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相公到一半发现人错了怎么办?》 第1章 有恨无爱 漫天大火,烧毁黄粱碧柱。 火海中,自己可怖的身影在其中晃荡。 衣袖挥舞如水戏,却沾上熊熊烈焰,随着呐喊声在风中穿透。 这像一场永无休止的惊梦,使苏韵双醒不来,又逃不掉。 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是她相公在府里放了火,想要治她于死地。 在这场惊艳的戏曲里,她只是一个被人利用、价值耗尽的丑角棋子。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尽善尽美的花旦铺路。 当初,她虽是被迫出阁嫁与五皇子,却没有一日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担着苏家,她母亲的仰仗,又仰着皇帝皇后对她的亲信,在五皇子府中,尽心竭力辅佐五皇子、看顾家宅。 过门前,五皇子为了得到苏家的扶持,对她甜言蜜语。 过门后,却逐渐冷淡了她。 可她也从未介意。 她自知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是婀娜多情。 可她觉得,人心不是无情道,她数年如一日地在这府里熬着,为他殚精竭虑,他终有一日会被打动,会将心意转圜。 可她不曾想,五皇子竟如此铁石心肠。 她为他出谋划策,助他做上太子,他却从不肯与她圆房以尽夫妻情分。事成后,还令她守在内宅,辱她一介女流,再不许她插手朝堂之事。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即使太子对她再无情意,她也信了他成亲前的那番话,信他能许自己一生安稳。 可她即使退让到这地步,他们还是不肯饶过她。 当日,苏家嫁女,耆老们恨她母亲是续弦,怎也不肯将原配嫡女许给五皇子冒险,这才将她送出去。 可不曾想,五皇子成了太子后,她嫡妹便与太子勾结在一起,早就暗通款曲。 太子就打算着哪一日她没了,新娶倾国倾城的嫡妹回府做太子妃呢! 这样的丑闻,苏氏耆老却没有一个不答应的。 都在暗处一起躲着,来害苏韵双和她母亲。 因他们觉着,苏韵双的容貌,拢不住太子的心,才巴不得地把她嫡妹送上去。 苏韵双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得知真相,苏韵双自然不能忍耐,却冲入院中误入太子与嫡妹设下的陷阱,误入火海,再也无法出来。 苏韵双之魂如怨天恨兽,在火中挣扎长泣。 太子与嫡妹双双立在外头,冷脸瞧她苦苦挣扎。 苏韵双怎能咽下这口气,忍着浑身剧痛,向太子冲去,将他一并撤入火海! 二人相守相恨一生,最终,苏韵双也要他来陪葬! 可是。 苏韵双这一生,早已残破不堪。 即便要了相公的命,可她那荣华一生,却再一去不复返,正如灼焰撩过掌心。 这半生,终究折损其中,心底唯有恨意滋生。 最终,在火海中失了气息。 终究让这些吃人的怪,风干了玉润容颜。 自那以后,苏韵双的魂便出不来了。 似永远困在那场大火中,连她去了,也不肯放过她。 可不知是否怨念太甚,感天动地。 于火场中沉醉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后,第五十日,苏韵双居然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了。 被梦境惊醒时,苏韵双胸口起伏着,大吸一口气,从银丝榻上翻身起来,睁着一双惊恐的眼,望着这熟悉的屋子。 这是..... 苏韵双看清后,竟一时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真实。 这留苏的帘子、贴冰花的窗,还有那檀木的桌椅、桌上的胭脂水粉和紫烟缭绕的熏炉,都无比真实。 这是她在苏家住的,还未出嫁时的屋子。 一丝一毫,从未变过,仿佛她就一直在这屋子里。 而出嫁后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苏韵双一时有些发愣,直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疼,才嘶嘶抽气。 低头看着白皙的臂膀,那上面,也并没有因烈火造成的伤痕。 难不成,她是回来了? 苏韵双心下欢欣雀跃,一时间手颤,跌跌撞撞从床榻上走下,坐在妆台前。 是了。 没变。 什么都没变。 如今的苏韵双,还是青春年华。 那张并不消瘦的脸上,还是那么一双杏核内双眼,微润不挺鼻,饱满红润唇,白皙鹅脂肤。 她这身子,也还是珠圆玉润,恰到好处。 现在的她,没许人家,也没遭苦难。 老天有眼,当真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苏韵双清醒过来后,便一会儿趴在桌上大哭,一会儿又仰着身子发笑。 完全失了体统。 可她觉着,这些人必想不到吧! 她居然能活第二次! 这一回...... 被烈焰灼烧的痛处,她一定要带回给他们所有人。 如今,除了母亲,她便谁也不信了。 这些人,都负她。 如今她一朝扬眉回来,定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苏韵双紧紧握着拳,镜中人的眼神也愈发坚定有力。 太子阴澜昭,嫡妹苏蓝晴,包括苏家的耆老们...... 他们上一世如此欺辱她和她母亲。 今世,便由不得他们了。 苏韵双正要想着前世记忆的时候,她的贴身小婢女紫珠便轻轻叩了叩她的房门。 苏韵双一楞,立刻起身。 开门见到紫珠的那一刻,苏韵双两行清泪滚下,难以言喻。 紫珠是自幼跟着她的人,自她亲生父亲在时就在,后跟着她到苏家被这些人欺负。 最后,太子和嫡妹要害她的时候,也是先把紫珠骗出府害了。 这姑娘这一生,都被自己耽误了。 苏韵双再次见到活着的紫珠,只有愧疚和激动,抱着她,一刻也不肯松开。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做噩梦啦?” 紫珠还很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 “不,不是.....” 苏韵双破涕为笑,握着紫珠温暖的手,带她进了屋。 “大姑娘,今日是主母娘子嫁进苏府的第一日,按理,您也得跟着主母一同拜见苏家长辈的。” 一听这话,苏韵双愣了愣。 今日.....原来是母亲刚嫁进来的第二天么? 竟是这么早的时日。 可这一日,苏韵双记着,它很要紧。 这一日,不仅是母亲刚嫁进来,也是同一日夜里,她那可憎的相公,第一回到他们苏家登门拜访。 就是这日之后,有人给他搭桥牵线,他才厚着脸皮来求娶苏氏女儿的。 又在那之后...... 苏韵双不想回忆了。 苏韵双只思量了一会儿,很快便暗下眼神,叫紫珠帮她寻一身衣裳出来。 “大姑娘,您瞧这身蓝色的如何?淡雅素净又不张扬。” 苏韵双坐于妆台前,看着那身素净的衣裳,未置可否,只是皱着眉,似乎转而又轻笑起来。 紫珠有些不明白。 她知道主子是个守拙安静的人,所以才会这么选衣裳。 可没想到,这次她家主子,却摆了摆手。 上一世,她已足够内敛守拙,可她得到的,只有他们的变本加厉。 所以今世,她宁可自己花团锦簇大放异彩,也绝不再给那些人看她乐子的机会。 “将我衣橱里那件紫色的云裳拿来。” 苏韵双如此吩咐,紫珠还有些惊讶。 “大姑娘,真要穿的如此吗?是否太过张扬了?” 紫珠小声劝了劝。 苏韵双只是笑着抿了口茶,叫紫珠过来服侍她上妆。 “无妨,我心中有数。” 苏韵双怜爱地摸了摸紫珠的脸颊。 紫珠浅浅一笑,很快拿起那些胭脂水粉,凑到苏韵双身边为她上起妆来。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紫珠只会听主子的。 或许主子真的有些变了,就是从今日早晨这一刻开始的。 而紫珠喜欢主子这种转变。 其实,她也早就不想跟着主子守拙了! 紫珠用尽心思将主子打扮的漂亮。 一刻钟的时辰后,苏韵双看着镜中不苗条绝美、却端庄贵气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随我去吧。” 苏韵双抬起手,立刻被紫珠恭恭敬敬扶了起来。 今日要见苏家所有人,她自然有好果子给他们吃。 如今再想贬损她,那可万万不能够了。 ———————— 苏韵双走到偏厅下的廊中时,只见外头屋檐上挂着零零散散的红绸和彩灯,下人们身上缠着歪七扭八的布,相互凑在一起低语,一片混乱。 仿佛根本没把迎接新主母入府这事放在心上。 当然,苏家耆老也没放在心上。 若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偏厅见她和她母亲。 呵。 苏韵双轻轻笑了,那种笑带着寒意,十分不屑。 苏家这群成了精的人,因着有高官无厚禄,自己下头的旁支亲戚捅了篓子,便娶她母亲这样的商户寡妻来填补窟窿。 明明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要做出一副瞧不上她们母女的丑恶样子。 令苏韵双恶心作呕。 自然,苏韵双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 还没入偏厅的门,屋里的苏氏婆母边已经瞧见她了。 苏氏婆母瞧不上她是没了商户丈夫之妻所生的女儿,只瞥了她一眼,也没有要管外头下人们的意思,就是为了给她们母女一个下马威。 自然,这其中自然也有她嫡孙女——苏韵双嫡妹的从中挑唆。 而苏韵双不会忍气吞声,当即,便严词义令,在门口停住了。 苏氏婆母见她不走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她的话,愣住了。 “不知苏氏内宅规矩如何?” 苏韵双此言一出,几位老仆妇们都有些不知所谓地望着她。 不相信苏韵双是在对她们讲话,不信一介商贾之后敢这么对她们。 “今日新主母过门,装饰却如此寒酸简陋,实非正统规矩所有,如此行事怠慢,是要让都城里的人都知道,苏家已然落魄了吗?” 苏韵双刻意提高声调,指桑骂槐。 苏氏婆母脸色不好看,给身边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出来,板着脸对着苏韵双。 “大姑娘,今日是您母亲过门的喜日,只是苏家一向典雅有序重规矩,不在这些虚文上纠结,还请您先进来吧。” 听见嬷嬷这么说,苏韵双笑意更甚。 “苏氏一族重规矩?” “嬷嬷,方才我可是听见,这群老仆在廊下不守规矩乱嚼舌根,怎的也没个人出来管一管?” “要这么说,苏氏是该好好恭迎新主母了!” “这府里真是毫无规矩。” “不仅有失体统,还管教下人无方!” 屋内所有人听见苏韵双这话,一个个全都愣住了,探着脑袋望着她。 一时间,都被吓住了。 第2章 罚跪宗祠 那老嬷嬷被苏韵双怒骂到哑口无言,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屋里。 屋里,苏氏婆母和苏韵双的嫡继妹脸色都很是不好看,吃了瘪,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商贾之女,居然能有胆子在他们书香门第说出这番话,也真是不怕势单力孤。 可苏氏婆母终究也不是吃素的。 “得了,回头找两个人把灯笼挂上就是了,韵双,你进来吧,别站在廊下大喊大叫,像个泼妇似的,我们苏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苏氏婆母横眉冷脸。 苏韵双的母亲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苏韵双只是轻轻笑着,既让母亲别担忧自己,又不接苏氏婆母的话。 反倒自顾自开口,站在上位的角度“夸奖”了她这位继祖母。 “这就是了,不能传出去叫外人觉得,咱们苏家是个没规矩的地方,挂好了灯笼记得去街上施粥散钱,这才是大户人家的做法,别学那些小家子做派。” 苏韵双这话对着老嬷嬷说,更像是在打苏氏婆母的脸。 座下的继妹都震惊无比,不敢相信她敢对着祖母这么指桑骂槐。 “韵双......警醒一下她们就够了。” 苏韵双的母亲听出了话头,立刻走上来,搀着苏韵双,用温柔的眉眼制止了她。 苏氏婆母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苏韵双抿抿唇,并未多说什么。 她明白,母亲刚嫁进来做续弦,还是谨小慎微的。 于是,母亲挽着苏韵双的手,一同在偏厅最中央跪了下来。 “儿媳携孙女参拜婆母,婆母安康。” 眼见母亲对着这贼妇跪了又叩,苏韵双心里不自在,却还得跟着母亲把规矩做完。 上一世,这继祖母可是把她们母女害惨了。 苏韵双想到这儿,眼神愈发狠厉。 母女俩在地上跪了许久,也未见苏氏婆母许她们起来,反倒报复似的,悠然自得叫嬷嬷来添茶。 那嬷嬷动作慢悠悠,好不容易上了厅,又和苏氏婆母说说笑笑。 苏韵双目光瞥见母亲似腰部有些吃力了,刚要起身为她打抱不平。 没想到这好半天,就一下子倒好了茶。 这时辰,简直是算好了的。 就是故意折腾她们的。 “得了,起来吧,你公公同你相公上朝去了,等他迟些回来,你再拜他一次去吧。” 苏氏婆母自顾自喝着茶。 苏韵双扶着母亲艰难起身,脸色不悦。 “姐姐,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姐妹了,小妹蓝晴,见过长姐。” 苏韵双见她继妹忽然起身,倾国倾城的脸对她微微一笑,温柔如水地对她行了个礼。 “妹妹说的是,只是妹妹身为高门大院之女,难道不知礼数,不知.....该先来拜见母亲大人的么?” 苏韵双冷着脸,座上的苏氏婆母僵住了脸色,苏蓝晴的脸色也僵住了。 一时间,没什么人接话。 苏氏婆母瞧不上这新妇,苏蓝晴自然也不愿认这“新的娘”。 本是故意给新主母脸色瞧,不曾想却被她女儿瞧出来了。 苏韵双这么一说,苏氏婆母碍于规矩不好阻拦,苏蓝晴又没法不遵循。 于是,只能攥着拳头,暗自咬着牙,脸上假笑着,心里再怎么骂她不配做自己的母亲,可还是走了上去。 “母亲大人安。” 只是浅浅一蹲,十分不重视。 可苏韵双的母亲却温柔笑着,从手上摘下来,赠了她一只玉镯子。 那是她的嫁妆,是她从小戴到大的,是苏韵双的外祖父所赠。 苏韵双见这一幕,虽为母亲感到不值,也觉得母亲太天真,可苏韵双没有阻拦。 因为她总有法子,把那镯子再要回来的。 “多谢母亲。” 苏蓝晴笑声冷冰冰,皮笑肉不笑地又回来了。 因方才苏韵双给了她难堪,此刻她便上下打量苏韵双,企图让她浑身不自在。 容貌如此普通却穿着如此艳丽,犹如东施效颦一般。 这就是苏蓝晴的意思。 可苏韵双理都没理她,压根儿不接她的眼神,只看着母亲,心里便想着要护好母亲罢了。 苏氏婆母见她们这对母女不好打发,今日便暂时算了,只喝着茶,又给苏韵双的母亲找了件难办的事。 “今日你过门正好,日子也好,晚上八月十五拜秋的礼,就交给你操持了。” “今日夜里,白家、王家、顾家这几家要紧的人家都会来,宫里的五皇子同七皇子也会来,可别操持不当,丢了苏家的颜面才好。” 苏氏婆母言语不冷不淡。 “是,儿媳明白了。” 苏韵双的母亲浅浅一笑。 她早知府中要开宴,她相公对她说过了,入门前她就在备着了。 “下去吧。” 苏氏婆母摆了摆手。 就在苏韵双要跟着母亲出去时,她却又开口了。 “双儿留下。” 苏韵双一楞,这贼妇,又想做什么? “今日本是大喜,你却于廊下高声呼呵实非体统,去祠堂跪着抄书,夜里,也就不必来宴上了。” 听了苏氏婆母这话,苏韵双的母亲愣住了。 “母亲,可晚上......” 晚上有那么多达官贵人来场,怎么能让女儿锁在祠堂,不出来见识见识呢? 这是个多难得的机会啊。 “住口!” “你女儿如此不识礼数,若再让她参宴,岂不是丢人丢到外头?” “苏家丢不起这个人!” 苏氏婆母说完这一通,母亲低下了头,想为女儿争辩,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苏蓝晴在一边暗自得意。 而苏韵双,似乎早有准备,跪拜谢恩后,就独自出去了。 苏氏贼妇总有千万种因由绊住她们母女的。 上一世,也因她穿的衣裳太素雅,说她不得体而不让她参加在本府办的中秋宴,只让苏蓝晴去。 因为这继祖母更喜欢第一任儿媳妇,自然也更喜欢第一个孙女儿,何况苏蓝晴容貌出众,继祖母也更怕苏韵双这种样貌的女儿出现在宴席上,会令苏家蒙羞。 就是这样,以至苏韵双直至五皇子来提亲,他们才知双方彼此什么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继祖母都不会让她去的。 她不急。 一场中秋宴而已,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倒是可以让苏蓝晴在大家面前好好现个眼。 ———————— “姑娘,咱们真要在这儿跪一天吗?” 紫珠此刻跪在苏韵双身边,帮她准备了抄书的纸笔。 满眼心疼和遗憾。 “您祖母心真狠,就这么不让您参加中秋宴了.....” 紫珠为她委屈,抹了几滴眼泪。 “紫珠,别哭。” 苏韵双跪在祠堂的软垫上,十分虔诚地握住一炷香,用嘴吹灭后,不拘一格地把它们插在了香炉里。 让她拜苏家人,那是做梦。 紫珠见主子这行径,吓了一跳,立刻观望四周有没有人,又心惊肉跳地赶快去把那香点着了。 “姑娘,香不能用嘴吹的,更不能奉灭了的香呀。” 紫珠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韵双却一笑。 如今苏家这香灭不灭,都是一样的。 她本就是被苏家和太子浴火重烧出来的。 还怕这一炉香? “紫珠,你不必在这儿服侍我,去帮帮我母亲吧。” 苏韵双信手拈来地默背那些书本句子,一行行录在纸上,倒像是认了命。 “另外,我还要你帮我一件事。” 苏韵双忽然转过头,对着紫珠精明一笑。 紫珠有些发愣,轻轻凑到了主子跟前,不敢不从。 主子对她交代完以后,她却大惊失色,直问主子这事能做吗? 她觉得不行啊! 娘嘞! 这太惊险了,被发现了就是大错啊! “当真要如此吗?” “姑娘,你与主母才来苏家第一日,就如此,恐怕.....” 紫珠磕磕巴巴,就是不肯应下。 “紫珠。” “你觉得,我是个良善的人么?” 苏韵双认真看着她。 紫珠轻轻点了点头。 苏韵双笑了。 紫珠当真痴傻单纯,满脑子只会信她。 “罢了,你便去吧。” “你必得这么做,我母亲与我才能安定下来,个中因由,往后.....我自会同你说。” 苏韵双对紫珠笑了笑。 随后,紫珠应下,一点头,跑了。 紫珠走后,苏韵双的眼神才逐渐暗淡下来。 今日宴席上不能动手脚,不可出错,否则便成了母亲的过失。 可苏韵双依忘不掉,上一世,苏蓝晴先叫人到她所在的小院里来失手打湿自己的衣裳,后又借“带客游园”的借口,装作走错路到了她院子。 她就那样湿漉漉站在一些还没散去的宾客眼前,像只受惊的兔子,紧紧抱着自己,丢尽了脸和名声,事后还被罚跪。 可之后,苏韵双回想,这可是苏蓝晴的家,她怎么可能认不清路呢? 分明,便是故意的。 于是这回,苏韵双便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苏蓝晴别想好过。 既然宴席无法动手,就只能从苏蓝晴身边行动了。 别管到时候出了什么丑,那都是苏蓝晴应得的。 苏韵双心情蛮好地一丝一毫不走心抄着那些规训在室女的诗经和句子。 上一世,她三书四德,堪称闺秀典范,将这些条条例例都记在心里,一时一刻也不敢忘。 可最终,苏韵双得到了什么? 一味地付出,一味地忍让。 最后只能得到变本加厉。 所以这一次,苏韵双不会再信这些文与言了。 未来的路,是要靠自己的走出来的,而不是别人让出来,或施舍给她的。 若本无能的相公踩着她到了高位还转过头过河拆桥。 那她便让他万劫不复。 不过苏韵双便书写着那些语句,边在思量着。 若是要让五皇子万劫不复,她应找谁相助呢? 苏氏长子? 还是.......丞相? 丞相可是五皇子的大敌啊..... 苏韵双一顿,抬起笔,卷起袖子。 忽然觉得,不日,她就该出府一趟了。 第3章 再续前缘 戌时三刻。 苏氏府中。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门口挂起了中秋兔灯,奴仆们身上穿着棕绸纱,对门口一个个停下马车的客人们笑脸相迎。 院子里的高山流水之景隐于碧亭弹唱的戏子之后,满院子流水似的热闹,络绎不绝。 厨房火光冲天,仆役们端着一盘盘礼品和佳肴送往大屋正堂,在那里,准备着今夜最要紧的流水中秋客席。 苏韵双的母亲和继父此刻在苏府大门口迎客,满面欢欣热闹。 不过,细瞧就能瞧得出,苏韵双的母亲脸色有些不大好。 还不都是因为苏韵双这个女儿。 苏韵双母亲听说,她婆母前几日就特意为苏蓝晴赶制了一身顶好料子的新衣裳,就为了让她好好见见贵客,未来好嫁个高高的人家。 可自己的韵双,却只能在冰冷的祠堂被罚跪。 她心里难受的紧。 惦记着女儿。 不过此刻,苏韵双却并没惦记着母亲。 因为她相信母亲能操持的很好。 苏韵双独自一人在祠堂中安静抄书。 虽说夜里起了风有些凉了,可苏韵双依没觉得有多冻人。 她没想着出去找别人,反倒是,有人到祠堂门口瞧了她一眼。 快开宴的时候,苏家的长子——她的继兄,才刚回来。 匆匆去屋里换过衣裳,正好经过祠堂。 苏韵双对他亦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虽不曾亲自出手害过自己,却一直在纵容自己的亲妹妹对她“拳脚相向”。 这个怪物一般的朝代,是男子掌权的。 身为长兄,三番几次见苏蓝晴给自己难堪,也没有拦过,只因为宠溺嫡亲妹妹。 他又凭什么能脱身的一干二净呢? 凭什么说,是无辜清白的。 不制止,就是在害她。 他比苏蓝晴还要可恨。 所以,苏韵双也恨他。 知道身后他来了,却未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长兄自觉无趣,只是冷冰冰站在祠堂门口看了她一眼,听小厮报了几句,连叫人拿衣服给她都没有做,便转身离去。 这就是苏家人。 果然,与苏韵双印象中的一般无二。 每个人都是这么冷漠。 只因为她容貌不好,便认为她失去了作为女子唯一的价值,便如此对待她..... 曾经,苏韵双也恨过自己。 为什么不能拥有苏蓝晴那样闭月羞花的姿容。 不过现在,她早已释然了。 因为仇恨,是不需要美貌的。 院子里正堂那边传来了钟鼓之声,奏乐戏曲连绵不断,苏韵双闭目静心,手掌合起,只心中念着佛经,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纷扰。 祠堂,是个静思的好地方。 她可以苏家祠堂好好想一想,要如何搞垮这个除了母亲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家。 苏韵双正想着,她母亲身边的大婢女就悄悄潜了过来。 “大姑娘,主母吩咐,您自早上至现在,都一整天没用膳了,这些菜都不错,您悄悄吃着,宴会散了奴婢再来取。” 大婢女慈爱地看着苏韵双。 苏韵双对她笑了笑。 她隐匿身形走了,苏韵双便没有辜负母亲的好意,拿起木筷,夹着盒中自己爱吃的东坡肉,享用起来。 她一向爱吃,所以身材才不那么苗条。 可她宁可多吃几口。 苏韵双独自一人,就这样开始享受佳肴。 嗯。 这东坡肉怕是母亲亲手做的,和十几年前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韵双忽然有些眼眶湿润,却很坚强地自己抹去,又开始品尝盒中的桂花糕。 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这独处的清闲的夜晚,本该只属于苏韵双一个人。 可是很快,她就听到了不速之客的动静。 “您好.....请问,我能进来吗?” 祠堂外一片黑影,苏韵双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来人。 那人声音温柔,听起来,是个腼腆的男子。 这时节,怎会有男子潜入苏家祠堂? 若是仆役,那绝不会。 若是外客,难道不知祠堂是重地,来到这里是十分失礼的么? 那黑影似乎扒在门边,十分没有规矩,苏韵双定睛看着,皱着眉,心下有一丝紧张。 那究竟是什么人? 不会要来害她吧? 苏韵双本就怕黑,深夜独自在此,可不是要更怕了。 幼时,她甚至夜夜都要母亲陪她睡呢。 苏韵双虽做了些不守规矩又胆大的事,却还是有大家风范的体统。 “你是何人?” 苏韵双刻意冷了冷声调,放下木筷。 祠堂内此刻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我是什么来着?.....” 那人声音有些小。 苏韵双有些发愣。 苏韵双本以为这人疯魔了或是得了病,却不曾想,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直接让她坠入了冰窖。 似万劫不复。 “哦对,我是......是五皇子。” 听到这个称谓,苏韵双竟一时恍惚了。 多年夫妻,苏韵双竟认不出他的声音了。 阴澜昭声音阴沉又沉闷,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而且......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不在宴上坐着,怎的逛到了这里来? 五皇子夜半来宗祠寻她,这可是前世从未有过的事迹。 她一时心硬情冷,却充满玩味。 她想知道,她这位奸诈的前相公,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久别重逢。 她可是“思念”他,思念的紧呢。 苏韵双嘴角勾起一抹笑。 事情逐渐变得充满了趣味。 于是,她笑了笑,起身做出了请的手势。 “请进来吧,参见五皇子。” 苏韵双还颇有礼数。 那人自阴影中缓缓走出,温润而笑盈盈的。 不知为何,苏韵双是否看错了。 阴澜昭的脸上,没了奸诈的贼眉鼠眼,笑起来不再那么令人作呕,反倒是笑声宽和,眼角眉梢颇有.....柔润姿态? 他似乎,长得不同了。 起码,与苏韵双记忆中不同。 苏韵双皱起眉,对自己颇不满。 此人阳奉阴违,及其狡猾,自己已吃过他一次亏了,还关注他样貌做什么。 即使他是神使的样貌,也是恶鬼的心肠。 苏韵双站到一边,似乎生怕和他有过多接触。 然而那人却蹲下身,穿着一身青绿的衣裳,直接拿起了她用过的木筷。 “你也爱吃红烧肉啊?” 过往害过她的阴险相公,此刻却充满天真地这样问她。 使苏韵双一时觉着,这人怕不是伤到了脑袋? 怎变得如此不同了? 况且.....红烧肉是何物? “此乃东坡肉。” 苏韵双言语依旧冷冰冰的。 那人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看到她的瞬间,似乎微微一怔,十分惊讶。 随后,便对她温润而笑。 苏韵双皱起了眉。 这样的表情,从前,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 他爱的一直是苏蓝晴。 娶她,不过是被逼无奈。 怎么如今,却这样? 哦,苏韵双似乎一下子理解了。 对,他现在还是五皇子,还不是太子,还需要苏家的帮助,所以,他也许打听到了自己是苏家女儿,刻意来这里的。 刻意装模作样,接近自己。 这么想着,苏韵双眼神更加阴狠。 那人见她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似乎还缩了缩脖子,略感委屈。 “那,我能尝尝吗?” 只见那人问完她,她还等不及回话,那人就用木筷的另一头,从盒中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了嘴里。 “嗯。” “很好吃。” “你......是这里的厨师吗?这是你偷偷带出来的?你都不知道,刚才你做的肉,我在席上都没吃着,唉.....” 这人略有酒气,似乎在羞怯怯对她吐露心声。 苏韵双却不屑一顾。 什么厨师。 在她面前演这种戏曲,比戏班子演的还差。 “说真的,我找不到回去的法子了....” “虽则我也不愿回去,可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那人醉的有些倒在了地上。 身上掉了什么东西也滚落在地。 “这么多天来,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疾言厉色的人,虽然也有些冷淡....” “不过,我记着,我在博物馆见过你的画像....” “唉.....在这个朝代,我也只认识你了....” “你的确悲惨,不过我与你也没什么不同了。” 这人说什么。 苏韵双听不明白,只一直冷着脸。 不知他是否真的吃坏了什么,还是吃了野山菌,都开始神志不清了。 “唉....你说,我们也算是熟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史书上并没写。” 苏韵双只冷脸望着他。 像他如此有心机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还史书? 苏韵双不会相信他。 可苏韵双为了钓大鱼,还是告诉他了。 要把鱼钓上来,就得让他先咬住钩。 “苏韵双,苏府大女儿,我母亲,是我继父的填房。” 苏韵双冷冰冰说出这话,地上那人坐在木地板上,似乎听了她的话,有点绕不过来了。 还掰着手指头数。 苏韵双依旧一副冷脸。 好了,现在,他就算是咬上钩子了。 若他再待下去,恐怕就要给她惹麻烦。 月黑风高夜,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女方是被罚的,男方是逃席过来的,这里甚至还是祠堂。 怎么说,恐怕都解释不清楚了。 于是苏韵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手拽住了他,把他拖到了祠堂大门口。 五皇子被如此暴力对待,不仅没生气,还抱着门槛,实有些可怜。 “别拖我嘛.....” 也许是苏韵双的性格和样貌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他一时赖在阶上,不肯走。 幸好,有路过的婢女们发现了他,一同将他扶起来,把他带回宴上去了。 而苏韵双独自一人,又闭目,跪在中央的软垫上,双手合十了。 心情难以平复。 再次见到他,苏韵双很惊讶,自己对他居然没有一点爱意,苏韵双本以为多年夫妻应该还有一些的。 不过也是,他如此恶语伤她。 她做什么记得他的好? 他好过吗? 苏韵双正在心中默念着什么,忽然,紫珠就着急忙慌跑了过来。 “主子,主子,宴上乱了,主母叫您过去呢。” 紫珠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和激动。 苏韵双微微睁开眼睛,笑了。 看来,派给紫珠的活,她做的不错啊? “如今,客人都散了?” 苏韵双沉了沉气息。 “没有呢,主君在外头应付宾客,主母带着二姑娘到内厅里来了,说是叫您去安慰安慰她......” 紫珠这话告诉她,她们做的不露声色。 “很好。” 苏韵双抬起一只手。 紫珠扶起她,两人赶忙往内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