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制氧》 第1章 他得是我的 “请锦鸿奖学金的获得者上台!”两侧的音响发出巨大声响,震得人耳朵和心脏发麻。 骆为序看着侧边玻璃门上映照的自己,十分满意剪得狼尾发型,他今天穿的是墨绿色缎面衬衫和黑色西裤,胸口别着化学系的系章,袖扣专门选了锦鸿珠宝设计的新品裴多丽。 排前面的人开始上台,骆为序长舒了口气,神色镇静地缓步向前。他熟练地与每个领导握手,最终走到奖台中央的高个子男人面前。 男人染着一头银白色的美式前刺,灯光下明暗对比强烈的五官,像美术室的石膏头像有了生机。他隐在阴影下、勾人的狐狸眼微眯着,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是获奖的第三年,也是骆为序与这位总裁的第三面。 按照脑海中走过的千万次预演,他带着崇敬的目光和恰到好处的微笑,抬头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谢谢丞总,”骆为序是典型的温青音,柔和中带了点俏皮。脸型流畅白皙,生得一双人畜无害的小鹿眼,上方又是新月眉,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和煦春风中降临的夜。 伸手接过奖章时,骆为序柔软的指肚轻触到了男人的指尖,对方身上的凉意瞬间通过末梢传导。 丞洲的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淡,他薄唇微启,发出慵懒的声音。 “恭喜你,骆为序,”嗓音暗哑,但语调在尾音处有了丝上扬,和往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但骆为序知道,这次不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嘴唇,见男人的目光移向了前方,便收了想要交谈的心思,侧身站在男人身旁,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典礼结束散场时,骆为序飞速挤出人群,向着停车场出口跑去。 月光映照出石板上来回踱步的瘦削身影,在车辆鸣笛示意开门的瞬间,匆忙躲进了海棠树影下,几欲与树干融为一体。 车窗缓缓摇下,锦鸿生物公司的总裁丞洲,刚刚给骆为序颁奖的男人,正撑着胳膊低头看着手机,他沉静的面容有一丝崩裂,沉吟片刻后便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前面司机正与门卫交谈,他百无聊赖地望向旁侧的海棠树丛。丞洲的视力完全符合战斗机驾驶员的标准,自然瞬间就发现了一抹藏匿在棕褐色树干间的墨绿,他目光在那处来回游移,在听到司机的声音后才收了回来。 骆为序盯着卡宴缓缓驶离学校,极速跳动着的心,缺氧而突突直蹦的神经,都逐渐归于平静,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发现了吗?骆为序隐隐期待。 他不能发现!骆为序又如临大敌。 从这三年里仅有的三次见面中,他递进式地得到了一个结论: 丞洲得是他的。 念及这个人的名字,骆为序都心头一颤。 第一次在锦鸿奖学金颁发时,镜头里的他根本移不开望向丞洲的目光,但他只归结于对事业有为的商业新贵的欣赏。 第二次时恰巧又是男人给自己颁奖,视线交汇时,骆为序回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悸动,在这一年的时光里好像不减反增。 而今天,两人第三次同台,只是与昔日略微不同的语调,偶然触碰的指尖,都让骆为序压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涌出,根本无法预料,又势不可挡。 骆为序走在灯光照亮的沥青路面上,想起了高中时闹出的一档子祸事。 化学实验课上,他错把高锰酸钾倒入过氧化氢溶液中,瞬间喷出的白色水蒸汽在他左手上留下了一片浅色疤痕。 当时化学老师把这件事当做反面教材,给带的每个班同学都普及了这个常识。 高锰酸钾加过氧化氢,会产生大量水蒸气和氧气,是暴力制氧的方式。 她说,骆同学经过此番,定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这个公式会记得很牢靠。 骆为序确实一直记得,但是今天他可能要吃两堑了。缺氧窒息的滋味儿他不想尝了,他想通过这种直接迅速见效的方式,制造爱情里需要的氧气。 骆为序想着,拨通了陈奕的电话。 “喂,什么事?”沙哑倦怠的女声响起,还没等骆为序回应,就听到女人与旁边男人嬉笑吵闹的拍打声。 “这次的新欢是锦鸿生物总裁的舅舅?”骆为序平静地问道,带着冷漠和疏离。 “怎么?你快大四了,进锦鸿不好吗?”女人有些不耐烦,像是在责备他没有眼色。 “问他要到总裁丞洲的全部资料,”骆为序懒得寒暄,开门见山地下了指令,他难得耐心地等待对面的答复。 “行,”安静了片刻,陈奕悻悻地答道。她还想追问些什么,不过骆为序没给她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走到宿舍楼门前时,陈奕把丞洲的档案发了过来,骆为序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拆了根葡萄味的真知棒含进嘴里,细细研究起来。 “98年1月1日,”骆为序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生日这一栏,原来丞洲比他大了5岁,可是在龙大校园里时,他完全是学生模样,看不出来竟是上市公司的总裁。 元日,一年里的第一天。全世界都在庆祝旧岁过去,新年伊始。 挺符合丞洲本人的,骆为序想,他就是会不经意的高调。 锦鸿生物的总裁第一次进龙大时,校藏书馆从不开放的顶层玻璃露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就因为丞洲一句想在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谈合作。 骆为序不解,但听到周围人群中的议论便知晓了答案: 整个校藏书馆,都是丞洲捐赠的。 开个顶楼,自然是龙大该有的诚意,丞洲可能只是随口一句,校领导们都得给他办的漂亮,办的全校皆知。 第2章 唯一机会 十月初下了几场暴雨,本该十分干燥的内陆城市,罕见的空气潮湿,清晨雨水浸泡的土地散发出独属于它的清香。 骆为序直起身子,活动了下一晚上屈着的腿。经过一夜研究,对于丞洲,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丞家共有三个孩子,老大丞寰宇掌管着丞家最重要的珠宝产业,小弟丞铭清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精算专业的研究生,丞洲是中间出生的那个孩子,刚读完MBA就被家里安排去开拓生物医药新板块。 虽然只是涉足短短五年,锦鸿生物已经成功在美国上市并被评选为了最具发展潜力的全国十强公司。 这背后丞家老二的功劳,自然是那些精明的商人一眼就瞧得出来的。 近几年闵秦两家对这位良婿的争夺正盛,闵家的小妹闵琬不仅抗拒联姻,还闹出来一档子未婚先孕的新闻。 闵家退出,秦家的秦游音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丞洲名义上的未婚妻。 要想靠近丞洲,从秦家这位大小姐入手可能来的方便。 骆为序一边上楼一边想着,全然没发现站在寝室门口一脸气急败坏的傅宣奇。 “你昨晚去哪儿了?”没等骆为序反应,傅宣奇上手夺走了他的手机,打开各大APP仔细核查支付情况,在确认没有任何消费信息后,傅宣奇才冷静下来,脸上终于不再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骆为序无视掉傅宣奇质问的目光,抱臂侧靠在墙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胳膊,他盯着木制地板,想得出神。 “骆为序,你昨天的状态太吓人了你知道吗?” “你就和那导弹一样,咻的就冲出了礼堂,我根本追不上你。” “我是真怕你直接把人绑到酒店,那可是丞家的二少爷。” 傅宣奇在一旁叽叽喳喳个不停,表达着自己的后怕,他认识的骆为序看着是个正常的优等生,实则是用平淡来掩饰疯狂。 高中有次放学路上,傅宣奇被巷子里冲出来的野狗咬掉了腿上的一块肉,导致他请假住院了一周。 等回来上课时,骆为序扔给他一个狗皮制成的钱包。 傅宣奇问他哪儿来的,骆为序只是平淡地回了句:“路上捡的。” 他这种娇养出来的富家子弟,哪见过这阵仗,因为此事傅宣奇刻意回避了骆为序一段时间。 直到某天放学,他意外看到骆为序被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扯到角落里,任由对方把自己打得脸上渗出了血珠。 傅宣奇心里斗争了不过几秒就冲上去制止了女人的行为,他把骆为序塞进自家车里,把人带去傅家的医院治疗。 “严重的营养不良,右脚踝处有旧伤,”傅靖西拿着检查报告,非常直白地下了专业判断。 听到父亲的诊断结果,看着面颊红肿一言不发的骆为序,傅宣奇顿时圣母心泛滥,拍着胸脯对他说道:“以后我罩着你。” 没想到一罩就是8年,他们高考都选择了龙城大学,骆为序走的是化学系本硕贯通,傅宣奇则进入商学院读工商管理专业。 这些年,有傅宣奇在身边,骆为序一直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虽然他和同学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有时候说话也过于直接且难听… 但是丞洲出现了,秩序被打破,失衡的速度指数级增长,自己的好友会做出什么事,傅宣奇完全没法预测。 “放心,”骆为序依旧是那副与我无关的淡淡神色,他取过手机,拍了拍傅宣奇的肩膀,安慰着眼前焦虑无比的好友,“不会出格,就是需要些手段而已。” 傅宣奇:…… 更吓人了好么!他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无法阻止骆为序的决定,在这种事情上他有自己的固执。 “需要帮忙吗?” “给我一个接近秦游音的机会。” 骆为序说得坦荡,好像在说一件可以轻易办到的、不会威胁到任何人利益的事。 “行,我让明睿介绍你们认识,”傅宣奇说得是自己的堂妹,她和秦游音是一所国际高中的同学,后来又都去了英国读大学,俩人亲如姐妹,干什么都黏在一起。 傅宣奇自然是瞬间就明白了骆为序要做的事情,他思索片刻后,委婉提醒道:“别伤害到无辜的人。” “我知道,如果尝试毫无意义,我会适可而止,”骆为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丞洲满意这个未婚妻,如果他走不进男人的视野里… 他会及时止损,不会让自己完全失控。 虽然光是这种想象的可能,都让骆为序呼吸凝滞,心跳暂停。 他下意识地扣着自己手上经年累月的硬茧,精神紧绷下,他仿佛看到三楼的窗户边上,一闪而过一个健壮的中年身影,骆为序感到一阵眩晕,他咬了咬牙,对着傅宣奇说: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绕过傅宣奇,“啪”地关上了宿舍门,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终是不堪重负昏倒在了地板上。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格洒在桌子上的相框上,里面是骆为序和丞洲在颁奖典礼上的合影。 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钝痛,骆为序猛烈地深呼吸着,尝试了几次起身都以失败告终。 和植物人有什么区别,他也没放过嘲讽自己,索性继续趴着不动,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夺回身子的掌控权。 如果丞洲在就好了。 他忽然异想天开,麻木的心破了个小口,里面流出酸水腐蚀着心脏的外壳。 原来有了在意的人,就会变得不够坚强。 第3章 他的未婚妻 “没想到堂哥还有这么帅的朋友,”傅明睿的小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噔噔地响着,今日她约了秦游音露营,但是游音说丞洲可能会来,傅明睿舍不下好友又不想当电灯泡,幸好堂哥给她介绍了位帅气男伴,才免去她的烦恼。 骆为序朝女孩温柔一笑,轻声道:“认识傅小姐是我的荣幸。”说罢,便挽起袖子帮着管家把露营需要的天幕帐篷折叠桌椅以及水和食物一一搬入商务车内。 这是连绵阴雨后久违的晴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骆为序来回跑动,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他的白衬衫下摆,让他感到久违的惬意和舒适。 “来了!” 远远的,傅明睿就望见了车牌号龙A77777的黑色库里南,她朝车那边挥了挥手,激动地喊道:“游音!” 车子停在傅家别墅前,副驾的门打开,秦游音穿着迪桑特的蓝绿色冲锋衣,斜挎着阿迪达斯的运动包,下面是紧身瑜伽裤,脚踩着麦昆的经典黑尾小白鞋。 她扎了个高马尾,快步走来时发丝晃动,在阳光下闪着柔光。白皙光滑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干净利落又朝气蓬勃… 骆为序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默默站在后备箱旁,眼眸微垂,看着秦游音给了傅明睿一个大大的拥抱,语气欢快地喊着“明宝”。 余光里,骆为序看到主驾处下来的男人,他今天穿了一件褐色皮衣,下身是阿迪的工装裤,裤腿扎在添柏岚的大黄靴里。 看起来休闲又有型,和骆为序每次见到的西装革履的严肃模样大相径庭。 “他是?”秦游音发现了旁侧的青年,转头投来探寻的目光。 “明睿的朋友,骆为序,”骆为序大方上前做了自我介绍,他嗓音澄澈,语调起伏的节奏极为入耳动听。 丞洲走过来时,听到男声,侧头看了他几眼。 “音音,序哥在龙大化学系读研,是我和我哥的朋友,”傅明睿挽着秦游音的手臂,拉着她兴冲冲地介绍。 “龙大?”在旁安静站立的银发男人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审视,他的瞳孔是纯黑色的,像是能吸纳万物的黑洞。光是与之对视,就让骆为序失去了抗衡的主动权。 丞洲上下打量了青年片刻,戏谑道:“高材生啊。” 骆为序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身拉开车门,伸出手臂示意傅明睿攀着上去。 “我能沾骆同学的光吗?” 怎料丞洲先一步上前,挡住了傅明睿的去处。 …… 二人视线交汇,骆为序的震惊错愕尽收他眼底。 “怎么了?”秦游音从车里探出头来询问,随即接着说,“丞洲,我和明宝坐后排,我俩都多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最后,谁也没搭上骆为序的小臂。秦游音从另一侧把傅明睿拉了上来,而骆为序见状则直接转身上车,没再理会身后的人。 丞洲也没说什么,耸了耸肩便抬腿跨上了骆为序旁边的车座。 没有人发现骆为序偷偷松开拳头的手血色全无,手掌下方留下了一排红肿的、深入肉里的指甲印。 露营地在龙城的万云水库边,秦游音大手一挥包场两天,近来她的创梦算力公司发展势如破竹,赶上了大数据时代和国家政策的东风,属于在风口扶摇直上。 “未来创梦要建成龙城最大的算力中心,跟上发展的步伐,才能创造无穷的价值。” 秦游音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放下时用杯底轻敲了几下桌面。她看着面前的丞洲,突然脸上绽开笑容。 “和我们锦鸿生物合作,搞智能化生产链,明日我就差人把合同送去,”丞洲说着便戴上墨镜,他有些畏热,太阳晒得头疼,令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抱臂倚着右侧邻河的栏杆,单方面终止了和秦游音的对话。 骆为序在旁侧边烤肉边听着二人的交谈,心里沸腾的喧嚣都沉寂了,凉意从四肢百骸袭来。 他不会动摇决心,但是看到两人在商场上指点江山,总还是生出来了一丝不该有的艳羡。 看着面前烤得滋滋冒油的肉片,骆为序猛地起身去拿背的包,从里面掏出清凉油递给了丞洲。 男人本还臭着的脸,在突然接到这个圆形的小铁盒时,也有了些松动。 “不会用,”他沉声留下三个字,把东西扔回给了骆为序。 …… 骆为序轻声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地觉得有趣。丞洲看到他露出的小虎牙,心想怎么戴着墨镜也这么刺眼。 “看好了,这么用,”骆为序抹了一些在手里,随即便靠近了丞洲,他轻轻把墨镜推到额上,柔软的指肚覆上了男人的太阳穴。 距离太近,丞洲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青年修长的脖颈,又将视线移到他解开的那一粒衬衫扣子上,旁边露出的那片皮肤本是冷白色的,现在被太阳晒得泛红。 丞洲轻阖上眼又缓缓睁开,他抬手握住按揉的手指,将其挪开了自己脸上。 “我累了,照顾好游音,”说罢便起身走向帐篷,留下骆为序呆在原地。 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指尖残留的余温似是已经实现的虚幻愿景。 骆为序紧抿着嘴唇,整个人一动不动,直到闻到烧焦的味道,才晃过神把烤盘上糊了的肉片撤掉。 对面的秦游音喝醉了,歪头倒在傅明睿的肩膀上,她的脸颊酡红,向上弯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满是幸福的神情。 骆为序撑着脑袋看着对方,很奇怪自己并没有产生任何嫉妒、伤害和毁灭的妄念,他只是在平静思考,理智分析着现状。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真的。 我于他而言,确还只是个陌生人。 他想起临走前傅宣奇对他说的话:“阿序,我知道你执着结果,但剧情走向非你我所能控制,我只愿你能守住本心。” 确实,没时间伤春悲秋,他得把握时机,主动出击。 第4章 他来钓 晌午,秦游音醉得没了意识。 傅明睿有些为难,“序哥,你和我把音音扶回去吧,她这样靠着不舒服的。” “好,”骆为序把碗碟收到一旁,屈膝半蹲下,侧头对她说,“我背秦小姐,喝醉的人很难移动。” “可…”傅明睿有些为难,丞洲这个薄情的男人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来,她看着吸了吸鼻子、发出不太舒适闷哼声的秦游音,下了决断,“好,我帮你。” 骆为序感受到背上一沉,他努力弯腰尽量不让人掉下去。 “什么时候,我的未婚妻需要外人背了?”突然男人声音传来,他好像刚睡醒声音还哑得厉害,语调是冰冷的,带了些无端的敌意。 骆为序抬头,恰好看到这位少爷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耐烦。他默默扶住背后扭动着险些摔下去的大小姐,咬咬牙,不卑不亢地对着男人解释:“秦小姐喝醉了,明睿没经验,我帮她把人送到休息处。” “所以能把秦游音放下来吗?” 男人好像并不在意解释,只是挑眉戏谑道:“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人尽皆知。” 骆为序沉默地看着面前人,不再做多余的辩解,轻轻地把人放下送到丞洲的怀里。 “丞老二怎么是你…”秦游音无意识地嘟囔着,伸手拽住丞洲的皮衣袖子又用力甩开,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才像是任性的大小姐。 丞洲也没和醉鬼发作,提溜着秦游音的冲锋衣,带着人朝休息区走去。 骆为序看着男人扶着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突然觉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这是丞洲本人的事,和我想做的并不冲突。 骆为序中午一直在张罗,尽心服侍好每一个人,自己反而没怎么吃东西,他现在感觉头有点晕,掏出口袋里的葡萄味真知棒含进了嘴里,劣质水果混杂着糖精的气味在口腔里绽开,是熟悉的味觉记忆。 等缓和了些,他直起身,帮着营地老板收拾着碗筷。 “小伙子我来就行,你歇着吧,”老板是一个40岁的大叔,叫周客安,人很外向健谈,上午骆为序和他搭帐篷时,聊到了两人是校友,只不过大叔毕业没有从事相关行业而是选择创业,办了这个万云水库的露营基地。 周客安一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边感慨道: “能有现在的成就多亏了丞少。当初疫情时期负债,我每天脑子里只有那一连串数字,有时候走在万云桥上,我就想着跳下去一了百了。” 骆为序抿着嘴,安静地从别人那里听着有关丞洲的事,这些事就像养分,让心里的冲动肆意生长。 “不说了,下午带你们去水库钓鱼,”周客安把碗筷置到沥水架上,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骆为序和他分别后,独自沿河道走了5公里,回到露营区时已是过了午休时间。 秦游音睡饱后精力愈发旺盛,在草坪上和傅明睿打着羽毛球。 丞洲在旁边的梧桐树荫下坐着,正翻阅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突然一片梧桐叶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的肩上,正欲拍掉叶子时,手却碰到了另一个陌生的手背。 骆为序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先一步帮他挥去了叶子。 “你走路没声音,”丞洲下了结论。 “有,只是你太专注了,”骆为序语气温软,又回答得很是坚定。 丞洲听后合上杂志站起身,走近骆为序,在两人面上只剩一拳之距时才停下。 “喜欢唱反调?”他发出的问句,在骆为序听来确是十足的逼供。 他刚要张口回答,近处堤坝上站着的老板朝他们喊道:“来钓鱼啊。” 骆为序应和了声,朝傅明睿那边招了招手,说:“明睿,秦小姐,去钓鱼吗?” “不去了,累死了!”俩个小姑娘打球累了,正躺在野餐垫上小憩。 骆为序收回目光,又抬眸看向丞洲:“丞少去吗?”树影在他的褐色瞳孔中晃动,秋日的生机好像藏进了他眼里。 丞洲盯着看了会儿青年鼻尖的痣,嘴角突然勾起坏笑,他朝露营地老板喊道:“让他钓,今晚我要吃全鱼宴。” 骆为序:“……” 万云水库这边主要是鲫鱼和鲤鱼,偶尔会有鲈鱼出没。往日河边垂钓的人很多,今儿个包了场,偌大的水库就骆为序和周客安坐在那儿,两人安静得只能听到流水声。 “怎么不说话?”大叔悄声问他。 骆为序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嘴角笑得不自然:“我怕达不到丞少的指标。” “嘿,也是,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周客安叉着腰,义愤填膺道,“以前也没见他少爷脾气这么盛…” 话还没说完,骆为序的浮漂来回横移有了动静。他感受了一下份量,耐心移动鱼竿采用绕8字的方法遛鱼,使得力道先柔后刚,待鱼半出了水,便高举手臂竖直向上,手腕轻扬提竿收线,一条鲈鱼飞出水面,带出些晶莹的水珠。 骆为序的眉眼终于是舒展开了些,他的眼里闪动着波光。 “好技法!”周客安连连拍手和彩,这青年他真是小看了,这么漂亮的甩竿,力道恰到好处。 骆为序摸摸脖梗,腼腆一笑,心里暗道:以前野河里抓鱼,可比这来得容易多了。 他提着鱼线,回头想给小姑娘们看一下战果,没想到对上了丞洲意味深长的目光。 骆为序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心脏因为对视而跳得剧烈,他快速移开视线,低头想把鱼取下来,但是取了三次都没成功。他的脸逐渐升温,红成了苹果色。 “后生我来吧,”周客安也不多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鱼便落了桶,鱼饵也重新上好。 这下,骆为序更是不敢抬头,他感觉热度蔓延到了耳朵。 其实能呆在丞洲身边,他每时每刻都在压抑自己的喜悦,他怕自己的意图被对方看穿,把对方吓跑。 但是现在很糟糕的是,他好像已经露出了马脚。 第5章 酸汤鱼煲 一下午过去,骆为序的桶里很快装满了鱼。 “够了够了,啥时候教我技法,”周客安惊掉了下巴,满心都是佩服,一条鱼可能是运气,连着钓一桶可就是真功夫了。 他看骆为序仍是一动不动,好奇问道:“不去歇会儿?钓上瘾了?” 骆为序:“……”他有些害怕转头,下午那一眼实在是惊心动魄,他后来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好几次鱼脱钩了才后知后觉。 “序哥,来玩牌!”傅明睿的脑袋探出帐篷,整个人气鼓鼓的。 骆为序不得不回头,发现椅子上早已没了人影,这才松了口气。他朝傅明睿回了句这就来,和周客安一起把桶提回厨房,交代好鱼的做法。 “鲈鱼清蒸、鲤鱼红烧和糖醋,剩下的可以片成鱼片煮个鱼火锅…” 骆为序想了想,又道:“锅里面可以用贵州酸汤调味,这道菜我来做吧。” 周客安被震住了,他没想到骆为序不仅会钓鱼,更是对做鱼研究的门清,他竖起大拇指,向青年投去钦佩的目光。 看着周客安把鱼按他的要求都炖煮上,骆为序才安心离开厨房。他走近帐篷前支好的桌子,三人正坐在这里打斗地主,傅明睿手握两A一大王一个三的牌,非常苦恼地在四张里面选来选去。 最后她打出一对A,秦游音和丞洲互看了对方一眼,都默契地喊了声要不起。 傅明睿瞬间得意忘形,她嘿嘿一笑,大吼一声你们输了,便打出那张大王威慑。 骆为序:…… 果不出他所料,秦游音马上打出四个六的炸弹,丞洲接着不要,傅明睿傻了眼。她强装镇定也喊了句不要,气势没输但败局已定。 秦游音马上出了一串顺子,手里的牌就剩下了四张。 “炸,”丞洲突然平地一声雷,丢出四个K,打了秦游音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他把手里的顺子和三带二扔了出来,摧枯拉朽般赢下了游戏。 “丞老二你没事吧!我记得咱俩好像是队友?”秦游音讽刺道,牌赢得不畅快,她自是不甘心。 “那也有个先赢得人,”丞洲耸耸肩,眼里满是对手下败将们的嘲讽。 秦游音:…… 有狗。 “序哥你来,我不想和这两口子打了,我堂哥要是知道我输了一辆车,得打死我,”傅明睿人都蔫了,撅着嘴坐到旁侧的凳子上。 骆为序拍了拍她的肩以表安慰,眼镜弯弯地笑着,声音轻柔说:“我给你赢回来。” 轮到他抽到了地主,秦游音朝丞洲狂使眼色,咬着牙喃喃道:“别坑我了,合作共赢好吗?” 骆为序看着二人眼神交流,握着扑克牌的手轻颤了一下,他努力调整气息,带着职业假笑地说:“我不太会,秦小姐和丞少可得让让我。” 秦游音嘴上应得很快,心里想着:上把的气这把一定要捋顺,拿你开刀属实是对不起了。 一个小时后… “不玩了!”秦游音把牌一扔,瘫在了傅明睿怀里。她一边抱着傅明睿求安慰,一边没好气地数落起旁边收拾牌的男人。 “不是吧,丞老二,我打小对子你拿大的顶,我出个单牌你直接出小王?关键是这样赢了还好,你把把剩的都什么烂牌!” 秦游音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吐槽完气倒是全消了,她转而对骆为序赞赏有加。 “阿序打牌真不错,以后有机会再约呀,”秦游音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聪明得体,事情也办得妥帖,她喜欢和让人舒服的人交朋友。 “先精进一下自己的牌技吧,小心过年下不来桌,”丞洲说出的话是十足的刻薄,他收好扑克,端起旁边骆为序冲泡好的无花果茶,热茶入喉,干痒的嗓子缓和了许多。 骆为序静静地把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添满茶水,放下茶壶后挽起袖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儿个运气好,秦小姐别动气,我现在下厨给大家做酸汤鱼煲。” 听到这个菜名,丞洲来了兴趣:“酸辣口?鲈鱼片?” “是的,丞少好讲究,”骆为序嘴上恭维着,心里想当然是你喜欢的,不然我钓鱼干嘛?又非下厨干嘛?不过他不会说出口,他怕丞洲知道了觉得他不怀好意。 此时炖煮的鱼已出锅,周客安端上撒着葱花的鲈鱼,笑着让大家快动筷别放凉。 秦游音和傅明睿早就饿得肚子响,现在美食在前也顾不上和丞洲他们客气,互相给对方夹了几块爱吃的部位。 丞洲没动,只是抱臂瞧着骆为序,他眨了眨眼,轻笑道:“我等酸汤鱼煲。” 又是一个小时,骆为序把做好的黄澄澄的鱼汤端了上来,他没有撒葱花,只是端了个放着葱花的料碗。 “大家想加可以自取,”他说这话时,丞洲侧头抬眼,一直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他发现骆为序嘴右侧也有颗不起眼的小痣。 “太好了,丞洲哥不太吃葱花,”傅明睿嚼吧嚼吧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刚刚光顾着吃忘了嘱这句,还好有能吃的,不然丞少要有脾气了。 骆为序盛好汤放到了丞洲面前,他把汤勺放进去,小声道:“这碗鱼肉多。” 丞洲罕见得没阴阳怪气,只是说了句“谢谢”。 酸辣的鱼汤一入口,便激活了味蕾,每喝一口都是别种风味,汤汁很好的浸入了鱼片中,吃起来清爽不腻。 酸汤鱼煲是丞洲最爱吃的,他平日里食欲不佳,今天也多喝了半碗。一起收拾碗筷时,他依然赞不绝口,朝着骆为序说:“这是今日最佳。” 骆为序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夸得有些飘飘然,要不是因为右脚还有伤,他估计能原地蹦起两米高来。 “有机会再给你做,”他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自己认知里暧昧**的话。 “教会我家厨师就行,”丞洲随口说道。 骆为序:??? 心里燃起的火苗刚窜上来,就被无情的浇灭了。 第6章 争执 第二日一早,丞洲接了个工作电话,便要提前离开。 骆为序负责开着营地车把他送去大门口,一路上两人无言,只是开车的人油门踩不到底,刹车还总要轻点一下,坐车的人也耐着性子没有怪罪。 营地到大门的距离不过5公里,15分钟的车程堪堪被拉到了半个小时。 骆为序靠边停好,丞洲在后面没急着下,靠近他耳畔说了句: “车技不太好。” 猝不及防的热气喷洒到他的脖颈,骆为序皮肤上立刻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他颤声反驳: “只是怕伤到丞少的金贵身子。” 丞洲轻笑了声,下车后留下一句:“还是爱唱反调,”人便进了卡宴里,司机无情地关上了车门。 骆为序望着车子拐到山坡背面消失了踪影,才失落地收回目光。与丞洲相处的24个小时,对他而言是绝佳的亲近机会,但是他好像一在他身边就宕机,干的事说的话都不过脑子似的。 回到营地后,骆为序陪着秦游音和傅明睿一起爬近处的龙栖山,这山海拔不高,上面有座糊涂庙,是龙城的最高点。 “糊涂庙里糊涂神,糊涂人干糊涂事,这庙门联倒是有些意思,供奉什么神仙,求的什么事?”秦游音摸了摸掉皮的木门,提出心中疑问。 “祭祀的是一位狐神,求的是风调雨顺,阖家团圆,不知口口相传到哪里有了歧义,现在人们都叫它糊涂庙,”骆为序拿出背包里的水,递给秦游音和傅明睿。 “序哥你好厉害,会打牌会做饭还懂人文,”傅明睿由衷赞叹着,家里的管家都做不到他这样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乡野见闻罢了,我只是对这片地方更熟悉些,”骆为序没有谦虚,说的其实句句属实。他掏出编好的彩色绳结,递给两位大小姐。 “庙后有棵西府海棠,据说祈愿很灵,不妨一试。” 三人走到后面,就见小坡上立着一株孤零零的树木,树枝直立向上,想要抓住天空经过的每一片云彩。 西府海棠的花语是暗恋,枝干顶端挂着的几颗黄色海棠果,像是树木结出的酸涩心事。 骆为序抬头看着树冠,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我想和丞洲,拥有永远。 狐神,如果你能听到,能否回应我的祈求。我愿来世化作一只鸟,常栖海棠树上。 骆为序帮着两个女孩把绳结挂上枝丫,秦游音看着微风吹动的流苏,突然开了口:“我将来不会困于家庭,创梦是我的坚持。” 她的语气狂傲,似是早已下了决定。 骆为序看着她,心里了然,这个未婚妻的名头,她也是身不由己。 露营结束返程时,秦游音主动加了骆为序的微信,下车后她晃了晃手机,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女孩的笑眼在发丝间时隐时现像是星辰,衬得花草都失去了颜色:“这次露营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阿序这个朋友。” 骆为序张了张嘴,终是看着车辆驶离也没回话,他被朋友这两个字的重量压得说不出任何的漂亮话,靠着傅明睿他成功打入了秦游音的圈子,只是这假意里掺杂着几分真心,恐怕骆为序也无法判断。 他告别了傅明睿,背着份量不轻的包,一路步行走回破旧的楼栋里,书包的带子不太合适,背久了压得肩头隐隐作痛。 楼里没有电梯,一层的感应灯忽明忽灭,踏上逼仄台阶的每一步,都让骆为序觉得离丞洲的世界更远了些。 家门口的灯是亮着的,女人的脸在烟雾中,像是虚幻的鬼魅。陈奕头上戴着一顶大得夸张的黑色翘边软帽,脚上的红色高跟鞋有些掉皮。 “听说,你攀上了丞总的未婚妻?”她抽了口烟,吐出的烟圈熏得骆为序睁不开眼。 骆为序攥紧了拳头,冷声道:“没有的事。” 陈奕脸上的表情从淡然转变为凶狠,她抬起右手捏住骆为序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和丞朗订婚了。” 她复又松开手,拍了拍带上掐痕的脸蛋,心里畅快了许多:“这次可不能再搅黄了哦,我亲爱的儿子。” “都是你欠我的…”骆为序眼里的光尽数熄灭,他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 陈奕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捂着嘴笑出了声,她带着幽怨的语气说道:“阿序,你对我就没有亏欠吗?那我倒要和你算算账。” “你未出生时,害我失去了离开万云乡的机会。” “你幼年时是无形枷锁,将我囚在这穷山恶水之地,还遇见骆峰这么恶心的男人。” 提到这个人时,陈奕的表情像是闻到了腐烂恶臭的垃圾般,脸上尽是嫌恶。她说不够,还要提起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你高中时杀的那条狗,坏了我的终身大事。” 骆为序解决一条咬人的疯狗本没什么大不了,偏偏让陈奕钓到的金龟婿得知了消息,书香门第的大学教授无法接受如此野蛮的继子,谈好的婚事被取消了。 她费尽心思包装的人设,被一个不起眼的失误,毁于一旦。 陈奕当时气疯了,在学校门口抓到骆为序时,下手重了些。 “没想到你还能有朋友,也多亏那小子,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她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高跟鞋头用力一踩捻灭了火星,继而又点燃了一支女士烟。 烟雾丝丝缕缕飘到骆为序的脸上,将他阴郁的表情笼罩上了一层面纱。 “说完了吗?”骆为序语调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握拳的手显现出缺血的苍白。 “最后告诫一句,在我结婚前离丞家人远一点,不然我可不介意玉石俱焚,”陈奕啐了口痰,转身时翻了个白眼,扭着翘臀下了楼。 女人高跟鞋发出的“噔噔”声在楼道里回响着,脚步渐远,骆为序的心也沉到谷底。 上下几家邻居都亮起了灯,偷眼瞧着这场人间闹剧,他们或是漠视或是怜悯,但没有一人愿意走出来安慰这个破碎的青年。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屏幕照亮了骆为序绝望的脸庞。 “丞洲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狐仙,我的祈祷好像有了回音。糟糕窒息的世界里,那是骆为序救命的氧气。 第7章 学生代表 骆为序顶着一头蓬发和两个黑眼圈走进校园,他今天赶着最早班公交回的学校。 傅宣奇在宿舍见到他时,吓得盆都掉到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丞洲把你阳气吸干了?”他张口就是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 骆为序盯着他,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一晚上他盯着微信好友界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进入浅眠,梦里又都是丞洲看着他的眼神、后颈呼出的热气,以及他那句“喜欢唱反调”的调笑。 到后来天空泛起鱼肚白,骆为序索性起身,拿冷水冲了把脸,在收拾好陈奕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小屋后,走向了清晨大雾里的公交站台。 “丞洲主动加了你的微信?!” 在傅宣奇坚持不懈地追问下,终于问出了骆为序魂不守舍的原因。 “嗯…”骆为序边应着边拿出手机又检查了一遍“您已添加好友”的信息,确定自己昨天不是在做梦。 “好事啊,看来这次露营他对你印象很深!”傅宣奇老母亲心态爆发,有些欣慰道。 骆为序说不上来感受,就好像你拼命攒钱想买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了,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这背后是否早已标好了价码。 既欢喜得到,又担忧失去,骆为序就是这样的矛盾体。 他叹了口气,刚要把手机揣进包里,手机突然传来振动,丞洲的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条转账一万的信息。 备注上写着酸汤鱼煲和清凉油。 骆为序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傅宣奇在旁催促他再不出门早会就要迟到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果断点了退回转账,收起手机走出寝室楼。 龙城今日是大雾红色预警,路上的行人都是在近一米处才看清来人的模样,时不时有人撞了肩膀绊了脚,道歉声此起彼伏。 “这天气,我们要去锦鸿珠宝参观实习?”傅宣奇有些无语,早知道就应该听他母亲的话,回家去指导傅明睿国际钢琴大赛的曲目。 “锦鸿珠宝虽是百年产业,但是这几年设计款式老土,完全比不上后起之秀的…” 骆为序低头看着路,身旁的傅宣奇突然噤了声。他疑惑抬眼,明白好友为何停止了聒噪。 在距离一米的地方,身材挺阔的男人站立在那里,像一尊北欧雕塑,187的个子在校园中十分扎眼,他右手插进黑色毛呢大衣兜里,镶钻鸢尾花胸针在大衣翻领处闪着夺目的光。 “小奇,看来你很懂设计,”男人声音雄浑低沉,通过雾中的固体颗粒介质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回音。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没有温度,上挑的眉峰显得整个人异常冷峻。 与丞洲相似又偏成熟的眉眼…骆为序认出了这张在杂志上和资料里见过的脸庞,他是丞家老大,锦鸿珠宝的掌权人丞寰宇。 丞家这位一直深居简出,今日居然破天荒来了龙城大学。 那丞洲…骆为序向他身后看去,男人的脸在雾中时隐时现,他的桃花眼微眯着,目光灼热像是一道光束,直直地朝骆为序这边射来。 还有什么比刚刚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就被本人抓包来得尴尬。 骆为序不敢看丞洲,心虚地望向别处。 “宇哥你听我狡辩…嗷不,解释,”傅宣奇一边装傻充愣,一边靠近骆为序抓住了他的右手。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他大吼一声,腿脚开始提速。 骆为序感觉自己胳膊要被拽脱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奔起来。 经过二人时,丞洲的声音在他左侧传来,“跑不了,还会……,”耳畔的风声掩盖了部分信息,骆为序扭过头,就见丞洲朝他挥挥手,口型像是在说“再见”两字。 …… “为序这篇电化学方法检测特异性蛋白的文章见刊了,大家平日里多与他交流,争取将这个研究方向在课题组延续下去,对肿瘤层面临床应用大有裨益。” 刘导在会议桌最中间坐着,他看向右边的骆为序,发现他的笔尖毫无目的地来回滑动着。 “为序?” “骆为序!”刘导乐呵呵的脸变了色。 骆为序这才回过神,他一脸抱歉地说:“导师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新文章的事。” 其实他在想丞洲说的话… 刘导人向来严肃,公然不听讲他不会发火,但暗地里会对你这个人产生意见,所以骆为序只能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也就是刚发了文章,第一作者还“让”给了刘导,他才没有发作。 “那你初稿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中年男人脸色缓和了些,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 “下周六,”骆为序回得简短干脆。 刘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还有件事,学校马上百年校庆,想派个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致辞,这个名额给了你。” “百年校庆…”骆为序恍然大悟,锦鸿是龙大的合作企业,每年龙大会给其输送很多优秀人才,而锦鸿也在学校建设上投资了不少钱。 丞寰宇和丞洲都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友,估计是受校方邀请,来谈校庆的事宜。 早会结束,刘导便把骆为序留了下来。 “这次是岳院士点名让你去的,”身材瘦小的男人看着青年,他捻了捻胡须,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岳院士是骆为序名义上的导师,他工作繁忙,一年半载才在学校露一次面,平日里科研的事都交给刘导在管理。 这次推荐学生代表,他居然能想起有骆为序这么个学生,属实是让骆为序受宠若惊。 “校庆会有很多业界精英来,致辞好好写,咱们课题组也是一直尽心尽力给你提供资源和帮助,对吧为序?” 骆为序懂了刘导的话外音,要是能借这次机会宣传课题组,揽几个横向项目,经费自然就多了。 至于是否全能用于科研…就不得而知了。马上毕业,骆为序不想横生变故,只能被动地接受安排。 他从会议室出来,站在楼道时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果然没有人不会为五斗米折腰,很残酷,但是在什么圈子里都适用…骆为序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刚要推门而入时,里面人嬉笑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个骆师弟,每次就他最爱显摆,”师姐的声音很刺耳,话里都是轻蔑和嫌弃。 “对啊,不是因为他咱们至于每次都被导师骂吗?一怎么就学学他,”师弟附和着,他学刘导的刻薄确实学到了精髓。 “家里穷,比不上别的只能用这种方法引人注意咯,”另一个师妹吐槽道,她家是开矿场的,给了课题组不少赞助,刘导见她都是和颜悦色的,也从未给她派过任务。 “算了不提了,晦气。唉!林师兄群里说晚上去吃烤肉,”他们开心地聊起了晚上约饭的事。 骆为序点开手机,他加的课题组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说话。 他突然轻笑了声,反手把屋里的几个人都拉进了黑名单。 至于以前带着他们名字的论文,就当是喂给了养不熟的狗。 第8章 我不爱欠别人的 到了午饭时间,骆为序仍在实验室里怒刷着上百个试管量杯培养皿,他最后也没回工位,一想到会看见那几人假装关心的嘴脸,他就犯恶心。 他带着口罩,穿着连体防化服,整个人包的只剩眼睛露在外面,蹲在地上时像是个蓝色小绒球。 走廊里,校方的接待人员领着丞洲,正在参观每个实验室,既然金主来了,势必要狠狠拉一波赞助。 “丞总,实验室里有些试验仪器确实年代久远,修过几次后该更新换代了。” 接待员边走边解释着,丞洲听得耳朵起茧,他屏蔽了旁边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走到化学实验室门口时,里面“唰唰唰”的动静吸引了丞洲注意。 大中午的这是在干什么?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瞧见了蹲在地上洗刷杯子的蓝色小人儿。 他刷得正起劲,拿着试管刷里里外外不放过任何一点脏污,眼神坚定得像是给人搓背的澡堂师傅。全然没发现实验室大门已经打开,两人站在那里静静瞧着他。 “同学?同学!”骆为序带着耳机,听不到接待员的呼叫。 他刚要上前去提醒,被丞洲大手一挥拦了下来。在接待员不解的目光中,他掏出手机对着小人侧面,“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接待员:??? 丞洲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缓缓合上门说道:“有这么努力的学生,确实该配备更精良的仪器。列个采购单,我们锦鸿生物报销了。” 接待员:!!!虽然不知道同学你谁,但是栓Q啦~ 太阳渐渐西落,实验室里被染成了暖色,忙碌的人影终于停下了他的动作。 骆为序看着消毒柜里整整齐齐的器材,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是傅宣奇教他的排压方式。 高中发生那些事后,为了避免骆为序无人引导误入歧途,傅宣奇对他说:“你要是遇到愤怒或者难过的事情,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要是我不在的话,就先干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拿出游戏机,骆为序一命通关,毫无用处。 拿出日记本,骆为序越写越暴躁,最后把笔掰断了。 实在没办法,傅宣奇拿出清扫工具,无奈又绝望地说:“你要不把教室打扫一遍?” 眼前这个轻度洁癖听进去了,安静地把教室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把地板和玻璃都擦得透亮反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傅宣奇欣喜若狂,拍拍骆为序的后背说道:“以后控制不住情绪时,就做大扫除。” 好久没想起这些事了,骆为序心里划过暖流,傅宣奇就像个小太阳,能让靠近他的人都感受到光热而不怕被灼伤。 说曹操曹操就到,傅宣奇拉开实验室大门,嘴里嚷嚷着要吃肉。 “你是不是中午又没吃?”他眼珠子滴溜转,上下打量着小脸苍白的青年,一副果然不出本少爷所料的得意模样。 骆为序没回复,只是一味地点菜:“饿了,要吃西红柿炒鸡蛋。” “你有点出息好嘛!”傅宣奇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受了什么罪!” “丞寰宇他就不是人!锦鸿珠宝那么多人,他一个素食者非拉着我一起吃斋饭,我蔬菜挑食他又不是不知道!害得本少爷一下午精神萎靡…” 傅宣奇越说越委屈,越复盘越气,最后愤怒地喊了句: “丞家人都有毛病!” “哦,是吗?” 一个声音如鬼魅般从后方飘来。 “完了…”傅宣奇闭上眼,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倒霉,怎么每次都有丞家人能精准抓到他在背后蛐蛐… 骆为序侧头,便看到男人桃花眼含笑,长腿迈着悠然自得地步伐,走到了自己跟前。 “我和我哥可不一样,你别以偏概全,”丞洲斜睨了傅宣奇一眼,转而正视眼前狼尾发型的青年。 他指缝尖夹了一张卡,修长的手指在骆为序面前晃了又晃,薄唇轻启,声音平稳而温和: “骆同学,我不爱欠别人的。” 男人细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是要飞走的玉带凤蝶。皮鞋点地时发出的咚咚声响,恰如骆为序此刻的心跳。 丞洲看青年没有动作,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有无趣、有疑惑、有不爽还有一丝…嫉妒?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傅家这傻小子吧? 那不可能的,他瞬间打消了这个离奇的念头。 骆为序注意到丞洲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嘴角努了努,没再拒绝顺从地接过了卡片。 低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滨河酒店VIP卡,原来是秦家的产业。想明白其中关联,骆为序心里顿时一酸。 他恭敬地说了声谢谢,脸上却无任何欣喜之色,整个人神情严肃得像是被逼迫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丞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主动加骆为序微信,给他转账,本意是夸他手艺好办事妥帖。 他不想要钱,给一张酒店的卡也行,他这瘦弱身板确实该在吃上补。 骆为序说的“下次做给你吃”他当真了,但后来青年便不提这事了… 秦游音…丞洲想到这个未婚妻就头疼,自己喝得烂醉让人家背着送回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这细胳膊细腿怎么受得住。 想到这些,丞洲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抬手抚了抚额头,轻声叹了口气,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 眼前的青年还眨巴着小鹿眼望着他,眼眸湿润像是蓄满了湖水,映照出自己不太体面的神情。 “收下就好,”丞洲听到自己冷酷的声音以及蹩脚的解释,“代我未婚妻感谢你露营时的照顾。” 他看到骆为序平静的脸上掀起了波澜,又瞬间消失不见,快得让他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紧接着,青年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没有的事,我的荣幸。” 他又在唱反调了,丞洲心想。 从龙城大学出来,黑色卡宴里,丞洲看着手机里蓝色小人儿照片,闭上眼睛向后靠去。 “骆为序…”他心里默念着。 丞洲生来过目不忘,怎么可能记不得这个常年登上颁奖台的青年。 第一眼见时,顶光洒在男生的头顶,他朝丞洲腼腆一笑,像五月扑面而来的春风,让花瓣都甘愿为之凋落。 颁奖结束后,丞洲听到工作人员八卦:化学系居然还有这种长相的单身男性,简直是沧海遗珠。 确实,是他的取向。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 丞洲蓦地睁开眼,车已停在了别墅门前。他下车走上台阶,双手缓慢地推开实木大门,丞家几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的身上。 “听说你一下午都呆在龙大?”丞寰宇放下碗筷,站起身径直向丞洲走来。 “我还听说你用锦鸿生物的名义捐了一批仪器?” “上午不是不感兴趣?” “怎么下午就改变了主意?” 他迈得每一步,都精准发问,直中要害关键。 “丞洲你有私心。” 丞寰宇走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面无表情地宣布了结论。 “没有,”丞洲的桃花眼中压抑着怒火,他死死盯着男人琥珀色的瞳仁,声音异常坚决。 “明天和我去一趟欧洲,”丞寰宇下了命令,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丞洲咬紧后槽牙,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他的大脑神经突突地跳着,太阳穴涨疼到发麻。 每次都是这样,只是通知,从未问过他的意愿。 第9章 订婚宴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骆为序再没见过丞洲。 中途秦游音叫他去打牌,听她们讲他才得知,丞洲被丞寰宇带去了欧洲,说要收购挪威一个最近兴起的珠宝设计品牌,再顺道去丹麦高价挖个制药研发技术团队。 “丞老二现在,估计从奥斯陆飞哥本哈根呢,”秦游音悻悻地说。 她最近忙得飞起,政府招标建设算力中心,团队的人熬了几个大夜才编制出最新的投标文件,现在中标通知书到了她手里,秦游音才算勉强松了口气。 她从不关注丞洲的行程,只是骆为序问询,她便问了问旁侧的这几家小姐。 闵家的小女儿闵琬,传说中丞洲的未婚妻候选人,正在逗弄自己两岁的儿子。她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各家的消息都知之甚少,唯一的人脉就是远在济城工作的哥哥闵航。 闵琬放下玩具,温声细语道:“我哥好像和我说,丞洲哥想把分公司开去济城,说是这两日会去他那儿聊勘察设计的事情。” 傅明睿摆摆手,和骆为序解释道:“丞家人就是这样,行踪莫测。传出来的消息都是滞后的,说不准丞洲哥现在已经飞回国内了,我们才刚知晓他要去丹麦。” 骆为序忍不住问了一嘴:“但秦小姐不是丞少的未婚妻吗?” 秦游音听不得这话,连忙否认:“我可不需要他报备,我都忙死了。” 突然,她似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惊呼道:“哎呀!我爸妈要我和丞洲确定订婚宴场地和礼服,我忘记交代助理去办了。” 说罢她拿起手机打给助理,分条列项地讲清楚自己的要求。骆为序在旁边听得出神,忘记自己在斟茶,直到溢出的热水洒在了手心,他才如梦初醒。 手上原本的疤痕因为沸水烫过而更加红艳,在旁人看来像是从掌心流出的鲜血。 “我让管家去拿烫伤药,”秦游音不忍看他的伤口,赶忙叫人拿来药箱。 “这还是丞老二公司研发的新产品,”秦游音拧开盖子,递给了骆为序。 烫伤药抹在伤口见效很快,原本火辣辣的痛感竟能在短时间内消除… 骆为序盯着缠上纱布的手,突然笑着朝秦游音说:“秦小姐,订场地和礼服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但是…” “秦小姐和丞少送我滨河酒店的VIP卡,我还没来得及感谢。” “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送…”秦游音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要谈合同事宜?行,我现在去公司,”秦游音边说边穿上了大衣,她双手合十口型上说了句“抱歉”,便拿着车钥匙飞奔出了门。 攒局的人有事先走,剩下的人便没理由再逗留,大家一哄作鸟兽散。 回学校的路上,骆为序又发消息和秦游音争取这件事,对方架不住他的热情,便推给了自己助理的电话。 “你帮他打打下手就行,别耽误了自己学业,”秦游音发来语音,声音尽是关切。 “没事,我心甘情愿,”骆为序打下这排字。 他关上手机,头靠着公交车玻璃,看着窗外霓虹光影下散落的梧桐叶。 干瘪泛黄的叶子寂静无声地躺在地上,时而被过路人踩扁,时而被车轱辘碾碎,生命的脆弱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龙城的秋天很短,漫长的冬季悄然而至,这是骆为序最讨厌的季节。如果计划可行,他也许能捱过冬日,等来下一个春天。 十一月上旬,丞洲从北欧回来的第一天,骆为序敲响了丞家的大门。 彼时丞洲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管家进来告诉他,秦小姐的人来和他商讨订婚宴的事宜。 “有什么好商量的?”丞洲抱臂后仰戏谑道。要是能商量的话这婚事又从何而来? “但是人在外面候着,这天气看着要下雨,”管家左右为难,那个小伙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着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丞洲有些听烦了,这个家里的人都一个样,能顾及到外人的感受,却不管他的死活。 “就十分钟,”他敲击键盘的力道渐大,整个人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骆为序就是在这时,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踏进了沉闷的房间。他捧着粉色波斯菊,微卷的头发上带了点水珠,身穿一件克莱因蓝的短棉服,整个人带着木质调的芬芳。 丞洲的嫌恶还没收起,抬眼便瞧见了明媚的少年。 “你怎么…”他一脸愕然,欲言又止。看着眼前人单纯的模样,有些苦恼地捏了捏镜框下的鼻根。 秦游音怎么会答应让骆为序来办这事?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没让骆为序久等,站起身将人带去了客厅的沙发上,随手丢给了他一条毛巾。 “这是送您的花,祝您订婚快乐!”骆为序先开了口,听起来很是为他高兴。 丞洲接过花的手紧了紧,心里不是滋味。 “骆同学,身为化学系高材生,毕业后就想着给别人当助理?”他张嘴就是一些刺耳的话,攻击力拉满,嘲讽意味十足。 但其实丞洲心里在叫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么难听的话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骆为序也没恼,只是摩挲着手上柔软的毛巾,勾起嘴角说道:“来帮忙是我提的,秦小姐太忙了。” 丞洲看着青年拿起毛巾缓缓擦过自己微红的眼角、淋湿的发尾、再到微敞领口里的那片皮肤,心里的躁意愈发强烈。 当有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取向的人坐在面前,饶是佛祖圣人,也很难不动凡心吧…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视线,骆为序抬眼迎上了男人的目光,他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视线氤氲,粉嫩的嘴唇微抿着,唇形饱满似刚摘下的蜜桃。 可能是感觉到了凉意,他捂嘴轻声打了个喷嚏,小巧的五官一缩,鼻尖上的那颗痣也随之微微抖动。 “我去拿感冒药,”丞洲猛地站起身转过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人还没站稳便抬脚走向储物柜。 一旁的管家赶忙跟上自家少爷,他一脸迷惑,二少爷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怎么现在就春光满面了? 骆为序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他耳尖微红,心里暗道:应该是这么个勾引法吧… 第10章 勾引基本法 事情还要追溯到几天前—— 傅宣奇一脸八卦地发问:“你说秦游音和丞洲一点感情也没有?” 骆为序深深点头,凭借着一个多月的交处,他基本认定秦游音只是迫于长辈压力才接受的联姻。 她平日里是事业狂魔,提到创梦时,一副能说个三天三夜的架势,但一提到和丞洲的婚事,她就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序哥,要不你替我嫁了吧,”秦游音总是和骆为序开这样的玩笑。她语气轻松,表情却很认真。 “懂了,你想借势挖这已经松土的墙脚!”傅宣奇一拍掌,下了定论。 骆为序:……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这不巧了,其实我最近看了这方面的书籍,我现在就教你如何勾引一个男人!” “你先停一下,”骆为序直接打断了对话,一脸严肃地盯着人看,“傅宣奇,你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这是重点吗!重点的是学会勾引的基本方法!” 傅宣奇打哈哈搪塞了过去,他手舞足蹈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虚了。 自己这个好友脸上根本藏不住事,骆为序惆怅地想,家猪长大了,有一天要去外面拱白菜了。 “咳咳,听我说!”傅宣奇把骆为序按到座位上,开始敲黑板画重点。 “首先第一点,练习表情!” 骆为序:? 傅宣奇无视他困惑的眼神,接着说道:“比如你现在就不行!脸臭得像全世界都欠了你钱,像鸟都往你头上拉了屎,像踩了水坑还被路过的车溅了一身。” 想咒我直说。 骆为序忍住把旁边凳子砸过去的冲动,双手握拳接着听他讲。 “眼神要温柔似水,眉目含情懂吗?嘴角要时常上扬,但笑不露齿,你得发挥你眼大嘴丰的优势!” 骆为序:……现在谋杀好友判几年? “然后呢?”他咬牙发问,心里万分后悔相信了傅宣奇的鬼话,浪费时间在这儿学些荒唐方法。 “第二点,知己知彼。” “丞洲这个人看着平和,但是心眼子多了去了。以前我们几家过年聚会时,他就骗我和明睿说山上能看到烟花,害得我俩爬上漆黑荒凉的山头等了半宿,第二天就冻感冒了。” “那是你们蠢,怪丞洲干什么?”骆为序嘲讽道,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这两位要是活在万云乡得被扒层皮下来。 “儿大不中留!”傅宣奇气得跳脚,脖颈都红了,“你都还没嫁过去呢你就这么护丞洲!” “我错了,我换个词,你俩辨别能力有待提高,”骆为序摆手投降。 傅宣奇:……怎么感觉语意没变? “你别不在意,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初三那年后,丞洲性格就变得越发乖张了。” 傅宣奇瘪嘴恐吓道:“小心被他骗心又骗身。” “他不是洪水猛兽。” 骆为序皱眉,复又重申了一遍: “他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你那是有滤镜!”傅宣奇作为受害者当然不信,他不知道,骆为序不是给丞洲辅酶,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有理有据。 看自己的好友陷入了沉思,傅宣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犟种较什么劲,自己体会去吧! “总之摸清对方的性格,知道自己的优势,才能事半功倍,”他总结陈词。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让男人产生保护欲!” 傅宣奇讲得兴起,骆为序受不了选择了溜之大吉。 他只听到了这三点,现在坐在丞洲家里,无计可施,悔不当初。 学了总比啥都不会强,应试教育果然还是有它的道理。 他想着,便看到穿着家居服的瘦高男人端来了冲泡好的感冒药。 药草的香气在屋里弥漫,丞洲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便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慵懒地倚着靠枕,修长的手指来回拨弄着波斯菊柔弱的花瓣,声音暗哑,带着鼻音,语气不太友好地问:“什么时候订婚宴?” “11月11日,”骆为序回得迅速。 然后他就看到男人把手里蹂躏的花,连头扯了下来。 “呵,”丞洲没好气地笑了,“选得挺好,记得挺牢。” 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骆为序没再说话,举起杯子透过缝隙偷瞧着男人的神色。他没提防猛灌了一大口药,甘草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苦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虽然口袋里有棒棒糖,但是现在掏出来总觉得不太合时宜,骆为序一脸为难。 突然,对面的男人起身把一个紫色的东西递了过来,定睛一看,是一根葡萄味的真知棒。 “管家准备的,”他开口解释,表情有些不自然。 骆为序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傅宣奇之外,第一个注意到他感受的人,是他想要得到,想要占有的人。 “怎么哑巴了?”温情不过一秒,丞洲嘴里又说出了刻薄的话。 “我说只给十分钟,不急着和我说方案?”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骆为序坐过来介绍。 眼前头发卷翘的男生立马放下杯子起身,拿着平板大跨步走了过来。 丞洲发现他好像是自然卷,浸过雨水后愈发炸毛,像是狗毛乱飞的比熊。 骆为序在旁边拿笔滑动着平板,认真且专注地讲解着,但是丞洲根本没心思听这些。 男生身上那股木质调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久未散去。 他很想问问,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挺好闻的。 “所以场地是要露天还是室内?”骆为序侧头,便看到男人撑起胳膊,托着下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知欲。 “砰——砰砰砰…” 心跳漏了一个节拍,骆为序猛地抬起平板挡住了自己的脸,歪过头露出半只圆眼,小声发问:“西装穿哪家的定制款?” 好可爱!好想摸他头!丞洲内心温柔善良的小天使打败了那个嘴毒暴力的大恶魔,逐渐占据了主导,他心花怒放,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接着,丞洲眼眸含笑,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我更想知道你明天校庆会穿什么?” 客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两个人呼吸好像都凝滞了,骆为序的手还僵在半空没放下,丞洲只能看到他眼睛露出的部分充满了疑惑震惊。 好像把人吓到了,他心里想。 第11章 百年校庆 两人僵持不下,丞洲率先开了口: “我的意思是,明天不止锦鸿,好多生化企业的董事长都会受邀来龙大,你别穿得不体面丢了化学系的脸。” 骆为序:……双眼瞪大无辜状。 人怎么能嘴硬成这样!丞洲内心苛责着自己。 “至于订婚宴的事,你拿主意便好,”他耸耸肩,说得轻巧,好像这件事的主角并非他本人。 骆为序木木地点点头,起身说:“那工作完成了,我先…” 他顿了顿,轻呼一口气,接着鼓足勇气说:“我会穿颁奖那日的衬衫。” 他双眼紧盯着面前男人的表情,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骆为序在试探,试探丞洲是否记得。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丝绒盒子。 “锦鸿生物奖学金三届得主,该有些特别福利。”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把盒子轻轻放到了青年的手心里。 骆为序低头翻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枚镶着祖母绿的银色飞鸟胸针。 “独家定制,”丞洲口吻神秘,双手插兜,向他眨了眨眼。 一瞬间,骆为序的情绪如同高中那次操作失误的暴力制氧,喷薄出灼热的水汽,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原来他知道,我就是那个每年都会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窗外雷声大作,淅沥小雨转为了倾盆大雨。 “管家,送一下骆同学,”丞洲嘱咐着,手在骆为序眼前晃了晃。 骆为序这才被招回了魂,他脸颊泛着红晕,眼眸亮亮的,四肢仿佛都失去了力气,任由管家领他出了大门。 “优秀学生代表,明天见,”丞洲斜靠着墙壁,怀里仍抱着那捧波斯菊,笑得玩世不恭。 骆为序不知道那日怎么回的寝室。 据傅宣奇描述,他进来时裤腿和鞋子全湿了,整个人眼神迷离,脚步悬浮地走到了书桌前,盯着那张他和丞洲的合照发呆。 “整整一个小时啊!我说话你就和没听见似的,要不是后来有动作,我就要报警了,”傅宣奇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吐槽着。 他一扭头,便看到骆为序换上了那身墨绿色的缎面衬衫和黑色西裤,小心翼翼地将一枚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胸针别在了衣服上。 今日是百年校庆,他要早些去彩排。 傅宣奇打着哈欠,一脸坏笑道:“这不是你上次颁奖的那身吗,是因为今天某人会到场?” 骆为序抚摸着胸前的饰物,情不自禁地挂上了笑容,轻声“嗯”了一下。 傅少爷如遭雷击,他是第一次见骆为序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那丞家二少真是好手段,这就把他辛苦养的白菜偷走了??? “哼!”傅宣奇臭着脸和好友走出门,一路上有认识的同学和他打招呼,他都是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骆为序和他互换了人格… 校庆典礼布置在了操场,占地面积大,可容纳的人多。操场中央是学生席位,摆放着上万把折叠椅,而二层的看台则留给了名誉校友业界翘楚,摆放着软椅又支着遮阳的天幕。 “帅哥上台过一下,”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在现场指挥着流程。 骆为序走得极为僵硬,到话筒前的每一步都在作着心里建设,他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发言,以前就算是学术会议,也只在小展厅对着几十号人讲过话。 台上看下面十分壮观,视野里无法容纳所有的位子,而在他正前方,则是二层的观看席。 人群已经开始稀稀拉拉的入场,骆为序一眼就看到了丞洲,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熟男外表在青涩稚嫩的学生中宛如鹤立鸡群。 丞洲穿着意大利顶奢品牌Kiton的绿棕色山羊绒西装,抬手时露出的衬衫袖口上别着一对飞鸟形状的袖扣。 骆为序瞧得不太真切,但样式和他的这枚胸针,看着极为相似。 丞洲没看名牌,径直坐到了二层正中央的座位上,他撑开右臂扶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来回晃悠着。 男人实在惹眼,时不时引来台下女生的瞩目。很多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这位锦鸿生物帅气多金的总裁。 招蜂引蝶,骆为序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他嫉妒得恨不得挖掉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太阳光逐渐洒落到操场上,照得人影憧憧。大门口,丞寰宇被校领导们簇拥着,姗姗来迟,他跟着指引员上了二层,来到丞洲的旁边。 “我没看着,就穿这么骚包的衣服,”丞寰宇缓缓开口,压迫感扑面而来。 丞洲收起了自己花花公子的做派,对着这个哥哥,他一个字都懒得回答。 “听说你们锦鸿生物设立的奖学金,每年都会被同一个人拿到 ,”丞寰宇只当丞洲幼稚耍性子,没太理会投来的不善目光。 昨晚他一夜未眠,忙着推进挪威珠宝设计品牌的收购事宜,现在的他声音嘶哑,眼底青黑,面容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校长和我说,这个人今天会上台致辞,好像叫…骆、为、序。” 丞寰宇说到名字时停顿了几下,侧眼观察身边人的反应。 丞洲面上毫无波澜,但抓着座椅边缘的右手却逐渐收紧,发出刺耳的刮挠声。 “一个穷学生,走到这步实属不易,你说对吗?” 丞寰宇发问,似乎话里有话。 “是,”丞洲嘴上应着,后槽牙却咬得咯吱响。兄弟二人剑拔弩张,完全无视了台上人的讲话。 直到音响里传出介绍: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丞洲这才偏过头,看向走上台的青年。 骆为序脸上虽然紧张,声音却铿锵有力。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以及坐在二层的杰出校友们,大家好,我是19级化学系本硕贯通的在读研究生,骆为序。” 台下掌声四起,丞洲看到,骆为序说到“杰出校友”时,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了这边的看台。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扣,脸上冰山消融浮现出一丝暖意。 丞寰宇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抱臂若有所思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在这里,我们立德树人,不断砥砺,科研人论迹更要论心…” 致辞到了尾声,底下的人突然开始窃窃私语,拿起手机和台上的人比对着,一脸八卦地捂上了嘴。 丞洲注意到人群中的骚动,他眉头紧拧,对他们不尊重演讲人的行为感到不满。 刚要发作,旁边几家科创公司的老总们开始抱怨: “发酵的这么快?” “龙城大学怎么出了这么个学风不正的人!” “他还敢作为学生代表上台!” 丞洲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接着,他看到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跑上去,把骆为序拽下了台。 出事了。 丞洲顾不上身边丞寰宇警告的眼神,站起身向楼下快步走去。 第12章 学术风波 “啪!”丞洲把一叠资料摔到了校长办公桌上。 “这就是龙大的危机公关?”他的脸色铁青,声音带着愠怒。 一个小时过去了,“龙大化学系研究生骆某涉嫌学术造假”的词条仍然挂在高位热搜上,新闻没指名道姓,但网友们早就把他的个人信息翻了个底朝天。 生父坐过牢,生母插足过别人婚姻,现在孩子也成了十足的骗子。 听起来像是代入公式得到的标准答案。 人们非常乐意相信,这样的悲剧就应该发生在青年的身上。 龙城大学百年校庆的直播间里涌入了诸多不明事实的网友在带节奏,谩骂着骆为序这个人,言辞相当露骨难听。 丞洲看到时差点把手机摔碎,他最讨厌贬低别人来获得优越感的人。 互联网时代,这种噱头十足的新闻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千斤巨石,波及范围广,掀起水花大。 涟漪效应下,人们的讨论逐渐从学术造假上升到科研人的德行上。 “要我说,他这种蠹虫毒瘤就该被学校开除!” “龙大怎么还不发声明,护着这种人干嘛…” “我真的共情了,我身边就有,某些老师学生追名逐利品德败坏,污染整个学术圈的大环境!” 一场无声的审判进行着,骆为序没说辩词就被流言蜚语判处了死刑。 “我们需要时间核查确认,”校长面上有些挂不住,出了这种事情损害的是学校的利益,但该走的流程是得遵循的,就是复杂繁琐了些。 “成立的调查专组那边反映,文章数据确实存在问题,我们询问过骆为序的导师刘勇明,他对此事不知情,是骆为序私自纂改…” “呵,一面之词就信了?你们这领导挺好当,”丞洲打断了校长的讲话,站起来转身要走,再和这些老迂腐交涉,不仅效率低还容易降智。 走出校长办公室后,他和身边的助理说:“去查,我要真相。” 丞洲神经一直绷着,虽然没烟瘾,但现在他有点想抽烟,实在是烦得很。 丞寰宇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他早已离开学校回了公司,本是不想管的,但他见不得自己弟弟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闹够了吗?”丞寰宇声音平静,语气淡漠,“有学委会有调查组,掺和什么?” 丞洲心里压抑,忍着脾气解释道:“那是秦游音的朋友。”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丞寰宇冷笑。 “究竟是秦小姐想管,还是你想管?可别越界了。” 电话猛地被挂断,丞洲紧绷的那根线彻底断了。他脚步沉重,颓然地走到走廊尽头,转头时意外地看到在联络室门外等待的骆为序。 他站得笔直,胸口那枚祖母绿闪着耀眼的光。他的神色依然是波澜不惊,和丞洲每次见到时一模一样。 骆为序发现了丞洲,朝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微笑。 丞洲想:明明是风口浪尖上的人,怎么依然能够泰然自若。 “我已经…”他张了张嘴,又选择缄默。他在以什么身份做这些事?骆为序会怎么想——有未婚妻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关心? 骆为序看着丞洲纠结的脸庞,突然开口安慰道:“丞少不必担心,这不算什么大事。” 周边时不时有学生路过,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甚至是鄙夷的眼神看着化学系的“名人”,嘴里议论的都是今日学校的大新闻。 但骆为序置若罔闻,联络室里面的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朝丞洲点点头,转身进去关上了铸铁大门。 这道门就像丞洲与骆为序的距离,只要骆为序合上,丞洲便无权过问,也无能为力。 意识到这点,丞洲倍感绝望,这世上有什么是他能选择的事? 宠物?他幼时捡回的比熊,第二天就被家人送走了。 学业?他喜欢文科,交上去的选科表转头就被改成了理科。 婚姻?锦鸿生物刚步入正轨,就从天而降一个他不知晓的未婚妻。 现在甚至只是想帮一个人,没有人理解他,都觉得他在浪费时间。 他必须沿着设定好的程序,走向万众期待的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砰!”丞洲的拳头重重砸在联络室的铁门上,门上卷起的铁皮划伤了他的右手,鲜血渗出,看得人触目惊心。 …… 联络室内,刘勇明正坐在长桌一端的软凳上,学校调查专组的老师们在旁边,恭敬地给他倒水捏肩。 “刘教授,最近岳院士怎么样?”对方满脸堆笑,话语谄媚,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们有把柄在刘勇明手上。 瘦小的中年男人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口水,斜眼瞧了瞧门口的人,轻笑着感叹道:“挺好,就是别因为个别小事惊动了他老人家。” 其中一位姓莫的副教授,眼睛滴溜转着,搓搓手嘿嘿笑道:“您交给我就行,走个流程而已。” 至于结果有没有冤枉人,不太重要。 骆为序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静默地看着众生丑态,他见过太多不公平,但在学校的乌托邦里,他仍固执地以为能实现理想中的平等。 现在看来,哪个圈子都会因为一些腐虫啃食地基,让大厦将倾。 骆为序走近灯光下,坐在长桌另一端的塑料椅子上。 “骆为序,你怎么干出这种事!”刘明勇突然变了副嘴脸,一脸愤愤不平,像是在痛惜爱徒误入歧途。 骆为序握着手机,声音沉稳而有力:“我没有,原始数据和文稿就在电脑里,是你想要数据漂亮结论高级,才篡改了我的论文。” 那篇文章他印象很深,当时刘勇明在独立办公室里将纸质文稿翻来翻去,最后一脸惋惜。 “可惜结果有缺憾,不然能投个顶刊。” 骆为序和他解释原因,他也没再认真听,最后只是说:“文章我再修一修,按惯例我一作你二作,通讯给岳院士。” 结果出了这种事,刘导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他的脸上从愤怒又转为悲哀,沉痛道:“他给我这篇文章时,我还表扬他实验做的完美,没想到是用造假的方式哄骗老师!” 刘勇明认准了没有证据,决定死咬数据是骆为序私改的。 一个逆来顺受的穷学生,能翻起什么浪。 骆为序看着这群衣冠楚楚的野兽,突然捂着脸大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刘勇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骆为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面带嘲讽地说:“我笑你小脑萎缩、蠢笨如猪。” 接着,他站起身双手拍案正色道:“刘勇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究竟是谁德不配位,自会见分晓!” 他不再辩解,转身大踏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了铁门。 门外,丞洲仍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他。 见他出来了,他便也不愿再呆在这里,朝电梯口走去。骆为序一言不发,垂头快步跟上了前面的男人。 “滨河酒店VIP,随时可以入住,”两人走进电梯时,丞洲突然开口。 听着不像是建议,倒像是命令。 “嗯,”骆为序在他面前时收起了那副张狂样,显得十分乖巧。 “你需要包扎,”他偏头看到了丞洲右手的新伤,虽然止住了血但裂口依然很大。 他抿抿嘴,从兜里掏出印着哆啦A梦的卡通创口贴,在男人震惊的眼神中,撕开包装轻轻贴住了那处伤口。 可怖的伤痕就这样被温柔包裹。 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像烈焰般灼烧着丞洲的皮肤。 丞洲心一动,不知怎得,他想起了实验室里蹲在地上的蓝色小人儿,那会儿他也觉得,他就像是哆啦A梦。 “骆为序,”丞洲第一次张口唤了他的名字,不再是骆同学、高材生、锦鸿生物奖学金获得者… 他轻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会还你公道。” 这个承诺,在骆为序耳朵里,听着就是专属于他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