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域漫游档案》 第1章 序章 | 人心之外的那一面 《心域漫游档案》·序章 | 人心之外的那一面 有人说—— 梦是疲惫的大脑在打扫房间, 把白天的情绪倒进夜晚的垃圾桶。 我们也曾这样相信。 直到第一次有人 从梦里——带回了东西。 不是记忆。 不是幻觉。 是真实物质,带着无法解释的“时间温度”。 那天,世界被轻轻掀开一角, 就像纸页露出背后的纹路。 我们发现—— 梦不是虚构。 梦,是世界的另一面。 不是高维,不是神界, 更不是心灵鸡汤喜欢说的“心中小宇宙”。 梦是人类意识投影的自然平面。 现实是前台, 那里是后台—— 堆放着未完成的想法、未说出口的痛、没走完的路。 在现实,我们顺着时间往前走。 在灵魂,时间会回头看你。 有的人进去,是为了逃。 有的人进去,是因为被留下。 而极少数人……能回来。 后来我们才明白—— 每一场梦,都是一个入口。 但不是每个灵魂,都能走得出来。 ===== 《灵域入侵事件档案·00号记录》 进入者:林暮 特征:心锚自发觉醒 能力:能“看见”失落的时间 备注:非主动选中体 他的能力不是被赐予, 是被触发。 有人在梦里,选择沉睡; 他却——意外站起。 梦没准备好放他出来, 现实也没准备好迎接他回来。 而我们…… 只好跟上。 因为那一天起, 我们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人类不是只活在三维。 还有一半的生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们称那里为——心域。 不是死后去的地方。 是醒着也在流动的空间。 每个人每天都会经过, 却没有意识。 那里安放着疼痛、愿望、秘密、溃散、执念、未说完的话。 那里很美。 那里也……很危险。 当心域的门被推开, 我们才看见:真实。 ===== 崭新的世界即将展开。 你准备好了吗? 我们将记录、调查、横越、折返——在真相与深渊之间行走。 档案注记: 入口存在。 出口……正在制定。 ——心域探案组·内部前言 我们现在进入奇点《铜钱坠子》。 第2章 病与空 卧室的灯坏了。 不是那种彻底熄灭的坏,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闪,像是在喘气。 那种忽明忽暗的光,让人有点心慌。尤其在深夜,整个屋子就像被一只透明的心脏支配, 一亮一灭,跟着呼吸。 林暮盯着天花板,他已经第三个夜晚没睡好。 他胸口那种钝钝的痛,又开始隐隐作响——像一块老伤疤在潮湿的天气里复发。 他去过医院。心电图、CT、甚至核磁共振、全做过。结果全是“正常”。 医生说:“你这大概是焦虑或自主神经紊乱,放松就好。” 他点头,笑笑。可他知道,自己并不焦虑。只是空。 那种“空”,不是没有事情做,而是—— 有时候他竟觉得心口好像缺了一块。摸不着,看不见,但每当夜深人静、光线摇晃,那块空白就会一点点放大。 他试过用酒麻醉,用跑步分散注意力,甚至去听冥想课。 都没用。 那块空就像被时间掏空的地方,越补越深。 这一天下午,他终于下决心修那盏坏灯。 阳光从百叶窗间透进来,落在他手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尘。 他踩上凳子,拧下旧灯泡,灰扑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金属味。 指尖突然被灯座的边缘划了一下,一阵凉意穿过皮肤。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怪异的热忱—— 一种很古老的、带铜味的冷。 他愣了愣,恍惚间好像听见一声极轻的“嗡”。 像什么在摇晃,又像谁在召唤他。 他想起一枚铜钱。 一枚威丰通宝。 --------------------------- 诊室里,林暮第一次见到沈清。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美丽,但同时又有一种让陌生人在第一时间忽略的奇怪能力。 那是家很隐蔽的私人心理诊所。墙壁浅灰,光线柔和,没有医院的味道。 沈清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粗俗的形容可以说“肤白、貌美、大长腿”,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那种过于冷静的气质。她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研究服,身形挺拔地坐在那里,像一株生长在实验室无菌环境里的植物,理性,且秩序井然。 “你说,你心口疼。多久了?”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专业的疏离感。 “快十年了。” “查不出病?” “查了很多次。医生说没问题。” 沈清笑了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那你觉得问题在哪?” 林暮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心里少了块东西。” 沈清没有立即回应,只拿起笔,轻轻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字——“缺”。 她把笔放下,抬头看林暮,目光清亮:“你知道古人怎么形容心病吗?” 林暮摇头。 沈清说:“古人说——‘心有罅隙,神失所依。’也就是说,灵魂藏在心里,一旦心上有缝,它就会逃出去。” “那……还能找回来吗?”林暮问。 沈清笑了:“也许可以。”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奇怪的装置——半个金属环,上面嵌着细密的电极。 “这是什么?”林暮问。 “梦境共振仪,”沈清答道,当她开始讲解时,那双平时显得有些疏离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专注于自身领域时才有的、极具吸引力的光彩。“一种结合神经回路和古木算法的工具。它能让人潜入自己的梦,去寻找那块缺失的心之物。” 林暮一愣,半信半疑地笑:“听起来像科幻故事。” “也许吧。”沈清轻声说,“但你愿不愿意试一次?如果你真觉得心里缺少点么……也许,那里正通向过去的路。” “过去?” “是的。”沈清的目光深得像水,“有些梦,不是虚构的,而是——被遗忘的时间。” 林暮没有立刻答话。 他看着那台仪器,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悸动—— 一种既害怕又渴望的感觉。 沈清看出了他的犹豫,缓缓补了一句:“每个人的第一个梦,都会带你去你最想回去、又最不敢面对的地方。” “那如果……我回不来呢?” 沈清笑:“你会回来的。而且,也许——会带回一点你想不到的东西。” 夜深了。 林暮独自回到公寓,屋子里依旧只有那盏闪烁的灯。 他盯着灯光发呆。 空气里有灰尘在飞,像一群微小的萤火。 他忽然轻声对自己说:“如果真能回到过去……也许,我能把那枚铜钱找回来。” 说完,他闭上眼。 耳边响起沈清的叮嘱——“记得,梦里的光会流动,你看到那道光,就顺着它走。” 他呼出一口气。 然后,按下了梦境仪的启动键。 光从头顶涌来,像一场潮汐。 他感到自己在坠落,又像被风托起。 灯光的闪烁变成了一种液体的流动,顺着天花板缓缓下沉。 那枚铜钱的“嗡嗡”声,再次响起。 声音越来越近——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已不是卧室,而是一个被岁月浸泡过的黄色世界。 第3章 光落故乡 光落下来的时候,颜色是旧的。 不是灯管那种冷白,而是被岁月泡软过的黄,像秋日下午晒皱的窗纸。空气里有细碎的尘,转得很慢,能看见每一粒的边缘。 脚下是青砖,冰面稳。炕沿的花布还是那种红底碎花,靠墙的那一块被人年年坐,磨得发白。窗外有人喊卖柴,声音从远处一点一点飘进来,很模糊。 “小暮?” 姥姥从灶屋那边探出身,她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精神矍铄,头发花白,仿佛从林暮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她笑着说,“回来了?来,喝点水。” 林暮点点头,鼻头发酸,喉咙也紧紧的。 炕上的花布被单还是那种带碎花的旧式图案,枕头鼓鼓的,靠墙的地方有一块已经被磨得发白。 姥爷坐在炕角,正抽着旱烟。烟叶的香气一丝一丝飘起来,在阳光的缝隙里打着旋。 “热不热,咋瘦了这么多?”姥姥说着,从炕头的小柜里掏出糖块。 那是麦芽糖,硬邦邦的,外面裹着透明的纸。 林暮接过来,纸粘在糖上,要像小时候一样用指甲一点点剥。 糖的味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甜得有点焦,带一点烟草味。 姥姥笑着问:“怎么样?甜不甜?” 林暮也笑,左颊那个单侧酒窝浅浅地现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眶热得像火烤。 那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梦里。 所有东西都那么真—— 热气、糖味、阳光,甚至连窗外的蝉鸣都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林暮坐在炕沿,看见那盏灯在头顶晃。拉绳顺着墙边垂下来,一枚铜钱静静地吊在末端。 它浑身都反着光,像一枚小的太阳。 林暮伸出手。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轻轻一抓,就能握住。 “姥姥,”林暮试探地说,“这铜钱……哪来的?” “咸丰年间的。”姥姥一边掸着桌子一边回答,“你姥爷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找的,我们都喜欢,拴在灯绳上,就不会丢了。” “那要是有一天……它丢了呢?” “丢了?丢就丢了呗。”姥姥抬头笑着看他,“换个别的东西拴上,灯嘛,能亮就行。” 她说“能亮就行”的时候,林暮的胸口像被轻轻按了一下--不是疼,是落下去。 林暮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站在一个没有缝的地方:空气、气味、人的位置,全部刚刚好。那种“刚刚好”让人害怕--你会担心只要眨一下眼,世界就会往回缩。 “小子,给我拿洋火来。”姥爷一举烟袋,打断了他。 林暮连忙去桌上、柜上、窗台缝隙里找。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铜钱。它“嗡”的响了一下。那声音细得像水面被石子碰了一点--却正落在林暮心口中央。 林暮伸手。 铜钱就在指尖前面一点点,带着温凉的光。 林暮知道现实世界里,它已经不在了--那年他没敢开口要,铜钱跟着所有东西,跟着姥姥姥爷一起消失了。 可在这里,它还在;在这里,他还可以伸手。 指尖刚碰到铜钱,屋里的光忽然亮了一瞬。不是刺眼,是一种“提高亮度”的亮--像有人把记忆上的灰抹开。 姥姥、姥爷的影子短了一点;桌上的糖纸停住了褶;连空气里那几粒尘埃,也像被看见而羞怯,悬在半空。 尘埃停住,糖纸的褶也停住。 时间像在确认一个答案。 “别拿,小暮。” 声音从身后响起,很轻。 林暮回头。 姥姥站在那里,眼神是笑的。 她伸手按住他的手:“这铜钱,不在手上,是在心里。” 她说“心里”的时候,林暮感觉到那一小块空被什么贴上了——像有人把一片暖金属按在胸口,贴合他的呼吸。 林暮想叫她:“姥——” 喉咙一紧,眼前的光像被风吹了一下,细细地颤。 “我就站这儿。”姥姥说,“你听——” “嗡——” 铜钱又轻轻碰了一下灯罩。 那一下穿过黄光,穿过屋子,穿过旧窗纸,直直落进林暮胸腔里。他的心跳跟着换了一个节拍。 “你要真想带走它,”姥爷忽然开口,“有些东西,拿在手里会失真,放在心里才是真正的它。” 林暮的手停在半空。 他忽然明白自己来做什么——不是把它据为己有,而是把那块“该在”的位置找回来。 如果那位置在,他就不必抓。 窗外蝉声抬了一下,又落下去。屋里的光像呼吸一样起伏。林暮盯着那枚铜钱,心里有个念头很慢很慢地浮出水面: 这不是记忆的影,是记忆的实体。 就像某些爱,虽然人不在了,可它留下的形,会把时间撑住。 世界没有轰然塌回去。 它只是像一张纸,被人从中间轻轻合上——光从边缘退,热从掌心退,声音从炕沿退…… 最后,剩下一点很小很小的温,在他胸口,愈合成一盏极小的灯。 ——现实合上来的那一瞬,房间里的电灯“噔”地亮了。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盏坏了三天的灯,自己好了。 他没有惊喜,也没有占卜命运的冲动。 他只是坐在床边,把手按在心口,像确认衣扣有没有扣好。 那里没有物件。 但那块缺失的地方,已经不空了。 嗡—— 极轻的一声,像签收。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梦不是假的。 梦把他带回到过去,把欠下的那些路,补了回来。 他站起来,走到厨房,拧开冷水,杯壁起了一层细汗。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与刚才那声“嗡”隔着两重世界,互相点了一下头。 胸口那一盏小灯,安静地亮着。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会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不是因为他得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不再缺了。 第4章 修复与醒来 醒来的早晨,光线柔和得不像现实。 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斜地照在床头柜上,尘粒在那束光里飘动。 林暮睁开眼,胸口一阵空白,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呼吸。 灯还亮着。 那盏昨晚坏掉的灯,此刻稳稳地亮着,白得有点冷。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像盯着某个刚从梦里带回来的秘密。 梦的细节还在,一片一片浮上来: 姥姥的笑、姥爷的烟、糖豆的甜、还有那声“叮”。 每一样都真得过分。 他低下头,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块地方,不疼了。 疼痛消失得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没有灼烧感,也没有抽紧的空洞。 他静静地坐着,心跳在掌心下稳稳地落着。 “真奇怪……”他喃喃地说。 他走到厨房,水壶“咕噜咕噜”地响。磨咖啡的木勺敲在杯壁上,轻轻发出回响--那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嗡--” 像梦里铜钱的回响,在空气里荡开。 他靠在桌边发笑,一种说不清的轻松浮上心头。这笑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回家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外”的那种松弛。 喝完咖啡,他出门。 街角的那家五金杂货铺还在。柜台后坐着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拆一台旧收音机。阳光从半开的门照进来,照在一堆杂乱的铜片和螺丝上。 “师傅,”林暮问,“你这儿有铜钱吗?” 老人抬头看他: 「真铜钱?有点旧货,你要新的还是老的?」 「老的吧。」 老人笑了笑,起身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个木盒。盒里是些带绿锈的铜钱,静静地躺着。上面的字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林暮一眼就看到那枚--咸丰通宝。 铜皮被岁月磨得泛黄,孔的边缘还闪着微微亮光。他伸手拿起来,掌心一阵熟悉的凉。 「这枚,我要了。」 老头抬眼:「收藏啊?」 林暮摇头,左颊的酒窝不经意地露了出来:「不是,拴灯绳上用的。」 老头愣了愣,也笑了:「那行,十块。」 掏钱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柜台上。那枚铜钱的影子落在玻璃上,像一枚小小的月亮。 回家的路上,风很轻。 林暮一手揣着铜钱,一手插兜。那枚铜钱冰冰的,却越握越暖。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个秘密带回了家。 回到家,灯还亮着。 他取出那枚铜钱,用一根细线小心地穿过去,打了个结。 铜钱轻轻晃着,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他退后一步,灯未开,但屋子已经亮了。 那光不是灯光,是一种心底发出的温柔亮。 他打开灯。 白光穿过铜钱的小孔,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圆形的影子。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姥姥说的那句“灯嘛,能亮就行”,从来不是指灯。 那天晚上,他没关灯。只看着那盏灯,看着铜钱一点点晃。 “嗡嗡——” 那声音极轻,却比任何语言都真。 他闭上眼,梦没再来。 但他知道——那个梦不会消失。 第5章 梦境治愈术 几天后,他又去了沈清的诊所。 沈清早已等在那里,桌上摆着那台奇怪的装置。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整个人像一颗沉静的水滴。 “你的心口,还疼吗?” “不疼了。” “梦见了什么?” “见到了姥姥、姥爷。”林暮笑,酒窝浅浅一现,“还有一盏灯,一枚铜钱。” 沈清点头:“看来你找到了你的‘心之物’。”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写着五个字——梦境治愈术。 “这是我过去十年研究的成果,”沈清说。“它结合了心理记忆、神经共振与古术中的‘魂归术’。 人的梦不是幻象,而是意识与量子记忆之间的接口。一旦找到那块缺失的‘心之物’,梦会成为通往过去的门。” “那我现在……”林暮顿了顿,“能随时回去?” 沈清笑,那笑容很浅,却像冰湖上裂开的第一道纹:“理论上,你已经具备那个能力。梦境对你来说,不再是封闭的。你可以穿越回任何时间,只要那里有未完成的情绪。” 林暮沉默。 他忽然想起姥姥的那句话:“丢了就丢了呗,灯能亮就行。” 他明白,有的梦该记住,有的梦该放手。 沈清注视着他:“你愿意继续学吗?” “继续?” “掌握梦境修复的完整路径。这世上能从梦中带回东西的人极少。也许,你可以成为第一个——梦行者。” 林暮没立即回答。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带动百叶窗晃动。光在他脸上流动,就像第一次梦里的黄光。 他抬头,看着那台仪器。 “梦行者?” “嗯。”沈清点头,“不光可以修复自己,还可以修复别人。 你第一次进入梦境,只是取回了一个‘遗物’。下一次——你可能要面对未知的命运。” 夜里。 屋子很安静,灯光温柔,铜钱在灯绳上轻轻晃。 林暮靠在床头,闭上眼,胸口平顺,像一汪水面。 他知道——自己已经能走进梦里,也能走出梦来。 可有时候,当他在深夜醒转,屋里没有风,窗外也没有车声, 他仍会听见一阵极细的响: 不是铜钱的“嗡”,而像某种更低、更长的回声,在墙角、在天花板、在灯罩与铜钱之间悄悄振动,像是在召唤,又像在确认:“你还在吗?” 他睁开眼,灯光仍旧,影子仍旧,那股几乎不可察觉的“光的脉动”,在胸腔里,稳稳敲了一下。 第二天,他收到一封邮件。 寄件人是沈清,主题只有四个字:——“来看看吧。” 他合上电脑,摸了摸胸口。 那里不疼,微微发着热,像是有一枚小小的太阳正在醒来。 第6章 传承者 1·入口之下 沈清把真正的“研究所”藏在城市东郊一片废旧仓库群的地下。 铁门滑开,冷气扑面而来。 她走在前面,白大褂下摆划出利落的线条。半墙是古老的石砌,半墙是连环的透明屏幕; 一列列银灰色实验舱整齐排列,墙上嵌着某种纤薄的金属纹路——远看像符箓,近看又像印着脑电波的线路板。 空气里混着冷却液的气味与极淡的檀香,像是可以把“古”与“新”在同一口气里吸进肺里。 “梦境治愈术不属于单一的学科。”沈清边走边说,声音在空阔的空间里清晰而冷静。“它起源于古木里的‘心域术’,后来被心理学与神经科学重新解释。” 我们发现——人的梦,不只是影像;是意识与时间的缝隙。” 她指向一扇舱门。里面躺着一位年轻女子,眉心贴着一枚薄片,脑波线像被雨淋过的墨,忽深忽浅。 “她也试过,”沈清低声,“但没能‘守住心域’,到现在还没能回来。” 林暮,你能回来,是因为那一块‘心之缺’已经被你亲手补上了。” 林暮默默点头。 灯绳上那枚铜钱的凉感仿佛又贴在掌心——有点凉,让人清醒。 2·三境六息 他们走入圆形冥想舱。四壁浮起一圈温柔的环形光,像湖面泛开的涟漪。 沈清把一只银灰色腕环扣在林暮手腕上,金属贴肤的一瞬,细小的绾纹像鱼群一样一齐亮了亮。 “训练从现在开始,”她说,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梦行者的修习有三境六息。” 第一境: 急念:让心静到能听见自己的脑波。 第二境: 凝识:进入梦而不失我,能在情绪洪流里保持清醒。 第三境: 反照:在梦中照见自己,如镜相映,不被梦吞没。 六息是过去的法门:息行、定神、守识、转意、化影、圆心。 每一点都与呼吸同频;一旦乱了,就会坠入梦崩。 林暮闭眼。 起初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血液在耳廓里的微小嘶鸣; 再往后,像是空气里有一条极细的弦被调准了音, “嗡——” 不响,却真切,像光在皮肤上拂过。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光也有呼吸。 屏幕上的波形由乱归稳,沈清轻声:“很好,进入第一境的门槛了。” 3·失衡与守识 第七天夜里,林暮第一次“失衡”。 数据曲线忽然从稳态坠落,警报在室内轻轻响起。 他的睫毛在颤,仿佛在看不属于此处的风景。 “我看见墙上的符号在动……”他喉咙发干,“像从石头里爬出来的线,往我这边——” “守识!”沈清的指令落得很稳,“回到呼吸,回到心口——守住‘圆心’。” 林暮把注意力一点一点往胸口拉, 那里的铜钱像在掌心里转了一下,发出极轻的鸣: “嗡嗡”。 不是物声,是心声。 曲线慢慢被他拉回稳态,警报灯一盏盏熄灭。 他睁开眼,满身冷汗。 “它们不是来伤害我,”他喘着气,“它们只是……想被我看见。” “对,”沈清点头,灯光下她的侧脸轮廓清晰而专注,“梦不是来吞噬你,梦是来向你索要‘见’的。 看见,即度过。” 4·第二次坠落 第十天,他又差点坠落。 这一次,不是墙,而是声音: 姥姥在沉沿唤他——那语气太真,像把现实掰开了一条缝。 林暮下意识要应一声,喉咙里只发出一口热气。 “转意!” 沈清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稳稳扎在他意识的中央。 “你的‘见’,不是跟随,而是安放。把声音放回它该在的位置。” 林暮缓缓把那声“姥——”吞回胸腔。 声音没有消失,只是在心里盘了一圈,变成一枚温热的光点。 曲线重新齐整,装置的嘀嗒声从急促变慢,像一头受惊的动物自己蹲了下来。 “这就是‘转意’。”沈清放低了声,“不把情绪推出去,也不让它拖你走。 看见它、安放它,心就稳了。” 5·七灯仪式 第三周的夜里,传承仪式开始。 研究所中央的石厅被点亮,环墙一字排开七盏光灯,灯心极小,灯罩内壁刻着细密的纹路。 沈清戴上白手套,取下林暮灯绳上的铜钱,把它嵌入腕环中央的四槽里。 那一瞬,金属与金属咬合,发出一声清脆的极小的响。 然后碎成了粉末,消失。 “从此之后,这个假的也不存在了,他和真正的、过去的那枚一起存到了你的心上。”沈清说。 “七盏灯,对应七层记忆域:物、声、景、气、意、名、命。能安然跨过七灯的人,才不会被梦魇。” 林暮沿着光灯缓缓前行: 第一盏“物灯”,他看见童年碗沿的缺口与搪瓷的光; 第二盏“声灯”,姥姥的唤声在灯心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胸口; 第三盏“景灯”,夏日的黄光、炕土的热气一层层铺开; 第四盏“气灯”,他呼吸变慢,心跳与光潮合拍——息与光同频。 走到第五盏“意灯”时,他脚步一顿,视线有一瞬模糊。 灯罩内壁的纹路仿佛全部活了,化作无数极细的小路,要把他引向不同方向。 “守识。”沈清在身后,只说了两个字。 林暮闭眼,感受到了心口的那枚不存在的铜钱。 再睁眼,路全都退回灯罩之内,只剩一条光的细线,静静落在前方。 他停在第四灯与第五灯之间,回身。 “够了。”沈清走近,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堪称温暖的笑意,“能稳住‘气域’,已经胜过我见过的所有人。” “那第六灯、第七灯呢?” “留给将来,”沈清拍了拍他的肩,“修行不是一日之功。你不是来破关的,你是来守心的。” 6·印环与誓言 仪式结束时,腕环里的铜钱隐隐发热,脉动与心跳同频。 沈清从柜中取出一卷厚档案,封面烫着金字: 《梦境治愈术·梦行者名录》。 密密麻麻的名字后,绝大多数写着“未归”; 只有寥寥几处,印着一个极小的篆字:“觉”。 那天晚上,灯光温柔,铜钱轻轻晃动。 林暮知道,自己已经能走进梦里,也能走出梦来。 只是,没人知道—— 当一个人拥有穿越梦境、回到过去的能力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第7章 第1章 | 入城前的三分钟 “所以……我现在的工作是睡觉?” 林暮坐在梦舱边,盯着那块闪着幽蓝光的脑波屏幕,语气诚恳到有点委屈。 沈清没有抬头,继续调整着参数,几缕碎发垂在她额前,更衬得侧脸线条清晰而专注:“不是睡觉。是跨维意识介入。” “跨维意识介入听起来还是在睡觉。” “区别在于,普通人在睡觉。你在上班。” “那我能不能摸鱼?” 沈清终于抬眼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以。”她顿了一下,“前提是鱼愿意上钩。” 林暮被她一句话噎住,摸了摸鼻子,左颊的酒窝无奈地现了现:“领导,你这天儿聊得……善于把天聊死。” 沈清抬手,比了一个“集中精神”的手势:“第一例实战。梦主未知、梦境结构未知、风险未知。” “全未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你签过保密协议。” “……” 实验台另一侧,助理递来一个文件夹: 梦域编号:C-01 状态:稳定入睡 备注:情绪压抑指数偏高,未表现出自觉心理困扰 入梦目标:观察其潜意识结构 预估风险:中等 可能遭遇:未知 林暮读完,抬眼看向沈清,酒窝浅浅一陷: “这跟什么都没说差不多。” “因为我们对梦域了解不够。”沈清戴上监测手套,动作精准利落,“所以需要你进去补全数据。” “补全数据……听起来像游戏开荒。” “不是游戏,”沈清冷声说,“这是科学。” “科学里有‘开荒’这个词吗?” “现在有了。” “……” 三十秒沉默后,林暮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 “所以……我要进一个我们不了解、不知道规则、不知道出口的意识空间?” “对。” “这就好像你把我塞进□□收容间(注:□□是一个著名的虚构特工组织,负责搜寻并收容各种具有异常属性的个体、地点或物体(统称为“异常”)),然后说‘不要害怕,这只是栽培皿’。” “我们现在连□□编号都没有。” 沈清按下启动键,“你是第一个标签。” “谢谢,我更有安全感了。” 启动提示灯亮起,舱盖缓慢下降。 林暮闭上眼,声音变小: “教授。” “说。” “如果我没回来……” “我会把你的工牌送回前台。” “……你能不能说点像‘我会来救你’这种比较温暖的话?” 沈清的声音透过舱体传来,平稳得不带波澜:“根据协议第7条,我有义务优先保全实验数据。” 林暮轻轻叹气:“好吧……其实我不是怕死。” “我知道,”沈清低声,“你怕迷路。” “嗯。” “但你有锚点。” “铜钱?” “是,”沈清看着监护屏上稳定的波形,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内容却让林暮心安,“你的心锚比任何人都稳固。” 灯光转暗。液体上升。 意识快速坠落前,耳机里传来沈清平稳的声音: “进入梦域后立即汇报视觉特征。 不要解释梦境——先记录。 情绪过载时——‘呼吸三律’。 我在外面。频道不断。” 林暮:“收到。” “林暮。” “嗯?” 沈清的声音稳、干净、像某种精神防线: “你是我们与第四维之间的第一根绳索。” 林暮小声:“……听起来很重要。” “也很危险。”沈清冷静补充。 “……” 第8章 第2章·记忆的消音区 醒来不是睁眼,而是一一意识被擦亮。 林暮“出现”在一条街上。 空气静止,没有温度,没有味道。 仿佛连“嗅觉”功能也被临时禁用了。 脚下的地面是纸。不是真的纸——是纸这个概念:平、薄、干,踩上去没有重量回馈。 街景全是铅笔线:建筑轮廓抖动,阴影用斜线密集涂抹。每条线都在轻微震颤,像随时会被橡皮擦掉。 地面、天空、楼、树…… 所有东西都处于“未完全存在”状态。 世界很轻,像幻觉。 轻得让人怀疑:只要呼吸大一点,就会吹散自己。 “这是什么梦啊……” 他的声音被削弱,像被吸进棉里。 前方,有“人”。 准确说,是“剪下来的形状”。 黑色剪影,厚度不足一毫米,轮廓死硬,像廉价手工课作品。 动作单一: 抬头——落臂——走三步——抬头——落臂——走三步…… 没有变化。 没有思考。 也没有灵魂。 林暮喉咙干了一瞬,他试探性地挥了下手:“嗨——?” 最近的剪影顿了一下。 不是看他,是像系统刚刚收到一个未知输入。 然后它的脖子慢慢歪过去。 不是转,是折出了一个角度。 关节没有咔哒,是千纸裂开的细音。 林暮心口一抽: 不是没意识,是加载错了意识。 “我靠,这不是NPC,这是代码黏糊在一起了。” 他正准备后退—— 世界突然抖了一下。 “沙——” 整条街像有人在翻页。 但只有一秒,大脑的恐惧回路突然启动: ”我这是走进了一个没准备让我存在的空间。“ 就在这时—— “你不属于这里。” 声音来自身侧,像一条冰针顺着耳骨滑进去。 林暮慢慢转头。 那东西站在那里: ? 白纸做皮肤 ? 一条竖折痕取代五官 ? 衣服也是纸褶,层层压出棱线 ? 手指像拆信刀,薄而锋利 折纸人。 它的竖折线轻轻开合。 声音像裂纸:“咔”。 那是裁纸刀开合的声音。 林暮身体紧绷。 折纸人第二次启齿:“你不属于这里。请回到你自己的地方。” 语调机械、平静,却携带一种轻蔑的神意。 林暮喉结滚动。 世界想要把他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