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饲养守则》 第1章 死去的人 南城的市中心有一座被誉为地标性建筑的高楼,据说由国外的知名设计师设计。 形状如同一只托举着圆球的巨手,外墙由一种新研制的高科技玻璃构成,从远处看去,呈现出一种深蓝色的科技感,和这座略显平庸的小城有些格格不入。 这座大楼二十四小时不断电,在一个月前,环形的大屏就从来没有暗下来过的时候,恨不得向路过的所有人展示它的高调。 但在最近,这座大楼的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亮起,总是花花绿绿的屏幕也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 林饰每次远远的望过去,都有一种日渐加深的错觉。 这座大楼正在死去。 而从街道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眺望大楼的林饰,好像也在死去。 她收回视线,眼前更近的是墙面上,地面上,深深浅浅的黑红色痕迹,绿植无人维护,像被什么东西砸过,断枝凌乱的撒在地面。 停在路中间的车辆失去了主人,也无人去管,所见之处连人影也看不到,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的脚步很静,连呼吸也是轻轻的,游鱼一样的从各个狭小的缝隙中侧身而过,再很熟练的穿过楼房,从一条走过很多遍,相对安全的路走到一道不锈钢的铁门前,很轻的松了口气。 铁门的下半部分也被染了那种深色的血迹,林饰举起手,她曲起中指的指节,用比平常敲门还要轻一些的力道用约好的节奏轻轻敲响。 指节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暗响,又过了几秒,门被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条缝。 为了避免开门发出的声音,里边的人在铁门的下边铺着厚厚的地毯,拉开的动作显得不那么连续,有些微微的艰涩。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国字脸,粗眉毛,表情很冷硬,一双眼睛就在那眉毛下警惕的从门缝打量着外面。 在注视到林饰的时候,稍微柔和了一点,声音暗哑:“林医生,你终于来了,快进来吧。” 林饰微点头,从打开的门缝游进去,她很瘦,动作就像一尾灵敏的鱼。 人刚站稳,咔嚓一声,门被关上。 门里面比起外面的混乱要整洁的多,但也没有好到哪去,看得出没有很用心在整理,所有东西只是随意的摆放着,就好像是,在这里住着的人并没有多认真的在生活一样。 她跟着国字脸上到二楼,敞开的房门里,可以看到这里还有几个人,三男两女,都木着脸,像忘了怎么笑,在她走进来的时候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并没有什么打招呼的必要,这是她们的共识。 哪怕在室内,也透露着一股安静。 在超过二十一天的重复下,这已经成了当下大多数人的习惯。 国字脸领着她走到一个年轻男性面前。 这人剃着一个坑坑洼洼的寸头,像自己剃的,皮肤不白,满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模样看着二十来岁,和刚刚去接她的国字脸长的有些相似,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父子。 寸头青年朝林饰扯出一个笑,相对友好的道了一句:“林医生。”下一秒声音又被痛苦打断,眉毛用力的拧起。 林饰把自己背着的包放在地面上,是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她从里面拿出一副医用手套,握着剪子,寸头青年的衣服被她用剪刀剪开,露出左边胳膊,整个大臂都呈现着一种青紫,擦破的地方还在渗血,看上去尤为骇人。 林饰表情木着,朝她身侧的国字脸露出一个问询的神色。 国字脸就在一旁和她讲述这伤的来由,说是几个小时前出门时,被迫从二楼窗户逃生,跳下来的时候伤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林饰左右看了看,边上手试探边问了几个问题。 她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这里也没有医疗仪器,只能大致判断出没有骨折,大概是脱臼了。 寸头青年终于松了一口气,哪怕疼痛并没有减轻,脸上的忐忑却淡了大半。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不一定有那么长的时间。 林饰的手很稳,迅速给人正了位。而除了脱臼,其余的都是皮肉伤,敷点药,养着就行了。 她的药物储备不多,扣扣搜搜的用了点,做好包扎,用绷带把他的手挂了起来。 这一套下来也就半小时的功夫,结束后,国字脸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林饰接过,颠了颠,才不到一斤,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少。 林饰收了好,不经意间透出了失落。 “鲜肉难保存,已经一个月了,超市都被扫空了,就这点还是从别人家冰箱里翻出来的,以后不一定找得到,我们自己也得留着点,这里人多。” 国字脸是这个六人小队的队长,林饰算是编外人员,没加入,但暂时也算搭伙,她是医生,算有一技之长。 而现在每一次受伤,都是会要人命的。 林饰说了句知道。 国字脸人不坏,品行还算正直,她看得出来,她心里也有数,没把希望全放在别人身上,更没指望对方为她拼命。 无非是讲一个各取所需。 国字脸叹了口气,看着她年轻的面孔,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林医生啊,我多嘴一句,你次次这走来走去的,现在这外面又不安全,我们这里不说特别安全,但比起其它地方还是好很多的,我们需要一个医生,又恰好有几分力气,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这人呐,还是人多有活头。” 林饰沉默了一下,国字脸知道了答案:“你就当叔没说。” 林饰知道国字脸是好心,对方对她也是多有照顾,她很感激,只是在这件事上,她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她声音很低,带着点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我知道,我和我爱人一起,您放心。” 爱人 国字脸注意到这个词汇,但没有去探究,现在很少有人喜欢探究别人。 只是暗地里替林饰惋惜了几秒钟,毕竟从每次只有林饰一个人出来也知道,大抵是个需要照顾的。 一个靠女人的小白脸,他这么想。 他把林饰送到门口,眼见着人出去,难得的没有立刻合上门,而是透过门缝,看到了林饰走远去的背影。 消瘦又孤寂,走在死去的城市里,像一件漂亮的陶瓷,却布满裂痕,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碎去,很矛盾,很有故事感。 他仍旧习惯性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合上的门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林饰或许不会再来了。 他的感知还算精准,今天是林饰和国字脸队伍交易的第七天,这个时间是林饰估算出来的最长时限,再往后总是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事。 比如她的前交易对象,比国字脸队伍人要多不少,有十几个,在林饰只要肉不要食物的要求下,很轻易的就可以得知,她大概不缺食物,背后或许也有人,不管是什么,都起了贪念,就打起了跟踪找到她住处的算盘。 可惜林饰向来谨慎,很快发现了有小尾巴,最后以对方被她不要命的引来怪物灰溜溜的跑走告终。 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些人,是死是活也不重要,却为她敲响了警钟。 她觉得国字脸人不坏,但她不觉得人不会变。 林饰心里藏着事,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游荡到了她必经的小巷。 听到嘶吼声的时候,她距离怪物已经不到十米,因为在视野盲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人形,支离破碎的皮肤,青白如同死去一样的肤色,混浊的瞳孔,身上搭着的布料沾满褐色的血迹,伤口处隐约可以看见骨头,却毫无痛觉一般。 只要但凡接触过一点末日小说或者影视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在脑海中冒出它的名字。 丧尸。 也是让这座城市死去的罪魁祸首。 林饰的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反应,一动不动的躲在了对方的视野盲区。 她反手从背包侧面摸出一把小臂长的刀具。 丧尸的视力不好,但听觉尤为灵敏,动作很快,除了脑袋搬家,很难被杀死。 林饰的武力值不高,如果不是必要,她很少会正面对上丧尸。 扑通,扑通。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啪嗒!” 一声脆响,是林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石子,精准的砸在了不远处的汽车前盖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比心跳声更大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它的吼声变大,行动加速,如同野兽一样的扑向了声音来源。 而林饰,就是在这时,举起了手中的刀。 她的脚步还是那样的安静,却并不慢,距离在转瞬之间拉进,她双手高高抡起,铁器切断皮肉,折断骨头的力道让她双手发麻。 黑红色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衣摆,被同类啃食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脑袋就落在她的脚边,林饰有一阵的脱力,嗓子眼犯起了恶心,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强撑着离远了一些。 她的表情没有劫后余生,反倒是一种复杂到让人无法看明白的情绪。 失去了脑袋的丧尸躯体在原地没头没脑的打了一会转,才开始变得僵硬,直挺挺的倒下去。 林饰没有停留,快步离开。 打斗的声音只会引来更多的丧尸,而她的实力,并不足以面对好几只丧尸的围攻。 在末日,再笨的人也会渐渐觉醒对危险的感知力。 她一口气跑到了租住的公寓楼,从楼梯上了三楼,室内的情况比起室外也不忍多让,味道不好闻,墙壁上也有各种飞溅的污渍。 走到靠里的门前,在原地缓了缓气息,她才掏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是暖黄色的墙纸,被黄昏的夕阳照的透着温暖的光晕,和一墙之隔的外面,被血液粉刷过的墙面,像两个世界。 她把弄脏的外套小心的脱下来,换上鞋架上粉色的家居拖鞋,旁边还有一双绿色的,看上去像是情侣款。 脏了的衣服被她丢进垃圾桶,末世一个月了,供水好像也不太能正常工作,等了好一会,才淅淅沥沥的从水龙头里流出。 她洗了个澡,用的是情侣款的浴巾,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想给自己倒杯水,发现水杯也是情侣款。 今天带回来的肉被她切了一半解冻,另一半就放进了冰箱,关冰箱门时她看了一眼,大概还有三天的量。 解冻后的肉被她稍微煎了一些。 什么也没放,只是放进去滚了一圈,像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 她不爱吃熟食。 准备好了晚饭,林饰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胳膊,那里缠着一圈绷带。 早就没有新鲜肉了,冰冻过的也许是味道并不好,那人总是不爱吃,所以她会在喂食前,把自己的血抹上去,伪造出一种新鲜的感觉来。 那胳膊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一些割伤。 林饰的表情很温柔,像是也感知不到痛苦一样,也多亏她精湛的手法,伤口很小,刀口整齐。 混着血液的生肉,被她放在盘子里,端到侧卧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林饰这才小心的打开门把盘子放在地上,再合上门,动作很轻。 她靠着门坐在地上,安静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咀嚼声中混合着野兽一样的嘶吼。 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发现,这声音和外面游荡着的丧尸有些许的相似。 但是,并没有,在唯一能听到这声音的门外只有一个清瘦的女人,用如同恋人耳语一般的眷恋声线,轻轻唤了一声:“阿竹。” 第2章 怪物恋人 林饰一直坐到里面恢复安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她没什么胃口,给自己的晚饭是一桶泡面,为了补充营养,奢侈的敲了个蛋。 捧着泡面坐在沙发上,重复着咀嚼和吞咽的步骤,泡面只放了蔬菜包,没有放调料,没什么味道,也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只是有一阵子没有好好吃饭,怕犯恶心吐出来,得不偿失。 吃完晚饭,她去卧室拿出了自己手机,在房间里到处走了走,找到一点微弱的信号。 她点开通讯录给家人打了一个电话,毫无疑问的又一次石沉大海。 自从一个月前她爸林教授打过一个电话来,提醒她们在家里多备点东西,不要出门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哪怕心里清楚父母比她更早得知消息,会保护好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担心。 在末日,孤独,有时候比外界的威胁更容易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太阳沉了下去。 屋里暗了下来,林饰没开灯,在夜晚,哪怕是视力不太好的丧尸也容易被灯光吸引。 她觉得有些冷,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却还是觉得冷,有一刻林饰觉得,她好像也失去了体温,像外面的丧尸一样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很奇怪的是,这样的想法并不让她觉得害怕,反而有点亲切。 也许因为她的恋人,现在也是一只丧尸,一只别人口中的怪物。 她抱着被子,赤脚走下床,遵从身体的本能走到了侧卧的门口。 倚着门坐在地上。 更奇怪的是,明明地面比床上冷多了,她却并不觉得冷,好像属于人类的恒温系统这时候才发挥作用。 她闭上眼睛酝酿睡意,隐约中透过窗户,看到那座地标性建筑的灯光系统其实还没有瘫痪。 这并不重要,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失去了国字脸他们那边的交易,三天过后,她要去哪里给她的阿竹弄接下来的口粮。 黑暗中,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门后,被她养的很好的丧尸,在那道轻轻的呼吸声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像一支怪异的安眠曲。 清晨,早上七点,林饰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靠着房门睡的并不好,她感觉脖子有些酸痛,边给自己揉着脖子,边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 她的早餐很简单,面包,牛奶。 又嚼了两片维生素含片。 这附近能被搜的地方都已经搜过了,她今天要去远一些的地方,回来可能晚一些,就把昨天的另外半边肉也处理好送进了侧卧。 比起外面的丧尸,陆今竹要乖很多,不会在她开门的时候突然扑过来咬她,林饰已经很欣慰了。 这已经是她耗费了近一个月的努力才得到的成果。 她或许会变好的,林饰总是这么想。 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林饰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背上包,带上昨天砍了丧尸脑袋的那把刀。 她埋在领口深呼吸了一口,给自己打气。 这件衣服是陆今竹的,她的那件前段时间出门时弄坏了,鼻尖萦绕着的是陆今竹惯用的香水味,很淡的木质香,和陆今竹一样有让林饰安心的力量。 她打开门,又走进被血迹粉刷过的走廊,认真的把门锁好,钥匙被她挂在脖子上。 胸口有冰凉的触感。 她的眼神变得沉稳,整个人都锐利了几分。 国字脸想的其实没错,她是一个布满裂纹的陶瓷,其实早就碎了,只是被一味叫做陆今竹的粘合剂粘连在一起,让她明明岌岌可危,却又始终没有让自己真的碎掉。 手机里有她下载好的离线地图,林饰下了楼,沿着道路走到一处由几辆汽车和各种家具堆起来的一堵墙。 这样的墙还有三处,分别在几个最大的出口,她们住的地方相对倒闭,把这几处地方堵上,只要不闹出大的动静,里面就相对安全,这是这一个月来,在这里呆过的人共同的成果。 这些人有的已经死去了,有的就像国字脸他们一样,组成小队,偶尔外出寻找物资。 林饰不常出去,因为她没办法加入任何一支队伍,她的武力值算不上高,理论知识对上丧尸的作用也仅仅是聊胜于无。 小心的爬过高墙,林饰轻轻的落在地上,脚步轻巧,像只灵活的猫。 她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意外的没什么丧尸,但路面上的断臂残肢就跟末日前的人一样常见。 被遗弃在公路上的车辆不少,随便找了一辆带钥匙的,就坐了进去。 这年头也犯不着客气,毕竟你也不知道你客气的对象是活人还是死人。 一脚油门,汽车飞驰而出。闻声而来的活死人们没了目标,又重新恢复游荡的状态。 有车的好处就是,只要不是遇到大批量的丧尸都可以暴力碾过去,比她小心翼翼的绕路要来得方便的多,林饰放下了一半车窗,微凉的风把她一个月以来如同死水一样的心湖吹起了涟漪。 但这一丝涟漪,很快也被现实碾平了。 她跑了好几个地方,要么是被丧尸群包围着凭她这小胳膊小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要么就是被其他人搜刮一空的,要么就是没有保存好已经不能吃了的。 其实她出门的时候还蛮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努努力,她出来的早,运气说不定会不错,但几个小时过去,林饰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 偏偏今天路况还不好,她被迫绕了好几次路,眼见着天要黑了,油箱也见了低,收获却少的可怜。 她不得不开始返程。 等夜晚路灯亮了,路面的丧尸会大大增多,这辆车的车前盖已经被撞的有点歪,油门也见了底,林饰不敢冒险。 回到家,她给陆今竹准备好了晚饭,又给自己开了瓶酒,林饰其实不太爱喝酒,她品尝不来这些东西,酒量还差,但陆今竹喜欢,所以家里有备她常喝的几款红酒。 陆今竹喝酒的样子尤为好看,微昂着头,露出漂亮的天鹅颈,液体被吞咽的时候,会微微起伏,林饰觉得尤为性感。 每当这时候,就会去吻她的脖颈。 也许是今天真的有被打击到,又或许是没有了固定的食物来源,让她情绪有些低落,她有些少见的和陆今竹碎碎念。 声音会刺激陆今竹,所以哪怕在家里,她也很少说话,保持安静。 今天算是破例,她喝了酒,脑子不清醒。 林饰想,陆今竹就让让她吧。 她有点借酒消愁的味道,不由得没控制住音量,醉的她有点出现幻觉,好像看到陆今竹了。 看到陆今竹拿着红酒杯,很温柔的朝她笑。 她靠着的房门另一边,传来清晰可闻的吼声。 一下子就把林饰拉回了现实。 照往常林饰就闭嘴了,这时候安静下来,回床睡觉,养精蓄锐才是王道,毕竟现在的陆今竹什么也不知道。 但喝了酒的林饰很感性,觉得陆今竹在凶她,不知怎么的,就很委屈,委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以前就爱哭,泪腺发达,看电影哭,吵架哭,那什么的时候也哭。 她每次问陆今竹,陆今竹都说她感情充沛,说这样很好,说她愿意哄着。 她一直也做得很好,直到一个月前,林饰像是知道没人会再哄她了,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就像是被按到底的弹簧,触底反弹一样,太久没有流眼泪,一流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她边哭边骂:“呜呜呜陆今竹你个骗子,你怎么还不来哄我啊呜呜。” 她原本并没有很想哭的,结果骂着把自己越骂越难过,越哭越凶。 她没注意的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门那边的低吼声不见了。 陆今竹被凌乱发丝遮挡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色的,混浊的雾,她张着嘴,就听着门外的哭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而外面的林饰,她把眼泪哭干了也就好了,情绪崩溃也不是一次两次,一边是变成怪物的爱人,一边是失联的家人,要警惕丧尸,还要警惕不怀好意的人。 她二十六年的幸福生活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犹如被打了当头一棒,哭哭而已,又不丢人,她的眼泪又不值钱。 她哭完,嗓子也哑了,这是她和陆今竹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在没有陆今竹安慰的情况下自己默默的哭完,擦眼泪,她做得还不错。 空腹喝酒让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她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晚餐。 哪怕压根吃不下去东西,也强硬的胁迫着自己做出咀嚼和吞咽的机械性动作。 像是在执行一道指令程序。 吃完东西,她整理好情绪,脱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卧室睡觉。 兴许是哭了一场的缘故,她这晚睡得很沉,很难得的做了个梦,梦到了陆今竹和她以前的事。 她和陆今竹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她们学校离的近,只隔着一条街,陆今竹那时候很出名,传的连她们医科大都知道隔壁学校艺术系有个长得贼好看的名人。 林饰那时候自恋,又爱漂亮且知道自己长的好看。 对这个名头比自己还响的美女自然而然就起了好奇。 被几个损友一煽风点火,就准备去看看这个被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名人。 她们见的第一面是林饰故意去偶遇的,在一处风景很漂亮的湖边,陆今竹在写生。 旁边的人则在用眼睛画她。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穿一身浅蓝色的半身裙,长发的发尾打着卷,像林间的仙子似的,被风一吹,就把林饰的心都勾去了。 她回去后就魂不守舍了好几天,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陆今竹。 她对陆今竹是一见钟情。 林饰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她追了陆今竹一年,在出了名的学业重的医科大,忙里偷闲的和陆今竹制造偶遇。 偏偏陆今竹又是个典型的高岭之花,不爱交际,对谁都不冷不淡的。 一整个前半年,都是林饰在热脸贴冷屁股。 也就是她这个人锲而不舍,她的喜欢又毫不掩饰,和她这个人一样直白热烈。 于是在她们认识一年的时候,林饰还是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 用陆今竹的话来说,就是这世界上就没有人是林饰追不到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陆今竹总是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连林饰都不敢那么夸她自己。 但事实上,她们在一起后,陆今竹的爱也很毫不掩饰,她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一样,把一个全然不同的陆今竹捧到了林饰面前。 林饰课业忙,准备惊喜的是她,会照顾人的是她,有仪式感的也是她,就连末日后如果不是因为她,陆今竹现在也应该好好的,而不是变成一个没有思维,没有理智,要吃生肉的怪物。 陆今竹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以至于她现在回忆起来,能想到的,满满都是陆今竹的好。 可怎么明明陆今竹把她照顾的很好,她却做不到把她也照顾的很好。 第3章 死亡期待 林饰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半边枕头都湿了。 其实她在睡前就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哭干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 有时候她自己都挺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眼泪的。 给自己煮了个水煮蛋敷眼睛,林饰又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比起前两天的还有一丝信号,今天信号彻底断了,打不出电话,只能无奈放弃。 喂完陆今竹,林饰又穿上了昨天那件深蓝色冲锋衣,味道淡了点,虽然家里有陆今竹用的香水,但她总觉得那不一样。 她往包里塞了一些吃的,大都是速食,她和陆今竹一开始囤了不少,后来她有时候出门也会带回来一些,本来两个人的口粮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剩余的还够她吃上一段时间。 装的这些东西不多,但在末日,一点粮食都是很珍贵的。 她准备拿去给国字脸,向他打听一些附近的情况,他们出去的多,对哪里还有余粮肯定比林饰清楚,再像昨天那样没有目标地找,她敢说今天也一定还是空手而归。 所以意料之外的,林饰又一次叩响了那道不锈钢铁门。 这次给她开门的,是除去国字脸之外的三男两女中的其中一个女性。看上去三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 看到林饰,对方显然也有些意外,一时间没有动作。 林饰主动道:“姐,我来找叔问点事。” 眼镜姐这才回过神来,让开了路。 比起上次,这一次来到这里,更安静了,不是那种在末日的下意识压低声音,而是一种气氛上的安静。 再次见到国字脸,他看上去又憔悴了一些,见到林饰,扯出一抹友善的笑:“林医生,有什么事吗?” 林饰告知了来意,把包递给他。 国字脸颠了颠,只拿了一半,剩下的又给她递回来。 林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问完问题出门前留在了里面。 出门后刚走出几米,国字脸追了出来,递过来一个黑塑料袋装的东西。 林饰这次没拒绝,她是真的很需要。 朝对方道了谢,她转身灵巧地跑开了。 国字脸在她走后叹了口气。 总觉得,她身上的裂缝更多了。 林饰走出一段距离,后知后觉地想,除了国字脸,她刚刚好像只看到了四个人。 是出门了,又或者是林饰没有看到,还是另一种她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呢。 林饰不知道,但她没功夫管别人,她连自己都还管不好。 根据国字脸的消息,她来到一处小区。 事实上,大型商超,居民楼等人群聚集地都是末日里要避开的地方。也是因为这样,这些地方通常剩余物资会比较多。 而据国字脸所说,这处居民楼的入住率不高,是以虽然很多人避开了这边,但事实上危险程度比起一些小超市也差不多。 林饰选择从后面的围墙翻过去,避开显眼的正门。 她平时也有锻炼,虽然没有系统性的健身,但胜在灵活,身形敏捷。 林饰用绷带把手掌包住,退后几步助跑,前脚掌在墙边作为景观的大石头上借力,用力一蹬,就扒上了墙面。 身为医生,她的手稳,手臂力量也不差,身体轻,两腿交替着够上围墙,虽然费了点力气,也成功地翻到了内侧。 落地的时候踩到了落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林饰的呼吸紧了一下,几秒后才恢复平稳。 好在消息准确,林饰目光所见的丧尸,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并没有丧尸发现她这个不速之客。 这个小区是高楼层,但电梯已经用不了了,而且电梯不可控性太高。 楼道和走廊之间有一道挺厚的门,她选择打开,遇到危险可以最快速度地撤离。 底下几层基本每一层都有几个游荡的丧尸。 林饰不欲硬拼,从第四楼才开始挨家挨户的确认。 她会先敲门,再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如果里面有变成丧尸的人,她就不会开门,而是转而去下一户。 如果里面寂静无声,她才会走进去。 这样很繁琐,麻烦,但林饰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相反,她很静得下心,是一个合格的猎人。 大多数情况,里面都已经被先来的人捷足先登,被翻的一团乱,又或者是里面的人吃完了东西然后再离开。 而有些房间则是主人压根不开火,以至于根本没有存粮。 入住率低也是真的,林饰一直搜完了两层楼,才找到一户人家有剩余的粮食。 可惜并没有她最需要的冻肉。 搜到六楼的时候,林饰发现了一道锁着的门。 锁着的门也分好几种情况,可能是没人来过,里面有物资的几率会很高,也可能是是里面正有着和她一样的活人。 林饰末日初的时候跟着短视频博主自学过开锁的技能,她动手能力还不错,普通的锁都能打开。 但是如果是有主的话,林饰并不想主动起冲突。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敲了敲门。 她在心里想,如果里面没有声音,她就进去,如果有人的话,她会离开。 但当里面真的传来声音的时候,她还是很失落。 是一道很警惕的女声:“什么人。” 林饰失落了一下,开口解释:“抱歉,我是来搜物资的,不知道这里有人,这就离开。” 或许因为同为女性,对方的语气不像一开始的警惕,隔着门道:“这栋楼安全的地方都被我搜过了,你最好换个地方。” 犹豫了一会,对方又道:“七号楼我没见过有人出来。” 在前半句话的时候,林饰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在对方的后半句话出来后,情绪又上涨了点。 林饰不再犹豫,立刻转移地方。 她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墙面上写了个阿拉伯数字六,这里是六号楼。 七号楼也就在附近。 比起六号楼,七号楼三楼往上有不少房门是锁着的。 遗憾的是,部分人家的冰箱因为电压不稳定,肉已经无法食用。 最后她装了半背包就准备离开。 不是她不想多拿,而是拿多了影响她的行动,无论什么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出去的时候没有借力,她翻墙费劲了一些,露在外面的手指被磨破了一点。 她拿布包好,避免伤口外露,伤口的疼痛感并不足以压制下她内心的亢奋。 回到家,用断断续续的水洗了个澡,迟来的疲乏才涌上她的四肢百骸,浑身都透着酸痛。 但在休息前,她把带回来的肉一块块处理好放进冰箱。 因为今天的收获,连给陆今竹的晚饭都比平常要多上一些。 哪怕很累,但她心情很好,这是一种来源于心理层面的自我满足,这一晚她睡的很沉。 而侧卧的活死人,好像也知道她很累似的,一整晚都很安静。 林饰原本还想再接再厉,第二天再去一趟的,但遗憾又巧合的是,第二天她远远的,就看到停在那边的两辆车。 光是林饰看到的人就不少于五个,皆是男性,有枪响,他们持有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管制枪具。 林饰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最好不要上前交涉,能弄到枪的,在林饰的危险程度排行榜上是顶顶有威胁的,她只能遗憾的原路返回。 路上她又顺路探了一些小店铺,没什么收获,还差点惊扰了一伙丧尸。 被截胡还是让她挺遗憾的,以至于林饰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像陆今竹的眼睛似的,被蒙上了一层灰雾。 连接着她和陆今竹的家的房门被打开,从冷色调的室外走向暖色调的室内。 林饰的身体也染上了暖意,从文学的角度解释,这叫通感,视觉上的暖和传达给了她的身体。 她们的房间是她们一点一点亲自设计的,陆今竹的品味很好,大部分时候是她征询林饰的意见,然后再把两个人的需要结合,她们住在这里好几年,住得很舒服,陆今竹功不可没。 只要走进她们的家,她就好像自动和外面的一切做出了割离,因为她的脑子总是被陆今竹填满,无法思考其它。 比如她现在就在想,其实她在外面情绪低落的回来,很希望能够得到陆今竹的一个拥抱。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安抚好林饰的情绪。如果有陆今竹在,她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自己在胡思乱想。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林饰想,她真是离不开陆今竹。 不是身为丧尸的陆今竹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哪怕是已经变成丧尸了的陆今竹。 这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在丧尸吃人的年代,她竟然把一只丧尸作为活下去的支柱。 那天的好运,好像透支了她接下来很多天的运气。 那以后她的收获都不多,而随着停电范围的变广,像肉类这种离开了电力就难以保存的东西就变得更为珍贵难寻。 林饰如同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她脆弱的小心脏在长期的紧绷下,简直接受不了一点生活的锤炼。 林饰开始减少出门次数,一是她的身体素质难以足以支撑每天高强度的活动,二是,她确实的意识到,她大多数的努力其实都是无用功。 她只能眼看着好不容易多出来的库存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被这种紧迫感不停地推着行走。 她住的地方电压也开始不太稳定,偶尔会突然断电,虽然只有几分钟,电压就顽强的自行恢复了,却好像让林饰看见了不远的以后。 林饰丧丧的想,就算她今天找到了冻肉,那明天呢?等全城停电了以后呢? 控制着不去想,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不可能让她去出去像丧尸一样吃人,陆今竹如果还有意识,一定也不会这么做。 那就注定了一件事,她总有一天会找不到陆今竹的食物的。 不像其它的食物,肉类不易保存,活着的动物比人类还要稀少,因为动物不会躲起来,在丧尸病毒传播的时候,很轻易的就被感染了病毒。 而末日前就已经被储存的肉,也会腐烂变质。 林饰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但她控制不住这种变化,孤独是悲伤的催化剂,末日就是最好的培养皿。 林饰想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干,她以前快乐的时候会干什么呢,她以前的快乐好像都和陆今竹有关。 就像现在她的悲伤也都和陆今竹有关一样,陆今竹轻而易举的牵动着她的情绪。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好几本画册。 都是陆今竹画的,画的都是林饰。 各种各样的林饰。 她每一本都看过好几遍,但最近,或者说末日以后,就没有再翻开过了。 为什么呢,林饰想不明白。 直到她打开画册,里面的林饰不管是什么角度,眉眼总是笑着的,带着一种骄傲的,明媚的,热烈的美,陆今竹的画工很好,但也因为太好,让林饰有了更深的悲伤。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以至于她看到的时候有一点恍惚,原来她以前是这么笑着的,怎么现在却笑不出来了呢。 林饰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脸部肌肉却没有如愿的回应她,这是一个失败的微笑。 林饰用力的合上画册,双腿无法支撑的跪倒在地,控制不住的剧烈呼吸。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陆今竹已经死了,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她还活着。 而她这么用力的活着,却每天都在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4章 好好活着 2035年4月11日 末日的第五天 林饰和陆今竹窝在她们的小房间。 她们已经这样窝了五天,还可以继续这样窝下去,或许直到世界毁灭那一天。 她们很幸运的在末日刚开始,秩序还没有混乱的时候就囤积够两个人吃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们很幸运的住在一处人群没那么密集,并且治安还不错的地方。 除了电视上的新闻不断在播报着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好的消息,靠近阳台的窗户处偶尔会传来一些不太清楚的声音。 有电,有水,有食物,最重要的是有最爱的人在身边,除了不能出门,她们的生活和末日前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们已经很幸运。 刻意也好,钝感也好,她们都很默契的不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对未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饰是个很乐观的人,陆今竹能够想到她的回答。 她一定会黏黏糊糊的吻上她的唇,一双浅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用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今竹想,她说的对,只有她们在一起,好像世界末日,也没有那么可怕,如果她下一秒就要死去,那么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和林饰接吻。 这说起来很幼稚,但她真的在这样想,并且非常肯定,林饰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们是那么的了解对方,连幼稚都能幼稚到一块去。 这么想着,陆今竹就忍不住笑了,林饰是一个感情很充沛的人,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跟她在一起久了,连陆今竹也变得很爱笑,很爱撒娇。 她唯独不喜欢在林饰面前哭,因为她想象不到林饰会怎么安慰她,和她一起抱头痛哭还差不多。 而她不喜欢林饰哭,除了在床上。 她拍了拍林饰睡的毛毛躁躁的头发,轻轻的在上面吻了一下,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快起来了,饿了没?我去做饭。” 林饰就抬起头,很轻的咬她的下巴,嗓音甜的发腻:“一起去呀。” 然后她们就像连体婴一样,从卧室走到厨房,半个身子都靠在一起,好像一旦分开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形影不离。 林饰的厨艺很差,怎么学都学不会,明明人很聪明,偏偏就被上帝关了这一扇窗,平日里最多泡点泡面,用电饭煲煮个稀饭。 说是一起去,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净会捣乱,偏偏陆今竹还乐此不疲,也不嫌她碍事,硬生生在厨房里多呆了一倍的时间。 然后再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吃,这样的饭菜好像也会变得非常好吃。 陆今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很奇怪,她们从大学恋爱,至今已经六年,却还像在热恋。 林饰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好像和她在一起,就有源源不断的充沛感情。 林饰能把她点着,陆今竹总是这样形容。 吃完饭,两人又一起洗碗,然后坐在靠近阳台的小沙发,窗帘没拉严实,阳光晃着了陆今竹的眼睛,她看过去一眼,正巧看到一道黑影从高处坠落。 陆今竹的眼皮不自觉的闭了闭。 “怎么了。”林饰抬着头问她,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陆今竹说:“阳光晃我眼睛了。” 林饰就伸出手,在她眼前支起一个小帐篷,冲她笑。 陆今竹也笑,然后很自然的把窗帘拉好。 她们在沙发上分享午后,听几首听不腻的老歌,陆今竹又拿出画本,笔尖在纸张上熟练的勾勒出轮廓。 因为画了太多遍,不用眼睛去看,林饰已经被她的身体本能的记住,勾勒。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画我呀。”林饰偶尔会这样好奇的问她。 然后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果然我还是这样貌美如花!追到我你真是赚大了。” 陆今竹配合的说是,用林饰惯用的那种甜腻腻的语气:“我赚大了。” 她不去纠正是林饰追的她,因为她已经赚大了,再得寸进尺林饰是会恼羞成怒的。 林饰得意拍拍她的脑袋:“没关系,你长得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勉强吃点亏吧。” 陆今竹忍不住去亲她,想她那张那么软的嘴,怎么说什么在她耳朵里都像情话。 所以在她哭着说出那句:“你是不是想走。”的时候,才会不理智,自私的被她带回去,走进侧卧。 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只是离不开她身边。 意识涣散的时候,头脑发热的时候,破坏欲旺盛的时候,她曾无数次的想。 如果她们没有开那扇门就好了,如果那个孩子没有被感染就好了,如果她再小心一点,没有受伤就好了。 可是她想的最多的,还是林饰最后看着她的那个眼神,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伤。 她们的世界末日不是丧尸病毒扩散的4月7日,是陆今竹感染丧尸病毒的4月11日。 林饰没有在陆今竹身边,她们没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接吻。 因为陆今竹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明明知道她会痛苦,明明知道她已经死去,却还要她活着,还那么想她活着。 她们是两种不同释义的活死人。 她的全身细胞已经死去,她的浑身感知已经消亡,她的新陈代谢已经停止。 陆今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已经死去,她在4月11日就已经在人类临床医学确认死亡。 但死去的人还能思考吗?死去的人还有意识吗? 她想大概是没有的,可是在清晰的度过了一整个死亡过程后,在她确认死亡一个月后,她好像又开始思考了。 比如她的饲主为什么最近变得很奇怪。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饲主开始整日的靠在离她仅有十几厘米的地方,说着一些模糊的词句。 她混沌的大脑并不足以让她听懂那些词句,但她很喜欢听饲主说话。 并且潜意识里,总觉得那语调应该比现在更甜,更腻一些,像明明过敏,却仍然喜欢的成熟芒果的甜。 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她们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一个莫名其妙的说,一个稀里糊涂的听。 结果说的停不下来,听的不厌其烦。 她最多只会离开十几分钟,然后门就会被打开,推进了一盘带着血丝与凉意的生肉。 肉的味道并不好,虽然她的味觉大概已经失灵,但陆今竹确实是这样觉得的,不如被抹在外面的那少量的血液有吸引力。 其实她不吃东西并不会死的很快,起码比人类要耐饿的多,但她的饲主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很执拗的,每天给她喂食两次。 等她的咀嚼声结束,饲主就会继续隔着门,跟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好像除了喂食,再也不会离开这扇门一样。 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她才用死去的脑子得出这个结论。 她莫名的感到一种不同于饥饿感和破坏欲的奇异情绪,一种不应该存在于活死人的奇异情绪。 就比如她很喜欢听对方说话,在听到她声音时会感到一种灵魂上的安定,却在发现她不准备走的时候感到烦躁不安。 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有了再次感受疼痛的能力。 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她的本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又好像清楚的知道。 有无形的血管将她们的血肉连结,那种痛苦并不存在于她体内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而是来自门外的,她的外接心脏。 陆今竹开始绝食。 她不再接受来自饲主的食物。 她试图告诉饲主,她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 她会忍耐饥饿,所以请不要那么难过,不要让她感受到的疼痛感那样的真实。 可是在看到被她拒绝的食物时,她的饲主,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那扇门一直没有关,本能裹挟着她扑上去,去撕咬,去品尝。 但她没有动,只是用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门缝里透出的光,她的指尖本能的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弧度,来源于那个明明被遮挡,却被她的身体本能记住的侧脸。 很久,门才被合上。 陆今竹坐在地上,也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 门外的光线和她的饲主一起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她离开了距离她十几厘米的门边,没有继续碎碎念。 明明她的计划成功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她的饲主好像变得很难过,难过到她的心都在疼。 她好像不应该拒绝她。 所以在下一次,她的饲主给她喂食时,她没有再拒绝。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食物从不好吃的生肉,变成了一碗新鲜的血液。 明明是让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接纳的味道,她却吃的很难过,甚至整个灵魂都在抗拒,她下意识的去抹眼睛,总觉得那里应该有某些明明存在的,但她却不具备的东西。 能够告诉她答案的人并不能回应她的困惑,那是因为她在生物医学上已经被确认死亡。 而死人是没有眼泪的。 第5章 反馈爱意 早上七点,林饰的生物钟照旧的准时的把她叫起床。 她睁开眼睛,拉开窗帘,今天是一个雨天。 林饰从前就不太喜欢雨天,总觉得下雨黏糊糊,湿漉漉的,把人的心情都淋得湿漉漉的。 她和陆今竹抱怨过,说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是晴天,陆今竹就帮着她一起骂雨天,然后第二天,林饰看见了窗户上挂了满满一排的晴天娃娃。 林饰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在末日,暴雨的天气会影响丧尸的判断,雨声掩盖了声音,雨水洗刷了味道,是很多人都会期待的天气,但林饰也还是不喜欢下雨天。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很直白,很幼稚。 她从抽屉里,又拿出了晴天娃娃,把它挂在窗户上。 站在窗边的时候,林饰看着雨幕,莫名其妙的对着被白雾遮挡视线的地方想。 那栋大楼,会不会也在这场大雨里被洗刷一新呢。 挂好了晴天娃娃,林饰开始收拾起屋子来,她颓废了好几天,把她和陆今竹的小家弄得一团糟。 所有东西都被她细心的分门别类的摆好,这里的分门别类是林饰意义上的分门别类,她的分门别类不是用与不用,而是喜欢与不喜欢。 在所有东西里,她和陆今竹的合照属于最重要的那一档,放在最显眼,视线最好的地方。 其次就是她们送给对方的小礼物,放在她随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紧接着才开始考虑实用性,才是所有可以接着往后排的东西。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小调,把整个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如果不去看窗外,好像真的就和末日前一模一样。 林饰停留在这间屋子里,就控制不住的想,陆今竹好像无处不在。 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从哪里走出来,给她一个拥抱。 她好久没有抱过陆今竹了。 这么想着,林饰又用水壶给自己烧热水。 水已经停了,不过她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了。 让她好好清理下自己不要太容易。 洗了头发又洗了澡,林饰觉得她现在应该很干净。 虽然陆今竹应该不会太讲究。 她又没办法帮对方洗澡,她还吃生肉,估计已经变得臭烘烘的了。 可是林饰好没出息,哪怕她臭烘烘的,她还是想要抱她。 她站在侧卧门前,胸腔里充斥的不是害怕而是快要溢出来的想念。 她希望陆今竹会温柔一些,不要让她太疼,让她抱她久一点。 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 那些储存了很久的肉类已经遭陆今竹嫌弃了,她已经养不活她了。 她给她喂了两餐的血,不多,加起来大概也就两百毫升多一点。 哪怕她有每天好好吃饭,但那些速食到底没什么营养,她开始有了失血的后遗症。 她的五感变得有些迟钝,但林饰的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哪怕这一天比她预料中的来得要早一些。 她给陆今竹准备的最后一餐是她自己。 她整理好了房间,从里面锁好了房门,洗干净了自己,她机械性的咀嚼和吞咽,都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她们将埋葬在这个充满爱的空间,这是她的私心。 房门被打开,灯光照进昏暗的室内,她踏进了一个月没有踏进的空间。 而她思念了一个多月的人,她想念到心口发痛的人,就那样站在距离她几米外,用混浊的双眼,用兽性的目光看着她。 和林饰想象中的大差不差,房间是凌乱的,陆今竹也是凌乱的,她向来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衬衫变得皱皱巴巴,上面沾满了血色的污渍,她的肢体变得僵硬又青白,上面还有着被她自己撞出来的瘀紫。 她的表情,是不属于人类的狰狞,是从未出现在陆今竹脸上过的表情,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凌乱的贴在脸侧。 林饰其实撒谎了,她从来没有觉得陆今竹长得比自己差一点点。 是她第一眼就觉得的惊为天人,像她们初见时的那捧湖水,有一双温柔的好像能将她溺死过去的如水双眸。 以至于她站在这里,看着不那么整洁的陆今竹的时候,也还是觉得她很美。 她用力的扑上去抱住了对方,比身为丧尸本人的陆今竹还要急切,好像想将她们相连的那颗心脏也在陆今竹的胸中跳动。 她的皮肤好凉好凉,林饰却觉得好烫好烫,她的脸熟练的埋在了陆今竹的颈窝,速度快到让某只丧尸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听到了来自身旁人喉咙里的低吼,和她记忆里的清澈声线完全不一样。 她感受到她没有温度的身体轻微的动作,她靠近她脖颈的尖牙。 但她没有咬下去,尽管这是她见过最诱人的食物。 因为她的食物在哭,明明笑着,却好像有流不尽的眼泪。 滴在她的身上,好像要把她灼烧出一个洞来。 林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可能得了一种见到陆今竹就想要哭的病。 变成丧尸后,陆今竹的力气变得很大,她抓住她的双臂带着能将她撕裂的力量。 陆今竹对她都是温柔的,以至于她现在还有精力埋怨。 她似乎对把自己喂给陆今竹这件事有点执拗,如果一定要死,她只希望死在陆今竹手里。 然后她们再做一对丧尸情侣也不错。 她甚至主动把脖子抬了抬。 脖颈处的血管密集,只隔着薄薄的表皮,能隔着皮肤就感知到血液的流动。 陆今竹却未曾寸进。 林饰似有所感的抬头,撞进那双眼睛里。 然后她就愣住了。 陆今竹好像在哭。 虽然她从未见过陆今竹很激烈的哭,哪怕再大的事情,最多也只是眼睛有些红,有些湿,和林饰恰恰相反。 但现在,林饰却觉得陆今竹在哭,哪怕她没有眼泪,哪怕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馈。 林饰却觉得,她在很用力的哭。 她的指尖抚上了陆今竹的眼角。 好像有些意外,但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就和她决定把自己喂给陆今竹的时候很平静一样,她现在退出陆今竹的怀里也很平静。 她很认真的看了陆今竹一眼:“是你不吃我的。” 是你不吃我的,是你要我活下去的,她像一只濒临破碎的瓷器,又一次得到了让自己不破碎的指令。 她太需要来自陆今竹的反馈了,哪怕一丁点也好,就算她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陆今竹已经死了。 林饰还是不认命。 她从来不否认她是一个脆弱的,毫不理智的人。 她感性的为陆今竹的离开而悲伤,为她要死要活。 她也感性的觉得陆今竹还活着,只要陆今竹还活着,她就有撑下去的动力了。 陆今竹承载了她整个生命的重量。 她撑着自己有些虚弱的双腿,走出房间,这次没有关门,她已经确认了陆今竹不会伤害她,她是有意识的。 陆今竹是可以信任的,林饰从不怀疑这一点。 她回到房间,脱下自己的衣服,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很好,没有,你看,她要死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在让她去死,可是她要活的时候,又好像老天爷也站在她这边。 连带着窗外的雨声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林饰给自己准备了晚饭,陆今竹没有,她不能再放血了,身体垮了,别说养陆今竹了,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她好像死了一次,也把身体里所有消极情绪都带走了。 她给陆今竹也找了一身衣服,她不能再让陆今竹这样脏兮兮的了,她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 她不顾陆今竹的反抗,熟练的给她洗头发,洗澡,刷牙洗脸,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反抗,像野兽一样吼她,林饰就把自己的胳膊放在她面前,好像在说,你要么吃了我,要么就别乱动。 然后陆今竹就不动了,林饰觉得新奇,又觉得很甜,是她最近感受到最甜的事了。 你看,她连变成丧尸了都不会咬我。 陆今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爱她。 被林饰细心清理过的陆今竹变得干干净净,是天底下最干净漂亮的丧尸。 因为长期被关在室内,她的身体很完整,没有被咬掉任何地方。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泛着冷青色的皮肤和身上大大小小瘀伤。 好像因为身体机能停摆,这些瘀伤只会越来越多,而没有任何一点减淡的迹象。 林饰只能尝试给她揉开。 陆今竹全程保持着一种不适,却又不得不任她摆布的不高兴模样。 这个不高兴是林饰揣度的,事实上,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的指尖很轻的在陆今竹的脸上滑动。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为什么陆今竹那么喜欢画她了。 因为她现在也想画陆今竹,她没有陆今竹那样精湛的技艺,只能用眼睛去画她,很用力的画她。 林饰从来不知道,原来眼神是这么有力量的东西。 看着看着,林饰就有些困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整个人都很疲惫。 她轻轻在陆今竹的发顶亲了一下。 是她熟悉的,她和陆今竹共同的洗发水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她很安心。 她把陆今竹安置好,陆今竹不需要睡眠,客卧也没收拾,就让她自己呆在客厅。 她回房间准备关门的时候,就那样幽幽的面对着她的方向。 林饰手一顿,眼里漫上笑意,却还是带着歉意的关了门。 虽然她其实很想让陆今竹陪着自己睡,哪怕陆今竹身上冷冰冰的一点也不舒服也想。 她关门也不怕陆今竹伤害她,她相信她不会,她是怕她起床下意识的给陆今竹一个吻。 和丧尸接吻会不会感染呢? 好像也没人试过。 第6章 初具人形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 林饰有些愁的看着窗外。 陆今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虽然她不会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但林饰看得出来,不进食对她还是有一些影响的。 比如开始变得烦躁。 比如有时候,会看向她露出一种类似于看向食物的凶狠眼神。 如果陆今竹没有意识,林饰是不介意让她吃两口的,但显然,陆今竹是有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林饰就做不到。 她还是想把陆今竹当做一个人,而不是怪物。 她看着陆今竹的侧脸发愁。 不过这种愁,又和前段时间的 不太一样。 陆今竹仍然存在意识这件事,给了她莫大的信心,把她从看不到尽头的绝望里解救了出来。 她们现在是两个人。 她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做蠢事。 她愁着愁着,注意力就变了,开始感慨起她女朋友的盛世美颜,连变成丧尸了都这么漂亮。 如果忽略她异常的肤色,不像是一只可怖的丧尸,反而更像西方传说里神秘而美丽的吸血鬼。 林饰又想到了那个糟糕的问题,所以接吻到底会不会感染。 她的舌尖扫过齿间,略微用力地抵了一下。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林饰轻叹了口气。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别的不好说,血液她倒真的知道哪里有。 她所工作的市第一医院,输血科就有备用的血包,而且医院有相当完善的独立供电。 简直完美符合她的需求。 好歹呆了好几年,对医院比其它的地方她要熟悉的多,虽然危险性高了一点点,但也不是不可为。 林饰心情好的像在放烟花,她噔噔噔三两步跑过去,用力的在陆今竹海藻一样柔软顺滑的卷发上亲了一口,赞美道:“阿竹我们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能想到。” 丧尸在她怀里扭动了几下,不太舒服的吼她。 林饰都有些习惯了,到底是她家阿竹的声音,听惯了还是挺可爱的。 她哼着小曲翻出陆今竹的绘本,拿着笔在空白页涂涂画画。 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了一副平面图,一眼看过去还挺像模像样的。 脑海里,清晰的记忆在重演,她偶尔落笔,在上面落下一两个字的标记,最后选定了一条最佳路线。 她的行动力一向来都不错,更何况在有关陆今竹的事情上。 此事宜早不宜晚,最好趁着现在落着雨,不大的雨不会遮蔽视线,影响行动,又能恰到好处的遮盖动静。 她换上了一件米色的防水外套,给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出门前,像末日前一样在门口给了陆今竹一个飞吻。 “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陆今竹没回答,林饰也习惯了,默认她听到了,刚要合上门,一只手迅速的从里面伸出来,卡在夹缝处。 林饰毫无防备,哪怕收手及时,也不可避免的在她手上夹了一下。 “疼不疼?”林饰吓了一跳。 因为她出门的时候陆今竹还在靠近客厅沙发的地方,离门口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是怎么瞬间闪现过来的。 陆今竹一用力,门就打开了,她表情小幅度的动了动,情绪肉眼可见的不高兴,龇着牙。 林饰头一天为了保证安全把她关在客厅一晚上,第二天走出来时,陆今竹就贴着门站在门口,也是这个表情,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把她心疼的不行,最后还是没拗过陆今竹,就开着门睡了,结果第二天看到呆在床边的陆今竹,果然迷迷糊糊的差点亲上去,还好她聪明的提前给自己戴了个口罩。 她没再关门,陆今竹就没露出过这个表情,想不到还记着仇。 林饰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两者之间的区别,但她走一步,陆今竹就也走一步,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怎么这么黏人。”林饰甜蜜的烦恼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今竹盯着她一张一张的嘴巴,也跟着张了嘴,却只发出了一种低吼声。 她灰蒙蒙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点困惑,明明是一样的动作,怎么她就发不出像林饰一样的声音呢? 哪怕是很微妙的情绪,只要出现在陆今竹的脸上,在林饰的眼睛里也会被放大,她了解陆今竹的每个表情所代表的含义,这对现在的陆今竹也一样适用。 她回答了陆今竹问不出的问题:“别着急,你多听我说说,以后说不定就会了。” 她把陆今竹推回房间:“就算要跟着我,你这样怎么出去,一看就看出你是个丧尸。” 她们的衣服很多都是成对的,她给陆今竹也找了一件同款不同色的外套,这个外套有很宽松的帽子,戴上就基本能挡住半张脸,再戴个手套,把全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这才有个人样。 束缚感让陆今竹很不舒服的挣扎着,但好在她还算听话,没有去扒下来,只是用灰蒙蒙的眼睛,幽怨的看着林饰。 带着她出门了,陆今竹就没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像她平日大多数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 带陆今竹出门未知因数太多,林饰牵着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 确保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带着她转头就走,可以抓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 她再也不能第二次失去陆今竹了。 她紧张的有些神经质,一边是她总是拒绝不了陆今竹,一边是害怕如果陆今竹看到别的丧尸,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走到空旷的地方,她还是那么安静,偶遇一只游荡的丧尸,她也安静的任由林饰拉着她避开对方。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眼睛里至始至终都只有林饰一个人。 这样的陆今竹让林饰安了心,她手上的力道渐松,这才发现自己出了满手的汗,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陆今竹明明这么乖,她怎么就关了她整整一个月呢。 如果她早一点走出那一步,陆今竹也就不用被关那么久。 她现在的依赖,也许并不全是黏人。 侧卧的窗帘遮光性很好,这也就代表着,她关着门的时候,陆今竹是在一片黑暗里度过了一个月。 她的光亮只有隔着门扉在林饰开门给她喂食时会透进来。 每次合上门,都是又一次将她独自抛弃在黑暗里。 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呢,明明陆今竹都不会伤害她了,她却还是将她关在门外。 难怪她那么委屈。林饰越想越心疼,刚放松的手又不受控制的用力了一点。 还好她带陆今竹出来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就只能在未来好好补偿。 她们出行用的车是前几天林饰开过的,手上有钥匙,她们淋着雨找到车。 林饰本来还在思考着怎么让陆今竹坐进车里,但她的本能还在,不用林饰教就自己上了车。 因为肢体僵硬,动作显得有些别扭,原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被拆分成好几个慢步骤。 像短视频的0.5倍数慢放。 林饰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坐上副驾,眼里有星空一样的璀璨笑意。 等她坐上车,林饰就帮她把安全带系好,用毛巾将两人身上淋的雨擦了擦。 她发动汽车,车轮踩着雨水开向医院。 这条路她很熟,用闭着眼睛都能开来形容也不为过。 路上偶遇了两队同样出门的人类队伍,他们出行通常都是几人结伴,有的人负责警戒,有的人负责搜寻物资,无形之中扩大了生存的希望。 在困难的时候抱团,也许是群居动物的本性,人类也是群居动物。 林饰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以前也是群居动物,她很怕孤独,所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永远不让自己孤身一人。 可是再多的人带给她的温暖感,也不及一个陆今竹。 她有陆今竹就够了,林饰这样想着。 车辆就这样一路载着她偶尔会突然冒出来的胡思乱想,一路到了市医院。 她停的偏远,和陆今竹一前一后下了车。 又很自然的握住陆今竹的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还是嘱咐了一句:“你乖乖跟着我,不要出声,我被咬了就没人养你了知不知道。” 因为多了一个人,需要更小心,她的神经都紧绷着。 绕过医院的后门,就到了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陌生是因为末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末日前,医院是承载死亡和新生的地方,说起来也就总是带了些或避讳或庄严肃穆的情绪。 但实际上林饰看得更多的,是在病人面前保持稳重,实际上会因为一点小事也咋咋呼呼的同事们,是常在走廊追逐嬉戏,一再警告也不管用的儿童。 或温馨或烦恼,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却好像已经离她很远了。 而现在,这里和其余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区别,无法是被冠上这座大楼是医院的名头。 因为不论是里面外面,都变得一样,都在死人。 连避讳也无从谈起。 林饰觉得这有点像个冷笑话,踏进变得破败的医院。 她避开了医院的正门和后门两大门,转而朝角落走去。 鞋底踩在地面的水渍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声,两声,两声,再一声。 两声是她和陆今竹,一声,是身后从进门后就缀着的小尾巴。 没有刻意隐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林饰判断出,对方没有恶意。 但没有恶意不代表着林饰就想要跟对方交流。 她又一次拽住陆今竹躁动的,想要挣脱开的手,有点不爽跟着她们的人。 她第一次带陆今竹出来,不希望被任何人影响计划。 便打算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甩开那人。 或许是洞察了她的意图,在又一次差点跟丢后,她终于不再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身后。 快走几步跟上两人,林饰适时转身,把陆今竹挡在身后,语气不善:“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希望我们最好还是互不打扰。” 她的不耐显而易见,似乎是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再开口时,语速很快:“你是不是对这间医院很熟悉?我知道这边是去急救通道的路,但是急救通道不能走,我不指望你信我,但能来这里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如果要拿到药品,我们合作的话是最好的结果,我身手还行,不会拖后腿。” 她一口气说完了话,然后就站在原地看着林饰。 至于为什么是林饰,很明显,眼前这两人,这个明明长相柔和,表情却很凶,眼神很冷的人是她们之间的主事人。 而那个裹的很严实的人,则更多的处于一种被照顾的位置。 这种照顾体现在她们的一举一动,只要留心,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她看人很准,林饰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所以她在她们跟了这么久,其实一直在组织语言,最后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真诚不一定能换到真诚,但不真诚一定换不到真诚。 听完她说的话,林饰很轻的皱了皱眉头。 她的确是准备往急救通道走,能知道急救通道的,不是医院的医生,就是病人或者家属。 不是前者,就只能是后者,联系她说的话,林饰其实已经信了七分。 但信是不能说的,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用一种轻飘飘的不显得冒犯的视线。 是一个女性,年纪和她应该差不多,但长得很高,她和陆今竹在女生中都不算矮的,她们身高相仿,都在一米七左右,陆今竹要比她稍高个一两厘米,而眼前这人很明显比她们两人都要高的多,看上去不少于一米八,穿着宽松的外套,但凭体态就能看出来是一直有在锻炼的。 与之相应的却是一张偏精致的脸,像前些年比较流行的反差感御姐。 林饰不确定她有没有在短视频或者什么地方刷到过对方,但她确实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在她开口前,对方先反应过来:“你前几天是不是来过碧水小区。” 她说的正是林饰前段时间收获颇大,却又中道崩殂的六号楼之行。 一提这个她的心情就不大美妙。 不过知道她去过那里,而且她又不认识的人,倒是只有一个。 林饰回想了起来:“你是七号楼那天给我指路的人?” 我查了一下,血液的保存好像挺麻烦的,但是都写小说了,而且设定在未来,就当一个剧情设定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初具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