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渡》 第1章 初见 白布随风飘扬,一群身穿丧服的竹取家人在道路两侧,远远望着逐渐远去的棺椁。 僧人俯首诵经,超脱逝者的亡灵。 竹取野无趣的靠在凉亭中,身边都是竹取家人的哭泣声,他喝了一口酒,视线却不在葬礼上。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花瓣簌簌打在那人雪白的斗篷上,清风撩起斗篷,露出少年白皙的侧脸肉。 一颗泪珠自那柔软的白色上滑落,被太阳光闪烁出晶莹的光亮,落在泥地上。 泪滴落到心底,漾出震撼的涟漪。竹取野双眼微微瞪大,他想要靠近少年——蓦地,一阵裹挟着哭声和樱花的风吹过,粉樱从树上落下,自地上卷起,如一阵花雨淹没过纯白的少年,也迷住了竹取野的眼睛。 当竹取野再度睁开双眼,少年早就不在了。只有一枚小小的花瓣落到他的杯中,轻轻的晃荡。仿佛刚才的少年只是他的一场梦。 竹取家的樱树上,一直黑猫灵活的越至石墙,它回头,琥珀色的眼睛澄澈如水,转眼间消失不见。 …… 主宅是每任竹取家家主居住的地方,上任家主竹取洵死后,由他唯一的弟弟竹取野继任家主之位。 身为竹取家的侍从,应当做到忠敬主人,不论主人是何人,不论主人的好坏。 夕凪雪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一只小猫。 他静静的躺在从前竹取洵给他做的猫窝里,就着月光给自己舔毛。颈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原本有些凌乱的黑色毛发被他一点一点舔顺,在月色下泛着漂亮的银光。 舔完毛发后,夕凪雪蜷缩成一小团,铃声停止了,他默默消化白日的悲伤。 “吱呀——”住宅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夕凪雪抖落两下耳朵,没有理会。 这是一个无比安宁的夜晚,他愿意为了这样的安宁与陌生人分享庭院。 大不了一会跑走就是了。 可他不搭理别人,却有人要来打扰他。 夜里的铃虫发出规律的鸣叫,竹取野带着白日的酒气,在夜里推开陌生新家的大门,看到一只鸠占鹊巢的小黑猫。 小黑猫闭着眼,在一团柔软棉絮里安静的休憩,毛发在月夜下泛着荧荧的白,像传闻中的精灵。 竹取野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了黑猫,刚想要触碰它的毛发。 咻—— 三条长长的红痕留在了竹取野的手臂上,他看向漆黑的主宅,黑猫在被将要触碰的一瞬飞一样的跑了进去。 一下子消失不见,就像白天的那个少年。 手臂处的伤痕说不上来是痛,比起在战场上受过的伤,这种程度说是伤口甚至有些丢人。 比起痛,更像痒。 竹取野站起来,缓缓向主宅走去。 黑猫的踪迹很好找,匆匆的银铃声透露出主人的烦乱,想必是他打扰到猫咪的休息了。 原谅他吧,竹取家太过无趣。这里的风也柔和,水过无声,连夜晚都宁静的难以忍受。 银铃声止,他停在房屋门前。 那是谁养的小猫,上来就要抓人,不管是谁养的,从今晚起就是他的了。 竹取野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 柔美的月光自被用力撬开半扇的窗户中,尽数倾泄到少年**的身体上。 少年肤白胜雪,一头短发柔软乌黑,清冷冷的银辉渡到他身上,像给他蒙上了一层纯洁神圣的纱衣。 少年看到他,神情慌乱,琥珀色的眼睛水润。 下一秒,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轻巧的黑猫,跳过木窗,不知去向。 竹取野慢慢蹲下,捡起地上被主人慌忙中丢弃的衣物。 说是衣物,其实不过是不知从哪里乱扯下的一块白布罢了。 上面还带着些许温热,他先是轻轻的抚摸过这块布,感受手心的柔软。随后将布料狠狠攥紧,抵在胸口处,想要阻止那点可怜的热度流逝。 刚刚的男孩与白天随樱花不见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柔软,纯白,脆弱,哀伤。 哪里是黑猫,分明是妖精。 …… 夕凪雪化作黑猫,在林间飞速的穿行。 他不懂刚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摸他,更不懂男人为什么还要追他。 简直有病。 竹取洵告诉过他不可以被别人知道自己可以变化成黑猫,他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好,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可就在今晚被一个陌生的人看见了。 应该没有关系吧,他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估计过不了多久男人就忘记了。 他跑着跑着,直到数不清的树木在身后远去,终于累了,停靠在新的树木前,喝小溪里的水。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他身边的萤火虫,夕凪雪继续低头,舌头却不再卷水。 等到萤火虫飞过他的脑袋时,他突然一跃而起,伸出两只黑爪子飞扑向可怜的小虫子。 小虫子慌乱的飞啊飞,小黑猫就开心的追啊追。 这回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被别人追是个什么感觉了。 发着光的小虫子乱七八糟的飞走了,夕凪雪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看着虫子飞的越来越远,越来越高,要高过了沉默的月亮。 虫子消失不见了,黑猫再也抓不到它了。 夕凪雪突然就难过起来,不论是白日未被消化干净的悲伤,还是刚刚被短暂遗忘的恼火都再次浮上心头。 他环顾四周,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色,他跑进了林子的深处。初春的山林没有多少叶子,树木们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丑的要死。 在这里别人可能会迷失方向,可是他不会,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猫的原因。 因为竹取洵还在等他。 为了回到竹取洵的身边,小猫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不管是在光秃秃的山林,还是在布局复杂的竹取家。 可是没有竹取洵了。 山林虽然没有了叶子,可山林还是那个山林,就像虫子还是虫子,黑猫还是黑猫。 可竹取洵不再是竹取洵了。 在寻常的一天,竹取洵忽然变得很冷,然后有一堆人过来摸竹取洵的脸和手。夕凪雪被挤在外面担心的不行,他想告诉他们竹取洵不喜欢被人摸来摸去,他只能被我摸来摸去。 可没有人在乎他是怎么想的,那之后竹取家突然变的一团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人们上下奔走,连平日里经常给他鱼吃的姐姐都不理会他了。 再然后,竹取洵就变成了比那天身体还要冷的棺材——他知道那是棺材,姐姐告诉他了。 夕凪雪后知后觉的知道,竹取洵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有风吹过来了,初春夜晚的风还是很冷。他甩了甩身体,随便找了一个树桩蜷缩起来。 他困了,已经很晚了。 往常这个时候竹取洵会给他讲些冗杂无趣的故事,他听得不认真,竹取洵也不在意,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 现在,他突然很想再听一听那些无聊的故事。 黑猫蜷的紧紧的,这样风就进不来,伤心也出不去,沉沉的睡着了。 [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 第2章 银铃 烛光影影绰绰,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 昏暗的书房中,一只手正在翻阅典籍,在翻到某一页时,那只手终于停了下来。 “哼……” 古老的书籍蒙上了一层陈旧的历史感,竹取野摩挲着指尖薄薄的纸页。 他终于找到了,传闻中只有妖精才能打开的: “——雪中渡。” 桌案上,一枚银色铃铛静静的躺在一旁。 泛黄的书页中,寥寥笔墨层层缠绕,勾勒出一片水上雪国。 沉默的雪雾里,妖精站在那里,透过大雪,穿越古籍,静静看着竹取家的主人。 …… “我为什么要带上这个东西?很不方便诶。”夕凪雪从竹取洵腿上跳到桌案,原地绕了一圈,眼睛一直盯着后腿上的银铃铛。 他动一下,银铃就响一下。他觉得好玩,连跑带跳绕了竹取洵一圈,铃铛就跟着响了一圈。 等夕凪雪玩够了,竹取洵才把小猫抱回到腿上,“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啊。” “找到我?” 夕凪雪不解,“可我经常来找你玩啊。” 竹取洵却说:“你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当听到铃铛声响起,我就知道你还在我身边。” 夕凪雪仰头,任由竹取洵轻挠自己的下巴。他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太过舒服,周围的一切不知何时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竹取洵的脸不再清晰,像被阳光晕成了一团绒绒的羽毛。 羽毛的深处轻轻蠕动,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叮铃” 银铃摔落发出脆响。 “——阿雪,我找不到你。” 夕凪雪惊醒过来。 他呲牙咧嘴起身,却一个不小心从树桩上翻了下来。 刺眼的阳光亮的他睁不开眼睛,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回忆起刚刚的梦境,梦中的许多事他都记不清了,唯有梦醒前竹取洵的那句话,像惊慌的涟漪,扰的他久久不能平静。 夕凪雪慢慢的爬起来,他睡得太久了,爪子无力软趴趴的,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懊恼的想,都怪昨天那个男人,不然他也不会弄丢最喜爱的铃铛。 他要去把铃铛找回来。 …… 竹取家世袭荣华,家族历史源远流长。可没有多少人知道,第一代的竹取家人不过是偏远岛屿的上以砍竹为生的贫民。 岁月与倒下的竹子一同逝去,竹子越来越少,孩子却越来越多。终于在某一天,一个竹取家的男孩站了出来,他骗走母亲的嫁妆和妹妹的糖果,带走父亲留下的镰刀,穿过危机四伏的山林,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海,却倒在了雪中的平安京。 他被人丢到山野,濒死中,纷扬的大雪里,来自雪国的妖精出现在他面前,轻声问:你是谁? 男孩瞪大眼睛。 后来的世人都知晓,竹取家的第一任家主是个战场上的天才,传闻他如有神助,有他在的战争敌人都将化作冰冷的雪水。 他在这里早早生根,却在晚年发芽,不久后就突然逝世,临终前,他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 这句遗言被千百竹取家族的后人传颂,其中含义早已不知遗失多少,到了今天已然成为一种象征的存在。 那声音苍老无力,却透露出惊人的偏执:去很远的北方,寻找雪国妖精的故土,那里有着名为雪中渡的存在—— 珍贵的宝藏,就在其中。 年迈的家主颤抖着,交出手中刻有纯白雪莲的短刀。 竹取野接过短刀,神社的巫女身着红衣,为年轻的家主跳起祝福的舞蹈。 斑驳的兵刃承载着数百年的传承,历史的风尘却无法掩盖纯洁的雪莲,莲纹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竹取野回头,腰间银铃叮当作响,他举起象征家主的短剑,一众竹取家人虔诚合掌。 沉寂许久的铜钟被敲响,悠远的钟声绵延天际。 众人轻声低吟,古老的祝歌与钟响交汇,舞者用力挥舞衣袖指向新的家主,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汇集到神社最高处的男人身上,带着祝福,带着窥探。 “则川大人。”黑衣男人半跪在地上。 “说。” “派去探查的人除了属下外全被打晕了。家主大人让属下告诉您说,如果再有下次,家主大人就要……砍断祖祠外的老树当柴烧。” “啪!”茶杯被重重的摔到桌上,“荒唐!真是翅膀硬了,真以为成为家主就没人能管的了他了吗!” 神社外,名为“则川”的男人闻言紧紧的绷住脸,他的左脸自眉毛到眼睛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此刻也跟着胡子微微颤抖。 黑衣男人将头压的更低,半响,犹豫说道:“大人,飞鸟井家的人来了。” 握住茶杯的手指猛然收紧,树荫下,竹取则川的神情被阴影遮盖住,晦暗不明。 …… 夕凪雪从树枝上跳下来,抖落身上的灰尘,从竹取家一路跑到半山腰的神社。 原本他先回到了竹取家,但翻遍了主宅都没能找到铃铛。他猜测是男人拿走的,可是他连那个男人也没找到,晴子姐姐都不见了,还差点被怕猫的大娘用扫帚打。 哼,也就竹取洵不在她敢这么嚣张,要是竹取洵还在…… 他晃晃脑袋,不再去想。 与此同时,远处半山腰的神社中,悠悠的钟响传来。 他听了半响,朝山里跑去。 这座神社坐落于远处北岚山的山脚下,初代竹取家主建立起神社后,为其就地取名为北岚神社。 不同于竹取家附近秃成一片的山林,北岚山的春天以漫山遍野的樱花与山茶花闻名,远望过去,整座山就像一片连绵的花海。 夕凪雪向神社前进,跳上屋顶,越过高墙,跑进花海中的北岚山。 一道快到模糊的黑色影子雀跃的穿梭在粉白交织的烂漫山花中,浓郁的花香交错沁人心脾,夕凪雪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身后飞快闪过的树影和朝他迎面吹来的纷飞花瓣。 方才被扫帚驱赶的不快因眼前的美景被一扫而空,他跳着触碰枝丫,小心走过溪流中的石头,最后发现一只安静栖在木桩上的燕子。 一只拥有蓝黄色羽毛的美丽家燕。 夕凪雪紧紧的盯着毛发鲜艳的燕子,慢慢后退,身体匍匐贴紧地面,尾巴轻微摆动。 燕子没有发现外来者的到来,不时歪头用喙整理自己的毛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周围一切悄无声息。 燕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回头,在飞鸟深棕色的瞳孔中,一枚红色的山茶花瓣被风轻轻吹起,轻盈的红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刷! 一只黑色的利爪破开了山茶花,直朝燕子扑来! 倒霉的燕子被打中了翅膀,慌乱的想要飞走逃跑,却因为伤口飞得不快。 夕凪雪任由家燕跌跌撞撞的跑远,亮丽的小生物在空中像是摇晃的毛球。他呼吸急促,瞳孔扩大,眼里满是兴奋,做足了狩猎的姿态。 第3章 飞鸟 燕子不论是飞上枝头还是躲进花堆,都被夕凪雪玩弄一样的抓出来。 它累的要命,动作渐渐慢下来,最后缩在原地,任由夕凪雪怎么摆弄都不动弹。 夕凪雪坐在旁边紧紧盯着这鸟好久,直到确认它真的不打算反抗了,才无趣的想要将其一爪毙命。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口食物都没吃上,肚子早就扁了。 没成想爪子还没下去,燕子就像死灰复燃一般,扑棱着翅膀“咻”的一下飞向远方—— 那是神社的方向。 夕凪雪眨眨眼,跟着跑过去。 …… 午后的檐廊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向空中,接住匆忙飞回的鸟儿。 “没良心的小冰块,还知道回来。” 声音的主人嗓音柔滑而冰冷,像一把薄而锐利的冰刃,又像丝滑柔软的冰凉锦缎。 那人随手把魂儿还没跟着回来的燕子塞进左襟,靠上身后的木门,名贵的艳红色和服被拖在地上。 风铃摇曳,男人蒙在树荫里,懒散的晃荡小腿。 “来的真够晚啊,飞鸟井鹤。” 声音从后面传来,飞鸟井鹤头也没回,冲身后扔去一枚果子,“我能来就你知足吧,要是换成家里的老头来,指不定你那叔父又要拔刀。” “你家那老头儿还是老样子?”竹取野接过果子,在飞鸟井鹤身旁随意的坐下。 “可不是么,成天嚷嚷着什么祖上,什么大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老头子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些了,连女人也不找,男人也不要,我看他迟早要完蛋。” 竹取野嗤笑:“你就不会老?” “我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飞鸟井鹤说话间,衣襟中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唤,好像在赞同主人的话,惹得飞鸟井鹤烦,被他一根手指推回去。 竹取野咽下一口果肉,“我倒是觉得成为家主挺不错的” “将权利把握在手心,跟在战场上指挥那群手下的感觉相似,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的日子太平淡了。” 飞鸟井鹤翻了个白眼,“你被人砍个几刀就老实了。” “没人有这实力。” “真够自信的。” 竹取野轻哼“当然”,他站起身来踢了飞鸟井鹤一脚,束成马尾的发丝随动作摇晃,“走吧,该去参拜了。” 北岚神社供奉的神明正是此地的山神,传说中,那是一位只在雪天以少女姿态出现的存在。 最后一次有关山神的传闻已经是在数百年前了,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通体洁白的女孩救下濒死的少年。此后,在无任何山神的事迹流出,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痕迹。 但雪之山神纯洁善良的美好品性依旧被世人传颂,据说山神会聆听每一位真挚参拜者的愿望,为他们带来祝福。 竹取野原本对此不屑一顾,他从没相信过任何神明,直到遇到那只黑猫。 走过长长的檐廊,穿过鸟居,在手水舍洗净手口,他们站在拜殿前拉动垂铃。 驱邪的铃声叮当,动作间,竹取野腰间的银铃一同轻荡。 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他心头浮现出了那个洒满月辉的木屋里,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透亮的宝石。 妖精,还有与妖精息息相关的雪中渡。 刚刚完成继任仪式的家主两次鞠躬,两次拍手,他闭眼,双手合拢放置胸口,心中却没有任何与家族有关的期许。 他想,我会抓到那只妖精。 空旷的拜殿连风都没有,竹取野同飞鸟井鹤离开,一会儿的宴会他们都要出席。 离开的最后,竹取野脚步一顿,他回头,目光凝聚在垂铃上。飞鸟井鹤问他怎么了,竹取野摇摇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他刚刚恍惚听到,垂铃拉动的一声脆响。 神楽殿内,神乐笛与太鼓交错,巫女手执神乐铃,舞蹈缓慢而庄重。 竹取野先一步踏进宴席场地,过了好一会飞鸟井鹤才进来。他们默契的分开,就像此前从没见过一样,一个径直走向正位主座,一个坐到飞鸟井家的客席。 飞鸟井鹤落座后举起一杯茶放在嘴边,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眼神在月本家的位置停留一瞬,随后无事发生的垂眼,将茶一饮而尽。 “啾啾” 小冰块在怀里探头,听到鸟叫,他终于把爱宠放了出来,喂食小巧的浆果。 突然,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视线凝滞在他身上,他微微皱眉,抬头时脸上却满是得体的笑容。 飞鸟井鹤强忍着翻白眼的**,微笑着回应凝视他的竹取则川,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偏偏竹取则川就跟看不出来似的继续盯着他看。 死老头看什么看…… 他在心底暗暗腹诽。就在他笑得脸都僵了即将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有人同竹取则川说话,竹取则川侧头与身边人交谈,视线也被随之斩断。 飞鸟井鹤还是偷偷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这老头只要遇到自己,就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他。简直恶心死了,他觉得竹取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不正常。 飞鸟井鹤看向主座的竹取野,姿态得体而松弛,竟有几分神似他那个虚伪的哥哥,只是眉眼间不容忽视的压迫到底与那人不同。 他暗自感慨竹取野从战场上回来也能这副人模狗样的真是能装。 “啪叽” 胡思乱想间,小冰块突然摔趴在了桌子上。 “小冰块?!” …… 喷香的樱饼带着炙烤过的焦壳,豆沙馅的大福香甜软糯,夕凪雪身着狩衣坐在晴子身边,捧着一整盘美味大快朵颐。 盘内的食物一个接一个被消灭,很快就吃光了。 “我还要!”夕凪雪眼神亮晶晶的大声对晴子说。“好好,这就帮你拿。”晴子宠溺的掐他的小脸,走进御馔所(厨房)。。 望着晴子的背影,夕凪雪舔舔的发甜的嘴角,那里粘上了丁点豆沙,他珍惜的吃掉最后一口团子 在猎物逃走后,夕凪雪以猫的形态追到神社后寻找无果,却惊喜的碰到了一直很照顾他的晴子姐姐,他偷偷化为人形穿上神社的狩衣,拉晴子衣角说饿了。 晴子看到他非常惊讶,帮他找来了宴会备用的糕点。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竹取家了呢。”晴子抚摸着夕凪雪的头发,给他整理凌乱的碎发,“最近府上又是葬礼又是继任仪式,忙的不可开交,底下的人也跟着遭罪,姐姐都没能顾及到你。” 夕凪雪口齿不清:“我回府上没找到你,又听见远边有钟声敲响,就猜你们应该是到北岚神社来了,没想到我猜对啦。” 突然想到什么,夕凪雪问:“姐姐有看到我的铃铛吗?我好像把它弄丢在主宅了。” “这……姐姐没有看到,新的家主大人入住主宅后,我被调到别处干活了。” “新的家主?” “晴子!干什么呢?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忙!快过来帮忙!”不远处有人厉声呵斥,晴子才惊觉时间飞逝。 她不忘给夕凪雪多拿几块糕点,临走前匆匆嘱咐道:“好阿雪,姐姐要走了,你吃完就快点离开这里吧。今天有太多大人物,你不要被他们瞧见了。” 晴子走了,在转角处消失前向他挥手告别。 他也和姐姐挥挥手,粘上糯米的手指在半空一顿,缩了缩,才放下。 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夕凪雪突然有些茫然。 银铃好像真的找不到了,会用铃声辨别他在不在的人也不会再等着他了。 他该何去何从? “喂。” 悲伤又从心底的泉眼慢慢涌出,他最近好像总是容易难过,这种感觉很讨厌。 “喂——” 夕凪雪抬头,一个男人满脸不耐烦的跟他说话。这实在是个长相艳丽的漂亮男人,夕凪雪一时间被对方的脸蛋晃呆了。 “终于有反应了,我还以为你耳朵不好使呢。” 飞鸟井鹤手心里护着小冰块,对他道:“给我带我去找能治好它的人。” 副cp里的受出场了,写一章燃尽一章[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飞鸟 第4章 抓猫 夕凪雪皱眉,他觉得这人说话相当没礼貌了,于是他坚定拒绝:“我可一点都不想帮……” 剩下的几个字在看到男人手心里的燕子后被强行咽回去,因为那只鸟,怎么看怎么像差点被他吃了的那只。 夕凪雪呐呐:“……我想帮你。” 飞鸟井鹤眉头一挑,没搭理对方态度的突然转变,“那带路吧。” “不用,我就能治,你把他给我吧。我把它带到屋里一会就能好,不过你不许进来看。” 瞧着飞鸟井鹤怀疑的眼神,夕凪雪没好气道:“我不认识这里的人没法给你带路,你要不给我的话,那你自己去找别人吧。” 飞鸟井鹤环顾四周布局复杂的石墙,能来到这里都是他拐了好几个弯的结果。 北岚神社虽说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人那么少,好不容易遇上的几个碰见他都跟脑子不好一样支支吾吾说不清话,如今眼前的这个男孩竟然是唯一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 虽然看着也不太聪明。 “啾。” 小冰块可怜的叫唤一声,蔫巴的不行。 飞鸟井鹤烦躁叹气,他语气平静,眼神却不善,“给你吧,记着,你要是没能治好它我就扒了你的皮。” 夕凪雪好看的眉毛一蹙,内心嘀嘀咕咕明明脸长的这么漂亮人却那么凶,简直就像一株有毒的花朵,要不是因为心里有点愧疚他才不治呢。 他瞪了飞鸟井鹤一眼,抱着不安的燕子跑进御馔所。 他化成黑猫用爪子按住燕子,舔舐燕子翅膀受伤的部分,小冰块在他的爪下不停的颤抖,被舔的毛都炸了。 抖着抖着,它发出疑惑的“啾”声,扑棱了两下羽翅。 夕凪雪见状迅速化作人形,撕掉衣服上的布料给燕子包扎了下。 “瞧”,夕凪雪把燕子还给飞鸟井鹤,“看上去好点了吧,等明天把布拆开就好啦,还想扒我的皮?” 飞鸟井鹤看了眼活蹦乱跳的燕子,又看了眼满脸不服的可爱男孩,轻笑一声。 “你跟着我吧,以后就负责照顾我的燕子。” “不要。”脸蛋可爱但是说话不可爱的男孩拒绝了他的邀请。 “哦?”逗小孩似的,飞鸟井鹤双手抱臂靠在树干上问道:“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讨厌你,你嘴巴太毒了,就像一朵虞美人。” 说完,夕凪雪又瞪了飞鸟井鹤一眼,利落的转身跑走了,带起的衣袖险些挥到飞鸟井鹤的脸上。 虞美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飞鸟井鹤望着夕凪雪跑走的背影,翩翩的狩衣随着他的动作舞动,衬得男孩像一只自由的小兽。 他摸摸已经恢复活力的爱宠,拆开翅膀上包扎精致的布条——里面什么草药都没有,但伤口却已经好全了。 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中,或许连男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那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某一瞬间是竖瞳。 飞鸟井鹤眯起眼睛。 夕凪雪一路瞎跑,最后在一处陌生的院子停下脚步,他看四周无人,于是大大咧咧的躺倒在落花的大树下,任由粉樱掉落在他雪白的衣服上。 花瓣像雨滴一样砸向地面,有一枚花苞“咚”的一下掉在他的脑袋上,清香幽幽,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樱树的飒飒声。 夕凪雪慢慢闭上眼睛。 有一只手拿掉了他头上的花苞,抚摸他被晒得暖呼呼的毛发。 他舒服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抱紧对方不让那只手逃走。 那人轻笑一声,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猫动作一顿。他看向那人,头顶上方是蓝天白云,蓝天下的男人背对着光,周身被亮到发黑的阳光晕染,让男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夕凪雪平静的看着男人好半响,才道:“竹取洵。” 竹取洵声音温柔:“嗯?” “我要走了哦,你会想我吗?” 竹取洵微笑的看着他。 夕凪雪先前被打断的难过又涓涓的冒了出来,他有点想哭,可是猫也会哭吗? 周围的一切慢慢褪色,逐渐化为纯白,模糊的轮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吞噬掉了竹取洵和花苞。 夕凪雪睁开双眼,眼角有些湿润。 他决定离开这里,回到山林里去。 平复好情绪,他把衣服叠好放到角落,化作灵活的黑猫跳上墙壁,他要去找晴子。 晴子是他在竹取家最后想要道别的人,如果就这么不告而别,晴子姐姐会很伤心的。 夕凪雪越上枝头,繁茂的花枝遮挡住了他幼小的身体。 顺着庭院内蜿蜒流淌的湖泊,他看见一行人从院落中走出,像是要离开了。 他大概瞧了一圈,没有找到晴子。 领头的几个人中一个身着张扬红衣,正是他刚才遇到的那朵虞美人,夕凪雪迅速移开视线。另一个人气质平凡,一身深蓝色带有繁复花纹的袍子,悠悠跟在后面。 而最后一个…… 那人走在所有人的前头,一身黑色和服,暗黑缎面上隐隐浮动着鎏金脉络,衬得那人腰腹处十分有型,夕凪雪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伸向前走动想看清男人的脸,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杈,发出了清脆的断响。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藏在花枝中侧脸微颔,隐隐流露出的目光锐利如剑。 一股如同过电般的危机感自脊背快速窜过,在夕凪雪炸毛的同一瞬间,一柄匕首直直飞向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深入枝干——没有完全刺中。 夕凪雪跳下枝头飞快的跑远躲到树后,舔舐后腿上的伤口,那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夕凪雪直想流眼泪。 他想跑的更远一点,但是因为疼痛根本无法跑动。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提起他的后颈并在他想要抓挠对方的瞬间制住他的动作。 “竟然是你。” 夕凪雪全身都紧绷了,他被提溜在半空,尾巴死死地贴在怀里。 他认出来了,是那天晚上追他的男人! “又想抓我?你真的很凶啊。” 看着手里飞机耳的黑猫,竹取野语气愉悦,吩咐下人:“给我找个笼子,把他装进去。” 笼子很快就被下人拿了过来,夕凪雪被竹取野强硬的塞了进去,不论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竹取野的手。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连猫带笼扔进了马车的坐垫上。他眼冒金星,被摔的晕晕乎乎,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帘子被掀开,竹取野坐了上来,马鞭挥舞的声音响亮,车轮吱呀吱呀缓缓转动。 “咚咚”,木笼被竹取野轻敲,夕凪雪一个激灵,他瞳孔放大,躬紧身体缩在笼子的最深处冲竹取野哈气。 “你怎么这么凶?小猫,还记得我吗?” 见黑猫不理会自己,竹取野解开腰间的银铃拿在手中悠悠甩荡两圈,然后如愿看到了对方惊讶的眼神。 他嘴唇勾起一丝微笑,把铃铛放到木笼前轻晃,诚心诚意道:“这样吧,我把铃铛还给你,你喵喵的叫一声给我听好不好?” 见妖精明显动容却仍旧警惕,竹取野语气越发温柔,带着诱哄:“不叫也没关系,我把铃铛还给你吧,但这笼子我打不开,你要自己来拿。” 说罢,他把银铃向笼子贴的更近。 黑猫目光犹豫,又对铃铛实在渴望,终于抵不住诱惑抬起前爪,伸向铃铛—— “叮!” 铃铛被突然扯回,竹取野语气带着戏耍成功后愉快,在黑猫的耳朵里听着格外欠扁:“诶!你好像很在乎这个铃铛啊,那我就不想给你了。” 黑猫一愣,可爱的眼睛瞪得圆乎乎的,等反应过来后像是被他惹急了,毛发再度炸起,挥起爪子就要挠他。 没挠到。 “你耍我!”黑猫更生气了。 笼子外的竹取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原来你会说话啊,声音真好听。” 夕凪雪气的牙齿都要打颤。 逗了夕凪雪好一会儿,像是终于玩够了,竹取野才道:“好了,被别人发现你会说话就不好了,你先睡一会吧。”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包粉末,不由分说的挥洒进笼子里。 夕凪雪想躲避但是退无可退,不一会儿便感觉头昏眼花,昏睡过去。 竹取野耐心的等待了会儿,待夕凪雪彻底睡死过后,才把他从笼子里抱出来。 怀里的妖精瘫软在他的臂弯里,带着柔软的温热。与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截然不同,睡的懵懂乖巧,黑色的毛发柔软光滑,就像那晚少年乌黑的短发。 明明本体是一只黑猫,化为人形的皮肤却那样的白皙,月色下,仿佛周身有莹莹白光环绕,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触碰。 黑猫的后腿处有一处未干的血迹,竹取野的手摸到那里时动作一顿,然后又仔细探查好几下。 没有伤口。 而方才下属交给自己的匕首上,分明染上了鲜红。 指尖揉搓沾染上的鲜血,竹取野稀奇似的的盯着手指尖看。 就是血没错,但是黑猫的身体却没有受伤。 “呵……”竹取野低笑,抚摸怀里的妖沉睡的妖精。 它还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呢? 一般写着写着就会发出:我到底在写些什么的迷茫问题[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抓猫 第5章 亲吻 “叮铃。” 凪雪醒来的时候,大脑仿佛要炸开一样头痛欲裂,恶心感经久不散。 耳边似乎有风吹过竹林轻柔的沙沙声,还有檐下空灵的风铃声。 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充斥大脑。 好不容易缓和一点后,他茫茫然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屋内的一切尽是不熟悉的风景,这是一间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房间。 可是,他看向窗外。 他现在躺着的床铺旁,有一扇呈椭圆形的木制小窗,这种窗形十分适合猫状的他趴在上面休息,是竹取洵专门找人给他定制的。 现在,这扇整个竹取府只有主宅主卧有的,独属于竹取洵和夕凪雪的小窗出现在了这里。 窗外的春风里,一片清脆的竹林仿若清寒碧浪,阵阵的竹香飘荡,带着一小片竹叶吹到夕凪雪的手中。 夕凪雪怔怔的看着手中碧绿的竹叶,青叶脆嫩,带着清雅的竹香。 “……” 片刻,他赤脚走下地面。 他路过柜子的一角,一个由柔软棉絮做成的猫窝静静的躺在那里,里头还有一小团破破的毛线球。他走过印有绿竹的屏风,看向正门外的房檐,上面静静的挂着一串漂亮的风铃,一有风吹便响。 他的嘴唇颤了颤。 竹林的叶子似有感应,在风中,在铃声里,轻轻的打着旋飞到夕凪雪的身边,他捡起脚边的竹叶,好像又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 “名字吗?”竹林中,一身厚重和服的少年放下手中的书。 “主宅没什么正式的名字,就叫主宅,自先祖搬迁至这里后每任家主居住的屋子便叫这个。” 夕凪雪不满:“那也太无趣了吧。” 长发披肩的少年坐在轮椅上,闻言无奈笑笑,有风吹过合上了少年膝上的书,夹住了一片竹叶。 “那这样吧,阿雪给这里起个有趣的名字怎么样?” “叮铃。” “其实我也觉得蛮无趣的,但如果是由阿雪来命名的话,我一定会更喜欢这里一些。” “叮铃。” “呃……这我得好好想一想……” “叮铃。” “不急……” “叮铃。” “我想好了!就叫毛毛团吧!” 竹取洵的尾音被夕凪雪的毛毛团淹没,夕凪雪跳到屋里的被褥上把一小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叼过来,放到竹取洵面前。 夕凪雪兴致勃勃,“看!毛毛团是我所有毛线球中最喜欢的毛线球,我就给这里取名为毛毛团吧,这样我们都能更加喜欢一点这里了。” 竹取洵拿起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耐心的给它一点一点捋顺。 “叮铃。” “嗯,没错。”他把毛线团还给夕凪雪,微笑的看着玩得开心的小猫,风铃与银铃清悦,仿佛与竹取洵的话语一唱一和。 “我现在已经喜欢这里了。” …… 夕凪雪站在这个由许多他熟悉事物组成的陌生房间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荒诞感。 这不是竹取洵的卧室,这他无比清楚。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和竹取洵有关的东西? 他这是在做梦吗,那梦里为什么没有竹取洵? 可是周围的一切都过于真实了,触感柔软的床铺,微凉的木地板,光滑的竹叶……这不像梦境。 如果不是在做梦,那他现在是在哪里? 他记得他被那个陌生的男人抓走了,最后又被撒了粉末晕了过去,现在他醒了男人却不在,这里更没有其他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醒的好快,该说不愧是妖精吗?” 夕凪雪受惊一般跳了一下,他看向声源——正前方的木门旁,那个抓走他的男人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黑色的和服衣衫不整的在胸前露出了一大片,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 风止住,竹林不再起浪,风铃把歌声藏起来了。 夕凪雪警惕的绷紧身体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屏风,又被吓了一跳。 竹取野见状没忍住笑出声,等眼前的妖精羞愤的怒瞪他后才假模假样止住了笑容。 他道:“知道吗,听之前在主宅工作的下人说,我那个兄长为人古板,平日里跟个大小姐一样闭门不出,没有爱好不喜风月,活像一个只知道守家却没了思想的看家犬。” “但是……”竹取野说到这里话语停顿,眼神玩味的看着夕凪雪。 “在几年前,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孩,一个……漂亮的男孩。” 竹取野的语气在“漂亮”二字上加重,用唇舌将之仔细揉搓,又细细碾碎。 在夕凪雪不安的目光中,竹取野一步一步走过来,男人向前一步,夕凪雪便后退一步,直到他退无可退。 “你说,那个男孩该有多漂亮,才能让我那个不近美色的兄长都如此沉沦呢?” 夕凪雪后背紧贴墙壁,男人一只手撑住墙,一只手按住他的肩,低下头。他们的身量相差太大,男人此刻几乎是把他整个人都给遮盖住,连一丝阳光都难以渗进来。 那日高高束起的马尾此时披散下来,有发丝垂到他的颈窝,带着一点痒。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脖子上,烫的他下意识想躲,却被察觉到的男人更用力的锢住,动弹不得。 “……”夕凪雪努力让自己放松,僵着身子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那个什么兄长又是谁?” 竹取野低笑:“你问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先回哪个?” 夕凪雪强忍着怒意:“就三个问题很多吗?你一个一个回答……呀!” 隐忍的话音未落,男人舔了他一口。准确来说不只是舔,男人之后又咬了一小口。 竹取野轻吻怀中妖精颈边的齿痕,满意的抬头,只见怀里少年模样的妖精仰着头,白嫩的脸上布满是羞愤的红霞,贝齿死死的咬住红唇,那双让人难忘的琥珀色眸子里满是怒意的瞪着他,水润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珍珠。 他话语怜惜,眼神却满是戏谑,“这么好看的嘴唇被咬坏了可怎么办,兄长的鬼魂会心疼的吧?” 说罢,他不由分说的握住夕凪雪的下巴,细腻的嫩白皮肉被麦色的大手掐出红印,紧咬的的红唇被迫张开,“你干什么……唔!!!” 他低头吻上了那双漂亮的唇。 一阵深吻过后,他搂抱住没了力气软在他怀里的妖精,笑得肆意。 “记住,我叫竹取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夕凪雪的脑袋晕晕乎乎,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摊粉红的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茫然的想,刚刚的男人好像用嘴碰了他的嘴。 “这叫亲吻,人们常用它来表达对喜欢的人的爱意,我喜欢阿雪,所以很想亲亲你。” “叮铃铃。” 房檐下的银铃随风晃动发出阵阵轻柔的响声,屋外的竹林飒飒摇动,那片竹叶再次飘到他的身前。 夕凪雪看着那只叶子,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有些想吐。 然后他就吐了出来。 这章重新修文看到攻出场时,脑子里莫名想到吊带袜天使里边的男天使(笑的最自信那个)[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亲吻 第6章 银链 夕凪雪泡在布满红色山茶花瓣的浴桶中,氤氲的热气缭绕在他身边,又被一捧热水浇散。 浴室内安静无比,只有水声浇落的声音。他抱着膝盖半张脸都浸在水里,低垂着眼。 负责照顾他的侍女默不作声的为他擦拭后背,雪白细腻的皮肤上有水珠自颈肩滑下,在脊背上一路滚落,最后消失在红色的花海中。 “哗啦啦——” 他被侍女扶着走出浴桶,用毛巾擦拭干净身体,随后套上浴衣。 侍女在门前压低身体,恭送他的离去,却没有跟着一起走进去。 连接浴室和主卧的廊道昏暗,两边墙壁上的红烛灯芯明明灭灭,夕凪雪在原地静立半响,直到侍女的身体开始发抖,才踏出脚步。 他沉默的走进连廊,从浴衣中露出的右脚脚腕上,有模糊的细碎银光一闪一闪,在即将展露全貌之际, 门开了。 阴暗的廊道尽头的一片白光中,那道纤瘦的身影走进去,就好像再也出不来,随着木门逐渐的关合,他的身影一点一点被淹没,直到连同那道银色的碎光一同被吞掉。 …… 夕凪雪坐在柔软的被褥中,拉扯脚腕上的饰品,通体银白的链子上串着几个莲花纹样的银片,随着他指尖的摆动从指肚滑落到掌心。 摆弄了一会儿,他泄气似的松开脚链,扯过被子一把盖过头顶。 这个脚链是竹取野临走前强制给他戴上的。 那天他什么也没吐出来,一直在痛苦的干呕,有抑制不住的涎水自口中流出。竹取野想帮他擦干净,结果却被他逮着机会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 猫就算变成了人虎牙照样尖利,他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去报复竹取野,男人的手臂很快就被咬出了血洞,鲜红自伤口处蜿蜒流下,淌过三道未消的抓痕。 竹取野被咬了也不生气,就这么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静静等待,直到他耗尽了体力被迫松口,才拿起桌上的帕子帮他擦干净的嘴边的唾液和鲜血。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噩梦一样,不论他是对竹取野拳打脚踢,还是摔打房间内的摆设,竹取野的态度都不为所动,他的所有反抗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无力。 他想要离开,竹取野不允许。 他衣衫凌乱,被竹取野压在地板上,戴上了银色莲花的枷锁。 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意识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那种巨大的空虚感让人惶恐又不安。 竹取野告诉他,这个链子是特质的,除了他以外几乎没人能取下来,只要戴上了这个链子,他就无法离开被下了禁制的主宅,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变回猫。 竹取野说完这些后室内静默半响,直到有下人敲响木门,通知说则川大人有事相约家主大人见面,竹取野才放开他,自顾自的走了。 他不自觉的流泪,冲竹取野的背影大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咬死你吗? 竹取野拉门动作一顿,随即轻笑出声,他回头,眼神轻佻,仿佛是在看什么笑话。 就像一只小兽妄图反抗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野狼。 夕凪雪不自觉颤抖,气的。 “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向你解释为什么这么对你,就拜托小猫妖在这里等等我吧。” “你……!” “哦,对了。”竹取野脸上依旧带笑,眼中却有寒光闪过,”不要试图去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听说你有一个名叫晴子的朋友,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帮你好好关照她的。” 说罢,拉门碰撞,竹取野走了。 徒留他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 …… 夕凪雪窝在被子里委屈的瘪着嘴,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委屈。不过短短几天,先是竹取洵不在了,现在又被这个叫竹取野的人关起来了。 由于事情发展的太快,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现在仔细想想,如果那天门外下人说的家主大人就是竹取野的话,那么竹取野嘴里所谓的兄长便是竹取洵了。 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那个吻,夕凪雪的手绞紧被子。 真是莫名其妙,怎么竹取洵就那么好,他的弟弟就这么讨人厌,他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越想越烦,他“唰”的一下掀开被子,打开一旁的小窗,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这个院子除了自己和那个哑巴侍女外不被允许任何人进入,连送饭都只能放在院门外。 夕凪雪歪着脑袋趴在窗沿上,他现在连猫也变不了,浑身上下还没力气。他能感受到这个链子在抑制自己的力量,自从戴上了它后,他一直都没什么精神。 他惆怅的想:这可怎么办? 门扉被推开,有什么人进来了。那个人的脚步很轻,动作小心,一看就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夕凪雪继续惆怅,没有理会。 胆小的人把送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发出轻轻“咚”声,夕凪雪的指尖动了动。 那人的脚步渐行渐远,马上就要离开房间—— “等等。” 侍女吓得浑身一抖,夕凪雪面无表情转头:“我要出去转转,你离远点跟着我。” * 主宅很大,他从前经常会以黑猫的姿态在这里上蹿下跳。 他会走过又窄又长的石子路,越上石墙,穿过竹取洵房间窗外高高的竹林,最后摇动铃铛跳到早早就在等待他的竹取洵的怀里,听他讲一讲无趣的故事。 那时候觉得无聊枯燥的东西,现在竟然会分外想念。 他路过一棵树,抚摸它的树皮,还算粗壮的枝干足够躺上一只猫,这是个好位置,打滚不会翻下去,还能晒到太阳。 在没有竹取洵等待他的时候,他会爬上去,不用一会儿,竹取洵的轮椅就会吱呀吱呀的滚过来。这时候他只要睁开眼,慢悠悠的伸个懒腰,然后跳下去蹭蹭竹取洵,竹取洵就会用让他很舒服的姿势抱着他,挠一挠他的下巴。 那只手苍白,冰冷,好像不管他的皮毛被太阳晒的多暖也永远捂不热。 夕凪雪爬上树干,从这个视角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原来竹取洵的居室。 ……可是在小猫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可以比那只冰凉的手更让人安心了。 竹取洵的居室外的窗户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木牌经过风吹日晒已经不在完好,上面刻着四个字:毛毛团居。 …… 他没在外面呆太久,主宅外他试过了,空气中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墙,他真的出不去。主宅内他也早就逛遍了,再呆下去没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那个侍女一直跟在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要他出了房间,这个侍女就一定会跟上自己,就像是在监视他一样。 她好像没有名字,至少夕凪雪不知道她叫什么。他在被破坏的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坐了不知多久,坐到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噜叫。 不知道名字的侍女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小心翼翼的从门后探出个头,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她和他对视一眼,结果把自己吓得摔了一跤。 过了好一会儿,侍女才慢慢的走进来,全程低着头,手上拎着饭盒。她把饭盒放到距离他两米外的地方,然后鞠躬迅速跑走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饭菜一点也没有撒。 夕凪雪站在房间门口回忆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回头冲侍女说:“你有名字吗?” 侍女眨眨眼好像没有听懂他说什么,随后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 “什么名字?” 侍女取下腰上的小牌子给他看,上面写着一个“云”字。 夕凪雪皱眉,“这是什么字?” 这个字竹取洵还没有教过他。 侍女张开嘴,但因为无法发声所以用双手比划,夕凪雪皱眉满脸不解,侍女开始慌乱的比划。 他觉得侍女的急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算啦,不知道名字也没事……” “这个字念云。” 肩膀不知何时被身后的人环住,小云慌忙跪下低头,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怎么才回来,我在房间里等了你好久。” “……竹取野。” 竹取野把脑袋放在怀里人的头上,满意道:“不错,这么快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 没有回应他也不在乎,竹取野一把抱起夕凪雪,他把人扛抱在肩上,一手紧握夕凪雪的腰,一手推开木门。 “哇呀!你,你放开我!竹取野!” 挣扎毫无用处,肩上人的拳头绵绵无力,给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很快,木门被重重闭合,所有的挣扎和喊叫都被隔绝在了装华精美的房子内。 门外的侍女胆战心惊的跪在原地,头贴近地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到底在写什么?[鸽子]还有越看攻越觉得他是喜剧人(可恶我本来想塑造一个优雅的形象的??[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银链 第7章 原因 “我说让你把我放开!” 夕凪雪疯狂蹬腿,捶打竹取野的后背。竹取野不理会,径直走向里面的床,他被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走,竹取野却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圈住,双臂撑在两侧按住被角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这么和自己面对面的对视。 即使被裹的像个粽子一样,夕凪雪仍然不死心,他使劲的撕咬被子试图挣脱开柔软的束缚,模样看上去又气又恼。 竹取野蹲在床边儿,饶有兴趣的观赏眼前的妖精是如何从愤怒的撕咬被子,再到疲惫的放慢速度,最后不甘心的呲牙放弃。 他善解人意:“累了吧,要喝点水吗?” 善解人意的竹取野被恶意回应:“离我远一点!” 竹取野不恼,语气和善:“就这么讨厌我?别生气啊,不如我们聊聊天缓和一下气氛吧,听别人说兄长经常叫你‘阿雪’,你的全名叫什么?” 他倒了一杯茶抵到夕凪雪的嘴边,夕凪雪嘴抿的很紧偏头抗拒,茶杯在他的脸上挤出了一点可爱的脸肉。 “不愿意说吗?” 真是弱小,竹取野想。弱小到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他怜惜一般的叹气,一只手抚上夕凪雪的下唇,在被咬住之前反手扼制住对方的下巴。 “你应该听话一点的,这样才能过的更舒服。” 茶水被强行灌进夕凪雪的嘴中,手里的妖精因为呛了水止不住的咳嗽,手艰难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拼了命的想要挥开嘴边的杯子,但这些动作犹如蜉蝣撼树,全部都被竹取野一一制止。 咽不下去的茶水抑制不住的从嘴角留下,夕凪雪的整个下巴和胸口满是亮晶晶的水渍,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抖。 竹取野吻上怀里人泛红的眼角,舔干净那里咸咸的眼泪,他把妖精抱在怀里的动作非常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听说你的晴子姐姐有了个未婚夫,正打算回老家结婚去呢。” “我见过她,面容秀美,是个干活利落的女人,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要便宜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呢,不如由我来……” “夕凪雪!我叫夕凪雪,你别去打扰晴子姐姐!”这声音里带着哭腔。 竹取野将夕凪雪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像对待一只狗,“这就对了,听话一点才能过的舒坦,你说对吧。” 夕凪雪的眼泪流个不停。 “饿了吧。”竹取野不再逗弄人家,把流泪的男孩塞进被子里,起身打开桌上的饭盒,里头的饭菜都冷了。 夕凪雪裹着被子不理他。 “那我就要怪罪外面那个失责的侍女了——” 他躲过朝他扔来的枕头。 饭桌上,夕凪雪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他眼睛有点肿了,神色恹恹,即使送来的食物里有珍贵的海鳗鱼也提不起精神。 他握着筷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良久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关着我,我们明明不认识才对吧。” 竹取野喝茶的手一顿:“……我没有跟你说过吗?” 夕凪雪:“说什么?” 竹取野:“抓你的原因。” 夕凪雪:“……” 夕凪雪:“没有!” 竹取野:“诶呀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我和你说过了呢。” 他躲过朝他扔过来的筷子。 * 竹取野放下茶杯,一改之前随意的态度,神情正色道:“你知道雪中渡吗?” 夕凪雪疑惑的摇摇头。 “那是竹取家自第一任家主传下来的,流传至今的一个传说。‘去很远的北方,寻找雪国妖精的故土,那里有名为雪中渡的存在,珍贵的宝藏就在其中。’” “这是他临终前的遗言,传闻藏在雪中渡里的宝藏可以实现发现者的任何愿望。” 竹取野拿过一根筷子沾上水,在桌面的北方向画了一个圈。 “经过祖辈的研究,现在已经基本能够确认所谓的‘北方’就是北岚神社了,只不过具体在北岚神社的哪里还不能够确定。” 夕凪雪不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划圈的筷子在指尖调转,直指夕凪雪,“只有妖精才能找到‘北方’的具体位置,也只有妖精才能打开雪中渡的宝藏。” 从那天晚上见到夕凪雪化身为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雪中渡不会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说了。 “那我现在就陪你去北岚神社找到雪中渡,拿到宝藏了你就让我离开。” “那可不行。” 夕凪雪急切道:“为什么不行?” “雪中渡只有在雪天时才会出现,现在还早着呢。不论是寻找到那里的具体位置,还是打开其中的宝藏,都要等到冬天才行。” 窗外有群燕子飞过,现在正是初春,距离下雪的冬天还有很久很久。 也就是说,他还要在这里和面前的男人呆上几个月…… “你吃好了吧。” 夕凪雪低头思考之际,有一层阴影覆盖住了他,他抬头,只见竹取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旁。 竹取野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晦暗不明。 他想到了那个吻。 夕凪雪的喉咙无声吞咽,“你要干什么?” 竹取野抚上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他被笼罩在竹取野的阴影下,一股压迫感铺面袭来。 脖子上的手慢慢向下游走,半探进胸口的浴衣里。 “脱了。” “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你只是用来打开什么宝藏的吧?” 看着底下不安的人,竹取野嗤笑道:“竹取洵还真是把你保护的很好。” 伸进衣服的手搂住夕凪雪的腰,将人强行托了起来。竹取野咬上夕凪雪半露的肩,一边带他向床的方向走去,一边舔咬他的脖颈,屏风被不小心撞倒,可谁都没有心思去理会。 夕凪雪满心慌乱,他并非不知道竹取野到底想要干什么,出去动物刻在骨子里的繁衍本能外,在他化作黑猫行走于竹取家时,也曾透过门缝偷看到下人们之间的秘事。 男女将衣衫尽数褪去,彼此搂抱,唇齿相交,最后齐齐倒在一块儿,他们面上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欢愉,喉咙中发出抑制不住的叹息。 他曾将这事讲与竹取洵,竹取洵听完问他讨厌这种事情吗,他回想起底下的人被进入时痛苦的表情,说不喜欢,竹取洵当时的表情很微妙。 最后竹取洵告诉他,只有和喜欢的人才能做这种事。 就像亲吻一样吗? 没错。竹取洵回答。 如果对方不是喜欢的人呢?他问。 ……那样会很难过。 他突然拼了命的挣扎,竹取野似乎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反感,竟真让他挣脱掉了。 他向前跑去,结果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男人的大手捞了回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竹取野抵在床上。 夕凪雪被突然的翻转吓得不轻,眼睛睁的老大,呼吸一颤一颤。竹取野贴近了他,束成马尾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有一缕垂到他的脸上,扎的他很痒。 “竹取野……你别……”“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竹取野打断了他的话,男人撩起碍事的头发,笑得带着一股疯劲,“我要得到你。” 一股不详的预感充斥他的大脑。 竹取野的手伸进了浴衣,探进一根手指。 “你等等,竹取野!” “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我还记得你在月光下的样子。” 第二根手指进去了。 “唔……”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你,我想抓住你,却只得到了一个没用的铃铛。” 那里里有异???物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夕凪雪像案板上待宰的鱼,疯狂的扭动腰肢,企图逃离即将来到的必然的结果。 “我等不及了,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你会喜欢的。” “什么,等……呃啊!” 没等他说完,在一阵剧痛里,有东西那什么了进来。 被那什么的一瞬间,夕凪雪双眼瞪大,却不知看向哪里,嗓子里发出像是漏了破洞的风箱一样的痛吟。 他仿佛被一把斧头劈成了两半,剧烈的痛苦自下半身席卷而来,他的全身抖的不成样子,一滴泪不自觉的从眼角落下来。 竹取野爱怜的吻走眼角的泪水,就像取走一颗名贵的珍珠,可接下来的动作却毫不怜惜。 慢慢的,痛苦渐渐消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越来越热,越来越酸,有一种异样又陌生的感觉在身体里发了芽,像是疼,又像痒。 他想去分辨到底是疼是痒,可竹取野的动作实在太激烈了,他撑不住,脑子不知何时开始一团浆糊,连咬男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拖进了漩涡,失去了意识的控制权。 银色的脚链在脚踝处一晃一晃,陌生的快乐一点一点积累,最后在男人凶狠的动作中,猛烈的迸发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夕凪雪高高的仰起脖颈,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夕凪雪浑身是汗的躺在竹取野的怀里,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竹取野退出来起身整理衣服,男人看起来心情很好,临走前俯身想要亲他一下。 在察觉到那个吻将要落下之前,他偏头躲过,竹取野的动作停在了半路。 “你别亲我。” 竹取野坐在床沿,满脸无奈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让人恶心的纵容,“这么讨厌我?我们可是刚刚才亲密接触过吧,妖精都像你一样这么无情吗。” “况且”,竹取野语气暧昧,“我看你刚刚的反应,也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啊。” 挥过来的巴掌被竹取野紧紧握住,十指相扣,挣脱不得。他扼住气的牙齿打颤的妖精雪白的脖颈,在上面留下重重的红痕。 轻咬着夕凪雪的耳垂,他在妖精耳边低语:“我说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拿你身边的侍女开刀,砍断四肢,流放边地,或者随便怎样。”感受到手底下人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竹取野眯着眼睛继续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会漠视身边人的安危的,对吧?” 他从夕凪雪的耳朵一路啄吻,最后来到嘴边,这回,妖精没有反抗。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意,从夕凪雪身上起来,他要走了,一会还有事务要处理。 不一会儿,房间只剩下夕凪雪一个人了。他躺着一动不动好久,然后才慢吞吞的拽过被子,把自己团起来。 空荡的房间内,细微的抽啜泣占据了小小的一角。竹取洵说的没错,他现在确实有点难过。 竹取野出门时,小云还在门口跪着,看见他出来时头都不敢抬一下,竹取野没有将视线分给她一眼,大步离开了。 小云跪了好久,等到确认家主大人走远后,才敢低着头走进房门。 房间内一片昏暗,犹如一头沉默的,会吃人的巨兽,她小心翼翼扶起屏风,整理残留的碗筷,全程低着头,一眼都没敢往床的方向看。 抱着整理好的木盒,她打算悄悄的走出去,像一只最微不足道的小虫。哭声不知何时停止,在路过床边的屏风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叫住了她。 那声音一听便知道经历过了什么,带着低落和情???事过后的疲惫,她听到那被关着的男孩说:“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了,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害了你。” 小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声音的主人没有再说话的意愿,微微鞠躬离开了。 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吓到房间里的人。 攻的性格越写越觉得他很气人,他真的很爱逗弄自己有兴趣的人,然后把人气的炸毛。[鸽子] 改不动了上早八呢快过审吧阿巴阿巴[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原因 第8章 水中 雕刻花纹的塌椅之上叠覆着纯白厚毛的毯子,两个缀以珍珠母贝的腰枕斜倚在侧间。 夕凪雪半侧身靠在枕头上,手上抱着一个枕头,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哗啦水面,水流顺着他的动作带出轻微的阻力,柔顺的冲刷他的腿肉。 他眼睛微眯,躺在室外晒太阳,姿态说不上多闲适,但也算自在。 直到不远处的木门被拉开发出“哧”的轻响,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夕凪雪突然不动了,他半睁的眼睛死死闭上,将怀里的枕头往上挪了挪遮住半张脸——开始装睡。 又来了,他想。 大概是新任家主的原因,竹取野看起来真的很忙,但也是真的会忙里偷闲。他每隔几天就会来一趟这里,带来一些平时吃不到的名贵糕点或是珍稀玩物。 就像是打赏什么玩意儿一样。 轻佻,怠慢,看似上心实则随心所欲,没有丝毫的尊重,这就是竹取野对待他的态度。 这样的生活已经快持续一个月了,他好像已经习惯在对方走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清理。 不……夕凪雪咬住下唇,他还没有习惯。 脑海里止不住的回忆起前天晚上,他被对方压着脑袋死死地按进被子里,身后的男人不停的 …… 他的身体跟着摇晃。 …… 到某一点时他想要尖叫,口鼻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喊,让人绝望的窒息感和那里的快乐一齐爬升到顶点的那一刻,他被竹取野拖着下巴捞起来一齐去了。 他的脑子里好像塞满了浆糊,那之后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像是哭了,但眼泪都被蹭进被子里什么都留不下。 这种被控制的濒死感实在是太过深刻,夕凪雪蜷缩脚趾,将脸埋在枕头里深呼吸。 哭也没有用,挣扎也没用,什么都没有用,说实话,他真的很怕竹取野。 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对方。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最后在他身后止住。零落的几棵樱树分布在春天的湖边,吹来的风里夹杂着粉白交织的樱花,花瓣有的湿漉漉的落到了水里,有的落到了夕凪雪的头上,陷在乌黑的头发里。 竹取野一来见到的就是这副美景。 湖中的红鲤真是不知趣,它追逐水面的一朵花瓣,惹得花瓣打着旋,要贴不贴的蹭着一旁藕节般的小腿,他看到少年的眼睫毛忍不住的轻轻颤动,却仍旧强忍着装睡。 竹取野无声的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夕凪雪抱着枕头,只想让这个煞神觉得扫兴赶快离开。他双眼紧闭看不见四周,自然不知道一会儿要被做多过分的事情。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感受到身前被带起的一阵风,竹取野从他的身前走过,随后小腿处的水波轻荡…… 竹取野下水了? 鲤鱼被惊走,鱼尾甩出水花在深处留下一道暧昧的红影。 夕凪雪浑身僵硬的躺在椅子上,在一片黑暗中,一只手捧起他水中的脚掌,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腿肚向上游???走,有水滴粘连在手???指与腿???肉间,带起比花瓣还要惹人的痒意。 夕凪雪抿紧嘴强行忍耐,闷声轻咳示意对方收手。 那只手反而得寸进尺,一路向上,挑开濡湿的和服摸向腿???根,就在即将摸向那里时,夕凪雪猛地睁眼用力的踹向光明正大作恶的歹徒。 歹徒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把拽过踹过来的腿,将他拉进水里。 他又惊又慌,猫的习性让他本能的厌恶泡水,他挣扎的要爬上岸,身后却有一只手将他拉回到火热的胸膛里。 夕凪雪全身都湿透了,水滴从他的头顶流到下巴。竹取野扣住他的头,缠绵的咬他的脸肉,随后不容拒绝的吻上他的嘴唇。 推拒的手被牢牢的握住抵在胸口,唇齿相交间,不知何时有花瓣被渡到了他的嘴中。花瓣被舔舐、啃咬,溢出的的花汁混合着涎水从嘴角流下,融进水里,消失不见。 长久的一吻过后,紧锢在脑后的力道终于放松了下来,夕凪雪立马挣开竹取野的怀抱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因为呼吸的太过用力呛到了自己,不停的咳嗽,咳出了一小块淡粉色的花瓣碎片,比他的唇色更淡,较他的面色更深。 竹取野瞧着夕凪雪这副别欺负过后的可怜模样,没忍住大笑出来。 不出意料的,他被夕凪雪狠狠的剜了一眼,眼前的美人眼角微红,面带红霞,就是瞪人时的样子都像是一只猫崽子冲人哈气一样,毫无威胁,只会觉得可爱。 哦,对,男孩本来就是只猫。 猫崽男孩想要爬回岸上去,结果因为一个不小心踩空了石头差点摔回到水里。他好心的上前去扶一把男孩,却就被“啪”的一下拍开了手。 这几天下来,自己不会因为他那点小小的反抗而去折腾那些侍女的事实,好像已经被夕凪雪摸透了,还挺聪明的。 夕凪雪已经爬上岸了,他的衣服浸满了水,湿答答的贴在他身上,看上去并不好受。都说猫很讨厌水,有的下水还会生气,看眼前猫崽子的表情,怕不是要气死了。 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竹取野这几日以来因为家族事务的疲惫突然被一扫而空。 竹取野懒洋洋的搭在湖边的石头上,他今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浴衣,如今全身浸在水里衣衫凌乱,胸膛敞开,头尾上的水珠要落未落,笑盈盈的看着他,仿佛奖励一样的对夕凪雪说:“小猫儿,我给你的东西好不好。” 夕凪雪转身就要走。 “我准许你离开了吗?” 夕凪雪握紧拳头,回头问:“你又想干什么?” “还记得你那铃铛吗?就在房间里,去拿吧。” 夕凪雪的表情从烦躁到震惊不过转瞬之间,他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他的话,嘴上不信任的问“真的吗”,但脚步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房间的方向挪了。 竹取野:“别不相信呀,桌上有个盒子里面就是了。” 夕凪雪盯着他。 “怎么还不走……啊,我准许你走了,快去吧。” 男孩撒腿就跑。 竹取野在水里举起樱花,对准夕凪雪的背影——那是他刚刚从对方的发丝里摘下来的。樱花被束缚在他手中,哪怕被风吹的乱颤也飞不走,就像夕凪雪在奔跑时脚踝的银链:就算被晃动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竹取野也会让它一辈子呆在夕凪雪的身上, 竹取野收紧手中的小小花瓣。 * 脚掌踩在木制檐廊上发出一阵急切的“哒哒哒”,夕凪雪刷的拉开门直冲桌子跑,在桌面上有一个精致的紫色盒子。 他打开盒子,绒布上的铃铛静静的躺在那里,夕凪雪拿起银铃小心的戴在手腕上——脚腕上被戴了链子,他只好戴在手上。 竹取洵送给他的宝贝铃铛回来了,他的心情久违的很好很好,竹取野跟过来时,夕凪雪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自觉的笑容。 这种笑容发自内心,和对方此刻亮晶晶的眼睛一样,充盈着失而复得后的欢欣与雀跃。 竹取野不动声色的靠近,出其不意的伸出手拉扯夕凪雪的脸颊肉,说:“你这张漂亮的脸应该多笑一笑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 飞鸟井鹤跪坐在和室内用胳膊拄着脑袋,他闭目,指尖不断敲击掌下的一本古籍,任由小冰块在他的手指间跳来跳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没过一会儿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走进来,半跪请示:“少主。” 飞鸟井鹤懒洋洋“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青年说:“您寻找的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名被称为“阿雪”,真名尚不得知。他如今被关在竹取家主宅深处的一个院子中,竹取野经常会去到他的身边,似乎将他当做禁脔。” “阿雪前任家主竹取洵活着的时候就在其身边生活,脚踝上常戴一枚银色的铃铛。虽然是前家主身边的人,但是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竹取洵似乎有意隐藏他的存在。” 青年话语停顿一瞬后继续说:“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天宴席中被竹取野抓走的黑猫与他兄长竹取洵身边的黑猫可能是同一只。” “黑猫?”规律的敲击声停了下来,飞鸟井鹤睁开一只眼睛睨着青年,“说说看。” “在竹取洵的身边除了少年阿雪外,还有一只黑猫,并且不管是人还是猫都戴有标志性的银铃铛还有相同的琥珀色眸子。他们相伴在竹取洵的身边,却从未在同一时刻出现,简直就像……”青年的话突然止住,飞鸟井鹤却仿佛突然来了兴致。 “就像什么?”小冰块扑棱棱的飞到他的肩头,飞鸟井鹤半蹲在青年身前,青年却把头压的更低,不敢抬头看他忠诚侍奉的少主。 “就像……” 就像少年阿雪与黑猫是同样的存在一般。 但这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因为暗中监视的任务而间接了解到的妖精传说,青年不可能往这方面去想。 飞鸟井鹤不搭理青年的不安,敷衍道:“老实去干活吧,别想太多,现在出去。” 待下属走后,飞鸟井鹤望向窗外,神情若有所思。 “银色铃铛啊……”他记得神社的宴席那天,竹取野的身上就有一枚银铃铛,那家伙可是从来都不戴铃铛这种玩意儿的。 一阵风吹进来翻动桌上古籍,覆住了封面的姓氏月本,破败书页的开头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雪中渡。 啥时候能过审啊[鸽子] 顺便,修文时重新回看这一章,我还以为竹取野拿樱花对准人家背影是要弹他呢。[鸽子] 又没过审,咋感觉把攻写的有点油油的呢[托腮] 还是没过,越写越喜欢飞鸟井鹤,虽然现在才第八章[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水中 第9章 焦虑 夕凪雪躺在屋外的檐廊下,就着月光看手中的银铃。他晃了晃铃铛,铃声清凌凌的,就像平静湖面上的细小波纹。 铃身在夜空下闪烁着银光,夕凪雪看的入迷,忍不住把铃铛拿近了些。他轻轻摩擦上面一个不明显的小裂口,随后将它紧紧贴在胸前。 在这难得的安宁时光中,他感受着手心里的小小凉意,再次想到了竹取洵。 在去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竹取洵的身上都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这种怪异就像是雨后的青苔,它们悄无声息的长满在不起眼的石头缝里,虽然并不显眼但的确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竹取洵似乎有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烦恼并且不愿意告诉他,尽管他们从前经常分享心事。 两个多月前的竹取洵也是这样,他突然回来将趴在小窗上的自己抱到膝盖上,把铃铛还给了他。 ——在此之前的某一天,竹取洵突然对他说想帮他加工一下铃铛,他问这样会变得更好看吗?竹取洵说会,于是他雀跃的将铃铛交给了竹取洵。 现在他叼过铃铛,结果发现铃铛不仅没能变得更好看,甚至表面还多出了一道小裂口。 “这是?”竹取洵送的银铃他已经戴了很多年了,一直精心的爱护着从没有让铃铛受过伤,他想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竹取洵突然说。 “……” 又来了,那种若有若无的怪异感又出现了,如果猫可以皱眉头,那么他大概早就长满皱纹了。 “……是因为弄坏了铃铛吗?没事的我不生气呀,你又不是故意的。但是下次一定要给我修好哦,还要修的更加漂亮!” 他的语气明明和当时交出铃铛时一样雀跃,可为什么竹取洵看起来反而有些难过呢? 他蹭了蹭竹取洵的手,这只手比以前更冷了,他好像永远都不能的真正捂热它。 他想问问竹取洵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珍贵的铃铛上会出现裂口?为什么最近的你那么的不对劲?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些话通通没有被问出口,他在默默的安慰竹取洵,这份安慰无声,但他希望竹取洵能够收到。 夕凪雪蹭了一会儿,往日应该早早落到脑袋上的抚摸迟迟没有来到。夕凪雪刚准备抬头时,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宽大的袖子覆盖住,一股混合着淡淡腥甜的清雅香味笼罩了他。 竹取洵抱住了他,力气很大。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小声地“喵”了一下以作回应,至少他的安慰被接收到了。 一个月后,竹取洵病死了。他的铃铛也破到了现在。 手中的银铃就像是竹取洵的手,自出现这道裂口后不管怎么样也捂不热,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夕凪雪叹了一口气,他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握着铃铛放在小腹,就当是牵着竹取洵的手一起欣赏头顶上的漫天星河了。 星星一闪一闪,竹取洵曾跟他讲过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繁星的故事。 竹取洵化作了哪颗星星呢?现在有在看着他吗? 想着想着,夕凪雪慢慢阖上眼睛。 …… 不好好在屋里睡觉的代价就是容易得风邪,夕凪雪顶着湿毛巾蜷在被窝里,和竹取野大眼瞪小眼。 竹取野率先出击:“再我看过的许多精怪志集里都有描述过,那些妖精个个法力滔天,体质更是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的妖精体质?”他嗤笑一声,“怎么连风邪都扛不住?” 夕凪雪恨不得起身给竹取野来上一爪子,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百毒不侵过,竹取野的脑子就是看那些怪书看坏的吧。 再说,如果不是因为脚上那条链子,他也不会这么虚弱。 夕凪雪心中满是烦闷,累的连和人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他用尽全力给了竹取野一记白眼后便要翻身睡去。 “呵,脾气真大。” 大抵是良心发现,又或是觉得他这种状态伺候不了自己,竹取野没再自讨没趣。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觉睡到了下午。 夕凪雪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嗓子眼又干又痒,身体酸疼的厉害爬都爬不起来,连想走下床喝一口水的力气都没了。 他躺在床上,一边缓着头晕劲儿一边在心里暗骂关着他的竹取野是神经病。 不知道多久,直到身上的热汗变成了冷汗,夕凪雪才蔫巴巴的爬下床去拿桌上的茶壶。 “啪嗒。”他的手没力气,一个没拿稳让茶壶掉到了他的脚边,有部分冰凉的水珠喷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 夕凪雪拢了拢被淋湿的衣服,慢吞吞的蹲下去捡起茶壶,想再给自己倒一杯水。结果因为刚刚被摔到地上,壶里的水基本都流干净了。 地上的一小滩水汇聚成一股直线,浸湿了夕凪雪的袜子,让他的脚掌变得湿答答的,非常难受。 袜子都快喝饱了他也没喝上水。 每个人包括每只猫在生病时都是脆弱的,夕凪雪也不例外。 夕凪雪拎着茶壶蹲在原地,他起先没有什么反应,不一会儿突然破罐子破摔的大字躺在地上。他越想越生气,气着气着就开始委屈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股莫名的情绪就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样来的愈演愈烈。 夕凪雪听着耳边的风铃声忍不住瘪瘪嘴,他使劲瞪大眼睛,试徒逼退眼睛里不听话的海浪。结果不仅风铃被风吹得直响,海浪也被吹的高涨。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时,夕凪雪抽噎着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山林里去? 他不想待在这里。 夕凪雪在地板上呆呆的躺了半天,听到拉门声也没有反应。 一阵东西掉落的哐当声刺耳,透过地板震得他心烦。夕凪雪睁着红肿的眼睛偏过头,只见不远处的地板有个散落的食盒,食盒旁的小云神色仓皇非常。 她好像以为自己出事了。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小块儿被摔出来的糕点。 夕凪雪眼睛盯着那块碎糕点,嗓音沙哑的说:“有水吗?” 小云愣愣的点头。 * 夕凪雪倚靠在湖中木桥的栏杆上拿菜叶喂鱼,菜叶喂完后他开始掰点心。 他不饿,更没有心情去吃饭。刚刚送来的食物除了鲷鱼刺身外他什么都没吃,基本上都送进鱼的嘴里去了。 他刚才好像把自己哭懵了,本来就有些晕乎的脑袋哭完后彻底不转了,连着三杯温茶下肚他才缓过来。 幸好小云的运气比他好,夕凪雪想。她没有把茶水都撒光,不然他就要跑去喝湖水了。 不过他转头又想,喝湖水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在很早之前他也是会喝这种“不干净”的水的。曾经出去旅行时可得不到在竹取家这么精细的照顾,渴了就要喝地上积洼的雨水,饿了就去抓倒霉的麻雀。夜晚没睡觉的地方时便会幕天席地,听耳边的铃虫叫声入睡。 他是猫,一只猫没什么好矜贵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是一段快活的日子。 他是什么时候不再去喝脏水的呢,又或者说他有多久没有旅行过了呢?好像自竹取洵病情加重后,那些自由的日子都变成上辈子的事情了。 夕凪雪猛然发现,他真的在竹取家的宅子里呆了太久太久了。 底下的鲤鱼橙红相间,挤在一起争夺最后的一块糕点。糕点受水泡发,在激烈的水流中缓缓化开。 夕凪雪坐下来将脸贴在栏杆上,栏杆的表面温度很凉,缓和了一点他的病热。 他将手伸进水中,春末水温还是不暖和。鱼群被惊的四散,激起水面不停泛出细细密密的涟漪。 望着看似无害的水面,夕凪雪内心茫然:他要一直生活在这里下去吗?在最好的朋友离世的地方,连主宅都出不去,还要经常被讨厌的人拥抱。 涟漪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荡出来一层层更大的波纹。 他真的不想待在这里,可是却没有办法跑掉。竹取野这个阻碍先不说,脚上的链子就是他难以攻克的一大难关。 拿不掉,扯不开,砸不烂,这个破脚链好像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取下去。 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被抑制,只要有这个链子,他就永远也变不回猫,也永远走不出竹取家。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一直呆在这里。 一辈子不得自由? 如果余生真的要这样生活的话……夕凪雪看向湖泊,湖水静静的躺在那里,距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水面的波纹一圈又一圈,像是在诱哄着他什么。 夕凪雪突然起身,将沾湿的手掌从水中抽离。水面的波纹由大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痕迹。 他不想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他想去竹取洵的屋子里看一看。 * 哗哗白樱成荫,夕凪雪爬到那颗常呆的树上远眺曾经竹取洵的房间。 那里现在应该是竹取野的了。 门外的看守尽是些陌生的面孔,他没有办法进去,只好躲在这棵树上偷偷的看。 明明以前想进去就可以进去。 夕凪雪靠在树干上晃悠小腿,刚刚焦虑的心情在此刻化作了茫然。 该去哪里呢?他晕晕的想。 从远方吹来的冷风激的他打了个哆嗦,鼻息间的气流发烫,他的病情大概要加重了。 头脑好像变成了噗噗冒热汽的炉子,视线模糊不清,在腾腾的蒸气中有一双鞋子踏入了视野。 夕凪雪茫茫然睁眼,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那里直直的盯着他看,看不清的脸上却是目光如炬。 或许是那眼神太过锐利,让他不得不去注意,所以其中的厌恶也是如此的明显…… 夕凪雪被这明晃晃的敌对刺的一个激灵,身体下意识坐直,他这下子终于看清了树下的人的具体相貌。 只见那人左脸被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来人正是竹取洵的叔父——竹取则川。 有时候也觉得我们小猫儿真是挺命苦的。[鸽子] 又是大修文,原本那一版发布时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遂大改,改完后又觉得原来那版也不是不行啊后悔自己为啥要改?虽然但是反正总之!能更新我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鸽子][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焦虑 第10章 怕死 夕凪雪见过竹取则川,在过去竹取洵的书房里,他曾与竹取洵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当时的竹取洵罕见的冷下来脸,他太冷漠了,冷漠的不像平时的竹取洵,将被吵醒的他都吓了一跳。 他纠结半天,从内室小心翼翼的探出来一个头,正好和竹取则川对上视线。 两个时空里同样的视线重合在一起,其中的嫌恶明晃晃的刺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惹人厌恶的脏东西一样。 【是你。】 “又是你。” 他好像认识自己,并且极度讨厌自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此刻的竹取则川话语里带着探究:“洵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神自夕凪雪的头顶扫视到脖颈,最后在一处红痕处停留。 那一刻,夕凪雪清楚的看到竹取则川额头上生起暴怒的青筋,他的眼睛瞪的发红,仿佛要化作愤怒的野兽将他撕碎了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竹取则川闹喃喃自语,“我说洵那孩子怎么变得优柔寡断,我说为什么竹取野为何不将心思放在家族上。” “原来都是因为你!”竹取则川目光凶狠。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勾引两代家主!如果不除去你,我要如何对得起竹取家!” 竹取则川腰间长刀出鞘,举刀就要向夕凪雪砍来。 夕凪雪大脑一片混乱,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说他勾引两代家主,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夕凪雪双眼瞪大,盯着直直朝他劈开来的利刃,刀身泛着冰冷的银白色,将他原本滚烫的身体晃的冰凉。 他要死了吗? 夕凪雪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身体僵硬连要躲都不知道了,眼看着长刀就要刺中他的门面—— “哐!” 突如其来的石子飞过,仅距夕凪雪一寸之隔的刀刃被生生打偏,在一旁的枝干上留下了长长的刀痕。 夕凪雪脸颊上一道血线凭生,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手去摸,手指一片湿润,上面全是红的晃眼的鲜血。 活着,他还活着…… 远处,竹取野的发丝凌乱的自小院的方向大步走来,小云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竹取野瞥了眼树上受惊的夕凪雪,与竹取则川对视:“叔父。” 竹取则川闻言冷哼一声,他用刀尖指向夕凪雪,吓得对方呼吸一滞。 他质问道:“飞鸟井家虎视眈眈,月本家的态度暧昧。你身为家主,在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敢将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竹取野,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竹取野语气没有起伏,“脔宠罢了,有什么可解释的。” “倒是你,我可不记得有邀请您来主宅做客,叔父这个架势是想做些什么?” 他眼角上扬,“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终于老了内心脆弱,跑到我这儿来祈求小辈的关爱?” 在竹取则川惊愕的目光中,竹取野突然大步靠近取下佩刀,不容拒绝的压下指向夕凪雪的刀刃。 刀鞘与刀锋之间相撞,谁也不愿让谁。 竹取野不断施力,金属间不断发出激烈的摩擦声,竹取则川像是忍无可忍怒喊,“竹取野,没人教过你敬重长辈吗?!” “我不敬重长辈?真是可笑。叔父未经许可擅自闯入我的地盘,差点砍了我的人不说,最后还怨我不敬重您,真是什么话都让叔父说了。” 长刀被刀鞘挑飞,竹取野态度轻佻,“我看,这家主的位置也让给叔父当好了。” “你……!”竹取则川被气急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你真以为当上了家主就能无所畏惧的胡来吗!” “胡来的哪里是我,你们这些老人家才是真的有精神。我最近因为你们这些麻烦事都要累死了,您就消停些别在给我找事了。” 竹取野敬重完长辈,转身将树上的夕凪雪抱下来。 隔着薄薄的衣服,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身体不断的颤抖,竹取野用羽织盖住夕凪雪的脸。 “我要走了。”竹取野语气淡淡,却带着一股压迫感:“叔父,今天这种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别让我们之间闹的太不愉快。” 他真心希望这烦人的老头早点下去找他那个兄长。 竹取野抱着夕凪雪离开,竹取则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洵曾因为他差点失去理智,你也想步洵的后尘吗?” “呵,您还是多多关系自己吧。” 竹取野对比嗤之以鼻。 回去的路上,夕凪雪一直都很安静。 回到屋里后,竹取野掀开羽织,只见怀里的人双眼紧闭,呼吸匀称,夕凪雪睡的很沉。 他的右脸被划出一道血痕,就算是睡着了身体仍然不自觉的发抖。 竹取野将夕凪雪塞进被子里,却没有直接走。他眼睛盯着血痕良久,忍不住去摸摸这处伤口,指尖却传来烫人的温度。 竹取野一怔。与此同时,夕凪雪仿佛梦魇一样开始流泪,嘴里模糊的喊:“别杀我……” 竹取野眉头紧皱。 …… “苦不苦啊?”夕凪雪将碗里浓黑的药汁递过去,心里都发怵。 “喝多了就没感觉了。” “你好惨啊,要是让我也天天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竹取洵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闻言笑笑:“难喝也要喝啊,不然身体怎么办呀。” “那你还要喝多久身体才能好啊?”夕凪雪挑了个最大的蜜饯塞进竹取洵的嘴里。 “……” 这块蜜饯好像太甜了,甜的发苦,哭的梦中的竹取洵连话都说不出来。 *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室内一片昏暗,仅有桌边一盏小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竹取野一手揽着怀里的夕凪雪,一手翻看信件,他边看边皱眉。 月本流岛已经从战场回到了本家,再过半月就是他兄长,也就是月本家主的生日宴了。他如今寄信过来就是想邀请他到时私下小聚。 什么事情能让月本流岛那个闷葫芦主动邀约,想来月本家最近的心思也不会少到哪去。 沉思之际,怀里的脑袋动了一下。 他放下信件,“醒了?你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天都黑了。” 夕凪雪慢慢睁开眼睛,他似乎睡蒙了,整个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枕在他的胳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真的醒了吗?” 怀里的人还是没反应。 竹取野用手贴在夕凪雪的额头上,温度已经正常了。 “额头不烫,也没有复烧。”竹取野将夕凪雪额上汗湿的头发扒开,“那你为什么一副傻了的样子,大夫可没说你的脑袋被烧坏了。” 可能是因为夕凪雪今天的遭遇确实太过分,竹取野的下意识的温柔了些。 被人碰了一下,夕凪雪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他眨眨眼,眼泪就掉了出来。 他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的” “什么?”竹取野凑近。 “刀……”指尖虚弱的指向一旁的矮桌,一柄长刀静静的躺在上面。 竹取野明白夕凪雪这是在害怕,于是一把捞过佩刀扔出了窗外。 “刀被扔外边去了,它伤不到你了。” 夕凪雪还是在哭。 他哭的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眼泪却掉的很凶。一滴接着一滴连成了串顺着眼角往下淌,像是在无声的宣泄心中汹涌的情绪。 哭都哭得这么好看,竹取野想。多漂亮的人,难怪竹取洵那么清心寡欲的人都要养这么多年。 他安抚的说:“别哭了,我发配了竹取则川几个得力的下属,如果他脑子还没坏,就不会冒着再次失去势力的风险再来找你。” 夕凪雪没有回应,他默默的把脑袋从竹取野的怀里挪开躲进被子里去。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默默消化心中的恐惧。明明风邪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他就是觉得很冷,好像那一刀没有被打偏而是已经刺穿了他的眉心,让他命丧于此。 这是夕凪雪第二次近距离接近死亡,竹取洵死时他觉得茫然与难过,而如今到了自己面对死亡时,心里只有深深的恐惧与后怕。 白天在湖边的荒唐念头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怕疼,更怕死。 怕着怕着,他回想起了刚才的梦。于是恐惧开始转化为一种带着同病相怜的心疼。 竹取洵是病死的,他在死前饱受病痛的折磨,死亡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影随形,那么竹取洵是不是一直都在害怕? 这些天的愤怒和委屈在此刻通通化作恐惧迸发了出来,夕凪雪在被子里死死地抱紧自己,泪水不停的从眼眶了溢出来。 可能连夕凪雪自己都没发现他抖的有多剧烈,竹取野看着跟着发抖的被子,眉头皱的很紧。 他很喜欢夕凪雪生气的样子,那样很有趣,可这不代表他希望男孩被刺激的坏掉了。 还是被除他之外的人刺激。 信件里的内容被反复阅读已经起皱,他将信纸收好,把发抖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到怀里。 夕凪雪哭的稀里哗啦脸被迫露出来,他稍微用力捏住对方被闷的发红的脸肉,淡淡道:“我过两天要出远门参加宴会,到时候会带着你去,你就当成用来放松心情的出游吧。” “别再哭了,到时候把眼睛哭瞎有你后悔的。” 说完,竹取野像对他是没了兴致,直接下床离开了。 夕凪雪捧着被掐出红印的侧脸,在床上愣愣的望着竹取野的背影,直到拉门被合上,对方最后的衣角也消失不见。 出游? 他这是,可以出去了吗……? 每天都在想标题怎么起,后来想想乱起得了哪来那么多想法(反正就俩字),还有好像把竹取则川写成超雄老头了,不过他确实有些暴躁。[鸽子] 这一章删删减减修了快两个小时,最后秉持着真的改不动了爱咋咋地吧的心态,浓缩成了这一坨精华端了上来,日常反思自己到底在写点什么鬼东西(虽然也不改吧就纯反思害)[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怕死 第11章 月本 「“我说洵那孩子怎么变得优柔寡断,我说为什么竹取野为何不将心思放在家族上。”」 “唔……”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勾引两代家主!如果不除去你,我要如何对得起竹取家!”」 “呃……” 「“洵曾因为他差点失去理智,你也想步洵的后尘吗?”」 “哈啊……!”夕凪雪流着冷汗惊醒起来。 …… 黑夜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规律的蛙鸣。 夕凪雪耷拉着脑袋靠在车窗边,偶然有一只带着露水的枝条探进来,夕凪雪伸手拂过枝条,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袖子深处。 露水冰冷激的他一抖,夕凪雪恹恹的倒回白狐皮毯子中,脚腕上细长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马车吱呀吱呀的行进,车内一直在小幅度的晃动,就像一个摇篮。夕凪雪眨眨沉重的眼皮,思绪渐渐回到坐上马车的时候。 竹取野说到做到,在他病好的第二天便带着他启程前往月本家。 由于脚上的银链只能将他困在主宅里,竹取野趁他睡着时将银链取了下来,换上了这条细长的锁链。 马车已经行进了整整一天,在这期间他基本都被锁在车上,竹取野有时会上来陪他坐一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骑马行进。 说是出游,其实只不过是让他从宽敞的主宅到了狭窄的马车里,根本就没怎么出去过。 这么一想,可能呆在主宅里还比呆在地方好一些,至少在主宅不会被用锁链拴着,地方也比这破车更大。 但要说夕凪雪对被锁在车里的有多生气,其实也没有。 他最近有些累,没有力气在这种事情上发脾气。可能是因为银链的影响还在,又或许是大病了一场的缘故,他体内的妖力恢复的极慢,小小的风邪在这次惊吓后开始高热,尽管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身体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 在马车上躺了一天,他的精神就已经十分疲惫了,这是在以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在没被竹取野关起来的时候,在没有被套上那条诡异银链的时候,他常常会化身回黑猫在山林间上蹿下跳,疯玩一整天也不会疲倦。哪怕是以人的形态,他也可以跑的很快很快,快的让竹取洵都羡慕他。 啊……竹取洵。夕凪雪蹙眉,他想到了刚刚的梦。 那天受到的惊吓太大,让夕凪雪根本来不及思考竹取则川说的话,竹取则川暴怒的神情以及质问的话语全部历历在目,如今缓过神来,他忍不住去细想竹取则川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他让竹取洵变得优柔寡断,失去理智,甚至……勾引竹取洵? 尽管去世前的竹取洵确实有许多怪异的地方,可他仍然拖着病痛的身体安排后事,严宽并施的认真对待族中大小事务。竹取洵对他一如往日的好,不论什么时候,竹取洵都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他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一切都没有变过…… 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吗? 竹取洵还他铃铛时古怪的表现,还有询问他是否喜欢情事时的微妙神情,这些都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夕凪雪突然有些难以呼吸,有什么让他恐慌且未知的东西自心底蔓延上来,他直觉不能在细想下去了。 大脑愈发疲惫,夕凪雪渐渐沉睡过去。 * 车轮转动的声音渐弱,最后缓缓停下。 夕凪雪的意识在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中清醒,他皱了皱鼻子,觉得那里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他。 夕凪雪睁眼一看,一只蓝色的绣球花被放在了他的脸上。 竹取野坐在一旁,一手撑着脸一手拿花在他脸旁摆弄,见他醒了笑盈盈的冲他打招呼说:“睡的香吗?” 夕凪雪挥开脸上的花翻身继续睡。 竹取野将他拖起来,“别睡了,我们到了。” 夕凪雪有些烦躁的睁开眼皮,他的身上身旁都是绣球花,身体一动就簌簌的往下掉,竹取野到底拿了多少花过来玩? 他拍拍身上掉落的花瓣,略过一旁的竹取野想跳下马车,结果却被竹取野揽着肩膀从后面叫住。 他皱着眉头,刚睡醒的那点起床气在眉眼间上涌,“你想要干什么?” “别生气呀,把你的锁链取下来而已。”竹取野语气讨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小钥匙,将夕凪雪脚上的铁链解开。 “当然,你想要一直带着这个也行。”竹取野晃晃手里的锁链。 夕凪雪不搭理他,直接走下马车。 一掀开帘子,夕凪雪睁大眼睛,起床气一下子散去,嘴里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幽静浓密的树荫下,朱漆红的鸟居竖立在山前,缠绕柱身的注连绳缀着四条白色纸垂随风摇曳。 往上看去,千层石阶蜿蜒至朦朦胧胧的山顶,现在正是早晨,山间云雾缭绕,一座座屋殿在山间若隐若现。 身穿白衣绯袴的引路巫女提灯恭候在一旁,见他们来后上前行礼,道:“竹取大人。” 竹取野回礼。 夕凪雪见场面气氛庄严,也学着竹取野回了一礼。 他们穿过火红的鸟居,踏上长着苔藓的青石阶,在巫女的带领下前往月本家。 清晨的山间像是下过一场小雨,石阶两侧的杉树林叶被一层晨露覆盖,空气中泛着冷气,整个世界仿佛被一片深绿色笼罩。 一只小雀在枝丫上歪头,豆大的小眼睛好奇的看着来往的客人,过一会儿后扑棱棱的飞走。 夕凪雪仰头看着飞走的小鸟,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与好奇心,他生于森林长于森林,哪怕后来频繁进出竹取家的高宅也不曾减少一点对自然天生的亲近。 他深呼吸一口带着泥土味的清新空气,忍不住拢了拢衣服,觉得肚里都被净化了一遍。被关在小院里一个多月的烦闷与疲惫在此刻一扫而空,夕凪雪的少见的开心起来。 如果不是场面不允许,他真想变回猫去在林中痛痛快快的跑上一阵。 不过走了这么久,他连一朵绣球花都没有看到,那刚刚在车上那么多的花是从哪来的呢?夕凪雪在心里疑惑的想。 不过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没有一圈,又被扔了出去,反正也不重要。 他们随着巫女走了一路,期间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来到座敷。 巫女转身又是一礼道:“大人,请稍作休息,家主大人的生日宴将在明日的正午开始,届时会有人来为两位大人领路。” “多谢。” 竹取野颔首。 待巫女走后,他们走进屋内休息。 室内的装饰整洁简单,夕凪雪环视一圈后坐到矮桌旁的坐垫上,小口喝着茶水恢复体力。 喝完一杯热茶,他闭上眼睛尝试着缓缓凝聚体内稀少的妖力,努力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反而给自己累着了,夕凪雪丧气的趴在桌子上郁闷。 竹取野将外褂脱下后展开床铺,背对着夕凪雪道:“现在还早,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你可以睡一会儿。” 身后一如所料的没有回应,竹取野去玩了床铺打算转身将人抱过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他看到了一只沉睡在白色和服中的小小黑猫。 夕凪雪现在本就体力不好,他大病初愈的在马车上呆了一天多,又在清晨走了许久的山路,到现在早就撑不住的酣然入睡。 或许是睡着后身心放松,让体内刚刚聚集的力量更好的释放出来,夕凪雪久违的变回了黑猫的模样。 竹取野稀奇的看了一会儿,走过去碰碰夕凪雪的鼻子,夕凪雪觉得痒忍不住翻了个身,竹取野又捏捏他的爪子,捏起来又热又软。 他又摸又捏的玩了好一会儿,等玩的差不多了,竹取野将睡的醒不过来的黑猫抱起来放到被窝里,然后也睡着了。 一猫一人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竹取野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夹杂着花香的清风和暖阳自半开的窗户外流进来,竹取野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一觉分外的清爽。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往怀里看去,发现原本化作黑猫的夕凪雪现在早就变回人形,此刻正浑身**的躺在他怀里,好看的眉毛紧皱,嘴里因为吵人的敲门声发出不爽的呓语。 夕凪雪的身体非常的清瘦白皙,现在半侧着身体躺在他怀里,露出了一半的胸膛,让一边的粉红色是如此的明显。 竹取野眼底的眸色加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 “竹取大人,有您的信。”门外的侍从见屋内没有人回应,忍不住轻唤道。 奇怪,难道是不在屋里吗?可是听说竹取大人一直没有出来过啊。 侍从心中不解,决定再唤几遍时,屋内好像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初听十分微弱,夹杂着细密的水声,像是在喝着什么东西。仔细听来又像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喘息,难道竹取大人生病了但是不想被人察觉所以在忍耐吗? 侍从思索之际,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小小惊呼,又在一瞬间消失,紧接着竹取野有些含糊不清话语响起:“把信放在外面就好,你走吧。” 侍从听话的将信放好,走前疑惑的想。刚刚的惊呼声似乎不大像是竹取大人的声音啊。 屋内,夕凪雪眼里含着泪,躺在竹取野的身下拼了命的捂住嘴,脸都被憋的通红。他原本胸口上粉色的两处现在湿红了一片,顶尖闪着晶莹的水光,随着他的呼吸的起伏一颤一颤的。 竹取野从夕凪雪胸前爬起来,笑着餍足的舔舔嘴角,说:“感谢款待。” 终于更新了,果然大半夜的灵感就是好,码字也更快[鸽子][鸽子][鸽子] 话说,能过审吧,我觉得挺委婉的[鸽子][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月本 第12章 机会 夕凪雪被刺激的流出一滴眼泪,他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推搡着竹取野的胸膛,极力的想从竹取野身下翻出去。 他刚从睡梦中被刺激醒,整个人都是软的,推拒的手也无力。竹取野握住他的腰,一路往下啄吻,他的小腹上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痒意,激的他难受极了。夕凪雪没忍住,用力挥舞右手直直给了竹取野一爪子。 竹取野及时握住那只手放嘴边亲了一口,痞笑道:“别生气,我不闹你了。” 竹取野放着夕凪雪在那里消化起床气,免得一会咬他,起身走去门口拿信。 这个时间能给他送信的只有一个人,竹取野拆开信封,上面的字迹端端正正,刚劲有力,在纸页的正中间写了三个字:老地方。 整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竹取野长叹一口气,月本流岛这小子终于回来了。 月本流岛是月本家主月本介之宗的庶弟,和世代遵从祖上规矩习得占卜之术的其他月本血脉不同,月本流岛选择拿起长刀奔赴战场。 大概是同为家族边缘庶子的缘故,竹取野和月本流岛从小就认识,在战场上相遇后,这份友情更加牢固。 战事早已平息,竹取野因为继任一事先月本流岛回来,如今一个多月过去,月本流岛才终于回到家族参加兄长的生日宴。 竹取野把信收好,转头对坐在褥子上发呆的的夕凪雪道:“收拾一下,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 正午的神社笼罩在大片大片的杉树下,零星细碎的光斑打在地面,竹取野在前面慢悠悠的走,夕凪雪在后面不情不愿的跟着。 他的手腕上系着一小条布绳,绳子的尽头绑在竹取野的手上,怎么挣也挣不开。 这是临走前竹取野说担心他跑了系上的,什么怕他跑啊,只要他变回猫钻进树林里,这条绳子根本就困不住他,竹取野就是闲的。 还给他系了个蝴蝶结,真是恶趣味。 夕凪雪在背后偷偷对竹取野做鬼脸,心里咒骂他一百遍,竹取野像是发觉什么一样微微歪头,夕凪雪的表情立马变回去。 竹取野轻笑一声,懒得搭理身后人的小动作。 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一样,熟门熟路的拐了好几个弯,最后走过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径,不一会儿,他们在一处小木门前停下。 “到了。”竹取野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门上的锁,那个木门看起来破的一脚就能被踹开,竹取野推开木门时,它发出的声音像是老人濒死的喘息。 夕凪雪看了一眼小木门,门上刻有一只笔画稚嫩的蓝色小鸟,它应该在门上待了很多年了,看上去和这门一样破旧。 木门外和木门内简直是两方天地,和外面人为修剪打理的树木不同,这里就像无人踏足过的野生树林。树木杂草乱糟糟的生长,一点也没有月本家外面肃洁的样子。 大片大片的蓝色的绣球花肆意的生长在周围,简直就像淡蓝的海。夕凪雪四处看了看,觉得这里好看是好看,就是植物分布的太随意,不容易找到路。 突然,他手腕上的布绳被拽了拽,他抬头,看见竹取野用那只同样绑着大大蝴蝶结的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喏。” 他顺着方向看过去,那片长满绣球花的灌木丛中隐隐分开了一道缝隙,竹取野拉着他走过去,夕凪雪才发现这里一小条被人为踩出来的小路。 “走吧。” 蓝色的绣球花花色淡淡,却开的热烈。夕凪雪的衣服被粘上零碎的花瓣,就像今天早上一样。 原来月本家种了这么多的绣球花,可惜颜色太单一,都是淡蓝色。他在入山的路上一朵绣球花都没看到,山下也没有看到一朵,那竹取野在马车上的那些花都是哪来的? 或许是这里的气氛太安静了,望着前面的男人,夕凪雪没忍住发问: “你早上的绣球花,是哪里来的啊?” “嗯?”竹取野止步回头看他,眉头挑的很高,一副对他主动搭话很惊奇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看,就像自己多好奇似的,夕凪雪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压住心里那点诡异的别扭,解释道:“早上你拿来了很多绣球花,可我没见山下有种这种花。” 竹取野做沉思状,道:“我做梦,梦见了一堆绣球花,随后绣球花精灵突然出现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精灵说了什么?”竹取野语气神秘,带着诱哄的问夕凪雪。 夕凪雪犹疑半响,还是没能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说了什么?” 竹取野随手摘下一朵绣球花向夕凪雪怀里一扔,道:“精灵难过无比,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我看他可怜,就把他的身体都摘下来扔你身上,让也他抱一抱美人不要再那么难过了。” “或许是精灵的执念太强了吧,梦醒了,我真的就拿到了好多绣球花,怎么样?我人很好吧,我的美人?” 夕凪雪美人把绣球花扔竹取野脸上,怒喊:“你是个什么好人!?” 他就不该问他!不,他就不应该和竹取野说话! “哈哈哈哈哈,唉你好不经逗,猫都这么爱炸毛吗。”竹取野笑着呼啦一把他的头发,“这花不论山上山下都仅在一小片地方种植,种的地方也不显眼,你当然看不到。” “它们在哪里种?” “一条窄小的山路口。那条小路现在估计都被杂草遮盖住了,人是走不过去了,或许你变回猫能找过去也说不定。” 夕凪雪吐槽:“说的好像你愿意让我变回猫过去一样。” 竹取野:“我当然不愿意。” 夕凪雪撇撇嘴,跟着竹取野继续向前走。 走出绣球花丛,透过稀疏的树木,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木屋。 等夕凪雪走进了仔细瞧,他发现小木屋看起来和小木门一样破,屋子有三个窗,窗户制作的很粗糙,大小不一的排列在房子的一面墙上。屋子四周长满杂草,不远处有一个石桌和三把石凳,桌子的一边碎了一角。 三个窗户,三把椅子,这里曾经有过三个主人吗?这地方这么破败,想必很久没人住了。 这就像一处被荒废多年的安宁之地,夕凪雪心想。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是三个人的秘密乐园,之后过去许多年,那三个人都鲜少再回到这里,这里也就越发破旧。 能在月本家开辟出这么一块荒乱僻静的林子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看竹取野对这里这么熟悉的样子,莫非他就是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他这次过来,就是来见那两个人的吗? 和满心疑问的夕凪雪不同,竹取野此刻格外的闲适。 他走的慢了些,绕到木屋后。随后,他拉拉布绳,示意夕凪雪快点跟上来。 夕凪雪还以为他们要进木屋里去。他跟上去,木屋后面的路宽敞了许多。走了不一会儿,夕凪雪隐隐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在自己吵架,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夕凪雪越走越近,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那天北岚神社要求他治疗燕子的毒舌少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夕凪雪边听边想,不会吧,真的是他? 应该不能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在这条路快走到尽头时,他在一处亭子里看到了飞鸟井鹤。他穿着熟悉的红衣,身边站着一个夕凪雪并不认识的陌生男人。那人长相英俊,气质冷淡,身着淡蓝服饰,右手腕戴着一条编制复杂的红绳。 飞鸟井鹤和陌生男人不知在争论着些什么,飞鸟井鹤神色张扬的和对方喋喋不休,陌生男人冷着脸,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盯着飞鸟井鹤。 吵了一会儿,飞鸟井鹤不再说话,脸上一副气死了的表情,他肩膀上的燕子接替起主人开始叽叽喳喳的叫唤,随后被飞鸟井鹤烦的一把塞进袖子里。 “咳咳,没打扰你们二位的雅兴吧。”竹取野远远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亭中两人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双双回过头来看他们。 “阿野。”男人眉头微松,淡淡回应。 “流岛,终于回来了。”竹取野上前和月本流岛碰拳,“飞鸟井鹤你竟然也在。” 飞鸟井鹤看见竹取野来,冷哼了一声,道:“真慢。” “谁让你们两个总喜欢跑到这么里边的地方,每次都害的我好找,看来分别多年你们俩的关系还是很好啊。” “谁和他关系好!”“才没有。” 飞鸟井鹤和月本流岛同时张口,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把头别开。 “你看,就是关系很好啊。” “竹取野!”“……” …… 三人玩笑过后,竹取野带着夕凪雪坐进亭子里。 “这是?”月本流岛注意到夕凪雪,问向竹取野。 “一个侍从,陪同我参加你兄长的生日宴。” 夕凪雪身材纤瘦,外人看去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样,哪里都不像是竹取家主侍从的样子,反倒是旁边人高马大的竹取野更符合侍从的模样。再说谁家侍从出门要和主人绑布绳? 月本流岛点点头,不再过问这敷衍的谎话,夕凪雪的介绍就这么简单的翻篇了。 竹取野:“你找我们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叙旧,有什么事直说吧。” 月本流岛神情正色:“如今我们三家形势紧张,尤其是你们两家的关系过分尖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飞鸟井鹤是家中嫡子,阿野是家族的家主,我亦是兄长唯一的弟弟。” 飞鸟井鹤暗地里翻个白眼。 月本流岛正色道:“恩怨并非我们这代人节下的,与其跟随上一辈的脚步去报复彼此,不如由我们三个先去尽力反抗这种不属于我们的仇怨。” “……” 月本流岛的话音落下,亭内许久无人说话。夕凪雪埋头默默的吃桌上的点心,他看见原本安静躺在他腿上的布绳突然动了一下,绳子的另一头,竹取野的手微微握紧。 竹取野喝了一口茶,开口道:“流岛,你这次回来,和你兄长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吗?” “没有,但是总会有缓和的那一天。” “那一天在哪里?是在明天,后天,一个月后,一年后,又或是在遥遥无期的未来,在某一天?” “你在拿什么证明自己的努力会有用?你的这个想法会是否太天真,你有想过吗?” 竹取野放下茶杯,他和月本流岛自小相识,在战场共同作战,是相当要好的挚友。他们关系亲密,这是竹取野少见的对朋友这样咄咄逼人。 月本流岛没有回话,竹取野也没有再说话,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 任谁都能感受到气氛不对劲,夕凪雪不太明白,眼前的三个人分明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如今朋友重逢,本应是高兴的好事,为什么他们都要聊对他们来说烦心的事情呢? 他们三个人就像冰面上缓慢延的裂痕。 “这是你的侍从?” 紧张的氛围被破开了个口子,飞鸟井鹤突然开口,笑眯眯看向竹取野一旁的夕凪雪,那笑容让夕凪雪打了个寒颤。 “你们两个不是有事情要聊吗?就在这儿聊吧,我去旁边赏赏花,看看景。” 飞鸟井鹤挤开挡住亭子出口的月本流岛,悠悠走到夕凪雪旁边,指尖一伸,对竹取野道:“把他借我一会儿。” 竹取野皱眉。 飞鸟井鹤:“难道要我自己赏花看景?留下他在这听你们说话有用吗?” 竹取野看了飞鸟井鹤一会,道:“一盏茶的时间,记得把他还回来。” “放心,就一会儿,他又不会丢。” 解开布绳,飞鸟井鹤带着夕凪雪随意走到一处绣球花丛附近,这是一个距离亭子不远,又不会被听到谈话的地方。 飞鸟井鹤转身面相夕凪雪,开门见山:“你是妖精吧。” 无视夕凪雪瞬间竖直的瞳孔,他继续道:“竹取野现在困住你,因为他想要获得雪中渡的宝藏,喜欢你的皮囊。” “我可以帮你逃离他的囚禁,还可以帮助你报复竹取野,怎么样,有兴趣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夕凪雪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惊,警惕发问。“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和竹取野不是朋友吗,我凭什么信任你?”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飞鸟井鹤摘下一朵漂亮的绣球花放到手中轻抚,动作温柔的不像平时的他。 “表情自然点,你是在赏花,不是花赏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竹取野在看着你呢,别暴露了。” 夕凪雪微微侧头,竹取野正在和月本流岛谈话,并没有在看他。 不等他回头,飞鸟井鹤突然凑上来将花放到他的颈侧,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盯着他,说:“看,竹取野多在乎你啊,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能逃的掉吗?” 夕凪雪努力别过头不去和那双眼睛对视,“你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信任你。” “信不信任又如何呢?难道你能逃的掉?难道你不想报复他?” 逃跑?如果说在主宅里有银链困着,那他确实跑不掉,可是在可以变回黑猫外面,竹取野对他的看管放松了很多,只要抓住时机,逃跑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一旦真的逃走,他在竹取家的两个侍女姐姐又会怎样呢?他了不敢赌竹取野的心善。 而报复……他当然想要报复回去,竹取野平白无故抓住了他,囚禁他羞辱他,想要用他的力量获得雪中渡的宝藏,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如果可以,他当然是想要加倍奉还竹取野这份痛苦。 可是,代价呢?就像竹取野困住他是因为对他有所需求,那么飞鸟井鹤呢? 飞鸟井鹤看起来像是浑身藏有剧毒的虞美人,这种人突然对自己说要帮助他,又是想要获得什么呢? 夕凪雪与飞鸟井鹤对视,“代价是什么?” “还是个聪明的啊。”飞鸟井鹤很满意,“传闻中,获得雪中渡宝藏的人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我需要你帮我得到雪中渡的宝藏。” “事成之后,我还你自由。不必担心我会不会骗你,飞鸟井家的血脉不屑于拿谎言来诓骗一个可怜虫,再说你也确实没得选。” 夕凪雪额头冒出青筋,拼命隐忍道:“……我有两个侍女姐姐,被他要挟着,如果我跑了她们不会有好结果,只要你能保护好她们,我就答应你。” 那双桃花眼笑得更弯了。 更新啦,好耶,大胜利![鸽子] 亲友说我是嬷嬷,我寻思这不是废话吗我包嬷嬷的呀[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