种……友好的表示 下午的质证环节,围绕一份关键的衣物纤维鉴定报告展开。傅向宁正就报告的细节与鉴定人问答,眼角的余光瞥见辜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笔尖在空白的便签纸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眼神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专注与柔和。 傅向宁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鉴定人的证词。直到他陈述完毕,坐下时,才发现自己摊开在桌面的笔记本扉页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线条简洁却传神的……简笔画兔子,正抱着一颗胡萝卜,表情有点呆。 傅向宁:“……”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辜野正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那支钢笔,接触到他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那眼神里没有了法庭上的锐利或刚才的“共情”,只剩下一点纯粹的、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揶揄。 这家伙什么时候画的?! 傅向宁感觉耳根有点发热,是气的。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声音在相对安静的法庭里显得有点突兀。审判长投来询问的一瞥。傅向宁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抱歉。” 休庭后,傅向宁第一个离开法庭,几乎是逃离那股无形中缠绕过来的压力。他快步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挡住了门。 辜野闪身进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傅检察官走这么急?”辜野靠在金属轿厢壁上,姿态放松地看着他。 傅向宁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没说话。 “那只兔子,”辜野的声音带着笑意,在狭小的空间里产生微弱的回响,“喜欢吗?我觉得它有点像你。” 傅向宁终于转头看他,眼神里压着恼怒:“辜律师,你的把戏很无聊。” “把戏?”辜野挑眉,向前走了一小步。电梯空间本就有限,这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近到傅向宁能看清他虹膜里细微的纹路,近到那冷冽的碎岩气息变得清晰。“我以为,那只是一种……友好的表示。” 他的目光落在傅向宁微微抿紧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上移,重新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神不再带有法庭上的任何伪装,只剩下一种直白的、带着探究和兴趣的光芒,像黑暗中点燃的火种,安静地燃烧。 “还是说,”辜野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气音,像羽毛轻轻刮过耳膜,“傅检察官比较喜欢更……直接的方式?” 傅向宁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他想后退,背后却是冰冷的电梯壁。他想反驳,喉咙却有些发紧。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外面嘈杂的人声涌入。 辜野眼底那簇火苗瞬间熄灭,恢复了惯有的漫不经心。他退后一步,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天见,傅检察官。”他微笑着说,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 傅向宁几乎是立刻迈步而出,脚步有些匆忙。直到走出法院大门,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他才感觉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稍缓解。 庭审进入第四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黏着的疲惫,连旁听席上的窃窃私语都显得有气无力。控辩双方就像两个陷入泥潭的角力者,每一次发力都沉重而缓慢。傅向宁传唤的社区心理辅导员,详细描述了林薇生前曾多次隐晦地咨询“关系压力”问题,但始终因恐惧而未敢直言家暴。 轮到辜野质询。他今天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更加冷静而专注,少了几分之前的慵懒,多了些学者般的审慎。他没有攻击证人的专业性,反而对其工作表示理解,然后话锋极其精妙地一转: “辅导员女士,您刚才提到,林薇女士多次咨询,但从未明确指控遭受暴力,甚至当您主动询问时,她也予以否认。根据您的专业经验,这种情况,除了受害者本身的恐惧,是否也可能存在……其他复杂的情感因素?比如,对关系仍抱有幻想,或是……在某些情况下,双方关系中存在的权力博弈并非单向?” 问题迂回而毒辣。他没有否认家暴可能,却将“受害者-施害者”的简单二元结构,悄然替换成了更复杂、更模糊的“权力博弈”。傅向宁立刻起身反对,指出问题具有引导性和推测性。审判长支持了反对。 但种子已经播下。旁听席后排一位穿着考究、显然是法律圈内人的女士微微颔首,对同伴低语:“看到了吗?辜野从不正面强攻,他只是在墙上敲出裂缝。” 午休时的法院餐厅比往常更嘈杂几分。傅向宁端着餐盘,敏锐地察觉到投向他的目光比往日更多,也更为复杂。他习惯性地走向角落,却听到不远处几个记者模样的男女正压低声音热烈讨论。 “啧,这案子被辜野一搅和,水是越来越浑了。”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说。 “浑水才好摸鱼嘛。不过说真的,检察官这次压力不小,你看他今天脸色都不太好。”另一个女记者接话,语气里带着点同情,“对上辜野这种级别的‘程序正义捍卫者’,有理都显得憋屈。” “捍卫者?得了吧,他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专挑这种有争议的案子打名声。”第三个声音加入,带着不屑,“不过你不得不承认,他和傅检察官站一起,那个画面……啧,挺养眼的,简直是理性冰山与慵懒毒蛇的对决,戏剧张力拉满。” 傅向宁面无表情地坐下,将那些议论隔绝在耳外,但“理性冰山”和“慵懒毒蛇”这两个词,却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盘旋了一下。 下午的质证环节枯燥而漫长,围绕几份物证的技术细节反复拉锯。傅向宁因为前一晚熬夜梳理材料,精神有些不济,在回应审判长一个询问时,语速稍缓,微微停顿了片刻,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抬起头,正好撞上辜野的目光。辜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戏谑或审视,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评估的神色?随即,他极快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像是幻觉,然后便低头翻看手中的文件,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傅向宁愣住了。那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状态不佳?还是……在提醒他集中精神?这种超越了纯粹对手关系的、隐秘的讯号,让傅向宁心头莫名一滞,比直接的挑衅更让他心烦意乱。他甚至注意到陪审团里一位中年女士,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微妙地逡巡了一个来回,嘴角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弧度。 休庭后,傅向宁刻意留在座位上,等辜野先离开。他看着辜野和助手低声交谈着走出法庭,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在人群中依然显眼。助手似乎说了句什么,辜野偏头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不同于法庭上的、更真实的笑容,随即恢复平淡。直到那身影消失,傅向宁才收拾东西,准备从另一侧的通道离开。 刚走到法院相对僻静的西侧走廊,想找个自动贩卖机买瓶水,就看见那个本应早已离开的身影,正斜倚在贩卖机旁,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一瓶已经打开,他正仰头喝着,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听到脚步声,辜野转过头,看到傅向宁,似乎并不意外。他将另一瓶未开封的水递了过来,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看你脸色,需要补充水分。”他的声音带着刚喝过水的微润,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3章 傅检察官,有些问题想请教 傅向宁没有接。“不劳辜律师费心。” 辜野也不坚持,将水瓶随手放在旁边的窗台上,自己则继续倚着贩卖机,目光落在傅向宁略显疲惫的脸上。“连着几天高强度庭审,傅检察官看来不太适应这种持久战?你们体系内,大概更习惯速战速决。” “比不上辜律师,在各种泥潭里都能如鱼得水。”傅向宁语气冷淡,带着不自觉的讽刺。 辜野像是被这话取悦了,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点磁性。“泥潭才有意思,清水里哪摸得到大鱼?”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傅向宁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比如,观察我的对手细微的表情变化,猜测他下一步的棋会落在哪里。傅检察官,你紧张或者疲惫的时候,右边眉毛会比左边挑高零点几毫米,下唇会抿得更紧,你知道吗?” 傅向宁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他这个细微的、近乎本能的反应似乎极大地取悦了辜野,对方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捕获到有趣猎物的光芒。 “看,就像现在这样。”辜野的语气近乎叹息,带着一种奇怪的欣赏。 “辜律师的业余爱好就是解剖你的对手?”傅向宁感到一种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感,语气更冷。 “不,”辜野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走廊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投下一片阴影,将傅向宁笼罩其中。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距离感的气息再次侵袭过来,如同无形的触手。“我只研究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对手。”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暧昧,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产生微妙的共振:“而你,傅向宁,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得多。你坚守的东西,你偶尔流露出的困惑,甚至你现在强装镇定的样子……都很有趣。” 傅向宁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血液冲上耳廓。辜野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探究,带着玩味,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男人对男人的兴趣,这兴趣**而危险,几乎要灼伤他恪守界限的皮肤。 “这官司,我们会打下去,按规则,直到结束。”辜野的目光缓缓扫过傅向宁微微抿紧的唇线,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然后又回到他眼中,那里面跳动着幽暗而执拗的火星。“但在法庭之外,傅向宁,我对你这个人本身,更感兴趣。” 说完,他不等傅向宁反应,直起身,顺手拿起了窗台上那瓶水,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傅向宁下意识微张的手中,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指节,带来一阵微弱的、却足以令傅向宁脊椎僵直的电流感。 “走了。”他随意地挥了下手,转身离开,步伐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段充满暗示性的话语只是随口一提。 傅向宁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瓶带着对方掌心余温的矿泉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久久没有动弹。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哪个办公室关门的声音。 周五晚上,傅向宁按惯例回父母家吃饭。车子驶入那个熟悉的老式小区,樟树的阴影笼罩着车窗,隔开了外面世界的喧嚣。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比市中心缓慢些。 开门的是母亲,身上还带着厨房里的暖香。“回来了?你爸刚还念叨你呢。”她接过傅向宁手中的公文包,仔细挂好,动作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周到。 父亲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看报纸,闻声抬起头,摘下老花镜:“守拙回来了。那个案子还没审完?这几天新闻里总提,乌烟瘴气。”语气里带着老一辈知识分子对舆论喧嚣本能的不赞同。 “快了,在收尾。”傅向宁应着,在父亲旁边的沙发坐下。家里的陈设多年未变,木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里有淡淡的茶香和旧书的气息。这里是他的避风港,能暂时隔绝工作的压力。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家常味道。母亲不停地给他夹菜,说着邻里琐事,话题最终还是绕到了那个傅向宁预料中的方向。 “向宁啊,前几天遇到你陈伯伯,他女儿刚从国外回来,在银行工作,人很能干,模样也周正……”母亲语气温和,眼神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期待。 傅向宁扒了一口饭,含糊道:“妈,最近案子到了关键阶段,实在分不出心。” “工作重要,个人问题也不能一直拖着。”父亲放下筷子,语气沉稳却坚定,“你二十七了,该考虑成家了。我们不是要你随便找个人凑合,但总要开始接触、了解。你这样每天不是检察院就是家里,两点一线,怎么遇到合适的人?” 傅向宁沉默地听着。他知道父母是关心他,他们那一代人的人生轨迹清晰而按部就班:求学、工作、成家、生子。而他,似乎卡在了第二步与第三步之间。 “我知道,爸。”他低声回应,“只是……还没遇到想进一步了解的人。”这话是真的。他并非抗拒婚姻,只是从未有过那种强烈的、想要与某个人共度一生的冲动。他的感情世界像一片未曾开垦的冻土,冷静而贫瘠。 母亲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对什么事都太认真,心思也重。读书时就没见你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工作了更是……守拙,有时候缘分来了,也要你自己伸手去接住才行。” 父亲接口,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洞察:“你是不是觉得,感情也像你处理的案子,非要证据确凿、逻辑严密才行?人心不是法律条文,感觉对了,比什么都重要。” 感觉?傅向宁咀嚼着这个词。他的人生准则里,“感觉”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他习惯于理性分析、权衡利弊、遵守规则。 他低下头,避开父母关切的目光:“我会考虑的。” 饭后,他主动去厨房洗碗。水流声中,还能隐约听到客厅里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 “这孩子,心思太深了……” “随他吧,逼急了更不好……” “我就是担心他一个人太孤单……” 傅向宁关上水龙头,擦干手。孤单吗?他其实很习惯独处。他的公寓整洁安静,他的生活规律充实。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回到自己住的房间,书架上还摆着学生时代的法律书籍和几本略显陈旧的哲学著作。他坐在书桌前,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他不需要那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干扰。他需要的是秩序、规则和清晰的边界,他需要明确的界限来获得安全感。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突兀地亮了起来。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空濛的灰色,像是雨前的天空。微信名就是本名:辜野。 验证信息栏里,只有简单的一句: 「傅检察官,有些问题想请教。」 第4章 期待再次与你交手 理由正当,无可指摘。语气平和,不带丝毫狎昵。 傅向宁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又是一个试探,一个借口。他们完全可以在工作时间通过法院或检察院的正式渠道沟通。 但,如果真的是纯粹的公事呢?他若拒绝,反而显得小气,不够专业。 在这种微妙的权衡中,那份被父母催婚勾起的、关于“界限”与“感觉”的纷乱思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具体的投射对象。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 「通过验证」。 没有立刻收到消息。 傅向宁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一本看到一半的《正义论》,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最终,“杀妻案”的判决下来了。 故意杀人罪不成立,过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这个结果,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水中,在法庭内激起压抑的波澜。被害者家属的啜泣声无法控制地响起,带着绝望与不甘。李锐被法警带走时,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目光与辜野短暂交汇时,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傅向宁站在公诉席后,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文件。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辜野成功地将他竭力构建的“长期系统**导致的必然爆发”拆解、弱化,最终引导审判长接受了一个“激情失控下的悲剧”的叙事。程序上,辜野没有违规,他甚至堪称辩护艺术的典范。但结果,却让傅向宁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 旁听席的人群开始散去,带着各种议论。傅向宁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审视,或许还有失望。他挺直脊背,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准备离开。 “傅检察官。”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庭审后的松弛,却依旧清晰。 傅向宁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辜野踱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看向正在退场的人群。“看来,这次是我的规则稍占上风。”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炫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傅向宁终于侧头看他。辜野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眼睛却依然锐亮。他看起来并不像赢得了一场重要官司那般意气风发,反而有种……尘埃落定后的沉寂。 “你证明了你的能力,辜律师。”傅向宁的声音有些干涩。 辜野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几乎听不见。“规则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让人找到缝隙,然后将其利用到极致吗?”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傅向宁,“就像你,傅向宁,你坚守规则,试图用它筑起高墙,维护你心目中的绝对正义。而我们,不过是站在墙内外两侧的人。” 他的比喻精准而残酷。傅向宁感到心脏被微微刺了一下。 “正义不该是灰色的。”傅向宁坚持道,声音低沉。 “但人心和真相,往往是。”辜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他固执背后的东西。 傅向宁的眉头蹙紧,想反驳,却一时语塞。 辜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去了傅向宁西装肩领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浮尘。动作快得让傅向宁来不及反应,那指尖微凉的触感一掠而过。 “案子结束了。”辜野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慵懒,“下次见面,或许就是新的战场了。期待再次与你交手,傅检察官。” 案件结束后的一周,傅向宁刻意让自己沉浸在新的工作里,试图将那个名字和那双眼睛从脑海中驱逐。他成功了八成——直到周五傍晚。 他独自在办公室加班,窗外华灯初上。电话响起,是门卫室,语气有些迟疑:“傅检,有位辜野律师……说有事想见你。” 傅向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要下意识地拒绝,但“有事”两个字绊住了他。是案件后续?还是新的挑衅? “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傅向宁说了声“请进”,门被推开,辜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穿正装,只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薄衬衣,身形挺拔落拓。手里没拿公文包,反而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纸袋。 “傅检察官,加班是检察院的传统美德?”辜野反手关上门,声音带着一丝室外带来的微凉气息。他自然地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堆满卷宗的桌面,最后落在傅向宁略显疲惫的脸上。 “辜律师有事?”傅向宁没有起身,维持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姿态,这是一种无形的防御。 辜野将纸袋放在桌角,发出轻微的声响。“路过一家不错的甜品店,想起傅检察官似乎不喜甜,”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他们家的海盐芝士挞还不错,咸口,不腻。顺便带了两个。” 傅向宁看着那个纸袋,眉头微蹙。“谢谢,不必。”他拒绝得干脆。 辜野像是没听到,视线落在傅向宁手边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上。“喝这个可没法好好休息。”他忽然俯身,手臂越过桌面,径直拿走了那个咖啡杯。 动作太快,距离太近。傅向宁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和他俯身时衬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的利落线条。一股混合着冷空气和淡淡乌木香气的味道强势地笼罩下来。 傅向宁身体瞬间绷紧,向后靠进椅背,试图拉开距离。“辜野!”他连名带姓,语气里带着警告。 辜野直起身,拿着那个冰冷的咖啡杯,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倒掉,动作从容不迫。“凉的,伤胃。”他边说边走回来,将空杯放回原位,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傅向宁放在桌面的手背。 傅向宁猛地缩回手,呼吸窒了一瞬。 辜野站定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边缘,微微倾身,将这个私人空间再次纳入他的气息范围。他没有笑,眼神专注地看着傅向宁,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种成年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侵略性。 “傅向宁,”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案子结束了。我们现在,没有对立关系。” “所以?”傅向宁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尽管心跳已经失控。他感到一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压迫感,汗毛微微竖起。 “所以,”辜野的视线缓缓扫过傅向宁紧抿的唇线,和他因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目光像无形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我现在对你的兴趣,纯粹出于个人。” 他话语里的暗示**得让傅向宁耳根发热。 “我对你没兴趣。”傅向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辜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磁性而挠人。“是吗?” 辜野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像是欣赏够了他难得的失措。 “点心记得吃。”他指了指那个纸袋,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慵懒,仿佛刚才那番极具侵略性的逼近从未发生。“我先走了,傅检察官……周末愉快。” 他转身,开门,离去,动作一气呵成。 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 傅向宁仍然僵硬地坐在椅子里,手背上被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看了一眼桌角的纸袋,又迅速移开视线。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上一个案子结束已经快三周了。傅向宁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样——上班、下班、偶尔回父母家吃饭。 但这天晚上,他刚加完班,正准备打卡下班回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工作群的消息,也不是家人发来的。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 辜野:「刚路过检察院,看到你办公室灯还亮着。」 傅向宁收拾公文包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办公室空调的风直直地往他脸上吹,凉飕飕的,但他却觉得耳朵有点发热。 他没立刻去拿手机,反而走到窗边往下看。从外面看,根本看不清检察院的窗户,更别说分辨哪间是他的办公室了。辜野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被人暗中注视着,让他后背一阵发麻。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个灰色的头像。对话框里只有那一句话,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话。 傅向宁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回复。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包里。 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周末,这种无声的“打扰”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持续着。 周六下午,他正在家整理书架,手机又亮了。 辜野:「在书店看到一本书,突然想起你书架上那些法律书。这本角度挺特别,你可能会有兴趣。」 下面还附了张照片,那本书被单独拿出来放在灯光下,拍得很清楚。 周日晚上,他刚和父母通完电话,手机再次震动。 辜野:「听说城北新开了家日式拉面,汤底很讲究。可惜排队的人太多,只好放弃了。」 还是没有问他有没有空,没有约他一起去,只是随口分享着一个生活片段。 傅向宁一次都没回复。 第5章 傅检,你没事吧? 他像一堵沉默的墙,用无视来应对这种悄无声息的靠近。但每次手机亮起,看到那个名字,他的心都会轻轻跳一下。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在检察院楼下张望,会突然想起那家拉面店的位置,甚至莫名其妙地在网上查了那本书的内容。 这种影响很细微,却无处不在。辜野没说任何过分的话,没有死缠烂打,只是用一种固执的方式提醒傅向宁他的存在。 周一早上,傅向宁开车上班,等红灯时,手机在副驾驶座上亮了起来。他瞥了一眼。 辜野:「早。周一。」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配着一张随手拍的晨光中的街景。 傅向宁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绿灯亮了,他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座位上。 他还是没回复。 抗拒还在,甚至因为这种无处不在的“在场感”而更强烈了。但与此同时,还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的期待——期待下一次手机亮起,会看到什么。 成年人的试探,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而这种不请自来的靠近,往往比正面的追求,更有力量。 傅向宁把车停进检察院的地下停车场,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去。他拿起手机,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了两下,最后还是锁屏放回了口袋。 他推开车门,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电梯门打开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傅检察官模样。 时间滑入初秋,距离李锐案判决已过去两个多月。傅向宁的生活被新的案件填满,与辜野之间那场无声的微信拉锯,也渐渐被埋没在日常的忙碌之下。只是偶尔在深夜,收到那条几乎成为惯例的、不带任何诉求的“晚安”时,他才会再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人始终在界限之外,不远不近地存在着。 这天下午,傅向宁刚从档案室出来,抱着一摞陈年卷宗走在检察院一楼的大厅。大厅里人来人往,有行色匆匆的律师,有面带焦虑的当事人,也有像他一样抱着文件穿梭的工作人员。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哭骂声打破了大厅的平静。 “你这个黑心律师!你不得好死!” 傅向宁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林薇的姐姐——一个头发散乱、眼眶通红的中年妇女,正被两个法警拦着。而她面前站着的人,是辜野。 辜野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的侧脸线条。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似乎刚办完事准备离开。面对妇女的哭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着眉,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淡漠。 “你帮他脱罪!你们都是一伙的!”妇女哭喊着,猛地挣脱法警,抄起旁边椅子上的半瓶矿泉水,朝着辜野狠狠泼去! 事发突然,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傅向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动了。他抱着那摞厚重的卷宗,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侧身挡在了辜野前面。 “哗啦——” 冰凉的水绝大部分泼在了傅向宁的后背和手臂上,瞬间浸透了他薄薄的制服衬衫,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水珠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沾湿了他浓密的睫毛,让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还有几滴水溅到他白皙的侧颈上,沿着颈线往下滑。 卷宗散落一地,纸张凌乱。 大厅瞬间安静,只剩下妇女被制住后压抑的呜咽。 傅向宁闭了闭眼,感受着后背湿冷的黏腻感,轻轻吐了口气。他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辜野近在咫尺的目光。 辜野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更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他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算计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愕然,以及一种傅向宁从未见过的、剧烈翻涌的情绪。他的视线紧紧锁在傅向宁被水浸湿、隐约透出底下皮肤颜色的后背衬衫上,又移到他沾着水珠的侧脸和睫毛。 “你……”辜野的声音有些发紧,失去了往常的从容。 傅向宁没看他,而是先弯腰,沉默地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卷宗。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一方面是因为冷,另一方面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可能带来了怎样的误解和后续的麻烦。 周围的同事和法警也反应过来,有人帮忙收拾文件,有人安抚着被带走的妇女,还有人关切地看向傅向宁。 “傅检,你没事吧?” “快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同事们的关切声传来。 傅向宁摇摇头,抱起整理好的、边缘有些濡湿的卷宗,低声道:“没事。”他这才抬眼看向辜野。 水珠还挂在他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冲上来挡水的人不是他。 “辜律师,没事吧?”他公事公办地问,语气平淡。 辜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目光依旧钉在傅向宁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探究,还有一种几乎要破壳而出的、滚烫的东西。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瞬间拉近。 傅向宁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细微的血丝,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仿佛带上了一丝焦灼的冷冽气息。 辜野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傅向宁脸颊上那颗将落未落的水珠伸去。他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 傅向宁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我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冷,带着明确的拒绝。 辜野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放下。 “多谢。”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傅检察官……‘保护’了我。” “保护”两个字,被他咬得有些重。 傅向宁没有接话,抱着卷宗绕过他离开。湿透的衬衫紧贴着皮肤,勾勒出流畅的背部线条,很不舒服。但更让他不适的,是背后那道如影随形、几乎要将他烧穿的视线。 他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在他走进电梯转身的瞬间,他看到辜野还站在原地,目光穿过人群牢牢锁定着他。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道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