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 直聘太子妃》 第1章 初遇 大雍,京都,醉仙居后院。 夜,漆黑而冰凉。正月的风裹挟着冰雪消融的寒凉,扑簌簌地打在张月芽那皴裂的脸庞上,粗糙而雀黑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冻红。她搓搓手,往角落里丢了一枚石子,只听见细微的一声“啪”,小猴子九崽从院墙上跳下来扑进她的怀里。于是一手抱着九崽,一手把背后的包袱转至胸前,九崽也会意般用双爪攥住包袱。随着轻快的口哨声响起,一人一猴徒手攀至三楼的窗前,然后双腿猛地一蹬,她们都跳进了黑黢黢的房间里。 张月芽,(牙牌上记载的)化名方唯,江湖人称“神偷方猴儿”,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她六岁起就开始跟着师父方寒闯荡江湖了,方寒担心小女孩儿独自在外会有危险,便教给她许多闯空门的技巧。而她也牢牢记住了那句:一般采光不好的高层房间很少有人住,如果宵禁过后还没人入住,便可以放心住进去。 月芽眼里闪着光,嗅了嗅房间的空气,心道:老板倒也心细,这么偏僻的角落也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的。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心情好极了,抱着九崽摸黑找到床铺,将包袱里的杏仁分给九崽,道:“臭崽子,姐姐先睡了,你吃完果子后就安安静静地睡觉吧!” 一人一猴躲进被子里,卸下一天的疲惫,摆成一个大字,就迅速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人听见现实里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做出判断:三个人,听脚步声是往这边来了,其中还有一个练家子。 于是翻身起床,草草整理了被子,就捂着九崽的嘴躲进了衣柜里,九崽知道主人这是发觉了危险,于是也很配合地屏住呼吸并躲进对方的怀抱里。 不久,老板娘柳媚儿领着太子魏樘和他的侍卫秦狗娃来到房门口。 娇俏的柳媚儿一手掌灯,一手推开房门,娇滴滴地撒娇:“主子,房间都备好了,您有什么事儿,只管让那顶上的家伙传达就好。” 魏樘点点头。秦狗娃接过灯盏后就拔出长剑,然后走到房间里逡巡一番,等他走到衣柜前,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也没有其他动作,便退出去跟魏樘低语了什么。 魏樘闻言用扇子拍拍狗娃的肩,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月芽死死攥着九崽的爪子,她明显感觉到外面的人已经知晓了她的存在,但是他们为什么表现地一切如常呢?还没来得及想通为什么,就见一柄长剑破门而入,剑端冒着寒光落在自己颈侧,外面的人一转剑,柜门轰一声响直接被劈成两半。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只是一个闯空门的小贼,而且还什么都没有干呀!”月芽推开破柜门,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一旁的九崽有样学样跪了下来,它的嘴里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 魏樘掌灯远远地打量了月芽一番,见对方只是一个衣着破烂的瘦弱“小哥”,于是道:“哈哈,狗娃,放下刀,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啊?”狗娃呆呆地答道,但是手上的剑还是架在月芽的脖子上。 “一个梁上君子,不,梁上小子而已。哈哈,有了,狗娃,梁上小子就应该呆在房梁上,你把人绑到顶上去吧!”魏樘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接着他将包袱里的一根长绳扔给狗娃。 “是。”狗娃接过长绳就将一人一猴绑了起来。 “小子,看好了,这是飞刀,会将你身上戳个窟窿眼的飞刀。”魏樘玩味一笑将飞刀掷向月芽。 月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但看到飞刀飞向自己,下意识地一蹬腿,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便躲过了飞刀。长绳在空中转呀转,九崽吓得嗷嗷直叫,月芽委屈巴巴地大喊着:“公子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猴子要养,所以才闯空门得罪了您……” “闭嘴,”魏樘冷冷道。一人一猴闻言迅速闭嘴。他又朝月芽扔了几枚飞刀,见对方一一躲过,才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偏生要学什么溜门撬锁的勾当,看来,必须要把你交给官府了。” “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月芽道。她突然想起了方寒,如果方寒在,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这般欺负。 魏樘拿起一枚飞刀,准备刺断长绳,忽闻房顶上传来一声声猫叫。于是抬手吩咐狗娃道:“把她们交给媚儿吧。”说完飞刀破空而出,精准地划断了长绳,“嘭”月芽和九崽重重地倒在地上。 狗娃架着长剑示意月芽跟自己走。月芽乖乖跟着他往楼下走去,这会儿终于得了空,她小心翼翼地转动双手碰了碰九崽。九崽会意,不断地朝主人靠近,然后从空隙处往下一滑并用嘴叼着长绳,尖利的牙轻轻磨着绳子,那一刻,月芽也摒住了呼吸。 一楼,柳媚儿正在算账,看到狗娃拉着一个小姑娘走来,便妩媚一笑:“哟,弟弟,这是谁呀?” “这是在公子房间抓到的一个小贼,公子很生气,他让你把人交给官府。” 柳媚儿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也不妖里妖气地说话了:“是,四子儿,把人关到柴房去,明儿一早就把她送交官府吧!。” 四子儿正在擦桌子,闻言急忙从狗娃手中接过长绳。他一边走,一边顺手将自己腰间的抹布塞进月芽的嘴里。 到了柴房,月芽无力地依靠在柴垛旁,等四子儿离开后,她“呸”一声吐出口中的抹布,道:“九崽,快点咬。” 九崽点点头,使劲扯开已经断裂的长绳。绳子彻底断了,她急忙抱着九崽道:“你先出去探探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九崽闻言从窗台上一跃而出,四处观察一番,便返回来拉着主人的衣角示意一切安全。一人一猴利落地翻出窗户,再翻出围墙,等终于离开了,月芽在心里暗骂道:混蛋、王八蛋、小兔崽子,你等着,我神偷方猴儿一定会偷了你的家,偷得你连裤衩子都不剩。 等骂够了,心里突然感到失落:师父,你到底在哪儿呀,离了你,小猴子被人欺负了,而且被人欺负地好惨。 慢慢走着,夜色更深了,凉风吹在她破烂的麻布衣服上,吹得她恍了神。 她初入京都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又想起在城门口施粥的司夫人,司夫人富贵而慈祥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娘亲敬重佛主,主张日行一善,也常常带着月芽一起给难民们施粥,她很喜欢娘亲,但是一场大火让她永远和娘亲分离了…… 就这么无意识地走在夜色里,殊不知暗夜里有一双眼睛正不远不近地跟踪着自己。 那双眼睛是魏樘派来的。魏樘在心底觉得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儿怎么可能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呢,但听到侍卫说那个小孩儿的轻功极好,和狗娃相比,也不会太差。于是招招手道:“你派人盯着吧。” 等人离开后,他翻看了下月芽留下的包袱,入目是一件云雁纹的散花锦,再翻翻,里面是一张张印有晋安县衙公章的良民证,将这些良民证放在烛火前,细细打量一番,笑着对狗娃说:“狗娃,你看看这些假文书,这做得多真呀!哈哈,等解决了慈善堂的事儿,你替本宫试试那个小孩儿,他如果是能够做出假公文的人才,那必须得把他留下!对了,司雅晴那小妮子是不是要回来呢?哈哈,真没想到,她居然是本宫一直想要找的江州草石子,哈哈,哈哈。” “是。”狗娃答道,他看着正抬头傻笑的小主子,不由得想起哥哥野娃先前说的话:殿下真是疯了,说要找什么会造假、会造谣和会变脸的人才。 夜,悄然而逝,月芽走着走着,不自觉走到了城门口,等她彻底回过神,城门口的大钟已经敲响,钟声穿过晨曦,唤醒了一个个赶路的行人。 一人一猴愣愣地站在茶棚旁边,直到一缕缕热烟飘到她的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件破衣裳根本抵御不了这冬末的寒冷,此刻她只希望能有一口热乎的饭菜让她的胃暖一暖。 “小孩儿,夫人让我给你送份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如果你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去城西的慈善堂试试,那边有让人免费住宿的棚子。”扎着双髻的小丫鬟递给月芽一碗热粥。 月芽抬头望向对面粥棚的司夫人,见对方正在一碗一碗的盛着粥,于是笑着回头对小丫鬟说道:“谢谢姐姐,也谢谢夫人了。” “没事儿。”小丫鬟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月芽把粥递给九崽,再看看忙碌的司夫人,又想起路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多善良的夫人呀!但是她的女儿司雅晴却是克夫克父克兄的命,唉!” “那姑娘到了及笄之年吧,也要回家了,听说司夫人这次施粥就是在提前为女儿积福了。” “啧啧,这女孩儿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唉,还有谁敢娶她呢?” “人家是司大将军的千金,还愁嫁吗?你们这些人真是闲的,整日没事儿,还替大将军操心了……” 月芽对嚼舌根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她对司夫人很是感激,于是,每次路过寺庙时,她都会进去虔诚地跪拜并替师父和司夫人祈个福。 第2章 笨蛋钟殊 夜,依旧幽深而寒冷,这是月芽在京都呆的第二个夜晚,她在一处破烂的瓦房里烧着热水。 九崽安静地呆在一旁,灰烬里的土豆逐渐散发出香味,它便兴奋地围着火堆跳来跳去,脖子上的金项圈发“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 等热水烧好了,月芽也顾不得吃饭,就直接去洗澡换衣服,拿着九崽顺来的两件衣裳,一件是华丽的对襟大袖衫,另一件是很常见的薄棉袄,她想也没想就换上了薄棉袄,然后抱起还在吭哧吭哧啃土豆的九崽就往附近的长乐赌坊赶去。 赌坊外,揽客的小厮拦住了月芽:“小哥儿,赌坊不允许带动物进。” 月芽懒得搭理他,只是低头对九崽说道:“臭崽子,你去附近逛逛,我进去玩会儿。” 九崽将头埋进她的胳膊里,嘴里不住地发着“哼哼”声。这是它在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抗议,但抗议无效,它还是被放在了地上。 月芽进赌坊是为了快速赚钱,为了找到师父方寒,她必须得准备一大笔钱来委托镖局。 方寒离开晋安已经有三年了,他离开前只给她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有要事急需离开,若是三年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便直接离开吧!”待他离开后,隔壁的郑姥姥收留了她。因为方寒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每次离开时都会留下相同的书信,所以她也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只是偶尔想起对方,就会学着对方的摸样,或躺在银杏树上高举酒壶饮酒,或安安静静坐在书桌上绘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郑姥姥因病卧床不起,月芽便主动伺候在她的病床边,有一天,姥姥拉着她手怜惜道:“唯儿,你还是去找方寒吧!他离开之前和一个人说起什么,张家庄的大火没那么简单,哪怕是涉及到皇家,他也要将一切调查清楚。” 那一刻,月芽感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随着手剧烈的颤抖,一股刺痛感袭来,她只好紧紧攥住郑姥姥的手。她很想去找师父,但眼前的情况下,她也绝对不能抛弃郑姥姥…… 记忆回笼,月芽直直地望着赌坊的牌匾。直到听见极其细微的一声:“哈哈,鱼备好了么?”她才缓缓转身,就见小厮们纷纷朝一群年轻公子迎去,公子们身披各色绮绣,戴珠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 。 哦,看来今日的赌局是有人设下的局呀!她突然来了兴趣,决定还是进去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人设计了。 赌坊里,月芽跟着那帮公子哥儿往最里面的桌子走去。就见那桌主位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将左臂枕在赌桌上,然后将头枕在左臂上,右手懒散地弹着一个象牙制的筛子,他懒懒地问道:“哼,今个儿兄弟们可备好了财物吗?我可是带来了小膳食的地契,你们可带来什么庄子什么铺子的地契吗?” “钟殊,众所周知,我王城是金身罗汉投胎转世,风口浪尖行船祖宗,不跟我一船,准翻。因为哥几个怀疑你之前总赢有猫腻,所以特意找我来陪你玩儿。” 钟殊吹吹手上的幸运筛子,不屑道:“随你。” “各位,我李业手气总是不太好,所以,感觉赌地契玩得太大了,我还是退出吧?”李业惨兮兮地望向钟殊。 “不行,不行,都说好了生死一局,你可不准逃呀!录事儿,上生死契呀!”一群人大声地起哄。 吼吼吼,这到底是谁在给谁设局呀!月芽看热闹不嫌事大,眨眨眼,然后死死盯着录事的眼睛,这时候,录事的眼神不自觉转向李业,李业微微点头。 “钟公子,你这火一直很好,我们好想和你一起投注呀。”老赌鬼们看见有人签订赌契,便不自觉地围了上。 赌桌旁聚集了好些人,录事一手摇着筛子,一手轻轻敲击卓沿三下。 “我赌大。”钟殊挑衅地望向王诚,并象征性地把幸运筛子投了出去。 王城笑笑,道:“豹子。”说完就把一枚铜钱扔了出去。 傻子,这钟殊真是一个傻子,这儿也真的是一个黑赌坊呀,我还是不要玩了吧!月芽转身往外走去。这赌坊四处都有眼睛,其间钱财虽多,但她绝不能去盗窃,因为盗窃行为的存在会坏了赌坊的口碑,而赌坊的人也真的会因此而断人手脚。 等出了赌坊,她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看来赌博不适我呀,这京都可比晋安恐怖多了,啊!师父,你到底在哪里呀? 正在她愣神间,九崽叼着个虾灯奔向她。抱着九崽往破屋走去,在经过一个暗巷时,背后传来一阵骚乱,一群年轻人追上来问她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脑袋在流血的年轻人?” 月芽认出了这群公子哥儿,不禁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慢慢抬手指向左边的那条街道。 待确认公子哥们走远了,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堆满稻草的木轮车。 “喂,那帮公子哥儿可不是傻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月芽睥睨着钟殊,因为厌蠢,便不自觉伸脚踢了对方一脚。 钟殊捂着脑袋道:“救救我,我把这个玉佩给你。” 月芽细细打量手中的玉配,青玉雕成的玉佩透着幽幽的冷光,指尖轻抚能感受到玉面上精细的云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吼,古董呀!月芽放下九崽,将钟殊扶了起来,道:“我除了回家的路也不认得其的路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钟殊虽傻,但也知道那帮小子绝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没有按赌约交付地契,赌坊的人也不会就此罢休,现下这种情况,倒不如跟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回去吧! 两人一猴艰难地回到了破屋里,钟殊忍不住道:“咦,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你嫌弃的话就回去挨揍呀!”月芽一把扯开他里衣的袖子,然后简单地帮人包扎一番。 “嘶,小孩儿,明日我回家后再派人给你送些谢礼来吧!” “呵,你不是输了一个铺子吗?怎么还这么穷大方?” “你也在赌坊吗?我输的是那块地,并没有输了房契。” “是呀,傻子钟殊,那些人和赌坊的录事合谋骗你,你居然还傻傻上当了。” “啊?” “把你的筛子给我。” 钟殊虽然有所顾虑,但还是将筛子交给了对方。月芽随手将筛子扔到自己身后。钟殊很是心疼,也顾不得地上很脏,直接趴在地上找了起来。 “四!” “啊?” “四朝上,我听出来的。” 钟殊摸到了自己的筛子,因为火光太暗,他看不清筛子,只得用手去摸,啊,居然真的是四。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傻子,这么远,我哪里听得出来?我是将四这一面朝上,然后确保扔的时候筛子没有转动,”月芽的话半真半假,“我练了三年的筛子就可以随意控制花色了。” “啊,这样啊,”钟殊也顾不得脏不脏了,垂头丧气坐下,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方唯。好了,我困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月芽摸摸躺在地上的九崽,然后一个翻身跃到房梁上。 夜,寂静而悠长,钟殊枯坐在地板上,一夜无眠,只是无聊地翻动着快要燃尽的柴火。 第二天,钟殊早早抱着着九崽并唤醒月芽:“方唯,你愿不愿意跟哥混呀,哥保证,只要哥有一口吃的……” “哦,你只要保证能给我钱,给我好多好多钱,我就认你这个哥。”月芽开玩笑道。 “好。” 月芽闻言从房梁上跳下来,提着钟殊给的玉佩在眼前晃了晃,心道:这玉佩够付镖局的定金了,跟着钟殊混应该也可以赚到尾款。 两人一猴一起到了小膳食酒楼,就见王诚带人围住了酒楼,钟殊刚想上前理论,一个温柔但有力量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诚儿,你这是和殊儿闹了矛盾吗?”司夫人向王城,她依旧穿着朴素,但是眉眼间的从容与温和依旧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啊,司夫人,”王诚恭敬地拱手行礼,“钟殊用地契作注,与我们兄弟相赌……” “胡说,分明是你们和赌坊的合谋,给我下套。”钟殊看见小姨出面了,知道王诚他们不敢为难自己了,也就气势昂扬地冲了出去。 “你之前一直赢,赢得我们裤衩子都要没了,我们也没有怀疑你动了手脚呀!你可不能这么污蔑人。”一个公子说道,王诚拉了他一把,但这句话却引发了众怒,其他公子皆愤怒地喊道:“对呀,对呀。” 司夫人看着钟殊头上的拙劣包扎很是心疼,但一想到他如此不成器便还是敛了笑容道:“殊儿,把地契交给王诚,芙儿等会儿监督表少爷去看大夫。” “小姨!” “诚儿,这地界儿是归了你,但店铺依旧是殊儿的,你总不能围了铺子不让殊儿做生意吧!” “切,他会做生意吗?别像那酒肆,茶肆的,全是赔本的买卖。”一个公子不屑地说道。 王诚急忙拉住那人,然后对司夫人行礼道:“夫人,惊扰了您很是不好意思,我这就带人离开。” 司夫人望着王诚一行人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奇怪,这王诚是成安侯府的庶子,几个商贾公子的游戏,怎么会牵扯到这个小纨绔呢?回头看看钟殊,不由道:“殊儿,我不惜动用将军府的关系替你保住了家产,可你就是这般经营的?” “我,我……”钟殊愧疚地低下头。 月芽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道:傻子,不过在他手下寻些谋生的活计倒也可以。于是她拦住前去就医的钟殊道:“我还有事儿要处理,你告诉我我需要干些什么,然后今晚我在哪儿找你。” “你就跟着我,当个干杂活儿的小厮吧,额,今晚的话,你就直接去找城西钟家,就是卖酒的那个。”钟殊笑着道,“我府上的那些老东西都是按照父母的安排各司其职的,我身边也缺一个好使的心腹。” “好。” “哎,等等,本来我应该请你吃饭的,额,小五,给我兄弟打包些早点。” “好嘞,现在有刚出炉的芙蓉糕,小兄弟,你看可以吗?” “好。” 一旁的九崽听到有糕点吃乐得围着两人直打转,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哒哒的响声,月芽嫌烦就一把把它薅到了自己的怀里。 等用过早膳,月芽拿着钟殊送的玉佩细细打量一番,本打算典当玉佩换些钱的,但自己随身带的身份证明只有那块牙牌了,那些应急用的良民证都落在醉仙居了,这般想着,又想起把自己绑在房梁上的少年,不由得破口大骂:“混蛋、王八蛋、小瘪三!” 等骂完了,心情好了,突然又蹦出了一个鬼点子,于是抱着九崽找到了致远镖局。 她选择致远镖局是经过一番调查的,昨天她混迹于乞丐堆里,遇到一个乞丐就给人些钱,然后跟人打听各个镖局的情况,经过几番对比,她选择了没有官府势力干涉的致远镖局。 “小哥儿,你是要托什么镖?”小厮问道。 “在下是城西钟家的小厮,我们家少爷想给司夫人送幅画,便让我寻一位画家,那个画家叫什么舍予先生,好像是江陵人氏。” “啊!有他的画吗?” “有,卖画的人说过他一直在江陵卖画为生,三年到京都考试,然后就没有回江陵了。”月芽把方寒的画拿了出来。她把画绣在里衣里,为了寻人这才特意拿了出来。 “没有题名?” “是,这是他随手画的,据说是送给亲戚的。”月芽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好。您到这边签订镖书吧!” 等签完镖书,她直接把钟殊送给自己的玉佩交给了对方。 没想到一切都进展的如此顺利,兴致正好,于是抱着九崽往各个书画铺子走去。 其实她到各个画铺看画也是为了找方寒,自从郑姥姥离世后,她就到方寒的朋友那儿打探消息,她从晋安找到江陵,才找到一幅满是方寒风格的画,只是收藏画作的人说那是“舍予先生”的画,又经过多方打听,打听到了关于“舍予先生”的消息。尽管种种消息都证明那不是方寒画,但她依旧坚信那就是方寒画的。 月芽一天的行踪都被背后的眼睛盯着并且汇报给了魏樘,魏樘闻言笑笑:“总感觉本宫和这个小孩儿颇有些缘分呀!” “主子,那这一镖我该如何处理呀?”致远镖局的总镖头林牧之问道。 “交给下人去办就好,你还是关注一下慈善堂的事儿吧!” “是!” 是夜,将军府。 司夫人忧心忡忡地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司大将军,她道:“我就想着等雅晴回来后就让她和钟殊一起去我娘家住段时间吧,正好大哥一家都是读书人,二哥一家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如此氛围,也可以感染两个泼猴一番。” “夫人糊涂呀!雅晴回来后必须在家中好生将养着,不然别人怎么说她,哦,司家那丫头一回家就被爹妈赶了出去……”司大将军不再多说,司夫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殊儿呢?” “你就知道他们钟家人想吞了他,那你能保证二哥一家不会觊觎殊儿的财产。” 司大将军说完也感觉自己的画不妥,但司夫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成安侯府。 成安侯也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儿,他捶胸顿足地骂了王诚一通,骂完还不忘感慨:“竖子毁我,竖子毁我。” 也因此,王诚被罚跪在长廊上思过。夜深时,侯府嫡子王斫一把薅着他的衣领说道:“整钟殊的事儿是镇北侯府的小子提出来的吧!傻子,我调查好久才发现长乐赌坊是他的产业,他丫的净挑动些没脑子的人搞事儿。” 王诚闻言脑子都转不动了,这事儿怎么会牵扯到镇北侯府呀? 第3章 司雅晴和荆小小 钟殊真是个笨蛋呀!月芽跟在钟殊身后一次又一次的感叹,但是他继承了这么多店铺,又是如何维持支撑下来的呀! 月芽入住钟府的第一天,厨房的孙大娘带着她到房间,一路从大门走到后院,只看见四五个埋头翻土的仆人,孙大娘笑道:“我们这院子里也就七个下人,都是老爷给少爷留下的心腹,唉,都是老人了,除了关心少爷吃了没,穿暖没,也无法其他作用了,你十三岁,少爷十八岁,也算是同龄人吧,也可以更好地知道少爷的想法。” 月芽一个人流浪江湖惯了,江湖人的坑蒙拐骗她了解,但这种充满人情的关怀,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的谈话,于是点点头。孙妈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有些怜惜地说道:“哟,孩子,你这也太瘦了些,你这皮肤,唉,你好好干,我们这儿的伙食和待遇还不错,这过过个两三年,保准你长得白白胖胖的。” 她呆呆地看着孙大娘,又想起郑姥姥总是怜悯地看着自己说:“唯儿呀,你多吃点,别给姥姥省米,那地主家的田多着勒,我可以捡到的米也多哟。” 想着想着,眼泪涌了上来,忽然后面传来一个欢悦的声音:“小老弟,你真的来了,给,这冻疮药你收着,走走走,哥带你去铺子上看看。”钟殊抱着九崽跑来,感觉他兴奋地快要都飞起来了。 “少爷,你怎么这般不庄重,还是先让方唯换身新衣裳吧!”孙大娘道。 “好好好,弟弟,你动作快点。” 月芽换好衣服,一身粗糙的褐色棉袄,再配上一个脑袋的帽子,就是一个苦命小厮的模样。 钟殊一手抱着九崽,一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各种坚果来投喂九崽,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先去酒肆看看吧,你会不会喝酒呀!我们钟家的酒哟,讲究一个绵软悠长,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胡人的烈酒……” “是,我师父也喜欢烈酒,喝完后就凭着感觉随便涂涂画画。” “这么爽的吗?你会画画不,我就想着给酒楼里安些屏风,特别是那种美人屏风,到时候,美人美食美酒,岂不快哉?” “我会画端庄大气的仕女图,应该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妖娆妩媚的风格吧!” 钟殊闻言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月芽,一把搂住对方道:“弟弟,你太懂我了,但是妖娆妩媚的要留在房子里,端庄大气的,正适合酒楼,这样,等会儿到了小膳食,我给你工具,你画一幅,若是画的好,我从你这儿预订一百幅。” 月芽一边推着钟殊,一边道:“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自有用处。”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酒肆,钟殊整理好衣服后一脸严肃地听着老活计汇报,等听完汇报完后,他把厚厚的账本递给月芽道:“拿好。” 就这样,两人又一起到了几家茶铺和酒楼,月芽抱着几本厚厚的账本,一脸嫌弃地看着躲在钟殊怀里的九崽,心道:臭崽子,真是有奶就是娘。 终于到了小膳食,钟殊对小五说:“这是方唯,你给她买些画布颜料,方唯,你就在楼下帮我画美人图。” “好。” 之后钟殊接过账本和一个老活计往二楼走去,月芽则坐在柜台前和曹霜大眼瞪小眼。曹霜是个妩媚的姑娘,她一边抚摸九崽,一边娇滴滴地调戏月芽道:“弟弟,你跟着钟殊可得机灵点,他是个头脑发昏的,特别容易被人骗。” 吼,钟殊果然是个令人担忧的笨蛋呀!月芽有点想笑。 “请问,这儿是在招人吗?”荆小小站在店门问道。 “招呀,招个厨房打杂的,不过也需要会炒菜,小弟弟,你这么瘦,轮得起大锅吗?”曹霜拿着绣帕,扭动着腰肢向小小走去。 “我擅长做川菜,家中开过店,另外,我是个姑娘。” “哈哈,川菜重调味儿,老板也是重视不同地域的菜色,所以给你个机会,用后院的那口锅炒四五个小菜,花椒、麻椒、姜沐子需要的话喊活计拿,记住你千万不能进厨房。”曹霜对小小是男是女不感兴趣,但见到对方衣着整洁干净,心中很是喜欢。 “好。” 月芽有些听不懂方言,见小小穿着男装,明白她应该也是刚来京都的,穿男装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她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子,看样子也是个常常干活儿的人。思绪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就听见小五欢乐的叫声:“方老弟,画布和颜料买来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哦,帮我舀一桶水,另外把两张桌子拼接起来。” “好嘞。” 一切准备就绪,小五帮月芽研墨,月芽提笔那一刻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表情严肃,眼睛死死盯着笔,手中的笔流畅地滑动,一幅美人图很快就完成了,小五看着图,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是曹霜,不由得大喊道:“哎,这是曹霜姐!” 曹霜正摇着铃铛引导九崽跳舞,九崽大幅度摇摇晃晃着,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哒哒的响声,她被逗得哈哈大笑。听见小五喊自己,本来还挺烦的,但看到月芽画中的自己,不由得感慨道:“这是我吗?太美了吧!月芽,可以把这张画送给我吗?” “等少爷看过了你就拿去吧!” “呀!方弟弟,你给不可以给我也画一幅。” “小五,画上有个美人是赏心悦目,但画上有个糙汉子,不敢看呀!不敢看呀!” 月芽看着曹霜和小五嬉笑,抱起九崽,摸摸它那鼓鼓的肚子,愤恨地捏了一把。 “霜儿,打包一盒枣泥山药糕?,还有一壶雕花,对了,晚上城东王家的菜还是去现场做吧。”一个油腻的声音传来。曹霜急忙扭着身子往柜台赶去,小五也意识到快要到午膳时间了,急忙道:“我们把画放柜台上吧!” 这时钟殊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月芽的画,不由地惊呼一声:“等等,别动这画,弟弟,往上面提个名。” 月芽闻言拿起笔往画上写着名字,她刚写完一笔,就听见钟殊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啊啊,毁了呀!毁了呀,弟弟,你倒底会不会写字呀,你写字也是靠画的呀!” 月芽放下笔,道:“我识字,但不喜欢写字。” “啊!”钟殊抚摸着画,双手颤抖,简直要哭了,“为什么呀?” “横平竖直,太拘束了。” “靠,一百幅美人图你来画,你就住在这儿画!我要养一个画师出来,不过,美人图上不准写字,不准写字!” 小五和曹霜看着钟殊歇斯底里的摸样不住想笑,就听见小小道:“姐姐,菜做好了,我把菜放哪儿呀?” 曹霜道:“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一个大胡子的叔叔让我炒了十碗菜,说什么十全十美,然后我只好备了两个菜。”小小道。 钟殊有些惊讶,十全十美是城西陈家预订的菜,方大厨怎么会让一个小孩来代做呢? “少爷,这是小小,想来厨房帮工,我让她去炒菜的。没想到方大厨会让她备菜。”曹霜急忙解释。 “没事儿,菜端来,我先尝尝,做得好,就留下来吧。” “那个厨房说晚上有预约,许多菜都不能给我用,所以我只能做了馄饨和拌面。” “把你做的十道菜端来,客人订的菜必须由厨房的人做,曹霜,小五,你们都去帮忙。” “好。”小小、曹霜、小五齐声道。 十道菜一一被端了出来:清炒虾仁虾仁晶莹剔透,搭配青豆和胡萝卜,色彩鲜艳,味道鲜美;红烧狮子头肉质鲜嫩,酱汁浓郁,入口即化,香气四溢,令人回味无穷;清蒸鲈鱼肉质鲜嫩,汤汁清甜,配上姜丝葱段,味道鲜美至极……钟殊叼着根牙签大拿拿地坐着,当他看到第一盘菜时急忙端正坐好,并对月芽道:“弟弟,坐下一起吃吧!” “不用,我先去喂九崽。”月芽觉得钟殊对自己热情过头了。其实,钟殊的这种热情是正常的,十八岁的少年,身边都是一些年过半百的仆从,想找人聊天,可他们却一遍一遍地规劝自己要好好经营生意,这谁受得了?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同龄人,他能不热情吗? 钟殊吃美了,也不顾及什么家规要求了,一边扒饭,一边对小小说:“你先在我这儿帮厨一个月,适应的好的话,直接转正,对了,会做点心吗?” “只会做些简单的面点。” “好,去小厨房找周大娘,让她教你做,教学期间你做的就直接带回家吃吧!” “好!” “你是外地人吧!有住的地方吗?没有的话就住后院,曹霜小五他们都住在后院。” “好。” “对了,厨子都要有一套适手的工具,你让小五,不,让曹霜带你去买厨具。” “好嘞!” 月芽坐在门外喂九崽,越来越多的客人走进店里,浓浓的菜香飘了出来,油烟味儿使月芽感到不适,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不久,钟殊出来寻她:“弟弟,小小做的菜,我只吃了两道,你进去吃点儿,剩下的留给小五、曹霜他们。” “好” 钟殊闻言抱起九崽道:“我下午就来构思屏风的摆放,美人图你也要画起来了。对了,抽空陪我去看看那些屏风吧,也好知道画幅的大小。” “一幅画多少钱?”月芽扒拉着九崽的爪子,也不着急去吃饭。 “十两银子一幅,十两银子够一个农户活一年啦。” “穷大发,你把这儿的地都输出去了,怎么还那么破费!” “哈哈,你信不信成安侯府的人会主动把地契还回来?” “啊?” “这就是几个侯府公子的相互算计,哼,真正想要这地界儿的不是王诚啊!”钟殊惆怅地望着天空。 嗯?钟殊不傻?月芽实在不知道这些富家公子的心思,也懒得去探索,就直接抱着九崽去吃饭了。 小小做饭好吃,但月芽一闻到油烟味儿就想吐,几年的饮食都是清汤寡水,猛然接触到油腻的菜,内心深处很是抗拒,于是扒了两口饭,就饱了。 午时已过,客人离开了,活计们忙碌地收拾着,钟殊拿着酒楼的布局图写写画画着。月芽拿着毛笔伫立在画布前,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的画笔也迟迟不肯落下。 “怎么画不出来?”钟殊突然问道。 “没有参考!” “啧,你知道城外的满蹊园吗?初春时迎春满园,正是公子小姐踏春时,怎样,想不想去看看?” 月芽刚要答应,忽然听一个活泼的声音:“满蹊园呀,我要去!” “雅晴!”钟殊急忙往门口跑去。 “表哥,明天和我去看看姨母和姨父吧!” “好好好,”钟殊看着眼前这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可是又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于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钟殊闻言看看她手中的马鞭,明白了什么,问道:“你又是一个人骑马跑回来的?” “是,我先在你这儿住几天,等我及笄那日再回家吧!”雅晴傲娇地把手中的马鞭丢给钟殊。 “好好好,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呀,你对住宿和饮食有什么要求。” “我要大书柜、大书桌和好多好多的话本子。饮食嘛,清淡点就好!”雅晴随手将一个丝织的包袱放到了桌子,钟殊亲自为她搬来椅子,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继续道,“你要的书我写完了,不过你为什么要针对长乐赌坊呀?” “还记得林湘那小子吗?就是镇北侯府的二公子?他欺负小女孩儿,我和雅阁揍了他一顿,这么多年了,他还在记仇,这不,我爹娘一死,他就收买了我的弟兄们,然后他们一起通过赌博的方式来骗我的财产。” 月芽在一旁很是无聊,于是在一旁的宣纸上画着小猪。因为雅晴是司夫人的女儿,所以她还是多看了那个姑娘一眼,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披着明黄色的斗篷,戴着帽子,看起来灵动而活泼,而且她的声音高亢而明亮,很是让人欢喜。 她画得正起劲了,吃饭的小猪、睡觉的小猪、以及放屁的小猪、一个个都跃然纸上。 司雅晴无意间瞥到了那幅画,于是兴奋地靠近月芽道:“你会画小人儿书吗?” “啊?” “就是默画,几笔画成人物和动物就构成一幅画,然后多画几幅画就是一个故事了。如果别人看不懂,你还可以在画下面写上解说。”雅晴越说越兴奋。 这边月芽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钟殊幽幽开口:“拉倒吧!她写字都是靠画出来的。” 第4章 又见混蛋 啊啊啊,司雅晴简直是个疯子,她怎么不像司夫人那般娴静优雅呀!月芽这般想着,她简直要被雅晴折磨疯了。雅晴自从看到月芽的画后就一直缠着她说要合作写书,这使她烦不胜烦。 两人刚见面的那个夜晚,雅晴换上一件墨绿色的竹纹长衫,戴一顶黑色飘巾,作男子装扮。 钟殊见状扯下她的帽子,看着她锃亮的脑袋,一股酸涩感涌上他的心头:“司雅阁那个混小子,他自己丢了,凭什么害我的妹妹受苦。” 雅晴好想说一句“哥哥没事儿,我一直都有收到他的信”,但她没有说,只是笑笑道:“哥,带我。去长乐赌坊呗,他们那么欺负你,我要给你报仇。” “你还俗了吗?就敢破戒!” “什么戒律清规能困得住我司雅晴,你知道我的性格的,你不带我去,我就挨个儿给王诚、李业、林湘套麻袋,然后把他们揍一顿。” 钟殊闻言顿感额头上的伤口愈发痛了,思考一番,觉得这小姑奶奶真干得出套麻袋的事儿,可是王诚或许还在想如何归还地契,但林湘呢?林湘会放过自己吗?唉,算了,还是带她去吧,就算我不带她去,她也会偷偷去的。 “好,不过你得老实点。” “带上方唯一起去吧!” “你还在想着出默画吗?” “是呀,你不是也想开书局吗?所以你要留好方唯呀!” “好吧,”钟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帽子紧吗?要不找跟针把帽檐缝紧一点?” “你快点去找方唯呀!” 钟殊找来月芽,雅晴看着月芽把九崽交给曹霜,兴奋地想去抱九崽,九崽见状往曹霜背后跳去。 “赌坊里面不准带动物。”月芽道。 雅晴看看月芽,嘟嘟嘴道:“好吧!” 三人一起赶到长乐赌坊,赌坊的小厮看见钟殊,调侃道:“爷,今个儿比武,来了不少有功夫的人,您可不能玩儿赖哟。” 钟殊懒得搭理他,雅晴却摇着扇子问对方道:“怎么赌的。” “我们赌坊设擂台,参与者打败我们的师父即为胜。”小厮解释完看着这三个“瘦小”的年轻人,嘲讽道,“你们不适合参赛,看看热闹,参与台下的赌局就可以了。”这些小厮仗着主家是侯府少爷便也很是嚣张 “不是,万一你们的大师第一局就败了,那不是很丢人。”雅晴问道。 “赌局设到宵禁前一刻钟,而且我们有三个大师,可以多次设擂台。”小厮坦言相告。 “走吧。”雅晴眼里的兴奋都要掩盖不了了。 “走什么走,你该不会想上台吧?”钟殊拉着雅晴的衣袖问道。 “她上台,我们俩可以赌她输,然后会有很多人赌她输,额,这样我们都赢不了多少钱。”月芽笑着调侃道。 “走吧!雅晴,你不是懂武术吗?我跟着你下注。”钟殊笑着道。 三人正往里面走,王诚一行人从后面认出了他。 “哟哟哟,这是谁呀,是毁约的钟公子呀!”一个人起哄道。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王诚还在想怎么把地契还给钟殊,听见这群公子哥的笑声不由地心生厌恶,他想到王斫的话“侯府的儿子就应该承担起侯府的责任,你自卑割裂,主动与侯府划开关系,把那群挑拨离间的外人当朋友,可是你真的有分清自己人和其他人吗?”于是喊道:“钟殊,那地契掌握在我手里,我拿着不安心,有时间我们唐唐正正的比试一次,你必须靠真本事从我手中赢回去。” “好嘞!”钟殊并不回头,他举起雅晴的手摇了摇。 昏暗的赌坊里燃起一盏盏煤油灯,擂台上的所谓大师正穿梭于木桩之中,他的步伐敏捷却又扎实有力,他的掌上动作更是于无形之中给木桩以致命性地毁灭。 台下人头攒动,许多跃跃欲试想要上台挑战的人见此也不由得放弃了上台的心思。而更多的人是为了参加台下的赌博而来,他们本来叽叽喳喳地商量着该怎么买,现在看了这么一场表演,反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嘈杂的声音使月芽稍感不适,不由得捂上了耳朵,雅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拍拍钟殊,示意他看看月芽。钟殊见状靠近她问道:“你还好吗?要不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月芽摇摇头,凑近钟殊的耳朵说道:“台上那个人惯常使用左腿,他的左腿可能积劳成疾了,但是他不知道,你把这个消息散播给想要参赛的人,我帮你挑选能打赢他的人。” “哎,你们在说什么?”雅晴大声问道。 “你去不去报名?”月芽大声问雅晴。 “好,走吧!”雅晴直接挤出人群。月芽钟殊一起跟了出去。 “雅晴,别胡闹。”钟殊急得拉住了雅晴。 “我不是要参赛,我只是想告诉参赛的人,那个人惯用左脚,如果束缚住他的左脚就有可能会赢耶。” “是,希望今天报名的人中有个能打的。少爷,你在这儿算是熟脸了,还是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了。”月芽和雅晴不谋而合。 “接下来,我们就分开行动吧!”雅晴找到知己一般拉着月芽就跑。 雅晴和月芽来到报名参赛角落,那个角落灯火明亮,参赛的人都在那儿候场,月芽一边观察着每一个参赛的人,一边拉着雅晴演戏道:“少爷,你不能参加这个破比赛呀。” “哼,我是明轩武馆的少当家的,不应该借这个机会宣传一下我们武馆吗,还有,那个什么武学宗师,呸,左腿关节有隐疾,还敢出来唬人。” “喂喂喂,少爷,你是参赛还是不参赛呀,不参加不要瞎哔哔。”负责登记的人凶神恶煞地吼道。 “不参加,不参加,我们少爷太小了,”月芽拱手给人道歉,继而转头对雅晴说,“少爷,不要太引人注意了。快走,藏到人群中去。” “好。” 两人混到观赛的人群里,这时,参与比武的人一一上台亮相,而赌坊的人则拿着筹码和账本四处邀请赌客们下注。 “买那个林镖头吧!”月芽对提醒雅晴道。雅晴也很是信任她,拿出一锭银子就下注了。 等下注完成,比武开始,第一场由林牧之攻擂,攻守双方相互行礼,大师双手握拳直攻林牧之面门而去,林牧之后腿一步并出拳挡恪,两人相距很近,大师一面出拳,一面出腿,动作快得令场下众人发出阵阵欢呼。林牧之一面闪躲,一面大力挥拳,一面出脚狠踢对方的左腿。 “唉,那个林牧之是不是当过兵呀,他出拳完全没有章法,看似很莽,实则是把每一次的对战当做生死之局,这样他必须死磕,他的每一步都是冲杀死对方而去的。”雅晴道。然而四周太过喧嚣,月芽并没有听到。 “哎哎哎,就这一脚,踢他膝盖,好,林镖头赢了,林镖头赢了。”钟殊大喊着举起自己手中的筹码,他原本不打算下注的,但是李业几人下注后还不忘挖苦他,他很生气,于是随手买了一注。 李业等人看着钟殊高兴的摸样很是生气,谁知下一秒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雅晴用衣摆包着一大堆钱走来:“原来有那么多人被大师唬住了,他们都下注大师赢,哈哈,所以我们才能赢这么大一笔钱呀。” 月芽跟着走来,她也不忘补刀:“我们投了一锭银子就赢了这么多钱,少爷你投了多少?” “我就扔了一吊铜钱,赢了,但懒得兑换了,算是我给林湘赔罪的,你们告诉他一声,我之前多有得罪,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想方设法地算计我了。” 众人错愕地望向他,他给了雅晴一个眼神,三人径直往外走去。 “表哥,我想把这些钱捐给慈善堂去,听说那谢老板积善行德收留了不少流浪的小孩儿。”雅晴说道,还不忘抽出几张银票送给了月芽。 月芽闻言愣在原地:“雅晴姐,你还是把钱给司夫人吧,她为你祈福,整日在城门口施粥,这种看得见的慈善才是真实的。” “怎么呢?”钟殊问道,他感受到了月芽声音中的颤抖。 “我见过一种人牙子,他们拐女孩子是为了肮脏的交易,拐男孩子是为了培养小偷和乞丐。我可能是有些应激,但是……”月芽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实在是不想多说了。 钟殊和雅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揽住。 “好,弟弟,我回家后也会继续施粥一段时间的,要不要一起去?”雅晴急忙转移话题。 “哎,我经营这么多的铺子,应该,应该能赚好些钱,你们若是想行善积德,找哥出钱就好!”钟殊想让月芽知道,她有了生存的根基,不用再有些莫名的担忧。 “表哥,你还是多找点年轻人帮你打点各个铺子吧!” 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安静的巷子里,寒风吹过,一个人影从篱墙上翻越而下挡住三人的去路:“小孩儿,你们身后跟着好些尾巴,你们就没一个人知道吗?” 月芽紧紧攥着袖子里的短刀不说话,钟殊急忙挡在两个小孩儿的前面,雅晴却轻轻松松道:“林镖头,你帮我们把人解决了,对吧!” “是,三个蠢东西,耍些小聪明,当心被人不知不觉地除掉了。”其实,林牧之说错了,这三人不是因为蠢而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了,月芽是被往事所困而分了心,钟殊与雅晴却是因为太过关心月芽而忽略了周遭的动静。 “谢谢。” “对了,三位,我家公子邀请三位到点翠别苑一聚,几位何时有空?” “后天。”雅晴道。 “好,不过,钟少爷,你为何要找画圣舒岚呀?舍予先生,这舍予不就是舒字么?”林牧之说完就直接翻身离开,徒留花痴的雅晴、怔住的钟殊和恐惧的月芽还在原地。 “哈,雅晴,明天出门还是多带些人吧!月芽明天你先休息一天!”钟殊道。 “好,我感觉还没玩尽兴呀,走走走,我们去找小小姑娘给做些菜,然后一起喝个尽兴吧!” “你怎么知道她做的菜好吃?” “我吃了她做的斋菜呀!” “走吧!” 月芽始终认为那些画是方寒画的,所以她感到恐惧。直到回到酒楼,九崽扑通一下跳到她的怀里,她才稍稍平静。 “曹霜,小小姑娘在吗?”钟殊问道。 “不在,厨房的人都去城东王家了,这眼看着就要宵禁了,他们估计不会回来了,现在就只有小厨房的嬢嬢们在准备明日的点心。”曹霜懒散道。 “算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呀!” 三人告别后就各自回房了,后院的房间狭小黑暗,月芽躺在这密闭的地方感到呼吸困难,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小声对九崽道:“臭崽子,姐姐要一个人出去一趟,你要乖一点。” 九崽配合地呜呜两声,她便再次翻窗翻墙。 大雍的宵禁时间是晚上九点,九点之后除非你有官府颁布的通行令,否则别想出门。 为了躲避官兵的巡查,她一路飞檐走壁,也因此,她看到一个黑衣人翻墙进了致远镖局的后院。 看来是同道之人呀!可是她没有穿黑衣,没有蒙面,也没有溜门撬锁的必要,堂堂正正地绕到前门,敲门,告诉守门的小厮她要找林镖头。 林牧之也光明正大的在前厅接待了她。 “镖头,我是来问舒岚的事儿。” 林牧之压根不搭理她,自顾自喝着茶。黑衣装扮的魏樘从偏厅过来:“你不知道他是舒妃的兄长吗?” 月芽看到魏樘的那一刻心中暗骂一声混蛋,噌一下站起身,袖子里的短刀也滑了出来。 “放下刀呀!另外,是我的人帮你找到人的哦。” “主子,你们聊,我先走了。”林牧之拱手行礼。 “你是?” “我是木堂,是这间镖局背后的人。如你所见,我可以调查到很多东西。比如舒家的地图,舒家的关系,以及画圣的江湖传闻。”魏樘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摞舆图。 为了不表现自己对舒岚的过分关注,月芽还是生硬转开话题:“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我没想找你这个梁上君子呀!我只想找江州草石子,哦,就是司雅晴,司大将军的女儿。”魏樘笑着望向月芽。 “哦。” “你轻功不错嘛,刚刚远远感到背后有个人,是你吧!”魏樘笑着摇摇自己手中的图,然后随手抛给月芽。他本来想知道那个假造的公章是不是月芽制成的,但他还是不信任月芽这个瘦瘦小小但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老江湖”。 “谢谢,尾款明天我会送来的。” “不用,找到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国舅爷还是很容易的。另外,你的钱来历正吗?”魏樘笑道,他的笑容让月芽感到瘆人,于是她在心底又把魏樘骂了一顿:混蛋、王八蛋、小瘪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