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账难清》 第1章 好久不见 盛夏的蝉鸣吵得有些聒噪，阳光照在身上带着滚烫。 各色的横幅在大棚前纷纷展出，各个社团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招募着新成员。 女孩闭着眼睛躲在电风扇旁边小憩，脸上敷着冰凉贴，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活像一只百无聊赖的小猫。 徐欢享受着这悠哉的闲碎时光，梦里却朦朦胧胧地出现了某个人扰了这份安稳，微微不悦地皱起眉，正打算换个姿势，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握住摇了摇。 “欢欢，醒醒，来活了。” 来活？ 徐欢拍拍身边的人，慢悠悠地说道：“小今你就别骗我了，最后半小时，谁还来部门报名啊…” 没有听到回复，徐欢拿下冰凉贴，睁眼发现一行人站在大棚前，而自己的手还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就听到了新生的话音。 “学姐，我们是来报名参加宣传部的。” 徐欢立马起身端坐递给他们几张报名表。 小学弟看了眼表格，望向徐欢，试探道：“学姐，你也在这个部门吗？” “我基本都会在的。可以先填一下这张表格，如果后续想来参加的话会有面试通知。” 天色渐渐暗下来，送走了最后一批人，徐欢长舒一口气，起身活动活动身子。 总算结束了。 叶今今立马凑到徐欢身边给她捶背：“还得是我们欢欢姐，直接把我们部门的招人kpi干满了，该说不说，你这张脸的杀伤力真大。” 女孩长相乖巧，肌肤白皙又透着粉红，双眉似水墨，圆圆的杏眼总是携着温柔笑意，挺而翘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嵌在面颊上更添了几分娇俏，典型的江南美人。 徐欢戳了戳叶今今的脸，佯装生气：“我说叶小今，为了你这个部长的招新任务，我今天都已经累了一天了，还不快点犒劳犒劳我？” “好好好，自然是要奖励我们今天的大功臣，姐今天带你去吃大餐。” 叶今今拉着徐欢来到了学校外新开的网上颇受好评的火锅店。 听着服务员的声音响亮的欢迎词，徐欢抽了抽嘴角，这声音响亮到感觉跨了一条街的店铺都能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来客人。 徐欢和叶今今两人挑好位置点好菜就去调蘸料了，可是在回来的时候徐欢看着一个个相似的卡座却认不出刚刚挑选的位置了，而叶今今此时还恰好去拿水果与自己错开了。 徐欢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一下服务员，但听到耳边又传来热情似火的“欢迎光临”，徐欢抽了抽唇角，做出了多年社恐以来的本能反应。 凭借刚刚走过的路的浅薄记忆，徐欢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看到有些熟悉的位置，心里一喜，加快脚步走近。 放下蘸料碟，看着桌上的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便先下了些不易熟的菜。 徐欢正下着菜，感受到身边投来一道眼神，带着微微恼意开口道：“今今你来啦，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卡座位置也太像了，我刚刚都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 “你又点了些菜吗？怎么点了冬瓜啊，你不是冬瓜过敏吗？” “你拿了些什么水果啊？” 见身边人没有回复，徐欢抬眼，正欲探究这个叶今今到底在干什么，视线却与一个男人相撞。 男人单手撑着头，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旁边的女孩。 他身着简单的白色上衣，乌黑的短发干净利落，皮肤如玉一般白皙透亮，透着几分清冷的光泽，剑眉入鬓，一双脉脉含情目，一颗痣点在高挺的鼻梁上，更添了几分勾人意味，薄唇轻启： “怎么了，学姐，下午没摸够，迫不及待来找我吃晚饭了？” 徐欢下菜的手一顿，看着身前熟悉的眉眼，心下一动。 是季彧之。 自己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不过因为三年前自己的不告而别，已经许久未见了。 不过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摸……自己一个品学兼优的美貌大学生，今天在招生办兢兢业业当牛马帮忙，哪来的时间轻薄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徐欢微微皱起眉：“我怎么会随便摸……” “学姐不会是忘了吧。”季彧之打断她：“下午四点，你还可是被我们叫醒的呢。” 徐欢扶额，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真拍了拍旁边的人，但那个时候以为那人是叶今今啊。 反应过来后，徐欢的笑僵在了脸上，试探道：“下午那个人是你啊？” 季彧之轻挑了下眉，后仰靠在座位上：“你以为是谁？”摸摸自己的手臂疑惑开口：“你现在变了性子，经常吃别人豆腐？” 徐欢一头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说到这个，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要不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吃就当叙叙旧了……” 徐欢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叶今今的呼唤声。 “欢欢，你怎么做到这里来了，我们的位置在对面啊。” 徐欢僵硬地扭头看向叶今今。 什么？！！！ “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徐欢不可置信地扭过头问。 季彧之用手指轻轻摩挲茶杯边沿，微微笑着，一副“你不是知道才专门凑过来和我一起吃饭的吗”的样子。 徐欢石化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倒放到前一分钟，自己做的的本来就是别人的位置，不仅擅作主张给人家下菜，还邀请人家和自己共进晚餐？ 徐欢的脸颊瞬间涨成熟透的樱桃色，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说些什么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但瞧着眼前男人戏谑的表情看样子是不会信的了。 “欢欢，你干嘛呢，快过来啊。”叶今今仍在锲而不舍地呼唤着。 “呵呵，我在找地缝呢……” 徐欢抬眼看了眼在旁边认真欣赏刚刚自己在锅中下的翻涌不止的菜的季彧之，咬了咬牙。 三十六计，走为上。 徐欢拿起包就打算离开，忽然就听到男人有些冰冷的腔调：“徐学姐，我羊肉过敏，你难道忘记了吗？哎我还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是现在某人连发小的喜恶都忘记了，真是令人寒心啊……” 徐欢深吸一口气，虽然但是，这羊肉不是你自己点的吗？？？ 徐欢转过头，对上季彧之眯起的桃花眼，咬咬唇：“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 看着一溜烟逃走的女孩背影，季彧之弯起唇角。 徐欢，好久不见。 “欢欢，你和刚刚那个人认识吗？”徐欢刚坐下来叶今今就开始迫不及待八卦。 “发小。”徐欢喘了口气，轻描淡写地开口。 “欢欢，你可以啊，有这么帅的青梅竹马，完全就是小说剧情照进现实，那你们有没有……” “哎，打住。”徐欢举起手挡住叶今今八卦的目光：“没有，他桃花旺得很，我可招架不住。” “也是，果然帅哥身边不缺美女，小说和现实还是有壁的。”叶今今张望着看了眼季彧之，又瞧了瞧身边的徐欢，叹惋道。 自从火锅店一别之后，徐欢照常过着之前的生活，似乎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人打乱了节奏。 【叶今今：欢欢，晚上部门见面会，别忘记哦。】 【徐欢：知道啦。】 看着手机里叶今给自己发的信息，徐欢躺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后不情愿地爬起。 在衣柜挑选衣服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季彧之的脸。 当时这家伙是不是也来报名了，晚上不会遇到他吧？但是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应该不会来凑热闹吧…… 晚上，餐厅内。 成员陆陆续续来的差不多了，没有意料之外的面孔。 徐欢终于放下心来，熟络地和新成员们交谈。 “学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沈延，招新那天我问过你是不是常来这个部门的。”小学弟有些期待地问。 哦，是和季彧之一起来的那个学弟。 “记得。”徐欢笑着落落大方地回应。 那个小学弟看着面前女孩眉眼弯弯的笑颜，红着耳尖问：“那学姐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可以……” “这里有人吗？” 话被打断，徐欢有些困惑地抬起头，一张精致的面孔带着温和的笑意和自己打招呼。 “学姐，过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 这厮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好了？ 徐欢嘴角扯起一个笑：“下次，下次哈。” 季彧之脱下外套，凑近徐欢，剑眉似有些委屈地微微拧起，抿着红润的唇开口：“小学姐，下次是什么时候啊？不会是又一个三年后？” 徐欢看着一张帅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不禁怔了一瞬。 那双含情的桃花目此刻朦胧着一层水汽，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徐欢感觉嘴边拒绝的话语瞬间憋了回去，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这家伙现在改人设了？ “哈，那……这周末你有时间吗？” “只要是小学姐约我，我都有时间。那就这么说定了。”季彧之立马收起眼泪，笑得一派纯良。速度之快让徐欢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突然被他骗了一下。 季彧之无声地打量了徐欢和旁边的小学弟一眼，轻轻地把徐欢拉到旁边，自顾自地坐在两者之间，还把外套默默披在了徐欢身上。 “哎，彧哥，这你就不厚道了吧，是我先来的……”旁边的学弟正想说些什么。 季彧之眯起眼，在徐欢看着外套愣神的时候，扭头赏了沈延一记眼刀：“我想坐哪需要向你请示了？” 徐欢看到肩上披的外套，有些不解，就算自己今天穿的是鸢紫色短裙套装，但也不露啊，没必要遮掩什么吧。 但想着缓解一下气氛，还是开口和季彧之搭话道：“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吗？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你更不喜欢吧。听说今天的欢迎会是你朋友组织的，想着你应该会来，就来陪你了。” 徐欢心头一动。 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么贴心啊？”徐欢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可别是又看上了什么漂亮学妹要我当僚机吧？” 季彧之心下一沉，但面上不显：“我现在对其他人没兴趣。” 看来当年闹出来的桃色绯闻还是在砸自己的脚啊。 徐欢打量了一眼季彧之，似乎懂了什么，挑眉笑着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起哄声打断。 “我们大家来玩破冰游戏吧！正好也互相熟悉一下。” “哎哎哎，真心话大冒险如何？” “来来来。” 徐欢看着闹哄哄的氛围，感觉有些压抑，计划着离开，但是瞥到此刻和大家玩的正开心的叶今今，这个见面会是她策划的，自己还是不要太扫兴吧。 那就玩两局再走，反正这么多人，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点背输了吧。 第2章 暗恋的人？ “学生时代有暗恋的人吗？” 输了…… 徐欢心里正疯狂爆锤这个破瓶子，为什么偏偏转到自己和季彧之中间啊。 看着季彧之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和身边人交谈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瓶子的指向的模样，徐欢默默扶额，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端庄。 为了不让叶今今策划的欢迎会场子冷下来，徐欢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暗恋？”徐欢重复了一遍。 怎么一上来就是问情感问题。 季彧之默默将余光转向回答问题的女孩，喝着酒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学生时代事情太多了，记不清了呢。”徐欢露出乖巧的笑容，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道。 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徐欢无奈地叹口气：“你们别再难为我了，这样，我自罚三杯。” 季彧之听到徐欢的回答，睫毛轻颤，自嘲地笑了一下。 果然，她心里还是念着章辞年。 几轮玩下来，徐欢感觉酒意逐渐涌上。 徐欢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算好，但是胜在酒品极佳——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就比如说现在其实自己已经醉了，但是在不熟悉的人看来也只是反应慢了些。 “欢欢，到你了，你来转。”叶今今摇了摇徐欢的手臂，提示道：“还是我帮你？” 徐欢摆摆手：“我没事，我来转。”徐欢转起了酒瓶，位置又一次指向了自己和身边人中间。 “季彧之，是你……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徐欢酒意上头，呼着热气凑近季彧之，全然没有注意到季彧之有些晦暗的眼神：“问你呢，季彧之。”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他的胸膛。 听到熟稔的语气，季彧之愣了一秒，看着脸红扑扑的徐欢，无奈道：“徐欢，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季彧之，你输了，你要做惩罚。” “我可没有听醉鬼鬼话的习惯。” 徐欢拧起眉，对季彧之不遵守游戏规则有些不开心。 注意到徐欢的反常，叶今今有些担忧地开口道：“欢欢，你是不是有点醉了？我送你回寝室好不好？”叶今今在一侧哄着徐欢。 “不用不用。”徐欢挣开叶今想要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又往季彧之身边凑了凑：“季彧之，你不遵守游戏规则是不对的。” 季彧之看着快挂在他身上的徐欢，一把把她拢在怀里，眸底里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眷恋，开口对叶今今说：“她醉了，我和她是发小，我送她回去好了，你们慢慢玩。” 夏末的风还是带着燥，昏黄的路灯下男人怀里的女孩依旧不安分地呢喃着。 “徐欢，你乖一点。” 徐欢盯着季彧之，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 季彧之看着眼前醉意朦胧在自己怀里又添了三分娇俏的徐欢，不自觉把她往自己身边又靠了靠。 三年不见，自己从小陪到大的小姑娘竟然学会喝酒了。 徐欢盯着季彧之的脸，傻笑道：“哎，你长得真好看，哪个酒吧的？下次我去点你。” “？” “你为什么不说话？别看我这样，点个模子哥我还是点的起的…” 模子哥？徐欢，这些年不见，你真是好样的。 季彧之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脚步把她送回自己的公寓里。 屋内。 “喝水。”季彧之拿着杯子递到徐欢眼前。 徐欢拍拍自己的脸，看着眼前人：“你是季彧之？” “不然呢？不是男模，你很失望？”季彧之回呛。 “你不是季彧之……” 听到这话季彧之的眉头又跳了跳。 这小醉鬼，之前不告而别就让自己找了好久，现在几年不见，就不认识自己了？ 季彧之俯身凑近徐欢，顷刻间拉近两人的距离。 徐欢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抬眼间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那你说，我是谁？” “我不知道。”徐欢撅起嘴，圆圆的杏眼含着泪水：“反正不是季彧之，他那么记仇，我要是被他找到，肯定要找我算账。” 季彧之摸了摸徐欢毛茸茸的脑袋，摆正女孩的头，轻轻苦笑：“那你准备好受惩罚了吗？” 徐欢听到“惩罚”，瞬间清醒了一瞬，定睛仔细看着眼前人：“季彧之，你找我啦？”说着迷迷糊糊地又委屈起来，还锤了一拳季彧之：“你好慢啊，小羽和阿言呢？他们不会又不讲义气先走了吧？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我和你说，今天的数学题我还是不会做，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问谁了……” 女孩絮絮叨叨着，全然没有前两天俩人重逢时的带的拘谨和无措，温顺柔软的像一只小猫，明明前一刻还淌着泪的眼睛现在又携着点点笑意，白皙的双颊带着红晕，软着腔调和自己喃喃着校园往事。 季彧之轻叹一口气，把她抱到自己房间里，盖好被子。想要离开时，却听到女孩难过的呢喃： “对不起。” 晨光渐明。 徐欢躺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昨天肯定是遭人暗算了，头怎么这么痛。 “醒了？”季彧之靠在门侧，手里还拿着一碗醒酒汤。 等等，季彧之？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欢一怔，环视四周——不是寝室，也不是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 【叶今今：欢欢，你还好吧，昨晚你喝醉了，非赖着季彧之不肯走，他说你们是发小，就搀着你离开了……】 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信息，徐欢的嘴角抽了抽。 “喝点醒酒汤吧。”季彧之贴心地把碗递到徐欢面前。 “我昨晚，应该没对你干什么吧。”徐欢接过醒酒汤，有些心虚地问道。 “干什么？”季彧之皱起眉，沉思了一会，开口道：“被你当成男模算吗？” “咳咳咳……”徐欢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被呛住了。 昨晚自己……这么野的吗？ 季彧之连忙帮徐欢拍背顺顺气，补充道：“还不止呢，学姐你昨晚还问我地址，想要下次去点我呢。”说着打开录音—— 【“你长得真好看，哪个酒吧的？下次我去点你。”】 【“你为什么不说话？别看我这样，点个模子哥我还是点的起的…”】 徐欢此刻感觉某只蓝胖子的时光机的含金量还在上升，扭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季彧之那双桃花眼隐隐含泪，润泽的眼珠微微一转，显得无辜又单纯。 真是一副被非礼的良家少男模样。 徐欢咬了咬唇，正想着怎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季彧之先一步开口道：“学姐你经常点男模吗？” “啊没有没有，我没点过。”徐欢慌忙摆手道：“我就是经常听我舍友念叨，可能昨晚喝多了意识不清楚。” “哦，那就好。”季彧之偷偷呼了一口气，弯起唇角。 “你说什么？” “没什么，学姐你喝好了吗，给我吧。”季彧之接下碗。 徐欢看着季彧之多云转晴的面容，微微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汤是你煮的吗？” “对啊，因为昨晚看你喝的不少，怕你早上醒来会觉得不舒服，就早点起来给你煮了醒酒汤。”季彧之说着还和煦地笑笑，徐欢一时之间有点恍惚。 “季彧之，你真的变了好多。” 季彧之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徐欢打量着眼前嘴角携笑的男人：“总觉得你变温和了好多。”说着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是长大了啊。” 季彧之看着眼前依旧大大咧咧的女孩，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眸色沉了沉，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转了神色，笑着不置可否。 “那个……”徐欢坐上季彧之的车，有些艰难地开口。 季彧之转过头，不解看向女孩。 “就是那个昨晚的音频你删了吗？我酒后的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季彧之抬头看了一眼局促的徐欢，安抚道：“学姐放心，我会删除的。” 徐欢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一直叫我学姐啊？” “因为我现在确实比你低一届啊。”季彧之风轻云淡地答道，“这条路会经过一家比较有名的提拉米苏店，要不要试试？” 徐欢还想问季彧之为什么突然成了自己的学弟，但被他后面一句吸引了注意力，连忙点点头：“去！” 校门口。 “昨晚还是麻烦你了，再见。”说着，徐欢解开安全带准备离开。 季彧之忽然拉住徐欢，把自己挑选的蛋糕也递到她手里。 带着浓烈关心意味的眼神直直撞进徐欢眸子里。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少喝点酒，好不好？” 回到寝室。 “欢欢，你可算回来了。”叶今今扑向徐欢关怀道。 “哎呀我没事，季彧之当朋友还是不错的。”徐欢拍拍叶今今，安抚她。 “只是朋友？可是我昨晚看他瞧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叶今今你狐疑道。 “怎么会，他那双桃花眼恐怕是看狗都深情。”徐欢摆摆手，笑着否定道。 徐欢洗完澡躺在床上。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季彧之又一次出现了。 当年自己不告而别，本以为就算和他重逢，也会被当作陌路人，但却没想到他居然决口不提当年自己的离开，对自己熟络地就好像从未分别过。 徐欢闭上眼，回忆着自己这三年。 他以缺席的方式在自己生命中无处不在。 是便利店里看到他总喝的酸奶的恍惚，是看到不会的数学题条件反射提问后的苦笑，是看到相似背影的追随，是早上多带的面包，是年复一年写却不知如何署名的明信片，是手机里循环播放的《普通朋友》。 陪伴了自己大半生命的人，如何能轻易脱离。 情窦初开的少女，遇到了曾一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孩。 男孩玩世不恭，却又光芒万丈。 他自信又张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迟钝的女孩看着他眼底竟也隐隐生出了向往。 是喜欢吗？ 彼时的女孩并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想看见他，在好多个明天。 第3章 “怎么，你想追我啊？” 树叶逐渐泛黄，初秋的早晨携风吹走了夏末的燥，带来了丝丝凉意。 徐欢背着包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专业书。 要是不是早八就更好了。 “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上次老师讲的课题我还想找你讨论一下…”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徐欢想起自己上次课好像用来补觉了，颇有些心虚地委婉拒绝道：“不好意思同学，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可是我怎么记得上次老师根本没不知什么课题啊？“ 徐欢抬头，正想看看这没事找事的人究竟是谁，视线却与一个笑容温润的男人相撞。 他身穿驼色大衣，面容清秀，脸庞轮廓柔和，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书卷气，眸底深邃而温柔，仿佛能洞察人心。 “时安哥！你怎么来了？你回国了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徐欢一下扑到温时安身侧，微恼地嗔怪道。 温时安是徐欢的邻家哥哥，比她大五岁，只不过从高中起温时安就去读国际学校了，很少回家，但也会抽出时间来和自己打视频通话关心近况。 温时安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小姑娘窜到自己身边熟练地撒娇，他看着长大的妹妹现在也是长得娇俏又水灵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温时安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他水灵灵的小白菜可不能被什么丑猪给拱了。 温时安拿起笔敲了敲徐欢的脑袋，意味深长地答道：“这两天刚回来的，国外交换课程结束了，现在回来帮以前导师的忙来代课。” “你……你来代课？”徐欢抽了抽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时安。 虽然时安哥人瞅着温温柔柔的，但是有关自己学业的事情他比自己父母都看得牢。 还记得高中有一次状态不好，数学只考了30分，好不容易挨过父母的说教，却不知怎么的被他知道了，这家伙直接打了跨洋电话过来给自己做了三个小时的思想批评教育和功课辅导。 痛苦的回忆被唤起，徐欢一时忘记做表情管理。 “你很不乐意？”温时安挑眉，斜睨着眼前的小白菜。 “没！时安哥你来代课最好啦～这下我课上听不懂的还能问你……哈哈。”徐欢连忙摆摆手，否认道。 这下好了，自己早八的补觉时间是真没了。（TvT） 看着温时安狐疑的眼神，徐欢熟练地转移话题：“那个时安哥，要不今天我晚上请你吃饭，就当为你接风了！”徐欢眨巴着眼睛诚恳道。 温时安点头应下：“行，那到时候你时间地点发我。” 又闲聊了一会，温时安就到讲台上去准备课件了。 时间还早，徐欢正欲打会儿瞌睡，就被旁边人窸窸窣窣的起哄声吵醒了。 听到“帅”“联系方式”的字眼，徐欢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最终好奇心还是打败了困意，强撑起脑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试图看清起哄声的源头。 源头那人似乎并不在乎因他而引起的起哄声，长身玉立，面容冷淡，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仿佛在寻找着谁。环视四周，找到目标后，长腿跨步迈向一脸睡意朦胧的女孩。 徐欢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到自己身旁坐下，感觉自己的因想吃瓜而兴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今天是入秋以来为数不多的好天气，阳光穿过窗户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渲染开薄薄的一层光晕，仿佛无声地宣告着作为少年人的肆意张扬。 “小学姐这是还没睡醒？”季彧之递来一杯咖啡，撑着脑袋问道。 “你怎么来了？”徐欢注意到周边投来的诸多视线，默默将专业书挡住脸。 季彧之转头对向讲台，笑着和台上的温时安打了个招呼：“想来听听学姐的专业课，顺便和时安哥叙叙旧。” 下课铃在经过漫长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如约响起。 徐欢无比认真地听完了这节课，合上笔记本。 这下要是时安哥晚上吃饭的时候抽测也总能答上来几个。 一扭头，发现季彧之托腮看着自己，有些痞气地笑着：“小学姐，听课这么认真啊。“ 徐欢看到他这个笑容，一瞬间有些晃神。 学生时代，他曾无数次对着自己这么笑过，但在重逢后他却再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了。 徐欢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出口：“季彧之，你该不会是想追我吧？” 季彧之明显被徐欢的提问愣了一下，敛了神色。 徐欢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起身准备打个哈哈遮掩过去，但却被身边的男人拉住。 季彧之抬眸，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炽热：“如果我说是呢？” 徐欢正打算把书塞进书包里，闻言瞳孔微缩，桌底下的手猛然收紧。 徐欢感觉到这一刻教室里只剩自己心跳的声音，回忆瞬间在脑海里翻涌，灼烧的热意红了眼眶。 “季彧之，不要再乱说话了。” 他惯是会说这些话的，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听到的时候还是方寸大乱了呢。 天色渐暗，路灯昏黄。 和温时安吃完晚饭后，徐欢去了自己校外租的公寓。 公寓不大，但胜在干净明亮，还有一个小阳台。 秋风声猎猎，似乎预示着山雨欲来。 徐欢拉上窗帘，走到卧室，在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浅绿色盒子放在桌上。 徐欢打开盖子，伴着雨声任着记忆朝自己席卷而来。 2018年，夏。 这一年，徐欢通过作文竞赛成功和发小季彧之、江清羽一起升入当地的私立重点高中。 炙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洒在操场上，窗外的蝉鸣重复着又一年的喧嚣。 徐欢瘫软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新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的成绩发愁。 自己虽然是通过作文竞赛成功升入了这所高中，但是这仅仅只是一块敲门砖。 要知道，这是一个所谓“得理科得天下”的时代，而且这种重点的私立学校，向来就是更加看重数理化优秀的学生。 而自己偏文科都快偏到大西洋去了。 看着卷子上鲜红的82分，徐欢长叹了一口气。 这脑袋真是不争气啊。 之前的是120分的卷子考92分，现在150分的卷子还是考92分。 真是好样的啊，徐欢。 “欢欢你就别难过了，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会好的。”江清羽见徐欢垂头丧气的模样，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没想到过了个暑假这数学还是没什么长进啊，不会是就长脑袋了吧……欢欢？” 听到带着些戏谑的熟悉嗓音，徐欢转过头，微笑回呛道：“那也总比某人天天招猫逗狗，闹出桃色绯闻来的好。” 这家伙，上午老师排位置让他坐到自己后面，顺便问了问他的感受。人家老师就是意思意思，他倒好，直接当着全班的面说自己的头大挡住他视线了....... “哎呀上午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之前咱俩一直做同桌我没意识到你脑袋的尺寸不是很正常？坐你后面我才发现，老师问我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嘛。”季彧之摊摊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徐欢看着季彧之一副欠欠的样子，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快抽抽了。 就他这副鬼样子，究竟是谁在喜欢啊。 季彧之看着眼前炸毛的徐欢，心里泛起微微的不爽。 女孩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高的单马尾，秀丽的脸上褪去了孩子气，面容如夏末初绽的栀子花，清丽动人。 他印象里那个软乎乎的粉团子长大了。 娇俏的少女对这个世界没什么防备心，对着周围的新同学也毫不在意地展露出缱绻笑意。 才短短几天，自己已经听到身边那群男生对这家伙颇有些好感了。 徐欢看着季彧之变化了几阵的脸色，感觉这厮完全就是吃错药了，趁着他还没朝自己发难，赶忙拉着江清羽离开。 等到吃完饭回来，徐欢看到季彧之拿着一张有着不少鲜红叉叉标记的卷子。 走上前去，拍了拍季彧之肩膀，一副惋惜的语气：“看来我们季少爷好像也不行啊，这卷子，啧啧啧，都快赶上我的了。” 季彧之扯起唇角，一脸钦佩地说道：“我们欢欢真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来我拿的是谁的试卷。” 徐欢一下睁大眼睛，夺过试卷：“哎不是，季彧之你这人是不是……” “老师说这卷子晚自习结束后上交，徐欢同学你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可以订正。”季彧之打断她，指了指黑板上的字说道。 徐欢抽了抽嘴角，僵硬地扭头看着黑板上季彧之写的数学作业。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数学试卷老师只挑了最难的几道题讲，可是自己错的根本不只这几道啊。 江清羽虽然成绩和季彧之一样名列前茅，但是她的数学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俩人同病相怜，看来指望不上了。 自己才刚来学校，根本就没什么认识的人。 这家伙就是想刺激自己向他服软！ 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屈服吗？ 徐欢正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一个男生突然坐到自己身边和自己搭话。 “你好徐欢，我是陆叙言，听说你作文写的不错，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啦……”陆叙言瞥到徐欢的数学卷子，贴心地开口：“你这是有数学题不会吗，正好我现在有时间，你可以问我。” 听到这话，徐欢一下子感觉这个新同学长得眉清目秀的，仿佛背后长了对翅膀，好像天使一样。 徐欢瞬间眼神都有光了：“真的吗？”正欲开口问题目，忽然又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陆叙言，刚刚英语老师说让我叫你去他把办公室。” “这样啊，那徐欢我先去一趟，你等我一下。”说着陆叙言抱歉地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哎呀徐欢同学，现在离交错题订正卷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要等他吗？” 季彧之欠欠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徐欢的错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徐欢看季彧之这副模样，知道今天这坎是过不去了，便顺从地转身眨巴着眼睛看他。 “那还是烦请季少爷你教我吧。” “可是本少爷现在不想教你。” “季彧之你别太过分……” “你都叫我季少爷了，少爷教别人题目，哪有那么轻松？”季彧之双手交叉放在头后，翘起椅子说道。 “那你想干什么？”徐欢咬牙切齿道。 “我要学费。” “我没钱。”徐欢掏了掏衣兜，摊摊手。 “那我就不教了。”季彧之一副扼腕叹息的遗憾样。 啧，这家伙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老子缺钱吗？ 徐欢没招了，一脸幽怨地看着季彧之：“那好吧……”说着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慢慢转过身去。 季彧之看着她全然放弃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 这小妮子果然还是呆呆的，一点都没开窍。 “哎……算了算了，你想问哪几题？” 徐欢听到这话立马掏出试卷，开始指题，心中偷笑。 果然还是苦肉计好使。 翌日。 季彧之踩点到达教室，此时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按照前一天老师布置的任务陆续开始早读了。 季彧之正打算从课桌里拿出语文书，却发现里面塞了东西。 【蓝莓乳酪面包，谢谢你昨天帮我讲题。】 季彧之看着面包，心头一动，不自觉抬眼看自己前桌的女孩。 小学的时候徐欢经常起不来，徐阿姨怕她饿就给她带些吃食到学校里。徐欢经常会把带的零嘴分给自己，但是自从知道她大大咧咧地有时候把零嘴分的自己没得吃的时候，不觉有些生气，自己就很少再吃。只一次徐欢往自己嘴里塞了蓝莓乳酪面包，有些震惊之余随口夸了一句好吃，这家伙当时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眼睛亮晶晶地就认定自己喜欢这个口味，以后每次带这个口味的面包都会主动给自己留一份。 好吧，看来这小家伙还算是有点良心。 等到早自习结束，季彧之走过徐欢的位置的时候轻轻敲了几下她的桌子。 对上她干净明亮的眸子，季彧之一顿，抿了抿嘴。 “咳，面……面包不错，以后数学有不会的来问我。” 说完就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着。 徐欢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反常的季彧之。 这厮今天这么困的吗？但是好歹也是抱上了一条理科天才的粗大腿。 不错不错。 徐欢喜滋滋地开始准备下一节课的资料。 而此时的季彧之仍掩面趴在桌子上，脸上的红晕迟迟散不去。 她的眼睛，之前就这么好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