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生茶》 第1章 有人闹事 清晨的序园,薄雾未散。 半山腰的茶园里,露水沾湿了青翠的茶芽。一个穿着纯手工粗布衣服、戴着斗笠的身影正蹲在田垄间,指尖轻轻捻过一片茶叶,仔细查看它的长势。 不疾不徐的动作,与这片静谧的茶园浑然一体。 山下,那座依山而建、设计雅致,如今已成为本市豪门新贵最爱扎堆的“序园”,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开始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客人。 “霁哥,”一个同样穿着工装的青年人走过来,递上一壶刚烧开的山泉水 “陈总刚把接下来两周预订的名单发过来,您要看看吗?” 方霁接过水壶,轻轻摇了摇头,白皙的皮肤在清雾中仿佛加了层柔光。 “也是,有陈总在,出不了乱子。” 方霁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头侍弄他的茶树。 陈之确,是方霁在外上学时认识的好友,如今是序园明面的老板,长袖善舞,应对各路神仙游刃有余。 日头渐高,方霁背着个小竹篓,沿着青石板小径缓步下山。篓里是新采的鲜叶,他准备亲自去山庄的茶坊盯着这批茶的初制。 刚走到山庄后园连接主楼的回廊,一阵压抑的哭诉和嚣张的呵斥声就打破了周围的雅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周少,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Beta,正不停地鞠躬道歉,脸上满是惶恐。 他脚边地毯上,碎裂的瓷片和深色的茶渍一片狼藉。 他对面,一个穿着名牌休闲服、神色倨傲的年轻Alpha,正用纸巾用力擦着袖口上溅到的几滴茶渍,满脸嫌恶:“对不起?我这件外套定制款,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低贱的Beta,手脚就是不干不净,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被称为“周少”的Alpha身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气焰不小的男男女女,纷纷附和: “就是,扫兴!” “叫你们经理来!必须开除!” “Beta就不该在这种地方服务,晦气!” 那男孩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没人敢上前。谁都知道这位周少家里和谢家有姻亲,是个不好惹的主。 就在这时,老板陈之确匆匆赶了过来,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正准备打圆场处理这事。 然而,周少显然不打算轻易罢休,他指着那男孩,对陈之确命令道: “陈总,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这就是你们的服务生?!立刻让这东西滚蛋,并且, 以后VIP区域,禁止Beta服务生入内!做事毛手毛脚的,看着就碍眼!” 陈之确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沉了沉,这个要求明显越界了,但他还在权衡如何委婉拒绝。 现场气氛僵持。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竹篓、穿着粗布衣、裤脚还沾着些许泥点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回廊阴影处走了过来。 径直走到那片狼藉前,蹲下身,开始默默捡拾地上的碎瓷片。 周少皱紧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厌恶地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哪里来的Omega?滚开!别在这儿碍事!” 方霁没有理会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捡着碎片,动作稳而专注。 他将较大的碎片小心拾起,放入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袋里,避免伤到人。 捡完大部分碎片,方霁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王少那嚣张的脸,最终落在那个还在发抖的Beta服务生身上,温和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没事,意外而已。碎片清理干净就好,人没伤着最重要。”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随口一提,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周少那件所谓“昂贵”的外套: “这釉里红盏仿得不错,不过胎质火候还差些,碎了也不可惜。 山庄库房里还有一套真正的明成化官窑斗彩,待会儿让陈总取出来,给周少压压惊。” 这话一出,周少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惊疑。 他身边一个对古董略有研究的朋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明成化斗彩?真的假的?” 陈之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立刻接话,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方师傅说的是。周少,您看这……” 周少脸色变了几变,他再蠢也意识到,这个看似“茶农”的男人绝不简单。 能随口说出“明成化斗彩”并且让陈确如此态度的人……他家里虽然有钱,但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能接触到,有些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却在对上方霁那双平静无波,仿佛温和含笑的眼睛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方霁不再看他,对那Beta服务生温和地点点头: “去忙你的吧,这里没事了。” “序园从开业第一天起,员工录取就只看个人能力,不论性别。” 然后,他背起自己的竹篓,对陈之确略一颔首,便沿着回廊继续向茶坊走去。 周少铁青着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算了。”然后带着同伴,快速离开,甚至没敢再提那件“昂贵”外套和开除服务生的事。 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陈之确看着方霁离开的方向,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然后转身,恢复了他八面玲珑的老板模样,招呼着受惊的客人们。 山还是那座山,茶还是那些茶。 第2章 桃子成精了 隔天下午,序园的会客茶室。 茶香袅袅,方霁慢条斯理地烫着杯子。 山庄的总经理,一个干练的Beta女性,低声汇报:“周家的周历先生来了,带着周凛,等在楼下会客室。” 方霁“嗯”了一声,将冲泡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动作行云流水。 周历是周家的长子,和金佑世家谢家联姻的就是他的Omega弟弟周昶,而周凛就是昨天闹事的周少。 会客室内,依靠和谢家有关系在金佑狐假虎威多年的周老板面色沉凝,不见往日半分倨傲。 周凛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脸上还带着宿醉和憋屈的灰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见到方霁进来,周凛一愣,周历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笑容:“方老板,打扰了。孩子无知,昨晚在贵山庄胡闹,是我教子无方,特地带他来赔罪!” 说完,厉声喝道,“小崽子,还不过来给方老板认错!” 周凛看着面前昨天的茶农,咬着牙,上前一步,刚要开口。 方霁却先一步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抿了一口,眼皮都未抬一下。 “周老板言重了,” 他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年轻人,火气旺,可以理解。不过……” 他抬眼,目光掠过周凛,落在周历脸上,微微一笑:“序园庙小,恐怕容不下周少这尊大佛。令公子今后,还是去别处消遣吧。” 周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挽回的话,喉咙却像是被扼住。 序园背后是许家,上了序园的黑名单…… 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这损失,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方霁不再看他们,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袖口。 “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窗外,阳光正好,序园依旧静谧地矗立在半山,迎接着又一個华灯初上的夜晚。 序园。 坐落于京都金佑市东山脚下,有一处地方,几年前还寂寂无名,如今却成为一张无形的身份凭证。 作为金佑市世家新贵们的娱乐场所,不仅拥有原生态的茶山,自然风光,更有酒庄,马场等等在内吸引许多豪门子弟前来。 机场。 三个人正迈步走向出机口。 其中,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少年正笑嘻嘻地凑近身旁的人邀功: “叙白,知道你不爱喝酒,所以接风宴咱们沈上校特地为你定了现在金佑最炙手可热的山庄——‘序园’。” 他眉飞色舞,语气里满是得意,活像一颗蹦跳的桃子。 走在左侧被邀功的人,姣好的面容却没什么表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型是内勾外扬的狭长桃花眼,本应多情,可眼尾却锐利地微微上挑,抬眸时会变成微微的下三白,高山根连接着饱满的额头,为他增添了十足的贵气和攻击性。 叶叙白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的接了一句:“是你想去吧?” 某颗桃子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反而笑了笑:“就说你去不去吧!” 叶叙白利落流畅且自带傲然的脸上牵动了一丝笑意:“哪家的产业?” 能在金佑市站稳脚跟,不到五年便将产业做到如今规模,背后必定有豪门撑腰。这是常识。 站在一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伸手扶住差点踩空摔跤的江辰景,轻声补充道:“许家。” 听闻此言,叶叙白抬眼看向那抹鲜艳的粉色——不对,是江辰景旁边的谢书南。 他目光微凝,似乎在确认话中的深意。 “序园和永梅里的合作很深。”江辰景敏锐地捕捉叶叙白的表情。 叶叙白无声地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叶叙白等四人在专人的引导下,进入序园。 引路的侍者微微侧身,声音低沉柔和:“几位请随我来,小心台阶。” 路上粉色桃子揽着叶叙白的肩膀,语调飞扬,发出感叹: “能做上如今金佑最年轻的上校的车,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 走在右侧的沈司予闻言,目光扫了过来。他身姿挺拔,腰线紧实利落,双腿笔直修长,每一步都带着经过严格规训的、精准而沉稳的节奏感。 他薄唇微启,顺着江辰景的话下了结论:“嗯,你运气不错,让你蹭上了。” “蹭?你竟然忍心对着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说我蹭车?” 江辰景立刻戏精上身,哀叹着“人心不古”,从叶叙白肩上撤下手,转而向自己左侧的谢书南寻求安慰。 叶叙白与沈司予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一瞬,便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笑意,唇角不约而同地轻轻扬起。 沈司予侧过头,声音低沉了些许,对叶叙白说:“昨天老爷子那边有事走不开,否则我会去接你的。” “沈少校都屈尊当司机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叶叙白揶揄道。 “所以,沈少爷改名字吧,改成沈司机。” “啧,谢书南,你家桃子成精了。”沈少校淡定回头,眼神落在那颗粉毛上,一语道破。 谢书南那张毫无攻击性的、如水墨画般清雅温润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谁桃子成精了!这是本少爷拍杂志的新发型!粉丝们都说帅炸了好吗!” 嗯,顶流桃子炸毛了。 几人还在江辰景的插科打诨中前行。 就在这时,前方竹林小径的转弯处,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身影。 一个穿着一身与引路侍者相似的青灰色布衣,正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把长长的竹帚,极其不情愿地清扫着。 他动作缓慢,腰背甚至因为长时间的保持而显得有些僵硬。 走在稍靠前一点的谢书南随意瞥了一眼,只觉得这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他并未在意,目光正要移开,那清扫的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略微侧身避让,低垂的头抬起了一瞬。 就这一瞬,谢书南的脚步顿住,脸上的从容差点碎裂,化作有些的难以置信:“……周凛?!” 跟在他旁边的叶叙白江辰景沈司予也同时看清了那人的脸。 第3章 采茶小帅哥 周凛! 谢书南的表哥,周家是谢书南Omega爸爸周昶的母家,周凛是周昶哥哥周全的儿子,不过因为性格张扬跋扈,不知好歹,谢家一直和他们不怎么往来。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穿着工作人员的衣裳,做清扫工作? 周凛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的脸色在灯笼光下显得十分诡异,嘴唇紧抿,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屈辱和慌乱。 他似乎没有回应谢书南的声音,只是更快地低下头,将身体转向另一边,手中的竹帚重新开始机械地摆动,仿佛没看见他们。 谢书南有些不解,但本来就不熟悉,他也不想过多牵扯。 四人继续在侍者的带领下先进入了马场。 …… “周家已经穷成这样了?”叶叙白开口打破沉默 “……应该不至于。” 谢书南整理好大脑中的记忆,确定自己爸爸从未说过周家破产的类似消息。 “人长一张嘴干嘛的?!想知道就要开口问!”江辰景看着谢书南万年从容的笑脸有些僵硬,神秘兮兮的魅力一笑,转身向不远处的侍者走去。 …… 看着耷拉着脑袋,一脸挫败的回来桃子,有些尴尬的对三人笑了笑:“这里保密性不错” 余下三人了然。 接近马场。 “叙白,书南,来一场?”沈司予发来邀约。 “好。” 谢书南应声,叶叙白则摆了摆手。 两人下了观光车就去更衣室换服装,这时江辰景也开了口:“叙白,这里还有茶山,我们去看看?” “你不去看他们赛马?”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实在受不了马场的味……” 叶叙白笑了笑,和江辰景一起离开马场。 茶山并非连绵成片,而是序园深处一道独自兀立的坡岭,像被时光遗忘的独立国度。 山体是庄重的深黛色,土质并非凡品,是远从武夷核心岩区运来的、富含矿物质的风化石壤,寸土寸金。 一道引自更深山处的冷泉,被精心设计成极细的网状水系,如毛细血管般渗入每一寸土地。 “请稍后,二位的采摘师傅马上就来。”侍者对着两人微微鞠躬。 “不用了,”叶叙白望向某处,打断侍者,举步便走, “就他吧。” 江辰景顺着叶叙白的方向只看见一个一身素净的棉麻衣衫,在梯田式的茶垄间,几乎要与这满山青绿融为一体。 挺拔如修竹的身姿,微微俯身捻茶。 霍!是个小帅哥! 江辰景赶紧跟上叶叙白的步伐。 叶叙白步伐沉稳,径直走向那片茶垄。 随着距离拉近,那采茶人的侧影愈发清晰——素净的棉麻衣衫洗得有些发旧,却更衬得他身形清瘦。 他微微俯身,专注于指尖的嫩芽,动作轻柔而熟练。 江辰景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越发觉得这采茶小哥气质干净得与这茶山浑然一体,还有股说不上来的熟悉。 叶叙白在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直到对方似乎察觉到身后的注视,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里的茶,品质如何?”叶叙白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那采茶人闻声,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光线下,肤色是常年浸润在山野间的洁净,眉眼清隽,鼻梁挺秀,一双漂亮的鹿眼,眼瞳黑亮清澈,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 他看到叶叙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疏离:“懂茶的人能知道,这里的土质和水源都是特选的,茶叶内质很好,只是现在不是采摘的好时候。”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节奏感。 叶叙白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 “是啊,”叶叙白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确认, “毕竟,这是当初的必修课。” “当初”二字,像一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采茶人沉静的眼底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采茶人,或者说,叶叙白曾经的同学——方霁,握着竹篓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抬起眼,再次对上叶叙白的视线,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纯粹的讶异,眼里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浅的、带着些许无奈的笑。 “叶叙白,”他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 “好久不见。” “方霁?!真的是你!” 江辰景一个箭步窜上前,那颗粉色的脑袋几乎要凑到方霁面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的天!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身……在采茶?” 他话音未落,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和略带疑惑的询问。 “景崽,叙白,你们在看什么?找到什么稀世好茶了?” 是已经换好骑装,寻过来的沈司予和谢书南。 他们显然也被眼前这略显奇异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方霁脸上时,也同时愣住了。 谢书南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脸上也满是意外,他看了看方霁,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马场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个周凛。 今天在这序园,遇到的熟人还挺多。 然而,与江辰景和谢书南纯粹的惊讶不同,沈司予在看到方霁的瞬间,眼神里闪过的是一丝的了然,随即那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但真实的笑意。 “阿霁。难得能在这里见到你。” 方霁,和四人曾经是短暂的同学,性格虽然清冷了些,但是成绩优异,人长得好, 最重要的是,他和叶叙白曾经是一对。 可惜,是个beta。 方霁面对着多年不见依旧耀眼夺目的几人,轻轻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 他脸上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平静,对着后来的沈司予和谢书南也微微颔首。 面对众人的注视,尤其是沈司予那带着笑意的面容,脸上那抹无奈终于化开,变成了带着点真实温度的浅笑。 “没办法”,他先是对沈司予点了点头:“司予。这批明前茶快好了。 “江辰景,谢书南,” 他依次叫出名字,然后目光扫过眼前的人,最终落回叶叙白身上 “好久不见。看来今天,是故人重逢的好日子。” 他这句“故人重逢”,说得轻描淡写,却仿佛在几人心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司予,叫的真亲热。 第4章 故人重逢 叶叙白深邃的目光在沈司予和方霁之间转了一圈。 他刚才就隐约觉得,沈司予对序园的了解似乎比表现出来的要多,现在看来,原因在这里。 接着,方霁才转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江辰景和若有所思的谢书南…… 最后目光落回主导局面的叶叙白身上,坦然承认:“看来是瞒不住了。序园是我的。” 他顿了顿,随手将茶篓递给旁边一位悄然上前、显然是真正采茶师傅的人,然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从容地发出了邀请: “几位老同学既然来了,就别只站在这里了。不如去茶室?刚得了些不错的普洱生茶,算是……赔罪,也是尽地主之谊。”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叶叙白身上略有停留,最后看向沈司予。 沈司予微微颔首,对叶叙白几人道:“序园的名声不用多说,阿霁泡茶的手艺,比当时精进了很多,值得一品。” 江辰景看着气氛有点不对,立马发挥自己的作用: “好啊好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藏得够深的!今天必须好好‘审问’一下你!” 叶叙白看着瞬间反客为主、从容安排一切的方霁,没有说话。 “随意坐。”方霁说着,径自走到长案的主位跪坐下来,姿态舒展自然,那身棉麻布衣在此环境中丝毫不显局促,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充满了专注与宁静的美感。 炙香、鉴水、沐盏、斟玉:“……当年离开后我在家里的帮助下做了点生意,赚了些钱,然后回金佑开了序园。” 最后,奉君。 他用茶托将四杯茶一一奉至四人面前,声音温和:“请用。” 茶香袅袅,却仿佛凝滞在略显沉闷的空气里。 五年光阴,足以改变许多。 江辰景一头标志性的粉发比几年前更加张扬耀眼,毕业后,他秉承着不能浪费自己惊为天人的美貌,毅然决然的进入娱乐圈,如今他也成为顶流,言行间却还保留着几分少年心性。 他捧着茶杯,尝了一口桌上的抹茶点心,啧啧称赞:“方霁,你这地方真是绝了!比我拍过的那些古装剧的取景地还有味道!” “喜欢就好。这里随时欢迎你。” 比起五年前,方霁更加沉静,眉宇间褪去了残存的稚气,只剩下一种被世事打磨过的、内敛的从容。 这是叶叙白再次见到徐霁的第一印象。 谢书南放下茶杯,他如今在政界已是年轻一代国会议员中的翘楚,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愈发锐利且富有洞察力,只是待人接物更加圆融周到。 “序园的名声,我在圈里也时有耳闻。能将商业与人文气息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费了不少心。”话语里是纯粹的赞赏。 “为自己的爱好费心。值得。” 沈司予坐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只是气场比当年更为凝练。 他偶尔品一口茶,目光在几人之间不着痕迹地掠过,最终落在始终沉默的叶叙白身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叶叙白。 他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个字。甚至没有看方霁一眼。 他坐在那里,如同冰封的雕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面前的茶盏干干净净,他碰都未碰。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彻底的漠视,仿佛方霁这个人,以及这满室精心营造的安宁,于他而言,不过是空气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种沉默,好像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江辰景努力活跃着气氛,说起圈内趣事,谢书南偶尔附和几句,沈司予适时补充一二。 方霁则扮演着完美的主人,应对得体,言谈举止无可挑剔。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默契地绕开那个名字,绕开那五年空白,也绕开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中心。 直到话题被引到周凛身上。 那天当方霁下了逐客令后,周历怕得罪许家,说什么都要赔罪,然后就把自己的儿子留在序园做苦力,说什么时候消气再让周凛回去,所以周凛就被扔下来当苦力了。 当方霁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解释完周凛在此的原因后,茶室有片刻的寂静。 江辰景挑了挑眉,没再多评论。 “原来如此。” 谢书南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沈司予看了看时间,率先起身:“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江辰景和谢书南也随之站起。 叶叙白几乎是同时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迫不及待要离开此地的决绝。 他依旧没有看方霁,径直朝门外走去,步伐迅疾而冷硬。 “几位慢走。”方霁起身,送至门口,声音平和。 江辰景回头挥了挥手,谢书南颔首示意。 叶叙白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竹林小径尽头。 方霁站在门廊下,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维持的得体笑容一点点淡去。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廊下的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 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可当那个人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当那熟悉的气息只剩下冰冷的余韵,心脏深处传来的那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痛,依旧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 他缓缓转身,走回寂静的茶室。案上,属于叶叙白的那只茶盏,依旧空空如也,杯沿冰冷,映照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他从案旁木龛里拿起一颗的糖,塞入嘴中。 回忆起了曾经。 第5章 大哥说了不用省钱 六年前 十七岁的方霁终于住进了许家。 第一次踏入这座既熟悉又陌生、名义上的家。 一栋独栋别墅,精致而独特的装修风格随处可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世家独有的高贵与底蕴。 从雕花的门廊到挑高的穹顶,无一不在静静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金贵与非凡。 “阿霁,这是你的房间。”许越带着这个几乎每次都是在医院匆匆见上一面的弟弟,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许家父母在五年前意外早逝,留下了当时十九岁的许越和十七岁的许岑,还有十二岁的他。 方霁苍白的脸上有些拘谨:“谢谢大哥。” “好好休息,待会阿岑回来,咱们三个一起吃饭。” 方霁轻轻点头,进入了十七年来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自从六岁起被许家领养,他一直辗转于各种寄宿制的学校,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会被许家派人接他去医院,结束后就直接送他回学校,直到今天才终于住进了这个名义上自己的家,方霁躺在柔软的真丝被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阿霁,吃饭了。” 许越在门口的声音传来。 三人围着红木桌落座。 方霁抬头不经意地看了看他的二哥:“二哥。” 许岑微微颔首,作为许家次子,不需要继承所谓的大统,就在父母出事后十七岁的少年毅然决然的坚持小时候的梦想选择进入了部队,虽然没有穿制服,但军人的气质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不合口?是李姨做的不好吃?”许越看着弟弟细嚼慢咽,像是难以下咽,发出疑问。 方霁赶忙摇头:“李姨做的好吃的。” “从医院出来都这样。”许岑一语道破。 抽完血,会食欲不振。 方霁低下了头不语,又扒拉了几口米饭。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 “阿霁,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下,现在你已经回了家里,就去之前我们读书的学校,金佑的很多子弟都在那里学习,接下来你就去那里上学。” 那是一所以精英教育和高门槛著称的私立学校,许越看着脸快埋到碗里的方霁,抛出了一个消息。 或许是方霁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许岑看了一眼他瘦弱的身板,眼里的嫌弃太过明显: “如果不是你太弱了,我还是更希望你来军校。” 好。嘲讽他。 方霁看了看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和腿以及不太明显的腹肌?,有点自我怀疑,思索再三:“好的,谢谢大哥二哥。” “不用紧张”许越露出了自认为亲切的笑容:“有问题就告诉大哥,实在不行找你二哥,他超能打。” 被提到的许老二,立马散发s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淡淡瞥了眼许越,:“要试试吗?” 面对不可爱的亲弟弟,许大哥立马转移话题看向香香软软?的三弟:“阿霁,还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去永梅里买。不用给大哥省钱。” 说完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黑卡直接放到方霁的上衣口袋里。 “我们商量好了,以后每天你二哥只要没有紧急任务都会回来陪你,如果公司没事我也会尽量早点回来的,记住,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是一家人。” 方霁点头。 永梅里是许家外公许翰乾的商业综合体产业,据说是因为许翰乾和许家外婆高雯知相遇相知相爱于一个叫做永梅乡的地方,高雯知随夫迁至金佑后,虽然身处繁华首都,但心底却时常萦绕着永梅乡的旧影。许翰乾将妻子的这份缱绻乡愁看在眼里,便不惜重金,倾注全部心血,在金佑为她复刻了一个永不落幕的“永梅里”,只为慰藉她的思乡之情,让那段见证他们爱情开端的记忆,得以在现实中延续。 开学前的几天方霁听话的去永梅里购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总共花费275块。 又想着初来乍到以后要常常和许越许岑打交道,方霁准备给他们两个人买个礼物。 没错,用许越给的卡。 许越说了,不用给他省钱。 装潢奢华的腕表专卖店内,灯光被精心调校到最能衬托金属与宝石光泽的色温。 一位身着工作西装、发丝一丝不苟的资深导购,正微微躬身,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如同捧着珍宝般,将一枚皇家橡树系列腕表从衬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取下。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方霁不经意间扫过表盘的眼神,脸上立刻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专业与敬仰的笑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 “先生,您的眼光真是独到。这款皇家橡树‘Jumbo’超薄腕表,型号15202,可以说是我们店的‘传奇之始’,更是无数藏家的终极梦想。整个华国只有三只,现在也只剩下这一只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虚引,引导方霁的视线落在腕表的细节之上。 “您请看这标志性的‘Tapisserie’格纹表盘,”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表盘,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这每一格凹凸有致的立体纹路,都是由百年历史的古老机器精准压制而成,光线流转时,会产生一种独特的深邃质感,绝非普通印花可以比拟。” 他的话语不停,目光转向表壳:“这整表采用950铂金打造,您细看这打磨工艺——抛光的倒角与拉丝的侧面形成的鲜明对比……这是钟表史上最著名的超薄自动上链机芯之一,稳定、精准、纤薄如刃。您听——” “它的运转声,如同艺术品的呼吸。” “这款表不仅是对极致工艺的追求,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低调,却不失锋芒;经典,却永不过时。正如先生您给人的感觉一样,内敛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它仿佛就是为您这样品味卓绝的绅士量身定制的。能够拥有它的,不仅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品味与洞察力的证明。” …… …… ……空气有些沉默 “抱歉,我不了解这些,听不懂,” 两人相视几秒后,穿着休闲服的方霁满眼真诚: “但是我觉得应该能配的上我大哥,麻烦帮我包起来吧,谢谢。” 导购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切,声音压得更低,但是又看了眼方霁学生模样的穿着打扮,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先生,这款属于我们的顶级珍藏系列,公价通常在七位数区间,” “具体来说,根据近期市场行情,它的实际落地位于两百至三百w之间。当然,这种级别时计的价值不仅在于材质上……” 吧啦吧啦又讲了一堆 “您确定购买吗?我们可以为您调阅详细报价清单,并支持全球联保和私密交付服务。” 还是听不懂,方霁只想买个礼物而已。 再次得到方霁肯定的回答,导购拿着黑卡十分开心的去收款,然后询问:“请问尊贵的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方。” “好的,方先生,需要送货上门吗?” “直接给我就好。”听完方霁的话,导购将包装好的礼盒递给他。 方霁拿着东西,在继续寻找适合许岑的东西,后来找到了个和给许越差不多的礼物后离开。 他并没有注意到离开时,从那个奢侈品店里出来的几个身影。 第6章 白月光?不,是白月光兄弟 开学第一天。 方霁抱新领的课本,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 他身上着崭新的学校制服,布料挺括,剪裁精良,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刺,硌得他周身不自在。 这是他入这所云集了金佑乃至全国顶尖权贵子弟学校的第一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修剪后的清新与若有若无的香氛,每一口呼吸都在提醒着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他低头,只想尽快抵达教室。 "喂!站住。" 一个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方霁步一顿,抬起头,看见三个同样穿着制服的男生拦在了路中央,为首那人双手插兜,下颌抬得高高,眼神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 旁边有碎的议论声传来:"是赵家那个小儿子,赵铭……" 赵铭踱上前,像审视货品般绕着方霁走了一圈,然后猛地凑近他颈侧,夸张地深吸一口气,随即脸上露出混杂着嫌恶与得意的表情。 "哈!当是谁,这不是许家那个''有名''的养子吗?"赵铭退后一步,声音刻意扬高,确保周围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味儿都闻不到?我们学校现在的门槛已经低到连Beta都能随便进了吗?" 身后的个跟班立刻爆发出附和的笑声。 "铭哥你没搞错吧?真是Beta?" "看他我见犹怜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Omega小娇妻跑出来了!" "一个beta,被许家收养,就真以为能野鸡变凤凰了?"赵铭恶意的目光在方霁苍白清秀的脸上刮过。 "Beta该有Beta的自觉,混进我们的地盘,不觉得碍眼吗?"另一个跟班尖刻地补刀,字字句句都淬着毒。 而这还不够。 赵铭嗤一声,抛出了更恶毒、也更接近事实的炸弹:"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算哪门子的许家人?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许家连自家的姓氏都舍不得给,只能让你跟着那个入赘的养父,沾光姓了个''方''罢了。 怎么,以为披上层皮,就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周围的气仿佛都因这**裸的羞辱而凝滞。 所有人知道,方霁是因为与许家老夫人高匹配的骨髓,才被从育孤所带回来的"移动血库",一场**裸的交易。 "一个着许家施舍才能站在这儿的孤儿?"跟班立刻接话,鄙夷溢于言表,"铭哥,要我说许家就是太心善,什么边角料都往家里领。" 明明是价交换,他用自由和未来换许家老夫人续命,但在这些天生就站在云端的富家子弟看来,这已是许家莫大的"恩赐",是他方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各种目——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如同实质般钉在方霁身上。 他死死着怀里的课本,指节用力到泛白,嘴唇抿成一条倔强而苍白的直线。屈辱的热度灼烧着他的脸颊。 在这里与这些背景深厚的Alpha冲突,是自取其辱。 "怎么哑巴了?被我说中痛处了?"赵铭见他始终沉默,气焰愈发嚣张,伸手便用力推向方霁单薄的肩膀。 就在带着恶意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方霁的瞬间—— "赵铭。 一个清、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如同铁钳般,稳稳扣住了赵铭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瞬间痛呼出声:"嘶——!" "谁……赵铭吃痛,恼怒地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所有嚣张气焰如同被冰水浇灭, "沈…沈司予?" 方霁也惚地抬起头。 逆着光,一位身姿极为挺拔的少年立于身侧。少年五官俊朗深邃,眉眼间疏离,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淡漠地看着赵铭,没有明显的怒意,却散发着无形的、属于S级Alpha 的绝对压迫感,让周围所有的嘈杂瞬间死寂。 "学校什么时候成了可以划分地盘的地方?"沈司予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千钧重压。 赵铭揉迅速泛红的手腕,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辩解:"沈、沈少……我,我就是跟新同学开个玩笑……" "玩笑?沈司予微微挑眉,目光淡淡扫过赵铭和他那两个跟班, "以出和性别进行侮辱,进而肢体挑衅,如果这是你理解的''玩笑'',我不介意请你去风纪委员会,重新学习校规细则。" 由于这学校的学生都非富即贵,为了保持各路关系和平,学校创立至今一直存在着风纪委员会,就是为了杜绝违规事件发生,一旦被请到风纪委员会就说明离退学不远了。 而风纪委员会的管理者历代都是要有能力且身份尊贵的人才能担任。 金佑四子之一的沈司予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更是金佑沈家这一代的佼佼者,顺理成章的成为这一届学校风纪委员会的管理者。 "对、对不起!沈少!我们知道错了!" 赵铭吓得鞠躬,又转向方霁,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方霁同学!" 说完,带着跟班落荒而逃。 沈司予这才将目光转向依旧僵立的方霁,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声音比刚才缓和的问:"没事吧?" 方霁怔怔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快上课了,走吧。"沈司予不再多言,示意了一下,便率先迈步。 方霁深吸一口气,抱紧书本,快步跟上了那个挺拔冷峻的背影。 阳光穿过层叠的树叶,在沈司予的肩头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而在前方几步之外,另外两道同样出众的身影正等候着。其中那个一头黑短发,标准杏眼的少年——江辰景,正笑嘻嘻地勾着身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的谢书南的肩膀,大声夸赞着:"沈大少爷刚才太帅了!早就该整治那几个败类了!" 他望着前方那三个连同沈司予在内,如一种混杂着深切感激、难堪窘迫、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蔓延。 他也是个好人。 那是他十七岁灰色开学日里,最鲜明夺目的一笔。 也是他,与被称为"金佑四子" 的、立于云端之上的那几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除了那个人。 第7章 和白月光成了同桌 方霁所在的班级,恰好与金佑四子中的叶叙白、江辰景同班。 而沈司予和谢书南,则比他们高一个年级。 秉承最严苛的精英教育理念,除了顶尖的学术课程,学校也很注重学生"体魄、意志与领导力"的锤炼。 因此,每周都有一节高强度的"实战训练课",有时会安排不同年级的特定班级一同进行,而方霁他们班,就正好与沈司予、谢书南所在的班级有重叠。 这节实战训练课,也成为了方霁近距离观察那个传说中的小团体——"金佑四子"——的最佳窗口。 金佑豪门家族盘根错节,底蕴深厚。 而到了这一代,叶叙白、沈司予、江辰景、谢书南年龄相仿,家庭背景也旗鼓相当的四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被金佑的上流圈称为"金佑四子" ,更是年轻一代无可撼动的权力与力量核心的象征。 这种超然的地位与默契,在训练场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四人,如同一个完美无瑕的战斗单元,各司其职,又浑然一体。 无论是在复杂的战术演练,还是在极限体能挑战中,他们都以碾压般的姿态,成为整个训练场绝对的中心,吸引着所有或崇拜、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 而方霁,通常沉默地游离于这片由Alpha主导的、充满力量与汗水的世界的边缘。 作为一个Beta,他的体能和爆发力天生存在鸿沟。他大多是安静的观察者,或被分配执行一些辅助任务。 方霁会沉默地完成自己的部分,然后站在场边,看着那四道耀眼的身影在场地中央纵横驰骋,默契无间。 他能看到江辰景对沈司予毫不掩饰的信服,能看到叶叙白与谢书南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能看到训练结束后,他们之间那种外人无法介入的、由漫长时光构筑的绝对信任。 那是他无法触及,也从未奢望能融入的世界。 本周实战训练课的内容更换内容,双人协同障碍穿越与格斗基础配合。 当分组名单在大屏幕定格,看到自己名字旁紧挨着的“叶叙白”三个字时,方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周围隐约传来压抑的低呼。 与叶叙白一组,意味着最高标准的严苛,也意味着……全场焦点的无形汇聚。 方霁硬着头皮走到训练区。叶叙白早已等在那里。他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静立,便自成一道风景。 阳光透过训练馆高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浓密的黑发因之前的活动略显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却丝毫不显颓唐,反添几分不羁。 他眼眸深邃,此刻正微垂着,看向手中的训练指南,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如峰,薄唇习惯性地轻抿着。 似是察觉到方霁的到来,叶叙白抬起眼。瞬间锁定了方霁,让他无所遁形。 “准备开始。”叶叙白的声音低沉悦耳,没有多余寒暄。他率先走向第一个需要配合通过的高台障碍。 第一个动作需要叶叙白在下方向前冲刺作为助力,方霁借力跃上高台。 然而,在叶叙白骤然发力前冲的瞬间,那股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超出了方霁的预估。 他借力起跳的高度不够,眼看就要撞上障碍边缘,手腕却猛地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紧紧握住。 叶叙白反应极快,用力向上一带! 方霁只觉得一股稳健的力量传来,身体轻飘飘地被拉了上去,险险落在高台平面。 但或许是惯性使然,当方霁落地时脚下不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 直接撞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叶叙白为了拉他,自己也跃上了高台,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方霁的后背完全贴合着对方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实肌肉的轮廓和传来的灼人体温。 叶叙白的手臂为了稳住他,下意识地环过了他的腰腹,形成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 时间仿佛凝固。 一股清冽的、带着一丝紫罗兰叶混合檀木香的疏离气息——属于叶叙白的Alpha信息素,因这近距离的接触而变得清晰,霸道地侵占了方霁的所有感官。 方霁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小心。”叶叙白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气流拂过方霁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只环他腰间的手臂顿了顿,并没有立刻松开。 方霁能感觉到叶叙白胸膛的起伏,以及透过薄薄训练服传来的、同样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哇哦——”不远处,密切关注着这边动向的江辰景立刻发出一声夸张的感叹,毫不掩饰地吹了个口哨,“叙白,你这教学方式挺别致啊!手把手,心连心?” 谢书南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了然的笑意,轻声对身旁的沈司予道:“今天天气真好。” 沈司予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视线落在叶叙白那只依旧虚扶在方霁腰间的手上,没有反驳。 这些调侃清晰地传了过来,方霁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下意识地想挣脱。然而他刚一动,叶叙白环着他的手臂却微微收紧了些,阻止了他的逃离。 “别理他们,”叶叙白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比刚才更低沉了些,“你重心不对,刚才的动作我带你感受一次正确的发力。” 第8章 自闭儿童? 说着,他竟真的维持着这个半拥的姿势,引导着方霁的手臂和腰腹,缓慢而标准地重复了一遍发力技巧。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方霁的手臂内侧,带来一阵阵微小的电流。 方霁全身的神经绷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那个人身上,几乎无法思考。 叶叙白的体温,叶叙白的气息,叶叙白的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笼罩。 接下来的训练,叶叙白的话依旧不多,但指导却变得异常“细致”。 从障碍穿越的托举,到格斗演练时的手腕角度纠正,他总在最恰当的时机伸出手, 或扶,或拉,或引导。 每一次触碰都短暂而克制,却每一次都在方霁心湖里投下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而江辰景等人作为“氛围组”的,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或发出几声压抑的窃笑。 让方霁十分尴尬。 当课程结束的哨声响起,方霁几乎是立刻弹开,脸颊绯红,不敢去看叶叙白的眼睛。 叶叙白看着眼前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Beta,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方霁拂去了沾在头发上的一小块草屑。 “今天配合得不错。下次继续。”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朝着还在挤眉弄眼的江辰景等人走去。 方霁愣在原地,感受着发梢残留的、属于叶叙白指尖的轻微触感,以及那句算不上夸奖的“不错”,只觉得今天训练馆的空调,大概是真的坏掉了。 否则,为什么他的脸,会一直这么烫? --- 当班主任宣布调整座位,方霁抱着书包坐到叶叙白旁边时,他觉得自己可能撞上了幸运之神。 叶叙白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接下来的日子,方霁过得格外小心翼翼。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翻书都不敢太大声。 “你的笔记,”某天课间,叶叙白突然开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霁的笔记本, “第三行的公式抄错了。” 方霁低头一看果然写错了。 他淡定修改,耳根微红。 像这样奇怪的是不止一次。 方霁感冒的时候,桌上会莫名其妙出现一盒药; 他和数学题做斗争的时候,叶叙白会“恰好”在和江辰景讨论时把解题思路说得特别详细; 甚至有一次方霁忘带课本,叶叙白直接把自己的推过来,两人不得不凑在一起看同一本。 方霁向叶叙白表达感谢,叶叙白却挥了挥手说都是小事。 方霁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庆幸着自己的好运。 可叶叙白这些天却总在想为什么方霁不怎么和他交流,话都没主动说过…… 综合方霁的行为表现,金佑四子给出的结论就是 ……自闭…… —— 体育课,方霁因为Beta的体质在长跑中落后,正扶着膝盖喘气时,一瓶水递到他面前。 “补充点水分吧。” 方霁愣愣地接过,还没道谢,就听见叶叙白又说: “你好像不太爱和人交流。你是不喜欢说话吗?” “我......”方霁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习惯了在Alpha主导的环境里保持低调。 这时江辰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勾住叶叙白的脖子:“叙白少爷又在关心同桌啦?哎呀你这人真是矛盾,当初看人家被欺负,明明担心得要命,还非要沈司予去英雄救美,现在倒好,现在护花使者当的这么勤快了?!” 空气突然安静。 方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叙白。 “啊呀!说漏嘴了!” 叶叙白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冷冷地瞪了江辰景一眼,语气却难得带着局促:“……你话真多。” “你......”方霁轻声说,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江辰景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爆料:“方同学,其实你的好同桌叶叙白同学,那天他看见赵铭找你麻烦,本来想亲自上去的,又怕自己S级Alpha的气场吓到你这个‘自闭儿童’,非要绕个大圈子让我去请沈司予。说什么沈司予看起来比较‘亲切’? 笑发财了,沈司予那张冷脸哪里亲切了?” 叶叙白忍无可忍,一把捂住江辰景的嘴,对方霁说: “别听他胡说。” 但方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觉得这个看似高冷的同桌,更可爱了。 第二天,方霁在叶叙白桌上放了一小盆多肉植物。 “这是?” “礼物。”方霁小声说, “生日快乐!谢谢你......对我那么好,还有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谢谢。” 叶叙白盯着那盆毛茸茸的植物看了很久,久到方霁以为他不喜欢,正要收回时,他才突然开口: “谢谢,我喜欢。” 而教室内,方霁轻轻点头,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第9章 见家长? 半个学期悄然溜走。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周五,方霁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独自回家,旁边却传来叶叙白的声音: “等你一起。” 方霁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江辰景已经蹦了过来,亲热地勾住他的肩膀:“就是!阿霁,一起走嘛!听说你们家那片儿挺有意思的,带我们见识见识?顺便护送你这位‘重点保护对象’安全到家!” 他朝方霁眨眨眼,意有所指。 “刚考完,顺路走走,换换心情。”沈司予和谢书南已经拎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姿态明确。 方霁看着这架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只好被这四位“裹挟”着离开了学校。 沈司予的车子平稳地驶入一片规划整齐、绿树成荫的独栋别墅。与江家谢家的奢华庄园不同,这里处处透着一种悠然、规整的气息。 车子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停下,楼体方正,外墙干净,门口还摆着几盆长势旺盛的绿植,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就是这里了,谢谢你们。”方霁道谢,准备下车。 “来都来了,不请我们进去认个门?”江辰景笑嘻嘻的,眼神瞟向小楼, “我奶奶总说许岑哥带兵是一把好手,我仰慕已久,正好有机会拜访一下!” 这个理由带着对军人的天然敬重,方霁无法反驳。 叶叙白和沈司予的祖上更都是军队高官,他看向两人微微颔首。 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好,不过我二哥不一定在家,或者也可能在休息。” 打开门。 屋内装修简洁硬朗,以红木为主,桌椅线条利落,墙上挂着几张合影,空气中有淡淡的茶叶和实木混合的味道。 “二哥?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走下楼梯,穿着干净的军绿色常服衬衫,肩宽腰窄,寸头,眉骨下的桃花眼却十分锐利,皮肤是常年训练留下的健康小麦色。 下来的正是方霁的二哥,某特种部队的少校——许岑。 许岑看到方霁,刚毅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一瞬,但当他的目光扫到方霁身后那四个气质非凡、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少年时,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审视,尤其是在掠过叶叙白和沈司予时,带着军人特有的敏锐和考量。 “阿霁,他们是?” 虽然都是豪门子弟,但是许岑一直不怎么参加宴会,和这几个人也没怎么打过交道。 “许二哥好!”江辰景立刻站直了些,难得收起了几分跳脱,语气带着真诚的敬佩, “我是江辰景,常听我奶奶提起您!今天冒昧打扰,主要是送阿霁回来,顺便……也想当面表达对您的敬佩!” 他这话倒不全是借口,眼神里的崇拜是真的。 “许岑哥好,我叫沈司予。”站在江辰景身旁的沈司予也礼貌开口。 叶叙白和谢书南也纷纷礼貌问好,明显收敛了平日里的几分随意。 许岑的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叶叙白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语气平稳:“几位客气了,送阿霁回来,辛苦了。”他看向方霁,“阿霁,给同学们倒点水吧。” 方霁应声去了厨房。 客厅里,许岑的目光重新回到四个少年身上,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杆标枪。 “阿霁和你们关系不错,他从没有带人来过家里。” 这话听起来是随意,但配合着他的目光,更像是疑惑。“阿霁不是主动的人,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一时气氛有些停滞…… “因为方霁很好,独立,坚韧。” 两个非常符合军人审美的词。 听到叶叙白的答非所问,许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不再多言。 方霁端着水出来时,感觉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但又透着一股奇怪的和谐。 几人喝了水,江辰景还真像模像样地问了些部队里无关紧要的趣事,许岑也挑着能说的简单答了。 沈司予谢书南偶尔穿插几句。 短暂停留后,四人起身告辞。许岑和方霁送到门口。 “路上小心。”许岑对几个少年说道,目光再次落在叶叙白身上,“有空可以再来。家里,永远欢迎懂得欣赏‘坚韧’的人。” “一定。” 看着车子驶离,方霁松了口气,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许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这一辈的几个,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看着叶叙白他们离开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尤其是那个姓叶的小子,眼神很正,是块好料。” 回程的车上,江辰景长舒一口气:“我的天,许二哥这气场也太强了!我感觉比见我父亲还紧张!” “不愧是带特种兵的!” 沈司予专注路况:“的确很正派。” 叶叙白看着窗外,回想起许岑那审视却最终带着认可的目光,以及方霁在属于他的领地里那放松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次突击拜访,像一次无声的考核,也像一次正式的引见。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