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相逢》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旧影归来 1.1.最不想见的人 办公室的空调嘶嘶地吐着冷气,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烦闷。这两年大环境不好,公司的气氛一直紧绷着,每个人都像走在悬崖边上。老板整天愁眉苦脸,嘴上挂着的全是“开源节流”。大家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哪天被“节流”。 没想到,破局的关键竟是近郊那块迟迟无人问津的地。更没想到,替它找到买主的中间人,今天就要上门了。 “听说那个中间人,姓林,还是从我们公司出去的呢。”隔壁工位的小王凑过来低声说。 我的心莫名一跳,一个被刻意尘封了三年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林舟。 不会的。我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巧?他离开以后,三年间音讯全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最好别是他。我攥紧了手中的笔,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久违的酸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周一的例会,气氛不同往常。大家都在会议室里窃窃私语,猜测着地块出售和中间人的事。过了好一会儿,老板谢总才一脸疲惫地出现。他照例说了一大堆形势严峻、共渡时艰的话,最后,话锋终于转到了正题上。 “……总之,是个好消息。近郊那块地,华玺集团有兴趣接手,今天中间人就会过来接洽。如果顺利,咱们眼前的难关,就算过了一半了。” 底下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松气声。是啊,那是好事,起码意味着公司能喘口气,我们的工作暂时保住了。但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心里那点不安反而越来越浓。 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这件穿了两年、略显宽大的米白色针织开衫。初春的天气,开着窗的会议室穿过的冷风却吹得我胳膊起了一层细栗。我深吸一口气,将散落在脸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镇定、干练。尽管内心早已波澜四起。会议最后,谢总让几个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留下来,和中间人见个面,安排后续工作。我作为行政主管,自然也在列。 门被推开,方主任陪着一个人走进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上的那一刹那,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真的是他。林舟。 林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时,停顿了半秒,又很快移开。我心里 “咯噔” 一下,随即立刻低下头,假装翻看议程,指尖却无意识地把笔记本页角捏出了褶皱。 他坐下来,语气从容不迫:“大家好,我是林舟。这次代表华玺集团,负责贵公司地块收购的中间协调工作。有些老同事可能认识我,我也算从谢总这里出去的。正因为这层渊源,华玺才委托我来促成这笔交易。后续工作需要大家多多支持和配合,谢谢。”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公事公办,滴水不漏。 接着,谢总笑着补充:“这几个月,林总会暂时在我们这边办公,方便工作。苏晓,”他看向我,“你把走廊尽头那间空着的办公室收拾一下,弄好了告诉我,我来看一下。”然后他转向林舟,语气热络:“林总,先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吧,咱们聊聊细节。” “好的,麻烦谢总了。”林舟站起身。 走出会议室,方主任跟我并排走,笑着说:“没想到林舟现在这么厉害,当年他走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我敷衍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在盘算:下午要跟法务部核对合同模板,明天得腾出时间跟林州对接华喜集团的对接人名单,下周还要安排双方现场看地 —— 这些事一压下来,原本答应女儿周末去游乐园的计划,恐怕又要推迟。 回到工位,我拿起手机,给女儿的班主任发了条消息,确认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屏幕亮起,女儿昨天画的全家福壁纸跳出来,她笑得一脸灿烂,怀里抱着我送她的小兔子玩偶。我心里软了一下,又想起刚才林州的样子。 三年前他辞职的时候,我确实愣了很久,甚至偷偷在茶水间哭了一场想到这些我苦笑了一下 那时的我那么年轻那么敏感现在的我,早就被日复一日的工作、照顾女儿的琐事磨平了。我更在意的是这个月的行政考核能不能拿满分,女儿的钢琴考级能不能顺利通过,而不是一个突然出现的 “老员工” 带来的所谓 “意外”。 就在这时, 叮咚。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的通知。备注信息简单明了:我是林舟。 是啊,他走了以后,我曾偷偷发过几次消息问他‘为什么突然走’,可是他始终没回,攒够失望后,我才果断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试图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现在,因为这可笑的“工作需要”,我不得不亲手再把他加回来。我深吸一口气,点击了“通过”。 对话框几乎立刻弹了出来。 林舟:麻烦你帮我给今天会议室留下的同事每人点杯咖啡吧,我不知道每人爱好,费用我转给你。 他的语气客气而疏离。我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用尽可能冰冷专业的文字回复。 我:好的。不过林总,以后这类事务,您可以直接联系前台胡捷,她会处理得更高效。我把她的微信名片推给您。 林舟:哦,好的,谢谢。 他很快回复,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尴尬】表情。 这个表情像在提醒我:林州的出现,不过是工作里的一个新任务,仅此而已。我的生活早就有了自己的节奏,不会因为一个 “意外访客”,就乱了阵脚。 下午上班时,我已经让人把新办公室收拾好了。谢总亲自带着林舟过来验收。 谢总环视一圈,拍了拍林舟的肩膀,语气带着老板特有的熟络与强势:‘老林,你当年的办公室早改接待室了,没办法,你就在这委屈委屈’,转头就对我下令:‘这里缺几盆绿植,苏晓,你赶紧安排’” “好的,谢总。”我拿出备忘录记下。 一直没说话的林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绿植的话……能帮我选一盆茉莉吗?不用太复杂,不用太大,好养活就行。” 我的笔尖在纸上一顿。 茉莉……那是我最喜欢的花。以前总觉得它的花香清新淡雅,能让人静心。那时候我工位靠窗,总摆着一盆,每次加班闻到花香,就觉得没那么累了。有次林舟路过,还笑着说 “你这花选得好,闻着让人静心”,我当时只当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会记得。 这是无心的习惯,还是故意的试探? “好的。”我听见自己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道。 我抬起头看向林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端倪,语气尽量平稳,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1、 其实就是巧合吧,他自己也喜欢呢?毕竟茉莉花确实常见,没必要多想。我心里暗想 “苏晓你就按林总的要求办吧。” 谢总没察觉任何异样,却特意先转向林舟,语气热络又带着老板的掌控感:“老林,晚上喊了几个当年跟你搭过班子的老同事,给你接风,你看 ——” 他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我,才补完后半句,“把苏晓也叫上?毕竟你们俩当年配合最多,现在对接项目也方便熟悉。“ 我抢话说“谢总,我晚上得去辅导安安,她今天要交绘画作业。” 我攥了攥手机 —— 屏幕里还停着班主任刚发的 “提醒接孩子” 的消息,心里却是一片混乱:去,意味着要在一个虚伪的场合,面对那个最不想见的人;不去,则会立刻得罪谢总,给我本就艰难的工作使绊子。 林舟端着水杯的手顿了半秒,抬眼时语气依旧平稳,只看向我:“苏晓要是有安排,不用勉强。” “接孩子多大点事?” 谢总眉头皱了下,语气里的不满不再是 “略有”,而是带着 “下属该听话” 的强势,“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去,老林好不容易回来,你这当‘老搭档’的,总不能扫了兴。”。” 我咬了咬下唇 —— 知道再拒绝只会让他更不高兴,行政主管的位置本就仰仗他的 “不刁难”,只能点头:“那…… 好吧,我尽量早点走。” “这才对。” 谢总立刻笑了,拍了拍林舟的肩膀:“你看,苏晓都没意见。就这么定了,晚上六点,楼下湘菜馆。” 林舟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客气,趁着谢总转身出去,轻声补了句:“要是赶时间,等下我跟谢总说提前散场,不耽误你接孩子。” 我心里顿了下,没接话,只攥紧了手里的备忘录 —— 满页都是明天要对接的地块资料,现在又多了今晚的饭局,往后这种 “项目相关的事” 只会更多,安安上周说 “想让妈妈陪她练古筝” 的话,怕是又要落空了。 1.2.酒桌上的试探 晚上吃饭的气氛,表面上瞧着热烈得很。谢总坐在主位,显然是整场的焦点 —— 地块终于能出手,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喝得满面红光,话也比平时多了三倍,举着酒杯来回碰,嘴里翻来覆去都是 “多亏老林”“老兄弟们共渡难关” 的话。 觥筹交错间,我才从他们的闲聊里,零碎扒出林舟这三年的轨迹。原来他当年走后,转头就去了业内顶尖的上市国企,凭着以前攒下的人脉和能力,竟混得风生水起。这次也是巧,在个商务酒局上听见华玺有购地的心思,他顺嘴提了句谢总手里这块难变现的地,对方真动了兴趣,便顺理成章托了他的公司当中间人。 满桌人都为这好消息高兴,唯有我像个局外人。手里的杯子跟着举,筷子却没动几口,胃里沉甸甸的,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邻座同事的笑声撞在耳边,却像隔了层厚厚的玻璃,只留下模糊的嗡嗡声。我的目光总忍不住往手机上飘 —— 屏幕亮着,班主任半小时前发的 “安安作业等签字” 的消息还停在顶端,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 饭局拖到将近十点才散。谢总喝得脚步都有些飘,却没忘叮嘱司机:“一定把林总安全送回家!” 林舟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语气清醒又客气:“不用麻烦谢总,我自己打车就行,顺路还能送送苏晓。” 他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咯噔一下 —— 谢总果然在看我们,目光在我和林舟之间扫了圈,笑着拍了拍林舟的肩:“那正好!老林你多费心,苏晓一个女同志,这么晚不安全。” 我攥紧了手机,指尖泛白,谢总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把 “我们一起走” 的事摆到了明面上,他分明是故意的。 林舟没接谢总的话,转而看向正急着点开打车软件的我,语气听不出波澜,却提了句只有我们懂的细节:“你还住老地方?小区门口那棵老槐树,没被砍吧?” 小区门口确实有课老槐树,他当年顺路送我,总在树底下停车。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理智在尖叫着拒绝,但想到安安还在等作业签字,想到这不知要等到何时的网约车队伍,疲惫和现实压倒了一切。 “我送你吧,刚好也顺路,你知道的。”他这句话很轻,后半句像是一句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暗语。 我知道,再耗下去,安安的作业就赶不上签字了。我攥了攥手机,终究没再说 “不用”。 1.3.车里的旧歌 网约车很快停在路边。林舟先拉开副驾门,手搭在车门框上顿了半秒,才弯腰坐进去 —— 我看见他余光扫了眼后座,却没说什么。我攥紧帆布包带,包角露着安安的绘画本,默默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刻意往靠窗的位置缩了缩, 晚风吹来,带着初春夜间的凛冽。我下意识地将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又裹紧了些——这还是白天在会议室里穿的那件,此刻却感觉比下午更不顶寒。冷风钻进车厢,吹得我胳膊发凉,也让我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此刻和我同处一个狭小空间的,是林舟。我把开衫的衣襟紧紧揪住,帆布包抵在膝盖上,硌得有点疼,却不敢动。车子平稳汇入车流,窗外的霓虹灯把车厢照得忽明忽暗。便利店的灯牌闪过,玻璃上贴着安安爱吃的草莓面包海报 —— 上周答应她周末买,又因为加班忘了。我指尖蹭过手机壳上安安贴的小兔子贴纸,屏幕亮着,妈妈十分钟前发的 “安安揉着眼睛等签字” 的消息,还在对话框顶端。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轮胎压过路面的细碎声响,电台里低低的钢琴曲像裹了层棉花,闷在车厢里。这种沉默比刚才饭桌上的喧闹更让人坐立难安,我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数着路灯的数量,心里算着:到小区还有五站路,现在十点十分,安安应该还没睡。 “你还好吧?” 前座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窒息的安静。林舟没回头,只有后视镜里的影子动了动,眉峰轻轻皱了下,目光在我攥着包带的手上停了半秒。 我赶紧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攥成拳,轻声答:“孩子总归是孩子,有乖的时候也有闹的时候。工作嘛,就那么回事,一件件做。” 话没说完,指尖就蹭到了包底的作业签名单 —— 早上答应安安,今晚一定签字,现在却要拖到十点多。我别开脸,看着窗外的公交站,不敢再看后视镜。 隔了两三个红灯的功夫,车厢里又只剩电台声。我觉得这样的沉默太刻意,像在逃避什么,只好抬眼看向后视镜,他的目光刚好也在镜里等着,瞳仁映着路灯的光,比记忆里沉了些。“你呢?” 我轻声问,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也还行,” 他的声音透过电台声传过来,听不出情绪,“就是瞎忙,跑酒局、盯项目,没什么新鲜的。” 就在这时,电台的钢琴曲突然切了,一阵熟悉的前奏漫出来 —— 是周慧敏的《最爱》。那把温柔又带着伤感的嗓音,唱着“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 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十点二十二分。安安应该在哭鼻子吧?妈妈又说话不算数了。眼角的余光里,林舟从副驾侧过身,似乎想回头,却只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喉结轻轻动了下,没说话。 车子终于到了小区门口。我慌忙解开安全带,帆布包从膝盖滑下来,作业签名单掉在脚垫上,我弯腰去捡,指腹蹭到纸页上安安画的小太阳,心里一酸。“谢谢林总,我先上去了。” 我抓起包,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急切,推开车门时,裙角被车门夹了下,也顾不上整理。 “慢点走,” 前座的声音追出来,林舟降下车窗,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作业签名单上,顿了顿补充,“安安等急了吧?” 我脚步一顿,没想到他会提安安。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底的软意,比饭桌上的客气真实多了。我没敢多停,只飞快点头:“嗯,那我走了。” 转身往小区里跑时,帆布包在背后晃着,作业签名单的边角扫过后背。跑到单元门口,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 网约车还停在路边,副驾的车窗没升,林舟的影子在夜色里坐着,直到我推开单元门,才听见引擎声响起,尾灯在拐角处闪了下,彻底融进夜色里。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着:十点二十七分。安安发来条语音,带着哭腔:“妈妈,我等你签字。” 我攥紧手机,快步往楼上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 他记得我要接安安,记得安安等签字,连三年前车里的歌,都没忘。 第2章 第 2 章 2.第二章暗流与合作 2.1.突如其来的黑锅 就这样,林舟正式来公司办公了,不过通常只待半天。他融入得极快,毕竟这里曾是他的战场,还有不少老同事,他几乎是如鱼得水。办公室里时常能听到他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声音。 我对他,依旧保持着最高级别的客气。客气到每一个用词都经过斟酌,每一个微笑都弧度标准 项目一启动,我的办公桌上就堆起了半人高的文件夹。原本固定的行政流程被打乱,每天除了对接华玺的资料、安排双方会议,还要翻找七八年前的陈年材料 —— 那些泛黄的合同、残缺的审批单,有的连电子存档都没有,只能在档案室的铁柜里一摞摞翻。 为了方便在档案室活动,我今天特意穿了平底鞋和一条深灰色的九分裤,搭配简单的白色T恤。此刻,抱着沉重的箱子,额角已经沁出了细汗,几缕发丝黏在皮肤上,显得有些狼狈。 这天下午,我抱着第三箱文件从档案室出来,刚坐下就被涂经理堵在了工位前。他手里捏着张便签,脸色不太好看:“苏主管,近郊地块 2018 年的土地出让金缴纳凭证,财务部这边没找到原件,你那边行政归档里应该有吧?赶紧找出来,华玺那边催着要。” 我心里咯噔一下 —— 这块地的材料我前天才翻过,明明记得缴费凭证的原件标注着 “财务部留存”,怎么会来找我?“涂经理,我查过 2018 年的归档记录,这份凭证当时是你部门签收的,按规定该由财务部保管。” 我边说边翻出归档登记本,指着签名给他看。 可他扫都没扫一眼,语气更硬了:“不可能!财务部的文件我都清过,没有就是没有!肯定是你们行政归档的时候漏收了,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能丢?”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几个同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偷偷往这边看。 我攥着登记本的手指泛白,又急又委屈 —— 行政归档有严格的签收流程,怎么可能漏收?可涂经理一口咬定没有,我多说两句,他直接掏出手机:“这事跟你说不通,我找谢总评理。” 谢总办公室的门关上没十分钟,我就被喊了进去。刚进门就听见谢总对着涂经理说:“老涂你先别急,行政这边确实有归档责任。” 转头看向我时,语气沉了下来:“苏晓,文件归档是行政的基础工作,每年的重要凭证都该你们跟进确认,怎么会出这种纰漏?赶紧去查,今天必须把凭证找出来,别耽误项目进度。” 我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 明明不是我的错,可谢总偏着涂经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这些年在公司,谢总总觉得林舟当年走是我间接造成的,平时对我就多有苛责,现在出了岔子,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责任推过来。我咬着唇,刚想再辩解两句,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 “谢总,打扰了。” 林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蓝色的文件夹,“刚听说你们在找 2018 年的土地出让金凭证?” 他目光扫过我发红的眼眶,又看向谢总和涂经理,语气平静,“我记得这份凭证当年因为涉及补充协议,有两份原件,一份在财务部,另一份在老档案室的‘特殊项目’铁柜里 —— 那时候怕后期有争议,特意留了备份,我跟谢总提过一嘴。” 谢总愣了愣,随即拍了下额头:“哦!对,我倒忘了这茬!” 涂经理也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还有这回事?我还以为就一份原件。” 林舟把文件夹递过来,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我刚才去档案室查了,备份件在这儿,上面有当年的签收记录,行政这边确实归档了,只是涂经理没查到财务部的原件,才闹了误会。” 他说着,视线轻轻落在我身上,没多提我刚才被指责的事,却悄悄给了我个台阶下。 我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纸页,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 刚才憋在眼眶里的眼泪,总算没掉下来。谢总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误会解开就好,老涂你回去再找找财务部的原件,苏晓你把备份件复印给华玺,赶紧推进流程。” 走出谢总办公室,我跟在林舟身后,小声说了句:“谢谢林总。” 他脚步顿了顿,转头看我,嘴角弯了弯:“谢什么,都是为了项目。” 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找材料要是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以前这些流程我都参与过。”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份解围带来的轻松感,与他归来带来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或许,就像他说的,只是为了项目吧。我赶紧把文件复印好,项目进度不能耽误,至于别的,真的不用想太多。 2.2.“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转眼到了周五,临近下班,我手头还有一份清单没整理完。胡捷突然跑过来,敲了敲我的隔板:“苏晓姐,林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我头也没抬,心里下意识地绷紧了一根弦。 “不知道呢,他就说让你过去一下。” 我压下心里的狐疑,起身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敲门,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请进。” 我推开门,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林总,您找我?” 他正坐在电脑后,闻声抬起头:“苏晓,来,进来坐,把门带上吧,有点事想聊聊。” 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带上门,意味着这不是几句就能说完的普通交办。我依言走进去,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上,白色的花瓣簇拥着,散发着清雅的香气,却让我更加坐立不安。 “苏晓,”他开口,声音是工作时的沉稳,“今天找你来,主要是几件事。最近项目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这里面你辛苦了,很多琐碎的事情都是你在跟进。” 我微微颔首,没接话,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我发现公司内部部门的协调还是有点问题,效率不够高。尤其是法务和财务两边。法务这边还好,王经理和我是老相识了,沟通起来比较顺畅。但财务的涂经理,我不太熟,有些流程卡在那里,需要你这边帮我多协调推动一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这事儿我没直接跟谢总说,你知道他的脾气,一急起来反而容易坏事。” 我立刻点头:“明白。那我下周一就安排一个项目协调会,把法务、财务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叫上,有什么卡点大家都在会上说清楚,形成会议纪要,后续跟进也方便。您看可以吗?” “这个想法很好。”林舟表示赞同,随即嘴角牵起一丝半开玩笑的无奈,“只是下周谢总就出国了,我这个‘前朝旧臣’说话,大家能买账吗?” “没问题的,”我的语气公事公办,“谢总以前就特意在全公司管理层会议上交代过,项目期间,您的指令等同于他的指令。我会在会上再次强调这一点。”说完,我身体微微前倾,准备结束这次谈话,“林总,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准备会议通知了。” 我已经不习惯和他在这间密闭的办公室里独处,每一秒都像是在消耗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别急,”他看出了我去意已决,连忙出声阻止,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拉近了一点距离,“还有件事。” 我重新坐定,心里预感到风暴可能要来了。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他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他抬起头,目光不再闪烁,而是直直地看向我,语气低沉了下来:“苏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我脸上的面具依旧牢固,我甚至刻意让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一些,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啊,林总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可是我们公司现在的大救星,我感激您还来不及。” 我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刻意的、轻飘飘的语气补充道:“我一小人物,何德何能,敢对您有意见?” 我的话像是一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破他探究的意图。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那我为什么看见你,总觉得你一直都不高兴?”他不依不饶,试图绕过我的防御工事。 “烦啊!”我迅速接话,把早已准备好的、最安全的理由抛出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抱怨,“这个项目来得这么急,千头万绪,好多材料都不全,东找西找,还要补这个手续那个说明,天天跟打仗一样,谁能天天高兴得起来?” 我试图将一切情绪归结于工作,这是最无可指摘的盾牌。 然而,林舟并没有被这块盾牌挡住。他沉默地注视了我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精心伪装的表情,直抵内核。然后,他轻轻地、却异常清晰地问:“真的?” “当然!” 我的反应快得几乎不过脑子,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因为过于急促而显得有些尖锐。 我冷冷地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神情,再一次站起身:“林总,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这次他没有再挽留,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撒谎,但今天我放你一马”。然后,他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情绪:“去吧。”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握住门把手,打开门,再轻轻带上。当那扇门在我身后合拢,彻底隔断他的视线时,我立刻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下潜回人间。 后背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那道目光的温度,灼得我心慌意乱。我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想着赶紧完成这个临时的工作早点下班。 而那盆在他办公室里盛开的茉莉,它的香气仿佛追了出来,无声地缠绕着我,提醒着那些未曾真正过去的过去。 2.3.被他补上的漏洞 周一的项目协调会开的比较顺利,连比较难缠的涂经理也没说啥。就这样,项目协调会被作为制度保留了下来 办公区的挂钟敲过四点,我盯着桌面那叠《项目协调会纪要》,指尖无意识地蹭着纸边 —— 这是本月第四次协调会纪要,刚整理完待签字,华玺那边已经催了两次,唯独林舟的名字还空着。 想起昨天开会的场景,我忍不住抬头往走廊尽头瞥了一眼。昨天法务部揪着文物保护条款不放,涂经理又甩锅说 “财务只看打款”,销售部还在催进度,几方吵得快掀桌子时,是林舟几句话定了调:“法务和华玺明天碰短会补条款,财务先留‘条款确认后付款’的口子,行政部今天把历史资料理出来”。没有拔高声调,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连最难缠的涂经理都没再反驳。 这种能力,真的让人不得不服。以前总刻意回避想起他,可此刻看着纪要上 “财务对接” 那栏,忽然记起,当年在他手底下做事时,好像也是这样 —— 再乱的局面,他总能轻易捋顺,从不用我费心去跟其他部门扯皮。 “苏晓姐,华玺刘助理又来问了。” 胡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捏了捏眉心,拿起纪要往林舟办公室走。门虚掩着,茉莉香飘出来,他正低头翻资料,见我进来,问:“有事找我?” 我把纪要递过去,他翻得很快,停在 “涂经理周三交付款回执” 那页,抬头看我:“没写逾期应对方案?” 我心里一紧,才想起开会时涂经理拍着胸脯保证,谢总也说 “先记结果”,竟真的漏了。上次土地凭证的事还在眼前,涂经理差点让我背锅,这次要是他拖进度,没这行字,我又得挨骂。“谢总当时说……” “老板只看当下,他管不了其他的,你得想后续。” 他没让我说完,拿起笔在空白处补了行 “逾期同步华玺法务部”,字迹利落,签完字推回我面前,“这样就不用你来回解释了。” 指尖蹭过那行补写的字,心里忽然一暖。就像以前那样,他总能提前想到我没顾及到的坑,不动声色地帮我挡掉。昨天开会时他控场的样子,此刻补条款的细节,都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能力,比三年前更稳了,而那种 “跟着他做事很踏实” 的感觉,也一点没变。 “谢谢林总。” 我声音轻了些,客套少了,多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感激。以前跟他说话总绷着,怕触到过去的疙瘩,可此刻握着这份纪要,闻着淡淡的茉莉香,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 至少在工作上,他确实值得信赖。 他抬头扫了眼我手里的文件:“这两天总加班?胡捷说见你十点才走。” 我攥紧文件袋,没敢看他:“项目急,早点弄完省心。” 转身走出办公室时,走廊的风带着茉莉香拂过,心里那道刻意筑起来的防线,又悄无声息地松了一丝。 2.4.加班独处与《囚鸟》 项目推进也有2月了,我似乎习惯了这个节奏,和我料想的一样,陪安安的时间少了 又是一个加班的日子,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键盘敲击和复印机运作的单调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脱下穿了一整天、有些束缚的高跟鞋,换上了放在办公桌下的软底平跟鞋。身上这件藕粉色的通勤衬衫,在日光灯下显得脸色更加疲惫。我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胡捷怯生生地跑到我面前,脸上写满了歉意和期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晓姐,那个……我能不能先走啊?我男朋友已经到了,我们…我们原来定好要一起去看电影的……”她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怕惊扰了这层楼的寂静,却又掩不住内心的雀跃。 我停下手里整理的资料,抬头对她笑了笑,顺手拢了拢有些散落的头发:“好啊,你手头的事也忙完了,剩下的这些复印我来弄吧,没事的。”我的声音尽量放得轻柔,不想让她感到任何压力。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想早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作为部门里资历较深的人,我总是习惯性地把轻松留给别人,把压力留给自己。 “真的?谢谢苏晓姐!苏晓姐你最好了!”胡捷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阴转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就要往前台冲,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转回身,大声补充了一句:“对了苏晓姐,林总好像还没走呢,麻烦你走的时候和他说一声哦!”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他还没走?这个念头让我心里莫名一紧。他来了三个多月了,我还是无法平静地面对他。借着去复印室的机会,我故意绕了点路,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不会吧。。。。。你确定。。。。。。好的。。。。。。”里面传来他压低了却依旧清晰的声音。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神经上。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停留,但耳朵却不听使唤地捕捉着他的每一个音节。 转了一圈,偌大的办公区果然只剩下我和他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悄然弥漫开来。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单独待在这个空间里,只想赶紧干完活立刻消失。我钻进复印室,加快了速度,机器运作的嗡嗡声里,我甚至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碰上,千万别再有什么交集。这三年来,我小心翼翼地筑起心墙,不敢让任何关于他的思绪渗透进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全线崩溃。 材料很快复印整理好,我一股脑地将它们塞进通勤包里,打算带回家再核对——此刻,我只想逃离。就在我拉上拉链的刹那,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他。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能辨认出他的脚步声,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既恐慌又羞耻。 果然是林舟。他出现在我工位口,看到我还在,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你还没走?”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沧桑。 “还有点手续没处理完。”我低着头,假装整理包带,不敢与他对视。我怕他看到我眼中的慌乱,怕他看穿我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的目光落在我鼓鼓囊囊的包上:“现在都弄好了?准备回去了?”他的问话很平常,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我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含糊地应道:“嗯,这就走了。”心里暗暗希望他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送你吧,”他接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顺口一提,“正好我也结束了。” “不用!”我的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快得近乎失礼,“我打车回去就好,公司可以报销的。”我试图用最公事公办的理由堵住他,同时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们之间只剩下冰冷的职场关系,不该有任何逾越。 “下雨了,这个点不好打车,顺路的事。”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这让我想起从前,每当他决定一件事时,也是用这种语气说话,让我无力反驳。 我没再吱声,只是沉默地背起包,绕过他,径直朝大门走去。我能感觉到,他快步跟了上来。 “你也结束了?”我忍不住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问道,手指用力地按着电梯下行键,仿佛那样能让它来得更快些。我讨厌这种被他牵动情绪的感觉,讨厌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嗯,打了几个电话,处理点事情。”他边说边顺手关掉了公司大厅的灯。 瞬间,黑暗吞噬了我们,只有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渗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叮咚——电梯到了,冰冷的白光划破了黑暗。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我立刻缩进最里面的角落,眼睛死死地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一言不发。 电梯下行了几层,停住,门开了,涌进来几个其他公司加班的人,他们热烈地讨论着晚上的聚餐和网络趣闻,瞬间填满了电梯里沉闷逼仄的空间。我偷偷瞥向林舟,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数字,眉头微蹙,像在深思什么难题,完全隔绝了周围的喧闹。 很快到了一楼,门刚一打开,我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挤了出去,只想把他远远甩在身后。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不知何时已是大雨滂沱。我这才猛地想起,刚才根本忘了提前叫车!慌忙掏出手机,打车软件上冰冷的提示像一盆冷水浇下:您前方还有17位乘客排队等候。 烦躁和一丝无助瞬间攫住了我。我站在屋檐下,翘首望着雨幕中稀少的车辆,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初春的雨夜,寒意还有些刺骨。我只穿了件单薄的西装外套,雨水随风飘进来,打湿了我的肩膀和裤脚,冷得我微微发抖。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贴在冰凉的脸颊上。 就在这时安安嗲嗲的语音发了过来 “妈妈你还在工作么安安作业做完了等你签字哦” 听了语音,本就焦急的心更烦躁了 就在这时,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无声地滑到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林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吧,雨太大了,排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但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这让我更加困惑。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另有所图? 我别开脸,假装没听见,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 屏幕亮着,安安的语音还停在‘等你签字’的界面,数字每跳一下,都像在敲我的心。 “快上车吧这个点在不回去安安的作业就没人签字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 我听到他提到安安,又看看大雨,再看看还在排队的数字,无奈的打开后座,坐了上去 “车里正在放着歌‘……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彭羚的《囚鸟》刚响起,我忽然闻到一丝熟悉的茉莉香 —— 是从他身上飘来的,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他办公室那盆花的香气一模一样。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每次听这首歌时,我都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困在那场冰冷失败婚姻里的囚鸟;而现在,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和安安一起长大了,我不再想依赖谁,我只想靠我自己。 车子驶上绕城高速,速度快了起来,窗外的世界变成一片模糊的雨色流光。我们谁也不再说话,各自沉溺在汹涌的心事里。在车辆平稳的行驶和催眠般的雨声、歌声中,身心俱疲的我,慢慢的眯起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急促的刹车让我猛地惊醒。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小区门口,雨势未减。我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慌忙去解安全带,只想立刻逃离和他共处的空间。 "等等。"林舟喊住我。他突然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冒着雨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递给我,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雨还没停。" 我犹豫一下,他只是坚持把伞递了递,我只好撑开伞,冲入雨幕之中。身后却没传来引擎的轰鸣声,而是帮我照着亮。等我进了小区,转头才看到那辆白色的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驶离,尾灯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夜尽头。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光影发呆。白天发生的一切——茉莉花的香气、囚鸟的歌声、他手上淡淡的烟草味、就像一场梦。我熟悉的依赖感好像回来了 2.5.那碗不加香菜的鱼汤 4月的天气就是这样,温度忽然就上来了。 那天,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转着,把空气烘得又干又闷。窗外早沉了底,财务部的格子间还亮着大半,人事部的工位上堆着半人高的项目报表,连行政部的打印机都在断断续续吐着纸 —— 为了赶项目进度,三个部门几乎全员留了下来,连键盘敲击声都比平时沉了些。 墙上的钟刚跳过六点,林舟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他喊走胡捷时,我正对着电脑核对下周的对接清单。 没两分钟,胡捷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攥着没锁屏的手机,屏幕亮着外卖软件的界面,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兴奋:“苏晓姐!林总也太贴心了吧!说咱们加班辛苦,让我从楼下新开的那家私房菜点几个热菜,还说让咱们别客气,不够再点呢!” 她正举着手机跟我念菜名,林舟忽然从办公室快步走出来,脚步轻却急,刚好叫住她:“胡捷,等下 —— 楼下那家的砂锅鱼头汤做得不错,记得点个大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怕贵,多点点热乎的,大家加班耗体力。对了,让饭店把香菜单独装,有人不吃香菜的。” 说最后半句时,他的目光往我这边扫了过来,在我攥着笔的手上顿了半秒 —— 那支笔被我捏得指节发紧,纸上还留着两道歪歪的划痕。他没多停留,交代完就转身回了办公室,门轻轻合上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翻文件的细碎声响。 “欸?” 胡捷愣了愣,凑到我身边小声嘀咕,“林总不吃香菜啊?我还以为他啥都不挑呢。” “嗯嗯,可能吧。” 我抬眼冲她笑了笑,指尖却在桌下悄悄松开笔 —— 我知道其实是我不吃香菜。以前部门团建吃火锅,我下意识夹走碗里的香菜时,他就坐在斜对面,没说话,却默默把自己调料碟里的香菜挑得干干净净,连葱花都分了一半过来。 胡捷没察觉我的走神,已经低头对着手机念起了菜名:“那我多点两个贵菜,再配个鱼头汤,刚好大家都能垫垫肚子……” 我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可目光总忍不住往楼下的方向飘。隐约能闻到饭店飘来的酱香,混着办公室里淡淡的速溶咖啡味,心里像被温水轻轻浸过,悄没声地软了一小块。 下一章:他坦言公司危局,将她卷入一场豪赌。当房间密码揭开旧日深情,她该用信任换取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