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劣A被标记后》 第1章 真假少爷 “唔……” 房间内,一个清瘦的身影趴伏在书桌上。 细长的手指将桌上的纸张攥成一团,指关节被蓬勃的燥热熏得微微泛红。 谢恙脑子一片混沌,后颈的腺体烫得像是要融化了,身体忽冷忽热的折磨让他浑身发颤,埋在黑发中的莹白耳朵此刻通红。他死死咬住下唇,将喉间的痛呼压下去。 从两年前开始,他的身体每个月准时出现这种症状。 起初实在捱不住了,他会自己动手解决,结束后,那股燥热只会烧得更旺。 久而久之,他便学会硬抗,每次发作都是咬着牙忍受,实在不行就去浴室泡冷水,任由刺骨的凉意浇灭身上的火。 熬过那阵磨人的感觉,谢恙慢慢抬起汗湿的头,缓缓平复呼吸,整理好桌上凌乱的书本,拿起睡衣走向浴室。 磨砂玻璃后很快氤氲起白雾,白皙瘦削的身体若隐若现,水声淅淅沥沥,许久之后才停。 他裹着浴巾出来,抬手擦净镜面上的水雾。 镜中人脸色苍白,嘴唇被蒸汽熏得泛着浅红,消解了些许病气。 谢恙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几秒,垂下眼帘,默默穿戴整齐。 他去冰箱里拿出一袋贴着A-01营养液标签的乳白色液体,回到房间坐下,打开直播。 密密麻麻的弹幕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嗨老婆!今天怎么这么早开播?】 【竟然已经一周了!心心也太拼了。】 谢恙慢吞吞地打开营养液密封袋,摸出一根吸管插进去。 咬着吸管慢慢喝,目光落在一处发呆。 他是在一周前参加的A-01营养液直播挑战,初代A-01是公认的“垃圾”营养液,采用最低成本的化工合成原料,味道极其恶心,长期饮用容易出现食欲不振、味觉失灵、胃痛等情况。 许多吃播、大胃王兴致勃勃前来挑战,但都坚持不到半个月就纷纷退出了。 热度越来越高,直到一周前推送到他的面前。 密封袋中的水位慢慢下降,直到完全喝完他才开口:“嗯,有别的事要忙。” 主办方要求喝完后还需要直播半小时以上,确保挑战者事后不会催吐。 谢恙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弹幕聊天,胃部的饱腹感几乎要溢到喉口,隐隐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屏幕中的人留着半长头发,五官精致又锋利,下垂的眼睛又柔和了气质,右侧脸颊中央有颗小痣,嘴唇亦是一抹淡色,透着疏离与病气,整个人因为瘦而有些脱相。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快速关闭直播间,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离开寝室。 深秋的风已经逐渐寒冷了,净往人的衣缝中钻,贴着肌肤作恶。 谢恙走到校门口的避风处站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打车信息。 在他没有注意的背后,一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站着,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目光紧盯着他。 “谢恙。” 正在输入打车目的地的手指僵了僵,谢恙微微睁大眼,放下手机,回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中。 高大的Alpha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括,面部轮廓清晰俊美,五官优越到几乎没有瑕疵。他双眼皮深而窄,认真的眸光深得像是神秘的黑洞。 谢恙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Alpha,像是又被拖回到两年前的那场“新生会”上。 昏暗的光束,粘稠的血,沉闷的喘息,谢恙仰着脖子,瞪大了的眼睛溢出泪水,浑身烧热得牙关发颤,在恍惚中捕捉到一束亮光,随即是一双沉如深渊的黑眸,压抑着危险的火焰。 “陆铮越……”谢恙轻轻叫着Alpha的名字,声音微弱。 他慢慢闭上眼睛,意识陷入混沌,颈后的腺体似乎在燃烧,传来阵阵刺痛感。 等再睁眼,谢恙得知的就是陆越铮因突发信息素紊乱、重伤多名学生而休学的消息,与他的一切联络途径都被切断。 “好久不见,谢恙。” 秋风微微吹起他的黑色发丝,陆铮越嘴角弧度上扬,声音低低的像是在他耳边响起。 耳朵好像麻了一瞬间,谢恙回过神,张了张口,竟有瞬间语塞。 他慢慢走到高大的人影面前,仰头注视对方变得更加成熟的面孔,轻轻开口:“好久不见,陆铮越。” 陆铮越嘴角噙着笑意,垂眼与他对视:“是要去谢家吗?” 谢恙沉默片刻:“你也知道了?” “嗯,”他应了一声,“谢家在为找回来的孩子办宴会,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过去。” 陆铮越侧了侧身,露出不远处黑色低调的宾利。 看着他深色的眸子,和记忆中别无二致,谢恙抿了抿唇,答应了。 走到车前,陆铮越主动替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谢恙坐了进去。 车内没有任何气味,甚至没有车辆自带的皮革味,干净到不正常的地步。 驾驶座上的陆铮越长手向后一捞,将一个小巧的保温壶放到他怀里。 “喝点热水。” 谢恙低声道谢,打开保温壶倒出一小杯热水,捧在手里慢慢喝了起来。 车子启动,平稳地向前行驶。 窗边繁华的景象向后划去,谢恙喝水的动作有些分心。 陆铮越,顶级Alpha,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同时也是在两年前救了自己的人——尽管过程是自己被他标记。 没错,身为劣等Alpha的他竟然能被同性标记,这是一件可以载入帝国医学史的一项特例。 车上静悄悄的,两人都沉默不语。 透过后视镜,能看见Alpha英挺的眉眼。相隔两年未见,他看上去比过去更加成熟内敛,收敛了浑身的冷漠压抑,面容平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一闪而逝的路灯在他眼底印出幽幽蓝光。 像是有感应般,他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与谢恙对视一瞬。 “谢家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只是去拿点东西。” 放下手里的热水,谢恙垂下眼,不自觉地抠了下杯壁。 “你亲生父母的事情,我重新查了。”陆铮越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关于他们,只有一条十七年前的车祸新闻——车辆与酒驾的大货车相撞,车上的三个人包括他们在内当场死亡。” “再去查他们的详细信息,却一无所获。一个人在世界上不可能没留下痕迹,只能是有心人可以抹除了他们的存在。” 放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收拢,骨节泛白,谢恙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你想说其实他们是联邦间谍?” 陆铮越沉默片刻:“抱歉,我不该擅自调查你的事情。” “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你们上层人的‘社交方式’。”谢恙盯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平淡。 车厢内又安静片刻,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透过挡风玻璃,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谢家主宅的轮廓。 宾利稳稳停下,门口的谢家佣人立刻迎了上来。 陆铮越侧头直视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会去宴会厅,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谢恙点点头,率先推开车门走向主宅。 还没靠近宴会厅,热闹的喧哗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外面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举着酒杯相谈甚欢。站在门口洒扫的佣人看到他,模样欲言又止。 他面色平静,径直走向主宅后方的佣人房区域。 他在谢家的佣人房住了将近二十年,一直到前两年才搬出去住在下城区,当时搬得匆忙,还有好些东西都留在了谢家。 前段时间爆出来“真假少爷”事件,从来没关注过他的谢家人立马打电话给他这个“假少爷”,催促快点搬走,似乎生怕他从“谢家小儿子”的身份中谋取到利益。 那时谢恙还在图书馆复习,挂断电话后,只觉得好笑。 从小吃住都跟着仆人一起的他,除了大人偶尔投来厌恶的眼神,从未感受到自己在谢家是有存在感的。 走向佣人房的路上,路过花园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站住。” 谢恙停下脚步,转身面前出声的人——谢家长子谢锐,传闻中谢家能力出众的继承人。 他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穿着昂贵的西装,眼神带刺地对他上下打量片刻。 “来搬东西?” 谢恙不懂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重复地问,简单地“嗯”了一声。 谢锐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扔向他。 他下意识接过,触手冰凉,发现是一个成色老旧的平安锁。 “这是当年放在你襁褓里的东西。换人的护士被追查出来,她是受人雇佣,交易都在线上。那个人给她打了一大笔钱后,账户就注销了。”谢锐盯着他,双臂抱起,“她的余生都会在监狱内度过,只是幕后之人追查不到了。” 沉甸甸的平安锁上带着许多微小的划痕,他的手指摩挲片刻,凉意顺着手指蔓延到胸腔,激得喉间一阵痒意。 将它放进口袋,谢恙抬头与他刚好对视上:“你放心,我不恨谢家。”所以,没必要在不理不睬这么多年后,突然帮他伸张正义。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谢锐英挺的眉毛皱起,没有说话。 于是谢恙转身离开。 第2章 宴会 佣人房很安静,显然这个时间所有人应该都围在宴会厅。 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了,东西全部被放在一个小包里。 谢恙打开包看了几眼,合上后拎在手上,离开小小的房间。 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他听到花园中央传来交谈声,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单方面说话的声音。 “等会儿上去切蛋糕,切完就下来,不用你说话。还有,明天去圣罗斯学院报道,四年级一班,具体信息发你手机上了。” 谢锐眉眼冷漠,带着长期居于领导地位、施命发号的姿态:“圣罗斯的学生非富即贵,行事注意分寸,别给谢家惹麻烦。” 在他对面的人一言不发,笔挺的西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 一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身份不言而喻——“真假少爷”传闻中的另一位“真少爷”。 秋风卷起落叶,刚好吹到谢恙的脚底下。 “咔擦”一声脆响,让花园里的两个Alpha都看了过来。 背对着他的Alpha微微侧头,露出的面貌和谢锐有三分相似,微蹙的眉眼如浓墨,眼神锋利,像是结了霜的冰刃。 两人都盯着他一言不发,谢恙只瞥了一眼就接着向前走去,拉紧外套,闷闷地咳了几声。 他的脚步不停,轧过地上的残花败叶,径直走向大门。 风簌簌吹过,背后的人影也淡淡远去。 走向大门的路上,不得不再次经过宴会厅。 谢恙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拦下。 “谢恙,你还真来了??”不可置信的男声出现在耳边,随后是明晃晃的恶意,“你知道班里面开了个盘吗?赌你今天敢不敢回谢家,没想到我竟然押中了,你还真敢回来啊。” 被抓住的手臂传来痛感,谢恙皱着眉挣脱,继续往前走。 李易被挣开手,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甚至开始释放出高等信息素试图将他压制:“你嚣张什么呢,在学校里就一副清高样,你以为现在‘谢家’还会护着你吗?” 谢恙手腕上戴着圣罗斯学院统一下发的抑制环,调高了信息素屏蔽值,却仍旧感受到隐约的压力。 李易朝他大跨几步,一只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谢家为‘真少爷’办的欢迎宴怎么样,我可记得他们连生日宴会都没给你办过。” 肩膀上传来的怪力让谢恙挣脱不了,只能被迫跟着向前迈步。 谢家怎么可能为他办生日宴会,不管不问反倒他们做过最仁慈的事。 宴会厅的人声逐渐清晰起来,里面到处是穿着得体的人觥筹交错,场地布置得极其精美。他们从门口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力。 宴会厅的灯光慢慢变暗,欢乐的音乐响起,侍应生推着足足有三层高的蛋糕出现,一路顺着红毯推向场地正中央。 红毯尽头,精心打扮的谢父和谢母笑容满面,谢锐站在他们身旁,脸上同样挂着挑不出差错的笑容。 唯独中间站着的高大Alpha,眉眼冷漠,似乎置身事外在看一场闹剧。 “看到没,那就是谢家真少爷,谢戈霄,”李易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听说他还是个顶A,怎么办啊谢恙,你怎么哪里都比不过他呢。” 谢恙无视他在耳边的声音,冷眼扫过面前的众人,目光落在一处角落。 被人群簇拥着的陆铮越手上什么都没拿,只不过开口说了几句话,围在一旁的人喜气洋洋地喝了一口又一口的酒。 他微微颔首,于是围着的人纷纷散开,向场地中央聚拢。 陆铮越移开的视线正好和对面的谢恙对上,隔着熙攘的人群,眉头深深皱起。 正中央的谢戈霄从侍应生手中接过刀,利落地向下一切,奶油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谢父适时开口:“时隔多年,我们谢家真正的小儿子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在外面真是辛苦了。” 谢母顺势接过话头,装模做样地拭了拭眼角:“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回到谢家你就放心生活吧,我们做父母的会竭尽一切满足你的心愿。” “妈,别哭了,你身体不好。”谢锐搀扶着她的手臂,眼神温和,“我这个做哥哥的,会为戈霄铺好路。” 看着这一切的客人不管真情假意,此刻都开始鼓掌,赞扬声不绝于口。 “我看小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啊,谢家有这两个小辈还愁什么呢?” “是啊老谢,这还是件好事呢,我看网上都在夸你们谢家仁义啊。” 谢父一一应下,笑容不变:“好了,戈霄你去休息会儿吧,以后我在带你见见人。”他朝谢锐招了招手,“锐儿过来,跟长辈问好。” 前厅昏暗的灯光重新变亮,音乐换成舒缓纯音乐。完成目的后,所谓的谢家真少爷也被抛在了身后,谢恙冷眼看着演技出众的这一家人。 “戏看完了,你还要怎样?”肩膀上的桎梏没有一颗松懈,他的声音冷淡。 “嗯……”李易舔了舔唇角,“不如,现在把你推进去怎么样?假少爷大闹真少爷生日宴会……明天学校论坛就有的写了。” 说着,手掌发力,似乎真的要将他推进人群。 下一秒,谢恙被一股大力捞走,撞进一个带着清淡洗涤剂香味的坚实怀抱。 李易眯起眼,放下的手在身侧握紧拳:“陆少将?” “离他远点。”陆铮越低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胸腔随之震动。 李易嗤笑一声:“我倒不知道,陆少将怎么对一个劣等A这么上心了。”他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说,“难道大家说的都是真的?两年前陆少将冲冠一怒为红颜,休学至今,现在是旧情复燃了吗?” “最近AA恋什么的同性恋还挺多的,陆少将也是赶上一把潮流了。” 陆铮越的脸上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倒不咸不淡地说:“李中校是你父亲?” 他的手松松圈在谢恙的肩膀处,高大的身形将瘦削的身体完全罩在怀里。 李易扬了扬下巴:“你想威胁我?” 三人的摩擦显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李中校被人提醒,顿时举着酒杯凑上来。 “陆少将,许久不见啊,”他在暗地里狠狠扭了一把李易,对着陆铮越满面笑意,“家里小孩不懂事,我让他给你道个歉。” 他狠狠拍了一下李易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他只是个少将吗?他背后还有一个陆家!赶紧道歉,别给我惹是生非!” 李易压抑着眼底的怒火,看着面色平静的陆铮越以及他怀里的谢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不、起。” 原本站在人群后方的谢父“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状若惊讶地说:“哟,老李,这是做什么呢?陆少将,刚才我都没看到你,要不要喝一杯?” “没什么大事,老谢啊,我看你转得比你家真儿子还要忙啊。”李中将皮笑肉不笑。 陆铮越没应声,扫了眼向这边围来的众人,抬手遮了遮怀中人的面孔,简短道,“还有事,先走了。” 谢父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人竟然是谢恙,含在嘴里的话都顿住了。 他原本对这个孩子的存在极其厌恶。 谢恙出生的时候,当时谢家掌权的还是谢老爷。谢老爷人到老年开始迷信玄学,找了个江湖道士给他算命。结果算出他命格孤煞、克亲克友,但却十分旺谢家的发展。 谢老爷深信不疑,与谢家夫妇商讨后,怀着恶意给他取名为“恙”,让他跟着谢家仆人生活不得靠近谢家人,同时也不准许他离开。 这么些年过去,谢家生意当真越做越大,跻身上流圈子,一跃成为新贵。 渐渐的,也没人有空在意这个小孩。 片刻耽搁,他们已经走到了前厅门口。像对同样是顶级Alpha的天然感应,快要走出门时,陆铮越抬眼与二楼的谢戈霄对上视线,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威胁物的存在。 谢恙在他怀里低声说:“走吧。” 陆铮越低头看一眼他的侧脸,接过手里的包,揽着人离开。 他们回到车上,谢恙问了一句:“你可以直接走吗?” 陆铮越慢慢启动车,笑了笑:“没什么不可以的。” 谢恙抿了抿唇:“谢谢。” “去吃饭吗?”他的嘴上是这么问的,车子却自顾自向一个陌生的方向开。 谢恙轻轻蹙眉:“我不饿。” “嗯,我知道,陪我去吃可以吗?”陆铮越的语调自然。 谢恙侧头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对方骨节分明的手在方向盘上轻叩。 “……好。” 意外的是,陆铮越没有带他到任何一家高档餐厅,而是来到一家小饭馆前。 小饭馆烟火气旺盛,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开心面馆”四个红色大字,门口的塑料桌椅上坐着很多人,嘶哈斯哈大口不停地吸着热气腾腾的面。 陆铮越熟门熟路地从正门进去,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张阿姨,我来吃面了。” “诶,小陆啊,好久没见你了!”一个戴着口罩、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探出头,看到陆铮越笑开了。 她摘下口罩,露出和蔼的面孔:“还是吃以前那种面?”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恙,连忙补充道,“这是你朋友吗?要吃什么呀,我这里没有饭,就是面做得最好吃了!” 陆铮越笑了笑:“就按之前那样吧,他吃过了,烧我的就好。” “好吧。”张阿姨面露遗憾,又招呼他们在门口的一处避风角落坐下,“在这坐会儿,里面油烟味大,小心毁了你这身大衣。”说完又匆匆回到厨房。 转头看向垂眼坐着的谢恙,陆铮越嘴角噙着笑意:“张阿姨之前在我家帮工,退休后自己来开了家面馆,手艺很好。” 谢恙轻微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谢恙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在两年前,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如果没有“迎新会”事件的发生,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又何谈共同话题。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张阿姨用手在围巾上擦了擦,跟陆铮越刚说了两句话,又被人催促着去烧面了,生意极好。 海大碗的面分量很足,浓郁的汤汁色泽诱人,里面飘着蔬菜和肉,一根根被筷子拉长的面条筋道十足。 陆铮越吃面的速度很快,干净利落,不让人觉得粗鲁。 一大碗没几下就吃完了。 谢恙盯着汤碗愣了一瞬间。不愧是顶A,饭量和信息素等级成正比。 吃完后,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这里的面味道很好,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吃。” 谢恙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陆铮越放下手,像是思考般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两年前,后来,你还好吗?” 谢恙抬起头,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却被急促的咳嗽声堵了回去。 陆铮越皱了皱眉,站起身:“回车上说。” 他站在谢恙身旁,替他挡住了寒冷的秋风。 第3章 标记交易 两人回到车上,陆铮越拿出之前的保温壶,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边。 谢恙接过,喝了几口,温热的水划过喉道,身体漫上阵阵暖意。 “我认领了祝好的遗体,带她去天葬了,也算是,完成心愿。”谢恙盯着水杯中平静的水波,“她的家里人,现在跟我住在下城区……”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上他的肩膀,陆铮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抱歉,两年前他们以信息素紊乱为由关了我,后来直接送我去了军队……” 谢恙摇了摇头:“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如果两年前你没有标记我,可能,我也死了。” 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身旁的声音瞬间消失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谢恙回过头,与他对视上。 陆铮越的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甚至似乎夹杂着幽幽的蓝光,薄唇紧抿。 他的脑袋里闪过曾经听到的八卦,陆家是帝国和联邦还未分裂时就存在的大家族,传闻中那时候的陆家人都带着蓝瞳基因,一直到现在血脉被稀释,只有寥寥几个长辈眼睛还有些许特征。 时间静静流淌,风卷着枯叶翻滚过车窗,发出一点碰撞的闷响。 良久,他才开口:“谢恙,你知道我曾经有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吗?” 谢恙微微一怔,随后“嗯”了一声。 “两年前标记你之后,我的症状减轻了很多。但是最近,好像又复发了,干扰到了我正常执行任务。”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所以,我们来做一个标记交易吧。” “作为交换,我可以为你提供金钱,帮助你搬到上城区落户,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场所都只对上城区户籍的人开放,比如租房、学校等等。” 谢恙垂着眼没有说话,从陆铮越的视角看去,他的身形挺直纤瘦,松松垮垮地套着不合身的外套,整个人像是包了层茧,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线,竟透着可怜的软。 陆铮越的目光掠过一丝暗光,很快隐去,声音沉了些:“祝好的事,我一直在调查。” 谢恙猛地抬头,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但是那些针剂的来源以及成分,超出了我的调查权限。”陆铮越放慢语速接着说,“这件事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些机密信息也只能由对应等级的人才能看到。级别越高,获取的权限越多。” 言下之意十分清楚:谢恙帮助他拿到升职称,他也拥有更高的调查权限。 车厢的静音做得很优秀,安静得像是一根针掉下来都清晰可闻。可能过了一分钟,又可能是十分钟,那一瞬间谢恙脑海里翻涌过许多画面。 祝好明媚的笑容突然转为青白色的面孔倒在血泊中,年幼的孩子扶着老人在黑暗中踉跄前行,以及无数次梦回,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恣意。 现在,这些统统被搬上了“谈判桌”。 良久,谢恙张了张口,声音干涩地说:“好,我答应你。”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不需要钱,只要能落户。” 厢内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陆铮越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内心没有喜悦,只有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沉。 …… 陆铮越的车停在圣罗斯门口,下车后,谢恙径直走向宿舍。 作为帝国顶尖的综合性学府,无数政治家、将领、商业巨擘与学术泰斗的摇篮,圣罗斯财大气粗,宿舍都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双人间,设施工具齐全。 他是最后一个学年申请的宿舍,学院几乎没有多余的房间,最终把他插进了一间特殊的宿舍。 另一个房间里放着东西,却没人住。 洗漱一番,他看了会儿文献资料,见时间差不多了,躺到床上静静闭上眼,准备入睡。 大概是因为今天遇到了旧人,回想起了很多旧事,几乎不做梦的谢恙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 窗外的阳光温暖和煦,将空荡荡的教室照得一片明亮,温暖的风轻轻掠过一张张桌子,最后落在教室内唯一坐着的一个人脸上,如同抚摸一般扫过腮边的小痣,连带着鬓角的发丝随之扬起。 谢恙盯着自己手下的书,如梦初醒般突然抬起头。 空荡荡的教室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祝好呢? 他忘了自己上一秒在做什么,下意识站起身,走向教室外面。 走廊上,一个个衣着光鲜靓丽的学生从他身旁经过,落在谢恙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直下水道的蛆虫。 谢恙顶着这些目光,愣愣地走向楼梯口。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平静的心突然充满怒火,这条走廊仍旧像如同没有尽头的迷宫,一眼望不到尽头。 慢慢的,谢恙开始大步向前跑,身侧一个个站着的学生冷眼旁观地看着,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一直坚持在跑,喉咙很干很渴,四肢仿佛被人打碎重组,酸胀感叫嚣着要脱离躯体。 终于吗,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 谢恙用尽全身力量,冲了进去。 白光后,一个穿着简朴的特招生抱膝蹲在地上,眼神无神地瞪着地板,双手放在嘴里不住地啃着指甲,道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祝好在哪?”谢恙攥住他的领口,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特招生的目光恍恍惚惚地落在他脸上,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眼泪鼻涕混合着鲜血在脸上糊成一片。 “我,我只是听他们说的做,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他们叫我骗祝好有特招生要被打死了,把她骗到迎新会上就好了,剩下的我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旁边看着!” 他哭得涕泗横流,背景闪动,有一瞬间像是出现在监狱里。 谢恙松开手,转头的一瞬间,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喧闹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我就不信了,你一个劣等Omega能撑到什么时候!” “大哥,这针剂真的管用吗?我怎么觉得她现在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可是我从酒吧拿到的好东西,怎么可能没用,肯定是剂量还不够,再给她来一针。” 谢恙两只手撑在门上,用力向内推,这道薄薄的门却纹丝不动。 门内传来不停的调笑声,祝好凄厉的怒吼夹杂着混乱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谢恙全身上下都在发力,却如蚍蜉撼树,撼动不了一丝一毫。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耳洞,他的耳膜鼓胀,浑身血液一刻不停地激烈奔涌。他的心如同流淌的熔浆,淅淅沥沥地落了满地。 谢恙的喉结剧烈滚动,嘴巴拼命长大,反反复复做出口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内似乎寂静了一瞬,一直紧锁的门轰然打开。 谢恙跌跌撞撞地冲向里面,见祝好被数双手压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管浅蓝色的液体被注射进祝好的身体,脑袋里嗡嗡作响。 “哟,又来一个,不过你来晚咯。” “诶,大哥,这个特招生我认识他,新生里成绩最好的。” 里面的所有人都面目模糊,站在原地的身形就像是一头巨型野兽,张着腥臭的嘴随时都会冲上来撕扯碎肉。 面目模糊的人群围了上来:“还剩一剂,干脆玩玩这个Alpha。” 谢恙手脚软绵绵的像是不受控制,明明已经在用尽全力攥起拳头挥舞,最终狼狈地被压在祝好旁边。 祝好那双澄澈的双眼,此时布满红血丝,汗湿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嘴唇上全是她咬出来的带血的牙印。 看到谢恙,她似乎有一瞬清明,微微睁大眼:“谢……” 谢恙不受控制地颤抖,尖锐的针头刺进身体,冰凉的液体缓缓打入体内。 头顶上方的人声音嚣张:“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能让你瞬间变成发Q的畜牲,水能流上个一天一夜!”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沸水中,浑身上下烫得惊人,皮肤像是蒸熟的龙虾一样迅速变红。思绪和身体都在烈火中被燃烧、销毁,只剩下最原始的**在叫嚣着穿透皮囊。 模糊的视线中,他清晰地看到祝好抓在地上、崩裂的指甲,她控制不住地用脑袋疯狂撞击地面,一只手伸向颈后的腺体,抠得血流不止,满地的血痕,像是一簇簇的火苗,将人架在火上炙烤。 “啧,”有人语气不耐,“都打三针了,这omega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她不就是个劣等o……诶,卧槽!” 谢恙突然暴起,踹开压制着自己的人,冲到祝好身边,将她扭曲痉挛的身体抱在怀里就要向外冲。 没走出两步,周围的人又围了上来,铺天盖地的混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如浪潮,瞬间将他们扑倒在地上。 “祝好,”谢恙紧紧搂着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跑,快点跑,好不好?” “谢,恙,”祝好的喉间发出带着血气翻涌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我……” 祝好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弄,还没来得及分辨,他们的身体被人拉扯着分开。 身体的热度止不住地向上升高,后面发生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 满地鲜红的血,像是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地面。 门口重新出现的亮光,陌生的顶A信息素出现,镇压住了全场。 他的身体被人捞起,背部紧贴在一副青涩但坚实的胸膛上,双膝跪倒在血泊中,注视着不远处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祝好。 颈后传来尖锐刺痛,他的眼睛被汗水蛰得发疼,世界像是一直在下连绵不绝的小雨。 “祝好……” “其实我一直觉得天葬挺好的,”Omega坐在天台边缘,眼睛被太阳照得璀璨发亮,双腿闲适地前后摇晃,“我们在这个世界不自由,但他们是自由的生物,带着我们的一部分飞往天南地北,世界之大,无所不去、无所不至。”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了,等我老得啃不动肉了再想这个事吧。”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直接将手搭上谢恙的肩膀,“走了,吃饭去!” 阳光将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谢恙在一阵暖意中缓缓睁开眼,光斑透过窗户落在脸上,将皮肤照得发亮。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发觉枕侧濡湿,面皮紧绷。 天亮了。 第4章 真少爷入学 醒来后,谢恙洗漱一番,早早来到教室坐下,为两天后的开学考做准备。 大概是晚上没睡好,此刻脑袋还有些昏沉,钝得发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光大亮,陆陆续续有其他同学进入教室。 看到谢恙一个人坐在角落,他们毫不掩饰地提高音量。 “诶,你们知道昨天谢家欢迎宴上发生的事情吗?” “我看到李易在群里说的,真的假的啊,陆家那种地位的人会帮一个劣等Alpha吗?不会真是那种关系吧?” 其中一个人斜眼睨了角落一眼:“不可能的,我估计是李易自当众被撂面子,故意发出来造谣。” 谢恙笔下不停,对这些声音习以为常。 圣罗斯的贵族学生对特招生总是带着天然的优越感,甚至专门创立了一个“新生协会”,表面上打着“帮助学生”的旗号,实则只是欺压新生的借口。身为其中成绩最为优异的谢恙首当其冲被针对,后来“迎新会”出事,新生协会被整改,被人传出来谢恙是事件导火索,于是他收到的冷嘲热讽变得更多。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大家安静下来。” 班主任刚进门就听到嘈杂的打闹声,对这群身世显赫又精力旺盛的学生真是没招。 学生坐在下面嘻嘻哈哈地问:“老班,今天是不是有新同学要来啊。” 班主任头疼地叹了口气,向门口招了招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谢同学进来认识一下大家吧。” 背脊挺拔的高大男生走了进来,冷漠又不驯的气质显得与班内活泼的氛围格格不入,一言不发地站在讲台上,黑眸冷淡地扫过班级。 已经习惯应付各种性格怪异的Alpha了,善解人意地开口: “新同学叫谢戈霄,大家都关照一点啊。” 他扫了一圈教室。 “就坐那边吧,昂。” 谢戈霄朝着谢恙的方向走去。 他的视线掠过谢恙的头顶,最后落座于谢恙的侧后方。 班主任欣慰了看了一眼那片角落。 谢恙成绩好又安静,他的后桌已经休学两年了目前还是空位,把谢戈霄安排在那附近最合适不过。 “好了,你们接着预习吧,别忘了这周五还有开学考。” 第一节课下课后,好奇心高涨的同学好奇地朝这片角落张望。 谢恙的胳膊被人拍了拍,他转头看到眼睛发亮的何晏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何晏是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beta,也是被爆假身份后依旧跟他联系的朋友。 “恙恙,你快看你后面。”他笑眯眯地凑到谢恙耳边。 谢恙侧了侧脸,余光瞥见谢戈霄的身边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这人看上去很高冷啊,”何晏啧啧感叹,又用手肘撞了一下谢恙,“等你后面那个谁回来,岂不是有两个顶A在你背后,想想都可怕。”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炸开。 班级里的人瞬间停下动作,向发声源看去。 谢戈霄收回扔书的手,压低眉毛,声音冷沉,“别吵,滚开。” 围在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李易站了出来,嚣张地踹了踹谢戈霄的桌子:“喂,新来的,懂不懂圣罗斯的规矩?果然平民就是平民,哪怕被认回来了还是这么没教养。” 不知为何,他看到谢戈霄漠然的脸心里的火就直往上冒。 “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吗!” 李易说着就要拽谢戈霄的领口,却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僵住。 属于顶A的信息素猛地压迫在头顶,带着天然的基因压制,如同一座山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周围人呲牙咧嘴地后退,迅速通过手腕上的抑制环调高了信息素屏蔽值。 圣罗斯学院给每个学生都分发了专属性别的抑制环,每个抑制环上还印着圣罗斯的校徽,用于抑制活跃的信息素以及一定程度上屏蔽他人信息素的影响,保障校园生活的安全性。 但是谢戈霄第一天进校,学校还没来得及发给他。 一向仗着自己是高等A而不屑于开屏蔽的李易,一下子被信息素劈头盖脸压了个整,只能按着胸口狼狈地大口呼吸着。 然而,还有人比李钦易更惨。 “我靠,恙恙,你咋了!” 谢恙的抑制环屏蔽值常年都开着最高等级,昨晚因为没有及时充电关机了,抑制环重启后需要重新设置数值。他今天早上起床后状态就不好,此刻才察觉到异样。 顶A信息素的突然出现,让他的脑袋像是活生生遭受一记重锤,耳畔嗡嗡作响。 谢恙趴在臂弯里,冷汗涔涔,后颈的腺体应激后发热发胀,本就苍白的脸更是面无血色。 他咬着嘴唇,眸光涣散,压抑胸腔里闷闷的痛呼,强大的信息素压制让他生理上产生臣服的想法。 手指轻颤着搭上抑制环,又无力滑下。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胸膛贴着温热的后背,颠簸中像是靠在一张有温度的“麻将席”上——宽阔、硬实。 不知何时又被放下,周围声音嘈杂,人影晃动,一样冰凉的东西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汗水。 熟悉的触感让他恍惚间想起过去。 …… 谢恙从小到大算是应了“恙”这一名,大病小病不断,好几次发高烧看上去人都要不行了。 看着烧得小孩面颊通红、呼吸急促破碎的模样,仆人可怜小孩也不敢上报给家主,只能偷偷摸摸拿点药喂。 小孩大概真的命格极硬。 随着谢家生意越做越大、跻身新贵,他竟然磕磕绊绊地在角落长大了。 直到十二岁那年,谢恙被带到那两位高贵的男女面前。 谢家夫妇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不带感情地对他上下打量。 十二岁的谢恙脸上雪白的腮肉还有些鼓,细软的黑发贴在脑门,低着黑润的眼睛,身上穿着佣人宽大的旧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又瘦又小。 谢母看着他的面孔,内心微动。 她怜悯地招了招手,抬头轻轻抚过谢恙的头顶,言简意赅地对一旁的谢父说:“他要是分化成低等级ao或者beta,就放出去上学吧。” 谢父看着小孩瘦小的身躯,脑海中却是他的商业帝国,最终挥了挥手表明同意了。 不久之后,谢恙被带去检测分化方向,预测结果显示是低等级Alpha。 一个礼拜后,恰如检测结果,谢恙分化成了劣等Alpha,成了一个会因被任何信息素影响得产生极大反应,而自己几乎影响不了别人、也无法标记omega的劣等Alpha。 在他分化的那个晚上,感觉身体又热又冷,体内的信息素横冲直撞地寻找突破口,他的后颈痛得好像在张出新肉。 谢恙脸上残余婴儿肥的脸颊通红,汗湿的头发一捋捋粘在脸上,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颤动着。 在这样难受的情况下,也是一样微凉的东西不断擦拭着他的脸颊。 谢恙追着向上嗅着,闻到了跟那天谢母抚过头顶时相似的味道——极淡的檀香味。 他突然感受到极大的委屈无助。 他颤抖着用脑门紧贴着那抹气味,薄红的眼皮**地淌下泪水,嘴唇开合着发出“妈妈”的气声。 像一只独自流浪好久的小狗,突然被人类抱进怀里,感受到温暖的爱抚,于是极不安又极不舍。 谢恙能感受到那只手在额头上停留了很久,直到他疲惫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谢恙一醒来,就怀着期待询问佣人,却得知谢母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谢家去度假了。 他落寞又自嘲,忽视了当时佣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 再之后,谢恙被安排进了一所教育资源优秀的的公立初中。 他求知若渴地汲取自己能接触的一切信息,不放过一点向上进步的机会。 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拿着奖学金升学,得到了顶尖学府的入学邀请函。 …… 谢恙慢慢睁开眼,撑着白色的床单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校医务室。 背对他忙碌的校医听到动静,手也不停地说道:“诶你醒啦,有没有不舒服,之前送你来的同学回去上课了,叫你等他回来。” 校医转过身来,脸上笑眯眯的,在看清谢恙时一愣。 “怎么还哭了,喏擦一下。”校医抽出几张纸巾递过来。 谢恙茫然地眨了眨眼,抬手触碰脸颊,指尖沾上点点水痕。 “谢谢。”他接过纸巾,嗓音略带鼻音。 “没事,抑制环的屏蔽值我已经帮你调到最高了,”校医无所谓地挥挥手,“你这个等级的Alpha自己要注意,这次我检测出来你的信息素回到正常范围了,但是腺体有没有损伤要用医院的专业设备复查。” “抱歉,麻烦您了。” 面对医生,谢恙乖乖认错,闷闷的声音难得透出一丝软和。 校医知道圣罗斯有个被学生整出来的“新生协会”,谢恙曾经是里面的重点“关照”对象,经常带着一身伤乱七八糟地走进医务室。 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肯说,只眨着黑润的眼睛说谢谢。 “唉,”校医叹了口气,“你躺会儿吧,我有事先走了,你走了记得帮我关下门。” 谢恙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靠回病床打开手机。 已经是临近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他没想到这次昏迷了这么久。 不愧是顶A的信息素,谢恙抿唇。只是又浪费了很多时间。 点开聊天页面,何晏的消息全部弹了出来。 【荷叶:恙恙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醒了的话给我发个消息,我来找你!】 【荷叶:我跟你说,你晕了之后是谢戈霄把你背过来的,哇塞他的气场大得我都不敢把你抢回来TAT】 【荷叶:他让我转告你要是醒来还不舒服他可以送你去医院,医药费他付】 【荷叶:要不要一起吃饭恙恙!】 原来背他的人是谢戈霄,谢恙有些意外,手上慢吞吞地打字。 【。:没事了,感觉还好。饭不吃了,我去图书馆。】 虽然是上课时间,但是何晏秒回。 【荷叶:好吧,那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你不要学得太辛苦了,注意休息呀!】 【荷叶:小猫贴贴.jpg】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戳了戳屏幕,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下床的时候,谢恙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他停住动作,一只手撑住病床,深吸了口气,等这阵眩晕过去。 而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