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在:有关超越本体的逻辑幸福追问》 第1章 第 1 章 “周洋,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鑫往周洋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又在呆呆地望天,一点紧张的意思也没有。他喜欢周洋两年了,特长是假装在不经意间视奸周洋一举一动。陈鑫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学校旁的公园,一个懒散的新生趿着拖鞋,将书包往地上一扔,小短腿一跨躺在长凳上晒太阳,眼睛看了整片天,又好像什么都装不下。那个寂寥的背影印在了陈鑫的脑海,令他心跳加速,想入非非。牛啊,开学报到穿拖鞋,脚丫子白成这样,是不是在勾`引我?这位男同学恋爱了。还是一见钟情。 去你妈了个逼的一见钟情!恶心的同性恋。 陈鑫加快脚步小跑向停车场,跨上自行车,脚一蹬飞了个没影。他每天咸吃萝卜淡操心,周洋观察日记可能已经换了不下八本。近一个月来,成绩中下游的周同学每周五放学都会被班主任留堂,大家传言,是小周那个风韵尤存的老娘在家长会上一来二去搞上了剑南春班主任,个老秃子正在偷偷给姘头儿子开小灶呢。 陈鑫此刻内心非常焦躁。要是周洋成绩上去了,超过我这个数学课代表,那可能眼里更没我了。他正在跟周洋冷战,单方面的。这位内心戏丰富的恶心的同性恋正在被一个谜团困扰:小周突然不理他了。每天早上收作业的时候,陈鑫会想方设法跟周洋风情万种地打招呼: “小周,早啊。” “小周,今天来挺早啊?交作业。” 平日里周洋会挤一个笑容,回他两句。但就这一个月,周洋仿佛被撞客了,只是发呆,也不理他。唯一的小乐趣被剥夺了,陈鑫怎能不愤愤?他把车轮子蹬成了风火轮,心里盘算着:下周一要怎么引起他注意?必须要搞一个大新闻,光靠着每天收作业可不行……收作业……“草,我书包呢!”陈鑫猛地急刹车,发现自己书包落在了教室里! 风火轮一个漂移再急急往回飞去。他一边骑一边面目狰狞:周洋我早晚日了你!害课代表我朝思暮想,连书包都忘了拿。陈鑫要被自己搞疯,骑回去的时候竟然神采飞扬了起来:回去顺便看一眼小周。想他! 他是一个有点二的人,虽然谁都看不出来。脑子里总是会冒出奇怪的念头,乱七八糟的,不按常理出牌。绕是这样,陈鑫拿着书包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这二了吧唧的大脑还是当机了。 此刻周洋正卖力地含着老秃子剑南春。 班主任搞周洋已经搞了一个月了。确实,谣言不会空穴来风,他那个名声堪比潘金莲的老娘确实在家长会上勾搭上了老秃顶。可能是瞄到老秃顶戴了块好表,也可能他娘那天吃了春药,总之这葡萄架是倒挂上了。冒择惠没好气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周洋,在那个九平米不到的亭子间里嚷嚷着:“看什么看?!你成绩那么差,我要不跟你老师打打招呼,你还能升级啊?早初中读五年高中读八年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周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干嘛。我去做作业。” “做作业做作业,每天看你做作业成绩也就这么一点,做个屁的作业。” 葡萄藤的嘟囔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畸变的日子。周洋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由母亲带大,从小到大没见过老爹长什么样子。照街坊邻里的流言,估计他娘也不知道爹是哪一个。天生倒霉星就在这个上海石库门小区的亭子间里,跟着时不时发个神经病的妈,一住住了十七年。 这十七年的生活教会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逆来顺受。小市民的八卦流言每天一波又一波,像黄梅天的孽障一样疯长着,钻进大家的耳朵,又扭动着从邻里的嘴里飞出来,伴随着一阵阵不明所以的哄笑,暗地里的白眼,僵硬扭曲的表情,放肆地搅动着周洋的脑神经。长年累月,他被迫养成了这种迟钝、淡漠的性格,自动屏蔽流言蜚语,受不了了就躲到自己制造的封闭空间,用以自保,任外边炸成一朵蘑菇云。 在看到陈鑫推开门出现在办公室的一瞬间,蘑菇云炸在了他脑袋里。 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课代表,篮球队的,朋友好多,喜欢他的人也好多,我完了,我要完了,他要说出去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妈也要知道了,邻居都要知道了。周洋的瞳孔猛然收缩,一时间吓得牙关僵硬咬到秃子都没有自觉。 “嘶……喂!” 班主任的叫疼一下子让两个人惊醒过来,周洋呆呆地望向秃子,张着嘴,惊恐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怎么了?” 秃子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门似乎是被风吹开了一道缝,走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心有余悸地站起身迅速锁好门。“怎么门都没关牢?要是他们开会回来了怎么办?胆子倒是真大!” 怎么办?周洋渐渐的回过神来,瘫坐在地上。是啊,怎么办…… “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直接进来吧。” 窗帘被风吹得任意东西,空气里透着一丝潮湿、闷热。天边的云低低地靠近,乌云初起,夕阳沉阁,压抑的蝉鸣声从五百米远的地方传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周一,早操铃声响起。周洋还是没有看到陈鑫。 忐忑了一整个周末的周洋此刻突然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陈鑫肯定也受到了惊吓,一个学生撞到自己老师跟同学在办公室搞,这本来就已经够恐怖的了。就这么自我安慰着到了中午,周洋终于在教室门口看到请了半天假的陈鑫。 陈鑫神色如常,跟上来打招呼的一众狐朋狗友调笑,似乎确实如他所言只是轻微感冒。 “课代表,今天你没来收作业,剑南春着急死了呀。”方雨沁凑上来笑眯眯地对陈鑫撒娇。 “哦哟!!!到底是谁急死了啊?”大家开始起哄。方雨沁喜欢陈鑫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数学莫老师曾不只一次暗示自己的课代表,可以稍微地离方雨沁远些,免得影响成绩。 陈鑫听到班主任的绰号,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了周洋。周洋此时也看着他。两人似乎都有话说,但又不敢先开口,仿佛同时回想起上周五,在教职工办公室里那一次兵荒马乱的对视。 “陈鑫,你感冒好点没有啊?”篮球队的同学在方雨沁开口之后发来慰问。 “我……” “陈鑫,你过来一下。”周洋突然起身,拉住陈鑫往楼道转弯死角走去。 这一段不长的走道,陈鑫走得心如擂鼓。还未站定,他抢先开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洋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我发誓。”课代表立刻摆出最恭悫的表情,抬头挺胸,温良恭俭让。 “嗯……”周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态,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该对陈鑫说什么。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陈鑫开口:“哪个……都是新世纪,恶心的同性恋也没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同性恋一点都不恶心。” “嗯?”小周眨眨眼 “哦,那个,有时候我也觉得,人是非常坚韧的动物,你努力伸展一下,是可以弯到指尖碰上脚丫的。很高兴你碰到了脚丫,由衷为你找到人生的第二种姿势而高兴。” 周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什么跟什么啊?“你是在紧张还是故意卖萌?” “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你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就是说服了自己不恐同么?” “不。我本来就不恐同。”我就是在郁闷我哪里比不上剑南春那个秃顶。 “所以……你不觉得我跟老师搞在一起,很恶心么?很淫`荡,有伤风化,贱`人养的贱胚之类的?” 这下轮到陈鑫傻眼了。心中的白月光怎么这么说自己? 作为周洋的资深视奸者,陈鑫对有关他的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了若指掌,但从不放在心上。有时候方雨沁凑过来抱怨自己的组员:“课代表,跟你说哦,周洋今天烦死了呀,又抄作业。你知道他家住在马斯南路那里的亭子间的吧?他做作业是在公用的厨房里做的来!” “为什么要跑去厨房做?” “因为他妈妈在房间里跟男的……哎呀陈鑫你讨厌死了!明知故问”小姑娘害羞着跑开。 陈鑫摸摸鼻子。小周真可怜,如果早点跟我好上,我让他住我家,想在哪个房间做作业就在哪个房间做。他这个二了吧唧的脑子,再一次信马由缰到科尔沁大草原。不过在一干众人眼里,沉默的学习委员今天摸鼻子的样子依然帅翻了!你看方雨沁已经被电到教师门口了啊,随时随地耍帅一点都不在乎方雨沁的体力,真是要命。 想到这里,陈鑫突然抓住周洋的胳膊:“小周!你到我家来做作业吧!我帮你补课!” “啥?”周洋再一次对陈鑫的跳跃思维表示佩服。 “小周,你不是住的不方便么?你妈什么样我不在乎。她本来就长得漂亮,有的人就是天生桃花命,别人嫉妒罢了。至于剑南春,要么他胁迫你,要么你还没见到更好的男人。”陈鑫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膛,“如果是前者,我想办法保护你。如果是后者……咳咳……你跟他真的不合适。” 眼前这个高高的、不怎么跟他说话的学习委员,逆着光,抓着他的胳膊,在看到自己和班主任的丑事之后信誓旦旦地说,我想办法保护你,去我家做作业吧。 周洋此刻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和唯一的朋友偷偷翘课跑去公园,看到了一大片的桃花树,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花瓣被风吹得给天空换了个颜色,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逼仄的过道,四家人家公用的卫生间,精斑斑驳的床单,邻里恶毒的传言。他叼着的烟都不敢吸,生怕动一下,这个幸福空间就挟着绮丽的花瓣飞快逃走了。似乎自己是个武陵人,缘着梦行,忘路远近,水摇水中影,忽逢桃花林。 上课铃刺耳地响起,学习委员专注地看着自己,一脸期待。周洋的耳朵突然窜起一溜红,他突兀地转移了视线,轻声开口: “他强迫我的。” 陈鑫心里悬了三天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谢天谢地!课代表对着周洋笑得比桃花还灿烂。这就是一个天然大新闻!憋了两年的处男向人生的高`潮迈进了一大步,虽然过程很伤痛。上午请假并不是逃避,陈鑫确实由于长吁短叹胸闷气短,半夜三点愁得在阳台看星星而轻微感冒,一点都不用心虚。周五晚上,气得失眠一宿。周六,伤心二十四小时。周日,终于缓了过来之后,白月光那个撩人的样子令他不分场合boki,梦一得就跟尿床一样。 倒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周洋好。 “小周,你今天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今天?明天吧。” “好的好的,我也觉得进展地太快了。” 周洋再次笑出声。 第3章 第 3 章 何思衡一口酒喷了出来。 “妹妹,你发春啦?”作为周洋唯一的朋友,他听完整个事件叙述之后,对这位从天而降的新朋友非常不满意,“你不是只喜欢你们数学课老师吗?怎么课代表也不放过了。” 周洋嫌弃地看着他,有点不想搭理。 “他是个好人,看到我那副样子也不嫌弃我,简直神了。” “就是因为这样来路不明才应该特别注意!”阿衡拿筷子敲敲桌面,突然,他愣住了,傻在哪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你刚刚说……你被那秃顶搞了?!” 周洋已经彻底不想搭理他。 “是啊是啊,被秃顶搞了。搞了一个月了,每个礼拜五趁着职工大会没有人的时候。” 阿衡定在那里,那口酒一下子咽不下去。 他和周洋是打架认识的。 何思衡,自诩浦东扛把子,整天混迹于烧烤摊顶着自封的小王子头衔抢占黄金位置。这样一个脑子缺弦的,被人追着揍是常有的事,一点也不稀奇。那天他跟朋友吹喇叭吹嗨了,冲着隔壁桌一个长头发的妞吹口哨“妹妹,哥请你跳支舞!”话音刚落立刻被十八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废话,那长头发六月的天还穿着貂,必定是大哥的女人。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何思衡活该被人揍。 他“嗷”的一声拔腿就跑,在弯弯曲曲的狭窄里弄里抱头鼠窜,一下子就撞上了拎着书包回家的周洋。 “兄弟!救命!” 小王子夸张的表情深深感染了周洋,周洋也不知道哪蹦出来的肾上腺素,瞅了眼逐渐逼近的大汉们,脑子一热拽着何思衡就往弄堂最七拐八弯的方向跑去。 “他们跑……跑得太快了,我……我跑不动了。”何思衡已经喘成狗。 “跑不动……只能打了。” 妈的再跑就跑到我家门口了!周洋深吸一口气,猛得一个停步闪到旁边一条岔道上,等着大汉经过抡起书包就往下砸。书包里装了一本朗文字典,他早就已经背出了一包火。 何思衡看着周洋手起包落一个大汉应声倒下,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直接就想叫大哥。只听见周洋深呼吸,气沉丹田一声喊:“张家姆妈!你家里遭小偷了!” 整条弄堂炸开。 最有势力的战士们被这声吆喝惊动,以张家姆妈为首气势汹汹地奔了出来:“撒宁啊!小偷在哪里啊!” “哦哟!怎么这么多陌生男人啊!要命咯!保安!保安死掉啦!”李家姆妈是张家姆妈的牌搭子,嗓门高得堪比周璇,吵起架来是整条弄堂有名的。 “侬撒宁啊!”抱着猫的王阿婆一下子动怒了,闯到我老太婆的水门汀上一副凶相,简直昏头了! 果不其然,大汉们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排场,立刻腿软,彼此面面相觑,最终被保安和彪悍的姆妈阿婆给轰出了弄堂。 何思衡的反应比大汉们好不了多少,简直惊呆。 “哥们,你太牛了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周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肾上腺素退去,他现在觉得自己救的这个男人是个傻`逼。 这朋友还是交上了。在何思衡眼里,周洋是个既多情又绝情的人。他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跑去公园里晒太阳,晒完太阳晒月亮,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眼里谁都没有。本来以为他也是个混混,了解下来之后才发现,他只是为了避嫌。家里只有一张床,名声在外的老妈很有可能在跟男人倒挂席梦思,一般过了九点以后回去最安全。 何思衡非常惊讶地看着这个朋友:“小周,你……你要不上我家来吧。我真的是小开,给你腾个房不是问题。 “开什么玩笑,我不要我亭子间,不要我妈啦?” 这个时候,何思衡又会觉得周洋非常恋旧,非常重感情。别人骂他妈的那些难听话,他都一笔一笔记着,事后得着机会了就报复回去,报复不了便在公园里哭。都是偷偷的,不敢让人知道。他内心压抑着很浓厚的一份爱,想散又不敢散。 “阿衡,我要制定个追求幸福计划。”有一次小周抽着烟,猛地来了这么一句。 何思衡嗷嗷地又笑成了条狗。 “真的,我不想再这么可悲下去了。我喜欢上人了。” “谁?不会是本王子我吧?” “毛病。”周洋顿了顿,似乎有点害羞,“我数学老师。” 虽是说着感情上的事,周洋又明明白白地开始无情无义了。轻轻松松就给何思衡扔了个同性恋炸弹,也不整点措辞,丝毫没过他这个朋友会不会难以接受。 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这辈子遇不上二个。 “那个秃子怎么逼你的?”何思衡回过神来,继续拿筷子敲桌子,一下一下,非常不安。他没在等周洋的回话,只是一心盘算怎么废了那个秃子。反正自己是个小王子,只要不出人命,万事爹妈罩着。 “其实也不能算逼。这也要我配合不是。”小周那个多情又绝情的调门又上来了。 “什么意思?” “我在想,如果,就是如果,万一,莫老师临时有事回办公一趟,那他可能就会看见我了。就能注意到我了。” 周洋微微地笑着,嘴边露出了浅浅的酒窝,非常好看。他长得随他妈,白白嫩嫩,睫毛跟扇子一样,朝你忽闪两下,你可能会觉得他纯洁得要命,多看一眼都是罪。 何思衡再次定在那里,脑筋转不回来。 疯掉了,这个周洋一定是疯掉了。 “阿衡,我现在深刻地体验了一次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周洋也学着他的样子敲桌子,老神在在,“我觉得这个追求绝对幸福计划可以有了。” 何思衡不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位处在疯狂边缘的朋友,深吸一口烟,吹得整个烧烤摊影影绰绰的,气氛讳莫如深。 小王子思索良久,终于清了清嗓子把烟一掐: “朋友,你刚说的啥?” …… “老板买单。” 第4章 第 4 章 “计划书”。 周洋在纸上端正写下三个字,感觉福至心灵,对生活充满希望。在课上思索这个议题非常合适,气氛安静,不受干扰,保证私密。剑南春的课,他想干嘛就干嘛。当初怎么就答应剑南春了呢?好像是那次月考没及格,被他喊到办公室谈心。“周洋啊,你怎么成绩退步得这么厉害?被你妈妈知道了她该怎么想?”“你知道这次月考意味着什么么?高二要分班,你考这么差,如果想进理科班人又满了,你这个成绩就只能选文科。”“小周啊,你妈妈真的要伤心死了。不过我这门课成绩还没有出来,倒是可以关照关照你。” 周洋一声不吭。他向来成绩差,他妈才不会伤心呢。也不知道这老秃子绕来绕去到底要干什么。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剑南春做好前戏开始进入主题:“其实你妈挺关心你的。她还问我学校食堂饭菜怎么样,你吃不吃得惯。”周洋猛地抬起头看向剑南春。 他骗了他妈。学校每月会向在学校订饭的学生收260,虽说是自愿,但其实是半强迫性质,几乎人人都定,所以他妈一直以为他也在学校吃。 周洋几乎没有什么零花钱。他和普通男孩子一样,有着自己的爱好、基本的**和社交,而吃顿简单的午饭根本花不了几个钱,所以这笔饭费一直充当着他每个月的零用。久而久之,他压根忘了这茬。剑南春突然提起来,他大感不妙。 他娘似乎有点轻微的精神症,情绪起伏很大。稍有不满就会歇斯底里,情感高涨的时候又能做出和班主任挂席梦思的事儿。如果她知道这两年来自己压根没在学校吃过一顿饭,可能会疯得把房子拆了。果然,老秃子画风一转,笑得暧昧:“你和你妈长挺像啊。”说罢便伸手摸向他的腰。 这个周洋,怎么发呆发得下课都不晓得了! 陈鑫专注地望着周洋在窗户上清晰的成像,心乱如麻。昨天约定好今天去我家看看,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交流呢?下课了我们就应该坐在一起了解对方,我连台词昨晚上都排练好了。 “哎……”课代表忧伤地叹气。 方雨沁此刻已经不行了。我们的班草,叹起气来真是迷死人了呀!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忧郁?方雨沁的心都要碎了。“Oh my blue Mr. White!” “哎,到底是blue还是white啊?” “你怎么这么傻帽?Mr. White呀!白马王子!”方雨沁朝同桌翻了个白眼,“忧郁!忧郁晓得伐?” “不晓得。到底是Mr. Right还是Mr. White?” “你神经病啊!上课了!” 周洋万万没想到,剑南春存了这个心思。 真是恶心。 但周洋没有拍开他的手。有时候他也很奇怪,自己是不是情感缺失,不在意学校,不在意老妈,连自己都不怎么在意。有个老男人想操自己,如果能免了麻烦,那就让他操好了。好像日子也不会过得更坏了。想到这里,他开始对自己绝望。那还要写这个计划书干什么呢?反正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洋看着那张干巴巴的纸不知所措。不会的,肯定是在乎的。对了,我那个时候是很怕的,要不是撇到莫老师,我可能一下子就跑了。 想到自己暗恋的对象,周洋再次把计划书摆正。否极泰来,祸福相依,日子过到了谷底就会逐渐往上。遇到何思衡就是一件好事情,他还和何思衡一起发现了一个桃花源。不仅看到了桃花源,他还喜欢上了人,虽然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周洋对追求幸福很执着,所以他对这些令他快乐的事情都极其敏感。 他很早就对性产生兴趣,最初会对着镜子亲吻,假想接吻的乐趣。随后是无师自通的□□,在那个逼仄的小房间,母亲夜不归宿,月光照在身上格外催、情。再往后他就发现了他妈的自w棒。他学着小说里看来的情节,在自己身上试用各种玩具。每次高、潮过后,他总是觉得特别绝望。就像一趟列车偏离了轨道失控地乱开,毫无安全感。 如果他有了爱人,该怎么跟他说自己的第一次?对方会怎么看他?他可能不会有小说里的那种阳光纯洁的爱情,不对,他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爱情了。 小周小周小周快别发呆了! 陈鑫在心里无声嘶吼:莫老师已经看了你好几回了啊!你是不是都没意识到上课了? 干脆就烂到底好了。让老秃子那样对待自己,假想自己在办公室跟莫老师□□,又或者被莫老师发现被侵犯的自己,都会刺激他的神经,让他莫名亢奋。占有财富,荣誉和快、感会不会招来精神毁灭?我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可我又该如何寻求形而上的精神愉悦呢? 吸毒爱做和宗教信仰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周洋又陷入了混乱,逐渐治丝益棼。他迟疑地在“计划书”下面加了个标题。 他需要找到真相,找到超越本质并且逻辑上说得通的、最纯粹的幸福本身。 “有关超越本体的逻辑幸福追问?”莫老师拿起纸,嘴角往上一翘,“周洋,你格调太高了啊,这写得除了逻辑两个字,其他的我根本看不懂。” “莫……我……”周洋看到莫老师出现在眼前,脸色一下子由白变红,紧张得结巴。怎么已经上课了啊……根本没注意到。 “这张纸我收下了,回头去讨教讨教语文老师。” 莫老师走回黑板前,笑眯眯地写下了“逻辑”两个字。“今天,给你们额外上一节非常有美感的课。”他顺水推舟给学生们讲起了这门既古老又年轻的学科,不用备课,不用教案,讲得滔滔不绝但又吸引了学生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周洋红着脸看着他钦慕的老师,阴郁渐渐消散。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回头,直接对上了陈鑫的视线。 他有些意外,对着陈鑫挑挑眉。课代表立刻窘迫得像惯偷被抓了个现行,表情扭曲,强装镇定。周洋一个没忍住,再次对他笑开了眉眼。 “小周笑起来真好看。”课代表心跳稳健地上了八十迈。这节数学课真是没法上了! 第5章 第 5 章 陈鑫把手里的旺仔牛奶捏得噗嗤噗嗤大喘气。 剑南春就用这个破理由日了我白月光四回!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当上班主任,而有的人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学习委员兼课代表?这与财富、人脉、品格、智力等无关,这差距来自敏锐的观察力!我可是收了整整两年全班的饭费啊! 若我能早点探究小周不在学校吃饭背后的原因,现在日他周洋的就是我陈鑫!想到这儿,学习委员悔恨地大掌一拍,将旺仔牛奶拍在桌子上,登时奶腥四溅,更衬着他一脸杀气腾腾。 周洋哪怕再情感缺失,此时看到陈鑫这气愤的样子也是很感激的。 他平日里瞧不太上学校里那些所谓的尖子生,包括这个课代表。在周洋眼里,陈鑫是那种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耍酷求点赞性格。脑筋好,身材好,体育好,周围粉丝簇拥,却总是和他们淡淡地疏离,孤傲寂寞冷,引无数少男少女想入非非。这从他收个作业都能跟你语调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就能看出来了,并且还一周五天在你跟前摆姿势不带一点重复。总而言之,闷骚。 而现在,他觉得这个学习委员和那些装腔作势的不一样。对他的破事没有大惊小怪不说,不仅古道热肠,还有些好玩。自己跟他交流两回,回回笑场。 “你也不用这么生气。都溅脸上了。”周洋顺手擦了擦课代表脸上的奶。但课代依旧气得一动不动,满脸通红。“再气下去要成关公了。” 小周根本不明白,他这哪是气的? 陈鑫喉结动了动,声带里挤出一串音节:“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啊……”周洋看着鞋带,踢了踢脚,“我也没想好该怎么拒绝他。” “那就先吃饭吧。” “?!” “下节体育课我们翘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肯定没尝过。” 周洋看着陈鑫呼啦呼啦吃着牛肉面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要不惜翘课骑自行车20分钟带他来这个不起眼的小店。 “太好吃了啊!” “好吃吧。这家牛肉面你抽我耳光我都不肯放的。”陈鑫吃的头也没抬。 周洋其实并不饿,但挨不住面条美味,他此刻吃相也不比陈鑫好多少。现在不是午餐高峰期,店里寥寥就几个客人。老板娘好心情地端了两个卤蛋上来。 “陈鑫,你带女朋友过来啦?” “嗯……”课代表内心阴暗地哼哼,不正面回答。 “阿姨,我男的。” “哦哟不好意思,阿姨老花眼,我还以为你是个假小子。真是秀气的来,哈哈哈哈”老板娘爽朗地大笑,“跟你说,陈鑫最最喜欢假小子。” “老板娘,谢谢你的蛋。”课代表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就不好意思了?方雨沁还喜不喜欢你啊?还有那个王茜,还有那个,四百米跑很快的那个小姑娘,你说一下子就可以把你撂倒的……” “好了好了老板娘,你客人来了!” “是你自己说,你被那个小姑娘追得跟被狗撵了一样,跑得直接超过旁边助动车哦,很厉害的哎。” “学校里哪里有助动车?老板娘不要乱说!哎有人点面了。”课代表急得打算要掀桌子,他恨不得一手捂住周洋耳朵,一手把这位中年妇女拍回收银台,再一手拎五百个客人到她跟前。 周洋已经笑得呛了一口面汤。轰走老板娘,课代表又忙不迭给他抽纸巾。 “这家店纸巾可以用的,正宗清风的。” “哈哈哈哈哈,谢谢。”周洋一边咳一边笑,“看来你是老熟客了啊。” “哎,是这老板自来熟。你吃面,冷了不好吃。” 周洋觉得很有意思,陈鑫总是每分钟刷新一下过去对他的错误认知。跟他在一起似乎很容易笑,那种高兴和跟何思衡在一起的不一样。这个高冷男还帮他把卤蛋夹开,细心地烫到碗里。周洋这辈子第一次碰上这种待遇。 “啊,谢……谢谢谢。” “怎么还结巴上了。”嘴上这么说着,课代表已经笑得快露出近根牙。看着周洋高兴,他觉得自己被埋汰两句非常值得。 “话说,那个剑南春的事情。你不是说你妈有点人格障碍么?” “嗯,怎么了?” “你回去跟你妈说,你月考没及格,但是数学老师跟你谈心,说如果你想进理科班,他还是能关照你的。” “什么意思?” “莫老师办公桌不是和剑南春的靠一起么?哪怕关系不怎么样,挨那么近肯定每天会说上几句话。在外人眼里就是关系不错了,比如你妈。到时候你就透露出点大概是剑南春跟莫老师打了招呼,让你这个渣成绩也能进理科班。你妈会怎么想?表面上好像是对你好,但其实就是想办法把你扔去别人的班,懒得管你。你妈不是容易激动么,肯定和他吵,吵完大概也就再也不见了。到时候他还拿什么威胁你?你妈也好早点跟这种人渣分手。” “嗯,有道理。” “然后这个礼拜五我跟你一起走,再过一个月就分班了,这期间我帮你恶补数学,到时候咱们进莫老师的班,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两全齐美。”陈鑫咕咚咕咚喝完了汤,看了看表,赶回去正好卡在检查的点之前。 “谢谢你,这个点子太好了。”周洋暗自感慨,不愧是课代表,成绩好也是有道理的。 “不谢,至于怎么把这仇报回来,咱们以后再讨论。啊……”陈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有点局促地挠挠头,好像是害羞,“那个……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都是狐朋狗友,我……我……” “我也是。我在学校没有朋友。”周洋笑吟吟地看着陈鑫,等着他的下文。 “啊,那太好了。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陈鑫义正辞严,擦擦手把手伸了出来。 “噗嗤!”周洋终于又忍不住猛烈笑场了。我没有朋友还太好了?还有这个幼儿园找朋友的台词是什么情况? 小周握了他的手一下,笑得忍不住捂上嘴。他略微平复下了心情,托腮看着陈鑫,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非常可爱,跟他在一起的确很容易就高兴起来。 课代表脸上也挂上了克制的笑容,风度翩翩仿佛清发小谢。 不能不克制。他已经被周洋看硬了。 白月光这种表情勾引我,还当什么白月光?!简直是狐狸精啊!课代表不动声色,内心炸烂了八个碉堡。 “今天去不去我家?” “啊……正想跟你说这事儿,抱歉,我妈说今晚上烧菜,等我回去一起吃。”周洋万分不好意思。 课代表松了口气。在他练就如何巧妙遮挡小帐篷谈笑风生技能之前,可是不敢轻易再让白月光近身。 第6章 第 6 章 陈鑫推开办公室门,发现各科老师差不多都在。 “莫老师,这是今天的作业。” “乖,分你一条黄鱼干,崇明带回来的。” 课代表看着这油乎乎的鱼干面色不愉。难怪有时候卷子上会有可疑的污渍,闻闻还怪臭的。他往边上侧了一步:“莫老师,你每周五都要去开会吗?” “是啊,怎么啦?”不吃拉倒。 “是这样,马上就高三了,周五放学又早,很多同学会自愿留下来一起复习功课。”陈鑫面不改色地撒谎,这一把冷冷清清的嗓子听得旁边英语老师如狼似虎,直接想给他按到,评个市三好学生。 “他们想问一下,如果会议结束得早的话,方不方便留下来等你开完会问问题。” “不方便。”莫老师没好气地挥挥手,“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赶紧把什么组给散了,这么学要成傻子的。” 英语老师忍不住插嘴:“剑南春,你们班这个学习委员真让你放心!羡慕啊。” 剑南春脑门上浮了一层汗,也不知道热的还是惊的:“你们什么时候搞的这个学习组?” “就在这一个月。” “我们……开会,要一个多小时,很久的。” “难怪有时候在办公室门口等好久都等不来。”课代表看着剑南春脑门上的汗,给了他一个春风般温暖的微笑,“我还是把这个组解散了吧,老师再见。”附加一个无情的背影。 “老莫,你课代表难得笑了哎!” “下次帮他拍下来挂在红榜旁边。”莫老师继续吃他的黄鱼干。 “剑南春,你是不是热啊?”英语老师一脸嫌弃,这个秃子腋下真是湿得不能看。 周洋推开家里的门,发现房间里果然香喷喷的,老娘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 “回来啦?快点洗手吃饭。”他妈今天非常喜气洋洋,周洋也被他感染,饭桌上气氛愉悦。 母子俩平时几乎不怎么谈心,周洋之前试过,多以争吵告终。他们很容易就能在某个细节上产生分歧,很好的气氛,往往会突然降至冰点,如果他此时说了两句冲动的话,他妈就会歇斯底里地哭泣,砸东西,并且不允许他离开房门一步。几次三番以后,周洋就不再轻易将真实想法示人了。 “妈,月考成绩出来了。” “考得怎么样?”冒择惠给儿子夹了筷浓油赤酱的大排,放了冰糖,甜甜的。 “有几门没考好。不过数学老师说他可以关照我,只要大考及格了进理科班没问题。” 筷子停在了半空。 冒择惠怔怔地看着碗:“你进理科班,怎么争得过那帮好学生。” 周洋扒了一口饭,盯着他妈没敢乱动。果然,冒择惠突然就一下子把碗扔到地上,米饭撒了一地,泪水瞬时涌了上来。 “说什么关照你?!哪个老师关照你?!你班主任不是说让你进文科班带着你么?!都是骗人的!成天骗我,每个人都骗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只会把我耍的团团转!” 紧接着,筷子也被摔到地上,然后便是一个菜,两个菜,乒零乓啷,浓油赤酱的甜蜜蜜被扫在冰冷的地板,在一个女人绝望的哭喊声中迅速冷却。 周洋听到邻居“砰”一下的关窗声。 他默默蹲下收拾碗筷,听到冒择惠的爆呵“收什么收!不要你收!”,便不再动作了。他突然觉得非常委屈,手撑着地,感到鼻子发酸。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再呆在这里,可能就会被老娘看到自己哭。这万万不行!周洋猛一个起身拉开门,他无暇估计正在哭泣的冒择惠,低头迅速地跑了出去。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他一边跑一边捂住自己的脸,生怕被别人看到他这个扫把星如此难看的样子。 妈,我没有看不起你。 他跑得气喘吁吁,跑得胸口发疼,跑进公园没有人的密林内哭到头疼欲裂,撑着树站也站不起来。 “喂,阿衡。” “小周,你怎么了?你哭啦?” “阿衡,出来陪我喝酒吧。我在公园。” “你妈是不是又发疯了?我马上过来!” 等心情平复之后,天色完全暗了。 皎皎夜空,孤月一轮。公园另一头广场舞大妈鏖战正酣,几对人马斗舞斗得气冲云霄全然忘我,可怜流浪猫们吓得全聚在周洋坐的长凳下。周洋拎起一只小奶猫放在腿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 他不敢喂猫,不敢摸他们。万一喂熟了,有感情了,以后不能常来喂了怎么办?小猫要伤心死的。周洋平时多是克制自己的感情,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好辛苦啊……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辛苦?” 他任由奶猫啃着自己的手指,痒痒的。 她怎么会觉得我看不起她呢?其实是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才这么想的吧。其实她比我更辛苦。那股劲儿过去之后,周洋望着天,脑子乱哄哄。奶猫竖着小尾巴一路啃上他手臂。 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了。她只有我一个亲人。如果她真的是传言里的那种人,那我就会跟她姓。她知道我爸爸是谁,只是不想让我认。那段爱情一定太令人痛苦了,不然我妈刚刚也不会那么大反应。她对情感上的背叛反应特别大。想到这儿,周洋感觉鼻子又有些酸了。爱情真苦啊。 不对,所有的感情都令人痛苦。亲情也苦。都是无尽的苦涩,教人难以自处。 小奶猫一眨眼已经爬上肩头了,喵呜喵呜不停撒娇。 “小朋友,不要对我产生感情,会很苦的哦。” 周洋拎起小猫,一脸严肃地教训他,训毕放回地上。 “小周!” 何思衡在老远一声大喊,然后狗一样呼哧呼哧跑到周洋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粥粥,跟哥哥说,是不是冒择惠打你了?” “你有病吧?”周洋没好气把手抽回来,“周周是傻子好吧。” “嘿嘿嘿嘿嘿,你是挺傻的。哎你刚在电话里是不是哭了?” “没有。” 阿衡不说话,仔细端详他的脸。良久,他终于暴怒一声:“我日你姥姥的!你没哭我大老远从浦东一路赶到你这个破公园!你这个同性恋简直令我失望!”何思衡捂着胸口望着周洋,他不敢想象自己响当当一个小王子竟然被骗了! 你周洋是不是在看本王子的笑话? “我即将请你吃屎。” 这种人简直不能忍! “对了对了,周洋!我中奖了!”何思衡没走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兴冲冲地拿着手机给周洋看。周洋扫了一眼屏幕,上面一条短信: “恭喜您被非常6 1节目组抽中大奖,奖品为一辆解放大卡车。请汇手续费十万元。” “今天咱哥俩注定该出来喝两杯!” 周洋觉得从何思衡这里骗点钱给他妈检查看看是不是有神经症或者抑郁症的想法,非常之正确。 第7章 第 7 章 莫老师展开方雨沁传的纸条当堂念了起来: ?“他脾气太大了,我很伤心。”“你得有耐心。”“你帮帮我。”“我应该怎么做?”“你帮我问问陈鑫,谁是最爱他的人,是不是我?”“可能不是,我看他最近一直和周洋在一起。”“周洋是他养的小母狗。”? 念到这儿,全班哄堂大笑。?周洋登时脸红到脖子。莫老师我……?方雨沁登时脸红到脖子。老公,你听我解释!我明明写的是姆妈呀!怎么就成小母狗了!? 陈鑫登时脸红到脖子。 方雨沁,看不出来啊,说得太好了!喜欢你这种粗暴的用词!? 莫老师登时脸红到脖子。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谈个恋爱这么奔放。?? 继剑南春姘头的儿子话题之后,周洋这两天再一次成为了年级同学茶余饭后的讨论对象。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同学竟然勾搭上了陈鑫!陈鑫难勾搭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此课代表软硬不吃,女色不近、游戏不打、文艺不搞,两年来一干青春少男少女用尽方法,根本没能引诱课代表坠入人际关系温柔网,也就篮球队的几个队员跟他稍微跟他熟络些。 年级几位以方雨沁为首的奇女子,在高一就撂下过狠话,势必拿下这朵高岭之花。奈何春去秋来,岭花敌军围困万千重,他自岿然不动。这份贞洁气得田径队的飞毛腿少女由爱生恨,追着他跑了几公里就为了揍他一顿,成就了高中部的一大传奇。? 这个传奇现在正围着小短腿周洋转得像只有八岁。? 方雨沁确实没说错,周洋是最近他养的姆妈。孝顺儿子陈鑫做事是很有效率的,没有几天就把周洋的各科成绩数据,年级各科均分,加权平均分,方差标准差……一干数据打印整齐放在周洋面前,附加一份“30天成绩提高20%”学习计划。再附加一份营养午餐食谱。? 周洋看着面前的两荤一素赠送例汤,这回是真的想哭着给小王子打电话了。 ?“陈鑫,我们为什么要骑自行车特地跑到人家大学里去吃饭?”? “便宜,量足。你不是穷么?”课代表照例呼啦呼啦吃得头也不抬。? 好吧,确实是一针见血。? “你不是还要弄个追求幸福计划么?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说了,人第一步就是满足生理需求。吃饭吃得高兴,幸福第一步也就满足了。”开玩笑,本课代表的周洋观察日记可不是白记的,早帮你想好如何追求幸福了。“接下来你再满足安全需求,社会需求,自我实现需求……哎还有一个什么需求来着的?好像漏了一个。“? “尊重需求。就是我不想跑那么远吃人家大学食堂,你就不能硬把我安在车座后面骑得我跟坐高铁似的。”周洋啃着鸡腿,发现陈鑫好像不爱吃茄子。? “尊重,尊重,我对你一百个尊重,下次换个大学。”白月光教训人的样子可真好看,糟了,我会不会成妻奴?? “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早就被学界诟病了,我个人觉得他在乱说。”? 陈鑫傻眼。他为了装逼前一天晚上辛辛苦苦把人家理论背熟,还看了点网络大学的哲学公开课,专门讲幸福的那种。这在人面前怎么成乱说了?课代表老脸一红。? “哎,先吃饭。孔子都说饮食男女了嘛,吃饭特别重要。”? “这倒是真的,满足食欲性`欲确实很高兴。”? “食……性,性`欲……咳咳咳咳……”陈鑫心里又开始炸碉堡。不愧是我养的小母狗,这么开放是不是想在餐桌上勾`引我?? “周周……洋洋洋……嗯咳!”? 周洋吓得含着鸡腿没敢乱动。?课代表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夹一筷子菜,漫不经心开口:“洋洋,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落落大方丝毫不猥琐,冲这份儒雅可能洋洋已经为我加了十分。陈鑫暗自为自己喝彩。? “……”交浅忌言深啊同学。好好吃着饭怎么就问起了这种事情……周洋戳着鸡腿,红着耳朵给打探隐`私的课代表直接扣了五百分。?? 学校操场上有几拨人正挥汗如雨打着篮球。球场气氛剑拔弩张,时不时飙出点骂骂咧咧的脏话,发育迅速的少年在荷尔蒙与烈日的共同作用下,格外焦躁、压抑,需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班长,他们回来了。”一个满脸痘痘男用手肘捅了捅正准备投篮的男人。男人猛一下投出,球重重地弹在了篮筐上,篮筐被震得抖动不已。弹出去的球直接向周洋方向飞去,陈鑫长手一捞,轻轻将篮球传了回去。? “还在练啊?”?班长接到球,端详了一下周洋的脸。?“嗯。你最近都练得少了。”果然是个骚`货。? 方雨沁可能不知道,她那两个狗爬子让周洋在男生堆里一夜成名。本来并没有人往那个方向想他,但几个青春期的男孩听到这种字眼以后,立刻火上浇油一般躁动了起来:他们年级原来有条母狗。 联想一下确实,他妈妈是条见男人就发情的老母狗,这个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看不出来,原来陈鑫喜欢玩这个,真他妈够劲爆。?人们往往喜欢新奇刺激的新闻,很少有人愿意费力气探究原因考证谣言的真实性。 流言以讹传讹,周洋是个同性恋,可以免费随便c的小道消息便三人成虎,瞬间搔刮着一些男人的神经。? “阿三,你说,陈鑫那么拽,要是身边的小母狗被别人操了,会不会跟我打起来?”?“班长你放心,他打不过你的。”痘痘男蹦蹦跳跳地捡球,继续投一次,又是个三不碰。“傅贵隆也想操的,你们可以一起,到时候陈鑫就不知道打哪个了。”? 阿三捡起球偷偷在心里祷告,我今年虚岁才十七,也不是同性恋,到时候顶多看看门,可千万别喊我一起啊,拜托拜托。?? 第8章 第 8 章 周洋有些害怕,觉得最近的生活正在走向失控。? 陈鑫和他走得太近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这种距离令他非常不习惯。他讨厌被过分关注,甚至害怕,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怕过多人介入他的生活。 他曾经和何思衡聊理想,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塑料袋,被风卷走自由自在。何思衡直接笑倒在地,说要拿他这个塑料袋装卫生巾。? 他晓得这个唯一的朋友有时候是在装疯卖傻,何思衡其实非常明白自己的尿性。故意不再提剑南春那件事情,故意看不出来他在公园大哭过一场,故意装傻逗乐,顺便给他台阶下。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周洋不开口,就说明他难受,不想说。本王子就陪他喝喝酒,吹吹风,等不难受了,他想说自然会说的。”何思衡在夜间的烧烤摊温柔又感性。?这份铁汉柔情,连老板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小伙子,那个长头发妹妹已经走啦,你要不要结个帐啊?”? 由于只有这一个朋友,周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健康的社交,与人互动。他担忧说错话,羞于表达自己。语言是没有办法把感情表达清楚的,那些真正他想倾诉出来的,都是言外之意,都是困鱼之筌。凡是无法说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 “我并不身处于我的世界之中,我是我的世界的疆界。”周洋一直沉默地感受着这句话的含义。? 正因为如此,他对陈鑫给他的好显得格外不知所措。他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听从他的安排,顺从他的意愿,并试图对外界关于他们俩的传言充耳不闻。?周洋一边整理体育室一边想,如果自己继续保持和陈鑫的亲密,那流言就不会消失,他们早晚传到陈鑫的耳朵里。到时候陈鑫为了避嫌,自然会与自己拉远距离的。? ?“哟,垫子码得不错啊,整整齐齐的。”?一声流里流气的调笑突兀地在体育室响起。周洋回头一看,身后来了几个人,他认出一个是隔壁班班长,另外两个好像是陈鑫篮球队的。?“阿三,去看着门。”?痘痘男听罢一溜烟跑去关门,周洋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这是要打架?? 他慢慢拿起旁边的羽毛球拍,戒备地盯着他们一语不发。?“班长,感觉这小母狗挺烈的啊,拿武器了嗨。”?班长冷哼一声,一脸轻蔑地走进周洋:“怎么了?屁、股被陈鑫刻上名字啦?打个招呼都不行了?”?什么意思?周洋看着这群人逐渐逼近,越来越觉得不妙。?一个篮球队的嗤嗤笑了起来:“班长,你这是要拿小兄弟跟他屁股打招呼啊。”?周洋霎那间明白过来这群人想干什么了,他震惊地盯着那个班长,看到对方给了他一个嘲弄的冷笑。 周洋看到这个笑容,霍地握紧球拍,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一下子抡向班长的脑袋。 ?“我`操!”?那群人先是一惊,接着愤怒地便一拥而上作势抓住那条母狗。“给我他妈逼按住他!”班长回过神来冲上去一把薅住周洋的头发。“你们敢!”周洋手臂被一个人捉牢,二话没说抬腿就踹向他□□。?“啊!”?这脚踹得太狠,班长捂着要害被彻底被激怒了,他抄起筐里的篮球往周洋脸上砸去。 周洋感觉脑袋“嗡”地一下炸开,接着便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到。班长像死狗一样拖着他,按住他的脑袋便兜头往墙上砸了几下,面色扭曲:“你这个贱种他妈还敢踹我?!”?“我……我去你妈的!”周洋也疯了,他被撞得睚眦欲裂,耳鸣,胃里翻滚开始恶心,他什么都不管了,发现对方停手后反扑上去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臂,势必要撕下这块肉来! ?“我`操!我`操`你妈!”?剩下两个人见状一拥而上,抓起周洋的腿往后扯,并顺势殴打他的腹部。他此刻像极了一只困兽,被揍疼了就发出低吼,眼睛死死地盯着揍他的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突然没来由被看得心里发毛,拳头落下之际迟疑地瞟了眼同伴。 周洋抓住这秒机会,挥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干净利落。?“啪!”一个巴掌反抽了回来,周洋顿感脸上被浇上了辣油一般。班长自看到他嘴角挂上个轻蔑的笑之后,那股子邪火就浇不灭了。?“你们俩,给我把他按牢了!”? 挨了一耳光的篮球队的慌忙捏住了周洋的腿。?“行啊,挺能的啊。”挥手又是一个耳光。?“是不是要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啊?”?周洋一眨不眨地盯着班长,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他妈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把陈鑫伺候成这样。”班长说罢便拉开周洋的裤带,手伸进去摸到一片细腻光滑。?“你敢!你敢!”?他一碰上周洋便感受到了剧烈的挣扎,越这样他越觉得兴奋,班长恶劣地捏住他,听他一声又一声尖叫。 “我有什么不敢?”?周洋此刻只感到无止境的愤怒,他不停地吼叫着,声嘶力竭。 【一些混乱场面,洋洋怒了】 “你今天,要么把我弄死,要么,你就等着派出所的人来找你。”? 班长停在档口,看着他。? “我想你们也知道,年级组长是我妈姘头,哪怕鸡`j判不了刑,哪怕你有未成年保护法罩着,我一样让你这辈子档案上永远背一笔!”?“我不怕出名,我最好拉着你这个三班班长跟我一起出名,让全校都认识你。”? 班长看到周洋那个嘲讽的冷笑又露出来了。明明已经被揍得不得动弹,被他弄得抽筋,明明是个贱种,他偏偏,偏偏如此目中无人,仿佛谁都看不起。他有预感,这个周洋一定会说到做到。? “班……班长……要不,给他点教训得了。”?挨巴掌的那个发怵了,另一个也开始犹豫。?“老大,要不就算了吧……把事情搞大不值得。”?男人盯着周洋看了半天,渐渐松开了擒制他的手。?? 周洋收拾完散落一地的实心球羽毛拍,直直地往办公室走去。耳鸣和恶心感还没有散去,下腹挨揍的地方很疼,其他目前为止一切还好。他突然很想见莫老师一面,急切地想看到他。 ? 千万要在,千万要在,千万要在!?周洋推开办公室踉踉跄跄地冲进去,果然看到莫老师坐在位置上吃东西。?“怎么啦?”莫老师惊恐地抬头,一瞬间好像是想藏零食。?“没什么。”周洋哑着嗓子轻轻说。?“怎么眼睛红红的?跟人打架了?哭了?”?“哦,刚刚经过操场,有点花粉过敏。”? 莫老师看着他的学生,有点怀疑。?“那个……上次那个计划书……”周洋看着他,心跳逐渐平缓。?“哦对,那个计划书,我问语文老师,他也是草包,根本说不清楚!”? “海德格尔。”? “嗯?”? “此在,超越本体的存在。超越所有表象,绕开一切错觉,直指存在的意义。”周洋突然害羞地笑了,“莫老师,我瞎写的,其实我也不懂。就觉得这种句子看起来很牛`逼。”? 莫老师想接话,没头没脑地又不知道该接点啥,一瞬间气氛有点微妙。?“老师再见。”?他刚想好台词正欲开口,这个学生又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哎呀,真是琢磨不透。 男孩的心思也很难猜!?? 说什么人间四月天,莫老师觉得六月季春是最漂亮的。中庭花落缤纷,如火如荼,蜻蜓立玉搔头,如锦如云,配着这每日长久的暖阳,照的人觉得芳菲难尽,天授神奇。这时节的一切仿佛都在脉脉向人低语:年轻真好。? 莫老师看向窗外,操场那里光秃秃的全是塑胶跑道,哪来的什么花粉。?? 第9章 第 9 章 周末,上海的街头熙熙攘攘,一幅繁忙热闹的景象。每条街上商户尽开,举目处处歌台舞榭。豪华的商场辟一块块广场金翠耀路;时尚少女尽情地逛街、约会巧笑倩兮。在宝马争驰的御路边,可能会有七十多岁的农村老头挑着担沿街叫卖时令水果;雕车竞驻的天街旁,随时可见几个油腻的流浪汉席地而卧,嘴里不干不净。她集繁华与破败、多元与落后一身,这个复杂的城市,养育着一群群复杂的青年。?? 旧租借区的洋房已经被开发商做成了商铺,五步一酒馆,十步一画廊。隐藏在法国梧桐后的小咖啡店内,一群文艺的小资青年正在搞沙龙活动。 ?“静静地饮,草本植物般清新的气息。”? “直线y=k(x-2)交抛物线y的平方=8x于A,B两点,若AB中点的横坐标为3,则弦AB的长为? ”? “柠檬柑橘般明亮的口感,奶油焦糖般醇厚的韵味。”? “答案是10,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是咖啡的味道,也是生活的味道。”? “换一道。在锐角三角形ABC中,角A等于60度,设在其内部同时满足PA小于等于PB和PA小于等于PC的点P的全体行成的区域G的面积为三角形ABC面积的三分之一,证三角形为等边三角形.”? “每一种滋味都是咖啡最用心的告白。”? “由外接圆和面积之比易知r^2=3bc,再有(1/4)bc 根号(r^2-(1/4)c^2)×根号(r^2-(1/4)b^2)=(1/3)bc整理可得b^2 c^2=2bc得b=c。”? “和雕小猫一起聆听咖啡的告白吧!”? “洋洋,你真的太聪明了!我好喜欢你!”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搞什么搞啊?!”?主持人终于忍无可忍,双手叉腰打算来一顿痛快对骂。 都是陈鑫想出来的馊主意啊!周洋不敢看主持人他表示非常无辜!? 课代表近日里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根据他对周洋的了解,他的这条磨人的小母狗不仅是白月光,还是朵白莲花。虽然穷得一脸理所当然,但如果有人想帮他买单或者施舍他点什么,他那高洁的品性犹如天山雪莲一般令他周身释放寒气,击退你数百步不是问题。 而他周洋,靠着每个月诈骗来的260,该如何完成日日与陈鑫我同进同出的□□生活? 课代表为此绞尽脑汁,成功化身成贪遍小便宜的上海精明小市民。?就拿这个咖啡沙龙来说,两个小时,咖啡饼干随便尝,地点闹中取静气氛融洽一切活动全部免费,简直是为我们这对贫贱夫妻量身定做的约会场所。? 只可惜十分钟以后这对夫妻就被轰了出去。 ?“我说不合适吧。”周洋哀怨地看了一眼陈鑫,感觉非常丢人。?陈鑫目视前方义正言辞:“我对这个寒冷的人间已经失望了。”?周洋看天色还早,提议去图书馆继续复习。图书馆是他每周末的固定去处。从家出发走过去三十分钟,带好水杯和干粮,他可以一泡一整天,没有老妈子的烦人唠叨,是个自由的温馨港湾。 ?陈鑫突然不敢小瞧白月光。一个以读书为乐趣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五分钟就挑好了八本漫画书的文盲?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安静念书的周洋,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的确是一见钟情没错。?陈鑫无意间看到他大剌剌地瘫在长凳上晒太阳的一瞬间,就突然走不动道了。 他迷恋周洋那双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睛,喜欢还是讨厌,你能直接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不足,家庭条件也好,学习能力也好,个人喜好也罢,从不去跟谁费口舌解释。与其说他性格诚实,不如说是目空一切,根本懒得虚伪给谁看。 ?就是一朵孤傲的白莲花,从没看得起过谁。? “太喜欢了!”课代表激动地捶了下桌子,吓得周洋手一抖水全洒在桌上。 ?“ni,you,bing,ba!”周洋用唇语无声骂他。?你看,还非常有礼貌,晓得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课代表咧开嘴回他一个傻笑。 ?陈鑫其实非常羡慕周洋。这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陈鑫很在乎周遭人的目光,要做个好学生,发挥自己百分百的智力,体力,塑造一个优秀者的形象,与人为善,人人称道。如果有哪个人对他评价欠奉,他便觉得如鲠在喉,怎么都不舒服。 久而久之,陈鑫养成了不以真实形象示人的虚伪个性,好比自己喜欢看漫画,也就偷偷地看,不敢让其他人发现,不然他会觉得像内裤被人参观一样,极其丢脸。?如果不是撞见了他和年级组长剑南春的事,他可能和周洋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大概天意。? “洋洋。”?“嗯?”?“再过小半个月就大考了。”?“嗯。”?“你底子并不差,基本每门课都能上及格分,要想进理科班其实也不难。但最稳妥的方法,我建议你这两天专攻数学和物理,放掉语文英语。两门理科成绩争取上120,文科再烂也无所谓。”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周洋听到这个建议,愈发认真地做起了题。陈鑫轻轻地从包里拿出一袋曲奇饼,柔声鼓励他:“到时候,我们高三继续一个班。”? 周洋报以一个微笑:“你这饼干哪来的?” ?“咖啡沙龙那里拿的。”?周洋那个微笑僵在脸上突然觉得头很疼。他学着班级里同学的语调痛心地摇头:“方雨沁要是知道你这副抠门样子,真是要急死的呀。”? 由于不能大声讲话,白月光压抑着气息发声,鼻息喷到陈鑫跟前,若有似无的,跟精怪一样要来勾你的魂,喷得课代表血气上涌,脖子生生憋粗了一圈。?我他妈才是要急死了! 第10章 第 10 章 临近大考,学校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是不太可能的。 课间休息走道上依旧充斥了同学的奔跑、嬉闹、尖叫声,顶多有几个班级被拖堂,关着门,两个调皮的就透过门玻璃对教室里的朋友做鬼脸。 周洋照例在楼道转弯口那,斜靠着栏杆休息。他手托着腮,看到陈鑫捧着厚厚一叠卷子抬脚准备上楼,又没掌握好平衡,把卷子捧得歪七歪八。 这个地方很好,一方面朝向操场,可以透透空气看看风景,另一方面靠近办公室,他这么守株待兔地站着,很有可能跟进出的莫老师打个照面。走道上两个同学正在扮演奥特曼打怪兽,一个个绝招发得他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那一招一式,跳个大马步再前弓步半蹲,动作非常之学院派。周洋好奇他们是怎样以17岁的高龄坚持着做奥特曼的死忠粉丝。 手机震了一下,何思衡短信回了过来: “不行,我正在打拳。刚新来了两个妹妹,我操那大膀子,绝了!我已经被打趴下。” “那今天晚上呢?你又翘课去打拳了?” “请假的,夏天要打比赛。晚上也不行,晚上要看蓝猫淘气三千问,今天超威蓝猫出发去……”还没看完周洋就把短信删了。 算了,那件事晚些再告诉他吧。 上礼拜在体育室被隔壁班欺负的事情,周洋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他决定等考完试让阿衡帮个忙,狠狠揍他们一顿。一来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混混,半个月一过肯定又搞出不少名堂,到那时候再揍他们,他们可能会吃不准是哪个仇家寻上的门,给自己省点报复来报复去的麻烦。二来,给阿衡练练拳脚,他一定很高兴。 快上课了,估计看不到莫老师了。周洋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准备去上个厕所。 才把鸟掏出来,他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得他这泡尿硬是三秒就撒完赶紧抖两下匆忙放回去。前脚刚动,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周洋回头一看,是上次那个痘痘男!周洋情不自禁皱眉。 “你有空吗?我……我有话跟你说。”痘痘男紧张地不敢看他。 搞什么鬼?他被强行拉入厕所隔间,一脸不明所以。 “周洋,我就想说……那个……你……你太厉害了!” “?” “我……我上次在外面都听到了。我……我敬你是条汉子!勇敢!” 周洋觉得这个痘痘男有点二百五。 “我就不敢跟班长这么说话……我其实非常讨厌他们。”痘痘男涨红了脸,痘痘显得更明显了,“周洋!我崇拜你!” “呃……”周洋本来是想让何思衡连着这位也一起揍的,现在看来,是不是要免他一顿拳脚? “这是我的号码,我叫阿三,你遇到麻烦可以喊我帮忙。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班长呀!” 周洋看着手机被这人抓在手里输号码,确定他就是个二百五。痘痘男一脸娇羞: “其他的没什么事儿了。那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换个卫生巾。” “?!”啥?我没听错吧? 阿三不好意思笑笑:“我们下节体育课,我汗脚,不垫卫生巾不舒服的。” “好……好的。再见。” 上课铃仿佛是救命稻草,周洋匆匆逃回了班级,在厕所门口跟神色慌张的方雨沁匆匆擦肩而过。 英语老师哇啦哇啦在讲台上说了一堆,台下的人刷刷抄笔记。周洋觉得很奇怪,课都上了十分钟了,怎么方雨沁还没回来? 难道女生上个厕所都要如此久么?她同桌好像也有点着急,偷偷摸摸地发了条消息。不一会儿,方雨沁的台板里传来了震动声。 手机也没带着。周洋转回头继续听课。 十五分钟过去了,方雨沁还没回来。 这让周洋觉得心里有个疙瘩,不解决了不舒服。女孩子猫在厕所里不出来,一般会是什么原因?他想了一会儿,给阿三发了条短信。 “还真是立刻就派上了用场。”周洋决定将他从报复名单里剔除。 走道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上课,厕所显得很空旷,走两步都有回声,方雨沁的抽泣清晰地从隔间里传来。 “是不是突然来月经了?”他走到隔间前,轻轻询问。 “啊!……嗯。”方雨沁显然是吓了一大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 “诺,给你。”他把卫生巾从门缝里递了进去,等了好久,终于被颤颤巍巍地接了过去。 “谢谢……谢。” “不客气。” 周洋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妈最近迷上了抗战剧,又是手撕鬼子,又是手枪射歼击机,突突突得非常热闹。冒择惠没什么朋友,每天看看电视是她最大的消遣,周洋不忍心喊她关电视,便照例抱着卷子跑去了底楼的共用厨房间。 没做一会儿,后头的灯亮了,二楼的邻居跑下来点煤气灶,烧开水。 “洋洋做功课啊?” “嗯,大妈妈好。” “哎,乖的,大妈妈弄个面条马上就好。你妈说你最近成绩很好的来。” “谢谢大妈妈。” “这有什么好谢的?男孩子,一用功成绩马上就上去了哦。” 周洋笑笑,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些简单的寒暄依然让他听得心里暖暖的。他很高兴他老娘和邻居有交流,更高兴老娘其实也关心着自己,并为自己的进步骄傲。外面夜色凉如水,众星历历,月亮好似被镀了一层冷清的光,煞是好看。他呆看了一会儿,拨了一个电话。 “喂?” “喂,洋洋。” “嗯。你在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好像陈鑫就笑在他的耳边。 “今天都没怎么跟你说话哦。” “嗯。我看到你下午去搬卷子了。” “嗯。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洋听着课代表粗重的喘息,感觉不像是仅仅在跟自己通话:“你到底在干嘛?是不是在打飞机?” 陈鑫又在耳边笑了:“是啊。打到一半你电话过来了。” “呃……那我挂了。” “别!洋洋,你跟我说点话。” 周洋一下子心跳加速:“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 他顺了顺呼吸,感到陈鑫缓慢又有节奏的喘息通过听筒钻到自己的耳朵,令他耳朵发颤。“你看不看奥特曼?” 又是那种似有似无的笑轻轻地贴了过来,附在自己面庞边。“别说这个,我要软了。” “哦……啊,那个,我今天给小姑娘送卫生巾了。” “哟,这么学雷锋啊” “啊。感觉当女的挺辛苦的。” “嗯……” “每个月都要流血吓死人了。” “嗯……呃……” “你说人类为什么还没有进化?” “给谁送的?” “……你出来了没有啊?” “还没,你再多说两句。” “你呢?你今天都没个人影。” “我啊……嗯……我今天……呃……我今天碰到篮球队的,他们……嗯……怪怪的。” “嗯。”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周洋听着陈鑫的哑哑的嗓音,心如擂鼓,嘭嘭嘭地跳着,连着自己下面的那根神经也逐渐地痒了起来。 周洋啊,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撩拨?他咬着嘴唇,看着那性冷感的月光,克制又克制,把陈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舍得挂电话。 “今晚的月光好美。” 周洋最后似乎听到陈鑫的一声赞叹,通过微弱的电波传来,躲藏在他小小的亭子间里。 第11章 第 11 章 还真他妈有跟证件照长得一模一样的啊! 何思衡本想去找周洋喝酒,不料却在学校附近瞄到了周洋之前跟他提到的班长。他猛地刹住自行车仔细瞧了又瞧,确实是那个恶心玩意儿没错。何思衡冷笑一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本王子不说话,就用拳头来倾听一下这个班长的心跳!他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mp3里的音乐调响,伴着一阵轻快的前奏,径直朝班长和阿三走去。 班长感到有人逼近,抬头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站定,直直地盯着自己也不言语,右脚往旁撤了一步,后脚跟微微抬起,低头收起了下颌。 这是什么意思? 他刚打算开口,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何思衡速度奇快地给了对方一个直拳,路径短,冲击力非常猛,班长登时仰头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没倒下?很好,他曲起膝盖迅速弹跳到对方跟前再次出拳,左臂利用弹力瞬间连续击拳,紧接着右脚蹬地,带动腰部微微逆时针转动,换成右臂向前出击。 班长被这一连串迅猛的直拳撂倒在地。 何思衡收回手臂,微微含胸,继续沉默地注视着对方,耳机里传来的音乐越来越富有律动感,渐渐要奏向副歌部分。恶心玩意儿嘴巴乱动,大概是在骂我。哼。他又露了个冷笑,要不是小周关照我不要暴露身份,你还能骂得过本王子? 班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红着眼扑向何思衡。快节奏的鼓点声突然响起,音乐气氛走向**。来了!小王子已经兴奋起来,他微微屈膝突然蹬地,腰部就势旋转躲对方,狠力给了对方腹部一个勾拳。热身完毕,我要上了! “何思衡!左刺拳不要乱虚晃!对手不吃你这一套!” 何思衡霎时直接出腿,身体猛力向左急速摆动,腰身旋转式如飞出,一个横扫踢拉了一个弧圈倾力砸向班长,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注意速度!速度何思衡!” 他紧接着猝然再次抬腿横扫对方中部,右脚落下左脚直接第踢班长前膝。 “力量又去哪里了?!软绵绵的你给我绣花啊!脑子呢?!” 班长再次撑着地站了起来,何思衡微微吸一口气,突然发出左脚高扫踢,像一个重型的攻击机器,直接扫向对方耳根,左脚迅速落地后切换右脚,行云流水再次猛挺发力,小腿略外翻一个鞭腿狠狠地踢了过去。 “你是在打泰拳!不是在谈恋爱!给我狠点!” 教练平日的嘶吼伴着耳机里激昂的音乐响在何思衡脑中,他调整呼吸,等着对方歪歪扭扭地站起,再次发力抓住班长手腕,上前一步,身体转动九十度,直接将班长置于肩头,双手向前,全身肌肉绷紧,顺势背起这个一米八的班长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将他摔在面前。 班长彻底不动弹了。 半首歌的时间撂晕对手,有进步。阿衡看着那滩横肉,调整了下呼吸,扭了扭脖子,转转腰,一不小心就摆了广播体操的标准姿势,时代在召唤。哎呀,特别不好意思!他迅速收手,发现还是被人看到了。是班长的那个小跟班。 哟呵,倒忘了你。小王子长腿一迈跨过半晕的班长,发现他还挺讲义气,吓得瑟瑟发抖到楞是没跑。他哪里晓得,阿三那是腿软根本跑不动。 小宝贝儿,你老大竟然有胆子脱我粥粥的裤子,连我都没见过他p股,简直就是在玩火!他狞笑着走向阿三,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个小跟班的裤子给扒了扔到黄浦江里,让他光屁股回家。 “你你你你……要要要……干干干干干……什啊!” 何思衡扣住他腕子,二话没说撩起阿三衣摆准备撸裤子,突然,一个小小的徽章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泛着光芒。 这是! 何思衡到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蓝猫勋章!他猛地扯开耳机,抬头看向痘痘男,不可思议地颤抖双唇: “蓝猫淘气三千问。” “我……我有知识……我自豪。” 阿三也一下子懵了,他竟然遇见了蓝猫!还在跟他对暗号!“我们是……” “超!威!蓝!猫!” 夜空下,两位少年在惊诧过后,情不自禁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蓝猫淘气三千问的主题曲在彼此的心中响起。高山流水,偶遇知音。这一架打得太他妈值了! 虽然阿三在欢欣之余依旧呈不明所以的状态,时不时瞄一瞄晕在地上的班长,有点缓不过来。 果然,第二天班长没有去上课。明天就要期末大考,学校里传出了三班班长被人打骨折的消息,真是惨不忍睹。 此时,陈鑫这个篮球队的主力军丝毫不在意队友骨没骨折,正在感慨他的周洋春风拂槛露华浓,可能拉屎的时候都特别好看! 周洋并没有做什么,他在认真地给何思衡发慰劳短信,表彰扛把子的精彩成就。 “洋洋。”课代表看着他的侧颜咽了咽口水,“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 周洋收起手机窃笑:“不去做作业啦?” “哎,没作业做了。”陈鑫挠挠头,“等放暑假了来我家玩吧?真的。”必须让周洋迅速了解自己,不能再拖了! “好啊。” Yes!内心给自己一个对勾。到时候买点内衣裤,买点酒,买点日本搞基漫画书,课代表可能需要理论指导实践,加快拿下白月光的步伐。 “洋洋,我要去次篮球馆,队长被人打了。” “你快去。” “哎,马上回来!” 周洋看他一溜烟地跑走了,跑一会儿还回头看看,傻气四溢,跟那个性感的打飞机男完全画不上等号。“毛病。”白月光给他课代表的一个中肯评价。 陈鑫在篮球馆听到班长进医院的消息还是楞了一下。 他是篮球队的副队长,队长一直由班长担任。两人一起带着这个业余爱好性质的篮球队两年,他一直觉得这个班长还不错,就是头脑有些简单。有时候篮球队会不定期聚个会,队长也会拉着他这个副队聊聊心事,无非就是打架作弊追女孩再加点黄色东西,班长说着,他就装着感兴趣地听听。篮球队喝着酒吹着牛抱头痛哭,他在一旁看着,觉得豪气冲天的兄弟义气之类,自己从没有碰到过。哪怕它现在离自己再近,他也抓不住。 “副队,等考完试我们这个篮球队就散了。” “嗯,要高三了。”陈鑫笑笑。 他突然有些害怕他的队员们会此刻来些什么依依不舍,含泪怀念两年作战时光之类的,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对策,该如何显得万般不舍又不至于假装太过。然而接下来队友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 “副队,下手真够狠的。” “什么?” “不是你为那个小母狗报仇么?” 另一个队友也开口了:“看不出来,你挺能忍的,拖到这一天才动手。” 陈鑫的大脑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话语,他们在说什么? “副队,你也不用这么狠啊,队长没弄他。” 没弄谁?周洋?! “是啊,你那条小狗挺凶的,队长什么便宜都没占着。你至于让人考试也不能考么?” 接着周遭便响起了嗤嗤的窃笑。陈鑫震惊地看着他的队员。 “你们……你们去……” 他脑袋嗡嗡地,只感到四肢百骸一阵麻痹,想说话,却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队员们好像在叽里呱啦地冲着他说话,一群人围着他,他却一个字都听不到,只感觉他们全变成了陌生人,充满恶意地看着自己。 “副队,实话说吧,这是你自找的。你平时一贯都看不起我们,我们心里都有数。”上次被周洋掴了一掌的开口了。 “你多能装一个人啊,好像跟咱称兄道弟的,谁他妈不明白你根本就不在乎咱。亏得队长还傻乎乎地跟你掏心窝子。” “是啊,别他妈把人当傻子,我们忍你很久了。” 他们在说什么?陈鑫看着这群陌生人,突然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他双拳握紧,放开,再次握紧,却又不知道该揍哪一个。仿佛所有人都是帮凶,所有人都知道,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他当了两年的副队长,最终混成了这么个下场。好似众叛亲离。 “你太自私了。” 陈鑫耳朵就听到这么一句,瞬间浇熄了自己想打架的愤怒。他站在那里,看着队员们一个个地走光,没有留恋,没有回头。直到偌大的篮球馆只剩下一个表情难看的自己。 “我知道。”良久,他卸下了那口气,对着空气颓败地自语。 周洋在教室左等右等,都不见陈鑫回来。 这个时间学校已经不安排课程了,全凭老师意愿。老师愿意在最后关头再讲两句,学生就上上课,老师不来,同学就自习,吃好中饭回家各找各妈,睡个好觉明天考试。 现在教室人快走没了,课代表还没个人影。周洋有点不放心,决定去篮球馆找他。他刚出教室,就被人一把拉住一直拖到楼道转弯死角。 “喂,你干什么……”周洋一看是陈鑫,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开口,“轻点轻点,疼的。” 陈鑫把他拉去,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双眼发红地看着自己,表情怪异。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真出事了? “我球队欺负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说话。” “我……”周洋第一次看到这副表情的陈鑫。 “你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那种泫然欲泣,却又克制着愤怒的表情。 “你周洋,从没把我当朋友。”陈鑫赤红着双眼,用力地握着周洋的胳膊,一字一句,山雨欲来,“这么大的事,你他妈,根本没想告诉我。” 周洋张开嘴,看着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12章 第 12 章 几日后,年级红榜张贴了出来。 第一名:陈鑫。 周洋呆呆地看着这个名字,有点恍如隔世。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还没有见过陈鑫,两个人不在一个考场。看来陈鑫还是压力型选手,一碰上糟心事儿,成绩立刻直线往上。 再看旁边一张: 物理2班。人数:48 班主任:莫利 1:陈鑫 …… 32:周洋 考得还不赖。 周洋松了口气,开始百无聊赖。明天再来学校拿点暑假作业,听听假期安全须知,高二就彻底结束了。他照例跑去楼道弯角,偷偷看莫老师。莫老师和语文老师在门口吸烟,他们从要不要让孩子小小年纪在课本里学鲁迅的文聊到少爷对闰土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最后,莫老师严肃地与语文老师探讨,鲁迅那个大冬天支个棍子捕鸟的法子到底有没有用,语文老师借坡下驴建议他自己试试。想到冬天可以抓麻雀烤着吃,莫老师在烟雾里露出了孩童般纯洁的笑容。 周洋看着微笑的莫老师,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陈鑫。 他还好么? 周洋不知道陈鑫什么时候能想通。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自己向来是这样一个人,有一个自己的空间,他不想打开,谁也跨不进来。为什么万事都要向身边的人报备呢?跟何思衡那么多年的朋友相处下来,他也没觉得何思衡有什么不满的。 君子之交方能长久,初起甘若醴,到头往往伯劳飞燕,甚至反目成仇的也有。我有什么不对?周洋觉得有些委屈,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脚。他不理我了。都过那么久,陈鑫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哪怕问一声考得如何呢? 还说什么喊我去家里玩。 突然,他发现走廊另一头有些嘈杂,顺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陈鑫。他在跟人争执? 方雨沁在当众向陈鑫告白。 “我好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喜欢跟你聊天,喜欢你的眼睛,鼻子,你的声音,性格。”方雨沁结结巴巴,紧张得不行。 “嗯。” “我没有知心的朋友,也没有心情做任何事,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愉快和温暖。”这个小姑娘大概写了长长的情书,现在正背给她的心上人听,“从见到你的这一刻起,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朋友不只一次劝我离开,我选择了我最初的决定,我……” “等等,你刚不是说没有知心朋友么?”陈鑫冷清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起伏。 “我……我那个……”方雨沁一瞬间脸涨得通红。 “老实说,喜欢我的人有很多。”陈鑫看着无措的方雨沁,神情近乎冷漠,“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并且,我也不如你想象的那样。你只是在给自己造了一个幻象,把喜欢的人的样子套在了我头上而已。” 方雨沁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的……我……” “你没有?你有没有我也不敢兴趣。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陈鑫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哭成一片的同班同学,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周围的人大多数是在看好戏,大家窃窃私语,有的直接笑出声,方雨沁惊慌地看着众人,再看着陈鑫,又是窘迫又是悲伤,瞬时掩面泣不成声。 “陈鑫。” 陈鑫一回头,看到周洋拨开人群,朝自己走来。他听到周洋喊他的那刻,那颗波澜不惊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起来。“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想他,好像一个世纪没有见面那般的想。思念疯狂地在身体里扭动,直接钻到心里。洋洋会跟我说什么?他想我么?他这次考试考得那么好,他有跟他那个朋友说起过我么?他…… “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这是那么久没见到我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陈鑫嘴角扯开一个冷冷的笑:“彼此。” 周洋拉着方雨沁往学校大门方向走去,人们搞不清楚状况,纷纷猜测这也许是段三角恋。陈鑫望着他们走开的背影,一时间好似脱了力,忍不住手撑在楼梯扶手上。自己想着念着希望能捧在手里宝贝着的人,在分别那么久之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同学,给了自己一声当头棒喝。 方雨沁为什么哭成那样?陈鑫这时或许有点明白了,他自己也鼻子发酸,胸口苦涩得透不上气,溺了水一样。 这就是每个人求而不得的滋味啊。 上海六月底的黄梅天让整座城愁闷地发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绵绵无尽头的雨下得人愁肠百结,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将闷热与潮湿盖在了苍穹之下,万物被蒸得萎靡了精神,弯下了身体。 方雨沁转学了。 陈鑫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各班级分班的学生名单,看到方雨沁的转学手续,直接愣住。他盯着这份手续半晌,不知做何反应,就这么呆看着,明明前天还在跟我表白,今天就已经交上离校办理单子了。 待回过神来,他想起了周洋对他说的话。“我还……真不是个东西。” 整理完毕之后,陈鑫跟老师告了个辞,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沿着这倦倦的马路缓缓走着。掏出手机,里面照了方雨沁的家庭地址。 跟着导航换了两三部地铁,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老式小区。矮矮的墙面已经斑驳,最高六层没有楼梯,目测是八十年代分下的老工房。陈鑫慢慢地爬上六楼,T恤紧紧地粘着背,这低气压逼得汗水都格外黏腻。 当方雨沁打开门看到陈鑫时,小姑娘直接当机在门口。 “你你你……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聊聊吧?” 陈鑫被请进屋。他踏进房门之后,发现这个家里的家具少得可怜,房间也很逼仄。地上书散了一堆,估计都是她的课本作业。 “屋子很乱,不好意思。”方雨沁给陈鑫找了把椅子,倒了杯水,随后蹲在地上继续整理那堆书。 半晌,她听到心上人那个孤单冷清的嗓音:“对不起。”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将掉下的碎发捋往耳后:“你不用介意啦,其实我早就打算转校了。” “为什么?高三转校对你很不利,而且很多学校还不一定收。” 方雨沁站起身,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陈鑫身侧,静静地看着自己两年下来的所有学习资料。过了好久,终于开口: “我家的条件,你现在看到了吧。我是农村户口,这房子也是借的,每个月要付房租。” 陈鑫大感意外。 小姑娘被他的表情逗乐:“哎呀,课代表你眼睛也能瞪成这样哦!”笑了一阵后,她继续低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农村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学的上海话。谁都听不出来。有时候开家长会,我都跟别人说,爸爸妈妈都是大企业里做,很忙的,只好请家里的亲戚来。” 陈鑫默默地看着他,不做声。 “然后啊,我就发现我跟周围女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们动不动就去逛街,买东西,吃一百多块的饭店,我根本没办法跟他们长久地做朋友。” “嗯。” “我就想了个办法,把爸妈给我的补课费私吞了,不去补课,拿着这个钱跟他们交朋友。谁也发现不了我的条件。”方雨沁眼里逐渐又有些亮闪闪的,眼泪就跟这天的雨一样,酝酿着,酝酿着,不知何时突然掉落下来。 “然后我就觉得很对不起爸妈哎。他们那么辛苦,我却不好好读书。” 陈鑫闻言很不好受。周洋好像也是这样,总是在自己和父母之间摇摆,在漠不关心的表情下,藏着深深的矛盾与自责。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谁也没有错。 “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我爸生病了,慢性病,每天都要吃药。他每个月还要交房租,上海消费水平又高,还要供我上学,我每学期还要交一大笔借读费,太贵了。”方雨沁轻轻开口,“读不下去了。我们决定学期末就老家,高三转回农村学校读。”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哦哟,你能帮什么忙呀!”她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课代表。 陈鑫觉得女孩子还真是奇怪,一会儿要哭,一会儿又因为一句话笑了。突然,方雨沁话锋一转,说了句不着四六的: “周洋人挺好的。” “嗯?”什么意思? “他比你好。你别辜负他。” 陈鑫再次愣神。 “我找你告白,就是想在走之前了个心愿。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喜欢谁。”小姑娘坐着小板凳,仰着头,看着前两天狠狠欺负过自己的心上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 终于,这闷了一天的黄梅天裂开了一道缝,天空送来了一丝风。窗帘轻轻地飘动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自由自在。 日薄西山,陈鑫一个人走在斑斑驳驳的老居民区。树上的叶子沙沙摇摆,远处传来人家放的音乐声,隐隐约约,随风飘得很远。 这绿岛像一只船 在月夜里摇呀摇 情郎哟你也在我的 心坎里飘呀飘 …… 陈鑫没来由地心头酸涩。他突然很想见周洋。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这两天过得还好不好。 他捏捏鼻子,快步走出小区,掏出电话。 “喂,洋洋。”这绿岛像一只船, “我想你。”在月夜里摇呀摇。 第13章 第 13 章 早晨的生煎馒头店里熙熙攘攘,要找个空位都很困难。 “你把包给我,我去占位子。” 陈鑫在外面窗口拿着小票等粉丝汤,马路上的蝉藏在火辣树梢上,求偶的鸣叫一声声,鸣得撕心裂肺。看周洋两手端着两碟生煎,左右臂膀各挂着包,小心翼翼地去等位,陈鑫这心里的求偶声,也是一声声喊得撕心裂肺。 “来了,小心烫。” “嗯,谢谢。”周洋拿起两双筷子用纸巾擦一擦,递一双给对面坐定的课代表,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他知道这个冷酷第一名肯定准备了一堆屁话等着自己。果然,刚咬开生煎皮,课代表开始忏悔了。 “洋洋,我有错。” “嗯。慢点说。” “哎你也慢点吃。”赶忙递上纸巾,我的羊吃个生煎都这么可爱,看这汤汁溅得,俏皮! “看着我干嘛,说呀。”哎,二百五又犯了。 “那个……咳咳。”陈鑫清了清嗓子,“我不该那样对方雨沁,让她如此伤心,还让当众出丑不给台阶下。” “嗯。” “我已经去方雨沁家认错了。她人其实挺不错的。” “嗯,这个我晓得的。” “我也不该那么凶你,凶完了也不理你。夫妻……朋友没有隔夜仇,我陈鑫真不是一个体贴的男儿!请周洋再给我一次机会”!课代表悲痛地粉丝都挑不开。 周洋往碟子里到了些醋,将生煎往里蘸了蘸,继续慢慢悠悠吃。陈鑫搞不懂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两者都令他心慌。 良久,周洋开口了:“我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擦擦嘴,嘴唇瞬间一片殷红,“不管方雨沁好人坏人,也不管你怎么拒绝的她,被拒绝总是会伤心的,这你无法控制。我生气的是,你太自我,自我到伤害了别人都没有意识到。” 陈鑫默默地看着他。 “专注自我一点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扬子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确实有他的道理,我也很倾向他的想法。但是,你不能冷漠,不能对周遭人的痛苦不为所动。你不损一毫利天下,就也不要去取天下奉身,方雨沁一直对你很好,那个时候她那么无助,你不能眼睁睁地看……” “洋洋,别说了。”陈鑫打断他,“我知道了。” 他看着这个表情故作冷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埋头吃饭的少年,觉得心里开了一片阳春三月花。洋洋的不自然是在害羞。他在关心我,并且只关心我,在意我有没有走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讨厌鬼。 想到这,课代表傻呵呵地笑了,笑得周洋心里发毛。 他是不是还在怨我没有把篮球队员那件事告诉他?为什么朝我冷笑? 周洋一时不知道这口生煎该不该送嘴里。刚刚那一通难道没绕住他?不能够啊。 “那个……我也有错。”一紧张,没夹稳,掉了。 “我只是还不习惯什么事情都立刻告诉别人。你给我点时间。”赶紧夹起来。 课代表这片三月花顿时开成了罂粟园。洋洋竟然给我认错!太不好意思了!这怎么可以呢!我已经做好当一个妻奴的觉悟了,你完全不用认错!课代表非常地立场坚定。 怎么笑得更阴森了?周洋已经完全不敢抬头,低头猛吃。 他们休息天起个大早凑一块儿吃早饭,就为了去看电影院早上九点多的那场特价电影。票价25,还能是3D的,特别划算。 由于是头场,展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位子任意挑。陈鑫喜滋滋地选了个君临天下的座位,从包里拿出临出发前微波炉转好的爆米花,还热乎着呢。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课代表觉得这经济环保25元包场的健康生活简直有滋味! 电影开始,陈鑫的嘴也启动了。 “洋洋,这个女的挺好看的哦” “嗯。”忍了 “洋洋!裸男!” “嗯”再忍 “哎这种海边镜头应该多拍拍。” ……周洋已经不再搭理他。 “哎,洋洋,你说这个裸男像不像莫老师?” “嗯?”他仔细看看,脸确实有点相似,就好像把莫老师的头安在了一个性感猛男身上。 “莫老师其实挺帅的,就是戆戆的。” 能有你戆?周洋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老是这么吃,倒也不胖。” 嗯,喜欢吃多可爱。 陈鑫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在唱独角戏,依旧兴奋地唠叨:“你说莫老师会不会偷偷健身啊?” 健身? “哎哟,那要是这样就跟这个男主角没什么区别了。” 周洋看着屏幕的裸男一身分明的肌肉,假想莫老师身体会不会就是这样。自己还没仔细看过。 “哎,他这个平角裤买小了。” 视线向下,确实鼓鼓囊囊一包。大概是导演为了博眼球,故意让演员这么穿的。 “女的比基尼倒是蛮好看的,是不是有个牌子叫伊丽莎白的秘密?” 莫老师也会是这样的么?他兴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大么……屏幕上的男人开始向比基尼小姐们扭动腰肢。周洋心跳渐渐有些加速,手在黑暗中游移到了下面。 “哎哟喂,怎么还没有打起来啊,不是枪战片么。” “陈鑫。” “嗯?你说啥?听不见。”课代表咔嚓咔嚓地嚼着爆米花。 周洋把嘴靠向陈鑫的耳朵,轻轻地说: “不好意思,我想打个fei机。” 陈鑫嚼爆米花的嘴不动了。 何思衡最近跟阿三打得火热。 自从蓝猫粉丝认亲之后,他们迅速地交换了联系方式,时不时腻歪在一起,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当两位铁骨铮铮的直男谈到身边的基佬朋友时,更是悲从中来抱头痛哭。这是百分之百的知音,百分百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没有对方,寂寞与谁说?! 当两人发现彼此都住在浦东时,又抱在一起为缘分掬了次泪。虽然一个住在陆家嘴豪华别墅,一个住在居民区老式新村。 阿三兴奋道:“你快来我家玩!我养了个特别聪明的猛禽!”何思衡立刻被撩拨:“牛啊!市区里养猛禽啊!”。“对啊对啊!我一般不轻易示人的!”这两位朋友一拍即合,对暑假生活充满期待。 翌日。 “阿衡,你在哪儿啊?要不要我接你啊?”阿三对着手机大喊。 “不用!我找的到!”何思衡回喊。 “你地铁世博馆那里下!然后我坐公交来接你——姨!”阿三喊破音了。 “我已经!到你们新村了!你们小区里怎么有个菜场啊?!我车子开不进来!”何思衡旁边两位阿姨为了鸡毛菜在吵架。 “是!三!块!钱!阿姨!”阿三捧着手机吼得青筋崩裂。 “我!到!了!正在!停车!” 他挂了电话给阿三发短信,随后摇下车窗想让一位阿姨把菜篮子挪一挪,一只五彩斑斓的鸡直接飞向他的面门。小王子抱着鸡情不自禁感慨,真厉害啊,他的朋友,阿三,在这样喧闹的小区,这样嘈杂的菜场,养了猛禽。 喜欢! 所以当他看到一直毛茸茸,鼻毛从鼻孔里跟扇子一样飞出来的八哥的时候,他的心直接碎了一地。 “哎,虽然丙丙是只八哥,但他很厉害的!” 名字也这么土,小王子倒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阿衡,你别看他黑,他其实……哎你倒是看看他呀!瞧他这么黑!”阿三非常不服气,把笼子往何思衡旁边的桌子上一放。何思衡勉为其难抬头仔细看一眼。小八哥头一歪,眼睛跟颗黑曜石一般,闪闪地瞧着小王子,尾巴翘翘。 哎,仔细一瞧还真挺可爱。何思衡有些高兴了,想伸手碰碰他。 “呸!” 嗯?什么声音? “小赤佬!滚!” 何思衡睁大双眼惊得连连后退,悲愤地说不出话来。我我我我浦东扛把子一代天骄小王子,竟然被只鸟给骂了! “阿三。”何思衡沉痛地开口,“你不再是本王子的朋友。” 阿三表示非常委屈,丙丙平时乖巧伶俐,不骂人的啊。他立刻训鸟儿子:“为什么骂爸爸的朋友?”丙丙把屁股一撅,不理人了。 再看何思衡,他已经快委屈地掉泪。 “阿衡,他大概是饿了……我下楼去买点上好佳给他吃吧。”阿三万分抱歉。何思衡抢先一步走到门口,冤枉地直撅嘴:“我跟你一起去。”开玩笑,跟那只鸟共处一室,我还不得被欺负成个泪人。 他一打开门,瞧见一个长发飘飘的长腿妹妹,正插上门钥匙准备进去。妹妹抬头看他,眉如远山含黛,杏眼横波流转。 那两片睫毛忽闪忽闪,眨一下,何思衡就从她眼里望到一下自己的倒影,清澈得跟一汪水一样,好像能勾引得他马上掉进去。何思衡看呆了,看得心乱如麻,小鹿乱撞,根本不知道自己除了看她,还能干什么。 “阿三,这是你朋友么?”长发妹妹问向身后的阿三。 “哎,姐姐。你来看丙丙啊?”阿三一把推开挡门口碍事的何思衡,连忙拉姐姐进屋。 太他妈,美了。何思衡站在门口,惊得没办法动弹。 第14章 第 14 章 陈鑫脚步不稳地把周洋送到车站,仿佛鹿到虚脱的是他。两人均沉默不语。 周洋尴尬得不知该把眼神投往何处。他觉得自己疯了,虽然一向自认为寡廉鲜耻,并信奉追求快感是每个人应做之事,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可以奔放到这个地步,直接在自己同班同学旁边发起情。这和陈鑫电话里的那次不同,这回是自己结结实实的一次不要脸。 他快被自己吓坏了:为什么当时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在陈鑫面前为所欲为? 陈鑫也吓坏了。他的心理活动很简单:当用余光瞄到周洋的表情时候,他险些一个虎狼之势扑向白月光。强是犯法的,想到自己这个清白无辜的三好学生其实离铁窗生活只有一步之遥,怎不令人害怕? 后怕之余,课代表一个灵光乍现:洋洋是不是特别喜欢在公共场合那个? 顿时,天降愁云!我还是个纸老虎处男,我要是满足不了他,该怎么办!后怕转为悲痛,课代表的天,塌了。 “陈鑫,我车来了。”周洋弱弱地开口。 陈鑫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那……那我走啦…”周洋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地踏上了车。早上还在教育人家活得不能太自我,现在搞得这一出,能有谁比我还自我?这个直男是不是觉得我对他性骚扰了? 陈鑫看着周洋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翻公交卡,表情全写在脸上,可爱得紧。忍不了了!课代表大跨步上了车抱起白月光就往下跑。 不行,不能就这么分手! “洋洋,我们再吃个饭!” “哎……哎……有话好好说,吃饭就吃饭,你……你放我下来啊!”周洋手里握着公交卡快要哭了。 “好的好的,我冲个红灯就放你下来!” “你就不好先把我放下来吗?!” 市中心火辣的街头人来人往,大家看到一个少年扛着另一个男孩子在大马路上撒丫子狂奔。 爱情不是可以自发说出的语言。陈鑫紧紧抱着周洋,跑得天昏地暗,跑得仿佛星月山川全部退去世界就剩他们两个。他觉得自己长久憋着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宣泄。他约周洋出来之前想了千百遍,该如何跟他道歉?该如何告诉他我如此后悔?该如何向他解释连着几天的冷战?陈鑫不敢上前拥抱这个不属于他的男孩子,他只能扛着他,感受他的汗水,感受他因为自己奔跑而一下一下鼓动得分明的心跳。 洋洋,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喜欢么? “对不起,心情激动,我跑一跑放松一下。”陈鑫把周洋放在饭店门口。 周洋脸已经白了:“你能自己一个人放松么?个二百五怎么说犯就犯啊?”他脑海里还印着司机阿叔张开嘴巴惊恐地望着他们的那一幕,简直羞愤欲死。我现在揍他一拳还来不来得及? “作为道歉,我请你吃个午饭!”课代表气喘吁吁地拉着白月光,直直往情侣包间走去。 周洋惊魂未定翻开菜单,再次咋舌:“陈鑫,现在吃个饭怎么这么贵?我大概要骗我妈学校一个月要收八次饭费了。” “哈哈哈哈哈你别管。你跟那个何思衡平时出去都吃什么?” “我们一般去烧烤摊喝酒撸串。” “啪!”课代表手里的玻璃杯被生生捏碎。喝酒,烤串,把酒言欢,畅所欲言,他何四狗已经和周洋好到这种地步了!而我,市三好学生年级第一名,请洋洋吃个饭还得战战兢兢生怕他白莲花病犯,简直心酸! 陈鑫翻开菜单,皱了皱眉:“一盘青菜29你嫌贵?洋洋,你要不要申请个低保?” “不行,申请低保太丢人了,我妈肯定不同意。” “哎,你妈好漂亮。”陈鑫唰唰唰开始点菜。 “嗯,他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们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这个不要吃。”周洋唰唰唰拦住他点菜的手。 “你妈应该不会有空窗期。” “上次剑南春送我妈两个包,我妈转手就卖了,给我买了点衣服鞋子。她其实挺爱我的。” “爱你不给你零用钱啊?” “怕我学坏喽。我问她要她也给的,就是很羞耻,跟讨饭一样,我开不了口。”周洋说到这儿突然陷入了沉思,陈鑫以为自己说得太过,戳到他**,顿时吓得不敢乱动。我册那,哪来这么多屁话!喊人家申请低保是个什么鬼!课代表悔地在心里连抽自己好几巴掌。 良久,周洋开口:“陈鑫,我刚突然明白了,幸福是个人物质**的满足,而自由只是这种满足的不受干扰。我因为没有钱,所以就降低自己的**,减少社交,减少需求,把生活各种**减到最低,这其实是一种消极的自由,我看似无拘无束,其实受制于……” “行了行了,宝贝儿,吃饭了,好吗?” “哦。” 巴掌白抽了。 周洋到家已临近傍晚。手机收到他妈的短信,她这周末去旅游,周一回来,饭钱在桌子上。 他瘫倒在家里的双人床上。亭子间小,放不下两张床,等周洋到了青春期,冒择惠就在床上拉了道帘子,楚河汉界,被子换成两床。最初他提议老妈把家里格局弄一弄,换个高低床,可以多出好多空间,他妈不同意。后来周洋才反应过来,老妈要带男朋友回家的。高低床怎么倒挂席梦思? 这一道帘子外加一个专用五斗橱就是他所有的**。 他拉开那个带锁的抽屉,拿出自己偷偷买的玩具。 【洋洋快乐时光】 陈鑫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想给周洋发消息。编辑了一条:“我到家了,你呢?”想想不对,删掉,换上:“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觉得也不行。今天拉着他腻歪了一天,得适当营造点距离,不然显得自己话痨。他删掉消息把手机一扔,开始回想周洋在电影院的那幕。 他脸上映着屏幕的光,没有多余的表情,打了声招呼之后,理所当然地拉开拉链,就这么一边认真地看电影,一边打,仿佛自己是在喝水吃零食那样坦然。明明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做的事却是比谁都奔放。 真他妈撩人。 【课代表快乐时光】 【洋洋想着莫老师,课代表想着他,两人合奏一曲快乐时光】 陈鑫躺在沙发上胸口不停起伏。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着无边的空虚趁虚而入迅速地噬攫他的身体。 “周洋,你自w的时候,在想谁?” 空虚。荒诞不经。 周洋胡乱地擦擦脸,轻轻地蜷起了身体,把自己缩在床的角落一动不动。空调的冷气直接打到他的身上,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 疏桐观漏月,弱柳蛙鸣,邻里们吃过晚饭纷纷抱个西瓜到弄堂里侃山湖,说笑话。谁谁谁小孩又掉了,已经是第三胎了,瞎子算命说她命里无子哦。**真是一塌糊涂,内斗的凶来,江肯定倒台了。 石库门仿佛是个小舞台,家家户户欢乐地演说谈笑。这个戏台,周洋登不上去。他被那道冰冷的帘子隔着,只能眼巴巴地偷偷看着,隔绝在那谁都不会注意的,九平米的牢笼里。 第15章 第 15 章 上班五分钟,办公室的包打听就凑过来了: “哎,白妹,你知道吗,最近太平洋百货里的拖鞋,又减价了。” “是吗。”白金敷衍了个微笑,继续低头贴发票。 白金在中央美院当尖子生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毕业之后会回到上海,窝在一个小小的□□厂上班。她的工作就是每天打开电脑,等待着□□厂传过来的原图,然后分色、提取、修改,最后签订制版责任书,到下工序制版。制版以后从库房领出来去打样,打完样给领导看,领导说:“嗯,不错,黑线条这里再加深一点,颜色再调调。对了,我这里有几张发票你帮我搞一下。” 所以,严格来说,白金每天的工作是贴发票。 办公室里一个老同志开口了:“菁菁啊,你看看你,每天都在打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人家小白就跟你不一样。” 白金特别不好意思:“哪有的事儿。” 老同志抖抖报纸,开始指点江山:“我看啊,咱们办公室里最有气质的,就属小白了。” “哎哟您哪儿的话,菁菁咱别理他。”废话,办公室里一共就俩女的,我和包打听,包打听孩子都上小学了,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能他妈有气质吗?白金点开聊天软件劈里啪啦给弟弟发消息: “阿三,太平洋里拖鞋大减价,你放学去看看,有好看的帮我带两双。” 包打听不高兴了:“我跟白妹那年纪一样盘亮儿条顺儿!” 老同志点开了连连看,一脸惋惜:“小白,你今年都28了吧,怎么还没个男朋友呢?” “缘分未到吧。”白金拿起一张发票仔细辨认:汉庭快捷,商务大床房不含早餐298。这发票公司也能报?!办公室主任难道跑去汉庭快捷大床房里和科长开会,俩小时后面色潮红一脸严肃地离开酒店?简直太商务了。 “白妹应该是个子太高了不好挑男朋友,南方男人是不是都偏矮啊?我瞧着你站在主任旁边都有五米了。”包打听是北京人。 白金身高175,在人群里算长腿美女型的。但此刻她内心非常崩溃,我175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白金天生觉得自己是应该个女孩儿,从小和周围男孩儿玩不到一起,为此她被冠上娘娘腔的绰号。这个绰号曾代替她的名字十八年,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似乎忘记了她有个闪亮的本名。他爸妈也羞于生出这样不伦不类的儿子,每每发现她偷拿出妈妈的裙子看,就二话不说一顿猛揍。高考的时候,白金为了逃离这样的环境,在七岁弟弟阿三的支持下毅然报考了北京的学校,只身一人远离上海当了北漂。在央美,见识多了,资讯也丰富了,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个妖怪。 她在大学里专业课过硬,成绩好,天赋高,导师同学都欣赏她的作品,到了大四,白金终于按耐不住,决定躺上手术台满足自己当女人的梦想。自己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拿了压岁钱偷偷跑去北京的弟弟阿三,握着她的手哭得不成人形。 成为了女人之后,她在学校从人人称羡的结构天才一落成为了怪物阴阳人。毕业设计无人问津,前途一片灰暗。不仅如此,在一个月后,他发现自己的变性手术并没有成功。阴d伤口迟迟没有愈合,疼得整晚睡不着。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外观没有做好,并且口狭窄难以扩张,需要再次住院,插尿管导尿,观察伤口溃烂。 就这样,白金彻底得成为了一个,怪物阴阳人。 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她已经过了那个自杀未遂,哭着求医生让她安乐死的青春年纪,现在她每天只为一堆发票头疼想死。 “人到中年,心依旧浪漫。” 这是白金的网店账号。由于每月贴发票的工资不高,她会在网络上卖点自己的画,销路异常火爆。开玩笑,本来应该挂美术馆展览的画现在统统九十九包邮,销路能不好么?渐渐的,白金发现自己好像把价格压得太低,她就不该听她二百五弟弟捣鼓半天的SWOT分析定下的这个99包邮策略,卖了大半天屁没赚到,净往里赔钱。这样一来网店索性也懒得打理了。 心依旧非常浪漫的白金,有一天寂寞难耐,上架了个虚拟妈妈产品,希望能把自己喷薄而出的母爱分一点给广大网友,治愈所有像自己一样童年不幸的孩子。此产品销路再次火爆。 她这位虚拟妈妈没有成为一名传递温情的亲善大使,反倒成了广大恋母直男的心头爱。 “妈妈,让我喝你的奶。” 白金一边贴发票一边面色铁青地回消息:“过来乖宝宝。” 上海肛肠医院东区七楼肛肠门诊 25元。这办公室主任查痔疮的发票单位也能报吗?!白金彻底怒了。 何思衡特意跑去了图书馆,跟周洋倾诉满心的爱意。 “粥粥,你不知道哦,阿三他姐姐,简直绝了!太美了!”何思衡脑海里一次次回想着长腿天仙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抱过美术鸡了。菜场里那只毛特别五颜六色的美术鸡是丙丙的死对头,所以你会被骂。”天仙还拨开我的秀发,拔出一根鸡毛,那份温柔劲儿哟。何思衡再度吃吃地笑了起来。 “哎,还特别会起名字。美术鸡,多么诗情画意,嘿嘿嘿嘿嘿。” 周洋不耐烦地挑书,对他的花痴全然没有任何表态:“你已经谈了不下七八趟恋爱了,趟趟都说这种话。多大点事啊?赶紧回去别打扰我看书。” “不行!这次不会!这次是认真的。” 周洋抽出一本《如何让烦人的同学立刻闭嘴技巧一百篇》。 “粥粥,过去往事如烟,我看起来太纯了,不食人间烟火,她不会相信我有那么多情史的。” 周洋再抽出一本《无形杀人**十法则》:“人家认不认识你还是个问题,先别自作多情好么?爸爸。” “你喊我爸爸也没用,今天我是不会走。” “你到底想干嘛?” “我问阿三拿了她联系方式了,你有文化,你帮我看看该怎么跟她开口。要一上来就震住对方的那种。” 周洋扫了一眼何思衡的聊天窗口,对方名称四个小字:华联超市。他已经一上来就被震住了。周洋对何思衡的精神状态再次表示严重的担忧。 “何思衡,你确定阿三没骗你?” “应该不能够吧……”小王子挠了挠头,“你发个消息试试。” 周洋犹豫了半天,打了个“你好。” 白金贴完发票在窗口发呆。她休息的时候一般什么都不干,怕数错发票。呆得正高兴,手机又响了。刚才那个毫无文爱技巧的恋母癖,白嫖了她一小时,说是服务不到家,拒绝付款,气得她将发票连数错两回。这回又来了一个,白金没好气地点开: “你好。” 我一点都不好!虚拟妈妈劈里啪啦回消息向她不争气的儿子们发泄怒火: “我老了!头发都白了!只希望跟儿子相依为命、安度晚年。请你们不要再来购买我了。” 何思衡顿时被白金震住。他翻来覆去把消息念了两遍,惊得连连后退:长腿天仙都有孩子了? 周洋摸不清对方路数,只能顺势回她:“华联超市,你就开在我家门口,你发脾气拒绝我的消费是没有意义的。我也是您的亲儿子!” 何思衡顿时被周洋震住。他翻来覆去把消息念了两遍,惊得连连后退:这是我的粥粥会说出来的话?他这碗清爽雪白的大米粥什么时候成了八宝粥?! 不一会儿,对方消息回过来:“妈妈今天裹着窗帘、好几天没染头发了、又白了很多、妈妈站不动、现在躺在你们学校门口的地板上!”周洋已经被逗乐,何思衡的这位女神怎么这么有趣?刚想回复,对方又紧接着来了一条:“儿子不孝、已经把我打得卧床不起、没有人照顾我、我每天从床上摔到地上、再在地上爬到我想去的地方。”[1] 他把手机还给何思衡:“阿衡,你还想追她吗?” 小王子抓着手机半晌没有说话。沉思良久,他抬起头认真地超周洋说: “小周,我马上走,不耽误你看书。你现在就去看点心理学,精神病学的东西,回头把我的天仙治好,好么?一定!”说罢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去找阿三。” 周洋望着他旋风一般奔走的背影,觉得何思衡好像确实坠入爱河了。 [1]豆瓣小组话题《杨荔女士精彩语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