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郛园·灯夜遗梦》 第1章 似是故人入梦来 中秋节的第二天,19:49,华镫市郛园街。 夜夙拎着刚从便利店买的零食悠闲地走在街上。耳机里播放着新番的主题曲,手里的塑料袋跟着节奏轻轻地摇晃着。 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郛园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两旁的屋檐下有几盏红灯笼渐渐亮了起来。 夜夙突然觉得视线变得有点模糊。果然是打游戏时间太长了吗,这么想着揉了揉眼睛。夜夙一点也不希望自己近视,眼镜店里配一副眼镜至少要五六百多,老姐一个月那么一点工资几乎都花在了自己和家里那个老太婆的身上了,哪能再给她增添负担啊。眼看着已经进入高三,学校时不时就要交各种资料费,唉,拿补助金的家庭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所以自己一定要争气,加把劲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这样才可以让老姐和老太婆过上好的生活,有了很多钱以后就可以住上大房子,然后找个女朋友,还有什么来着…… 就在夜夙纠结着自己以后的动漫公司到底要不要叫“程氏次元科技”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已经快走到了郛园街的尽头,前面往左拐进一条巷子就到家了。这条路夜夙天天走,但今天似乎哪里有些不同? 夜夙看着右边有些破旧的粉墙黛瓦,这是郛园的围墙,郛园街也是因郛园所在而得名。作为当地一大旅游景点,郛园每天下午五点以后就会关门,景区管理员也会离开,可以说晚上的郛园是不会有人的,那么这扇门…… 夜夙摘下耳机,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是的,在那颗榕树的遮掩下有一扇小门半开半关。夜夙记得这是郛园的一扇侧门,但这扇侧门从来没有开过,不然会有游客从这里逃票,而管理员自然也懒得在这里设票口,从外观上也能看出已经许久没使用了。 “怎么回事?门坏了?”夜夙走近轻轻推了推这扇小门。 从小到大他也去过郛园几次,但随着门票价格上涨已经很久没进去过了。而且从来还没见过晚上的郛园里是什么样子。所以看了看周围没人夜夙轻轻将门推开快速闪了进去,后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抬头看到的是一株桂花树,果然,每天经过都能闻到的桂花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旁边一条小路通向不远处的一扇月洞门,夜夙凭借着记忆走了一小段,绕过假山走过石桥,没记错的这应该是到了后园,夜夙记得后园有一条竹林小道通往后山,那里有一栋藏书楼,不如去那里看看。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夜夙拿出手机照着前方的路。入秋以后的夜晚开始有了丝丝凉意,晚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园内的菊花开得正盛,一盆接着一盆摆在路边,夜夙却没有打算停下来欣赏,此刻他正在努力寻找通向后山的路。像是受到召唤一样,他十分肯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也不知是谁的不期而至使得竹林不停地沙沙作响,踏着夜色,夜夙循着那声音而去,小道上偶尔有一两片枯叶,踩上去发出了咔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园中显得格外突出。 郛园说大不大,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游览个遍,但说小也不算小,亭台楼阁,假山池沼样样俱全,可想而知这园子先前的主人一定是个风雅之人。也只有风雅的人才会在靠山的地方建一座清幽的藏书楼吧。夜夙记得藏书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兴许是怕游客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正因如此他才对藏书楼格外的好奇。 记得以前和老姐趴在门缝上看过,里面好像有一幅壁画来着,对于喜欢画画的夜夙来说这无疑是他最感兴趣的,虽然说最后还是被工作人员很凶地从门槛上提了起来。想着想着这竹林小道便走到了尽头,令夜夙惊喜的是藏书楼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他快速跑了过去,确定了里面没有人然后抬脚进去。 把手机的光对着面前一照,果然,面前是一幅很大的壁画,占据了一整面墙。而更吸引夜夙的则是壁画的内容。 平视过去是壁画的下方,上面绘着的女子穿着长裙,梳着高髻,整齐地站成两列,皆手提宫灯,朝着右边的方向行进,光线一打,只见这一列长长的队伍一直向前延伸,可能延续到了壁画的尽头吧。视线又向上移动,紧接着夜夙睁大了双眼。 太令人震撼了!这壁画内容的丰富度当真快赶上《清明上河图》了啊! 放眼望去,全是数不清的房屋和数不清的人。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其中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人的手里都提着灯笼,街上还有卖灯笼和其他玩意儿的,而周围的房屋屋檐上,两栋楼的中间处,还有旁边的桥上、树上,更是挂满灯笼。再往上一看,天上飞着的也是无数的天灯,有一些已经飞得很远,小到分不清是星星还是灯了。也不知这是什么节日还是庆典,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清晰可见。如果不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颜色都基本上脱落了,不然这幅壁画会更加夺目。 等等,这幅画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地方。没错,就是那座灯塔! 画中那座灯塔和华镫市十字街中心的一模一样。那座灯塔作为华镫市的中心标志夜夙是绝对不会认错的。难道说,这幅画画的是以前的华镫市? 虽然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夜夙还是开始细细打量这幅画。说来奇怪,他一见到这幅画就涌出一股十分奇妙的情绪,像是激动又像是满足,但又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奇怪,这幅画好生熟悉……难道是在哪见过?”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壁画,抚过那斑驳的画块碎片,像在抚摸一道伤疤一样。恍惚间,夜夙觉得自己好像融入了画里,像刚走过这一条街,走进这一栋茶楼,和楼上的这一桌人一起谈笑,下一刻又转到了桥上,放了许愿灯,在树上挂了祈福带,低头看着桥下水面上飘着的河灯,而水中依稀倒映着天上的点点亮光。 就在夜夙已经沉迷画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喂,你在干什么呢?” 夜夙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岁的小姑娘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而令夜夙奇怪的是,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蜡烛,进来时的漆黑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朗。 “咦,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随着小姑娘的提问夜夙下意识地低头,接着便吓了一跳,“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得了不得了,自己明明是穿着牛仔裤和白体恤的,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粗布衣呢?身上还斜挎着一个亚麻色的布包,但是自己明明还一手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另一手捏着手机。 再看看眼前的小姑娘,浅绿色的长裙配着淡色上衣,外套着一件鹅黄色短袖的交领外套。夜夙快速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种形制的外套似乎叫半臂,而她下面的裙子应该是破裙的一种。往上一看,这小丫头梳的应为双环髻,还一边簪了一支辑珠花簪,眉心点了一小小的朱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粉色的小嘴一张开就是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不是说好门口遇吗,你怎么来这儿了?唔,夜夙哥哥?你脸色不太对诶,是病了吗?” 随着这小姑娘一张一合的双唇,夜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打量了周围一番。 只见这屋子的两侧各有两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和瓷器古玩一类的东西,架子左右则各有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树枝烛台,每一个枝桠的顶部放有一支指头般大的蜡烛。 那小小的烛火摇曳着,却倔强地不肯熄灭,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亦真亦幻的光影中。 夜夙微微扬起嘴角。 这梦,做得倒是真实得很呐。 旧文,纠结要不要大改。三卷写了30w故事进展才到一半多(愁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似是故人入梦来 第2章 夜市(上) 面前的小妹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夜夙立马回过神来,随即想到了刚刚提到的夜市,很自然地搭话:“你不是说要去逛夜市嘛,走吧!” 嘿,夜市,应该挺好玩的。可能是出于中二病晚期吧,夜夙总觉得后面会有事发生,跟着NPC走准没错! 小姑娘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两个小辫子梳成的环一颤一颤的,“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呢?” “这个啊,好吃的!” “啊?好吃的!”听到好吃的小姑娘眼睛都发亮了,“可以给我尝尝吗?” “不可以。” “啊?别这样嘛夜夙哥哥,星儿有好东西都和你分享的,你就给星儿尝尝嘛!” “那好,不过现在不行,等会儿再给你吃啊。”夜夙边挑眉边看着面前这个叫星儿的小姑娘,原来逗小女孩这么好玩啊! 记得来的时候还是用手机打的光,然而现在道路两旁都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还有星儿手里的灯笼,照得前路一片明朗,而且几乎每楼每院都亮着灯,檐下更是挂满了一排排精致的宫灯。一路上,夜夙还见到了几个和星儿打扮类似的姑娘,其中还有几个年纪稍长手里拿着河灯不知是要上哪去。空气里弥散着某种说不清的香气,轻霭薄雾连灯火之光照亮远近,亦真亦幻,恍惚中又有交谈声和欢笑声传来,一派祥和的景象,还有令人说不出的舒适感。 “主殿好热闹呀!”星儿说道。 夜夙抬头看了看眼前经过的两层高的殿宇,绕到前面的时候看到正中挂了一块扁,上书“羽翔”二字。 夜夙小声读了出来:“羽翔……殿?” 星儿立即转过头了比了个“嘘”的手势,“昨儿攸宁姐姐才和我说了,不能直接叫羽翔殿。好像是说要避讳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夜夙随意点点头,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再抬起头时已经到了郛园门口,此时刚好有一位少妇众星捧月地走了进来。 夜夙学着星儿在原地行了个礼,一直等到那少妇及其侍从走远了才起身继续前行。 “那就是上官乐师,可真有气质呢!” “上官乐师?”看见星儿羡慕的表情,夜夙疑惑地看向那远去的背影。 “听说皇上可是花了不少能耐才把她请到宫里去,现在茗澜公主的歌舞都是她教的呢!” 皇上?公主?还有乐师和宫里?设定都这么详细了?这梦还真有意思!夜夙轻笑一声,随着星儿出了门。 出了园门还需向右拐一小段路才到街上,而就在踏出园门的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夜夙心中油然而生。其实这种感觉在他随着星儿走出藏书楼时就有了,只是一直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而且这一感觉在他来到街上时变得更为强烈。 这是……郛园街? 虽说郛园街两侧也是中国古典式的楼房,但也只是卖纪念品和小吃的商铺,而眼前的郛园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茶馆酒肆、书局画室、还有布坊、成衣店、药铺、当铺、首饰铺等等,路边还有各种小摊在出售着烧饼、糖人、花灯以及各种小玩意儿。卖东西的在路边吆喝,路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皆是古代穿着,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地走着,大多数人手里还拎着花灯。 走在郛园街上抬头就能望到十字街中心的那一座灯塔。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灯塔的灯不再是霓虹灯和白炽灯,而都是蜡烛点燃的明灯。每一层都亮着光,每一个飞檐的檐角也同样亮着微光。一共十二层的塔从下到上灯逐渐变少,而塔顶的光最为耀眼,隔着两条街望过去就像一颗闪耀的星星。 等等,这个画面似乎有些熟悉? 啊!藏书楼的那幅壁画!所以说,这应该是华镫市没错了,不过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华镫市。 他又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行人。不是马赛克脸,每一个都很高清!他们的喜怒哀乐皆显于脸上,交谈声亦能清晰地传入耳里。 “这个时辰了老张羊肉馆还有位吗?” “泠月楼的戏今晚唱的哪出?” “娘!我想吃糖人!” “刚刚那酒楼外面停着的马车好像是宫里的……” 夜夙一个激灵,连忙看向星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永德五年八月十六啊!昨天是中秋,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星儿一头雾水地看着夜夙。 永德,只要是华镫市学过历史的人基本都听说过这个年号,而这个年号所出自的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华镫王朝啊,夜夙突然觉得呼吸有些紧张。 说起华镫王朝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三千多年前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富饶的国家,在那里人们供奉明灯为圣物,关于它还有数不胜数的美丽传说,而且这个王朝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繁荣昌盛,世人无不对它充满各种奇妙的幻想。只可惜好景不长,华镫王朝最终还是走向了衰败,在那之后又经历了无数次的分裂合并,直至改革开放后重新规划,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一个市。 原来自己来到了三千多年前的华镫市啊。夜夙猛地掐了自己一下,然后强颜欢笑地把话题转开:“没什么……啊,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吗,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听到这话,星儿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夜夙走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坐下,小二走上来倒了茶水,笑眯眯地问到:“两位想吃点什么?” “先来碟花生米,再来一盘旋炒银杏、柿子膏儿、如意果子,嗯…还有银雪玲珑豆。” 还没等夜夙说话星儿便先点了一番,点完还看向夜夙:“你不吃点什么吗?” 夜夙摇摇头,等到小二退下了立马问星儿:“喂喂,一口气点这么多,你带钱了吗?” 听到这话星儿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双眼。“啊?你让我付钱啊,说好今晚你请客呢?”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背着个包,夜夙急忙打开看了看。还好里面有三吊钱,夜夙数了数,每吊上面有十五个铜板,也不知道够不够。除了这三吊钱,包里还有一把钥匙以及刚刚放进去的手机。 坐在对面的星儿开始有点怏怏不乐,“我今天明明点的很少了,还不快把你那好吃的拿出来!” 算了,就当作哄哄这个小姑娘。 夜夙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奶糖还有一袋饼干。趁星儿欢欢喜喜享受美食的时候夜夙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20:28,这似乎是在藏书楼看壁画的时间,消息栏的四格信号也都是灰色的。如果说这一切都不是梦那么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永德五年,这个年号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帝王在位的时期。作为一个二次元少年,夜夙也幻想过有一天会不会来到异世界或者是穿越,突然之间来到这里居然还有些小激动。反正老太婆整天都神神叨叨的,估计连孙子不见了都不知道,而且还有邻居杨大爷会看着她,问题不大,老姐今天刚走,下个月月底才会回来,问题也不大。 “不行啊……”夜夙打心眼里想在这儿玩几天的,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要是真回不去咋办?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唔,夜夙,这个糖真好吃!就是这纸上的字我怎么看不懂?”含着奶糖的星儿一脸好奇地看向夜夙,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小二刚端上来的花生米。 “星儿,你先等一等,我现在跟你说件正事,不……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想说……”看着星儿突然放下手中的零食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己,夜夙突然觉得有些纠结,但考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不是程夜夙……不对,我是,但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夜夙。我来自21世纪,我们那里也有个郛园,我走到里面不知怎么一转头的就来到了这里。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了,你能理解吗?” 听完夜夙的话,星儿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撑着桌子把半个身子探了过去,另一手抚上夜夙的额头。 “咦?明明没发烧啊……” “星儿,我不我是在说笑。你刚刚吃的那个糖就是我那个时代的,所以你说你看不懂上面的字。还有这包饼干,这个塑料袋,都不是这里的东西。” 眼看着星儿似乎要相信了,夜夙继续说到:“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所以刚刚才要问你年份。这里的皇上公主乐师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刚刚你在藏书楼叫我的时候我也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但直觉欺骗不了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是真的穿越了!” 也不管星儿能不能听懂,夜夙越说越激动,直到周围的人转过来看着他时才尴尬的坐下。 此时星儿刚把那碗银雪玲珑豆吃完正用手帕擦着嘴,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夜夙。 “所以我想让你帮帮我……” 星儿小心地将手帕叠好收起,觉得不像在说谎,又思索了一会,说:“好吧,我相信你。可我要怎么帮你呢?还有,你的意思就是你要离开这里去你的那什么二十一市集?可你若是走了那谁陪我玩啊……你还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找阿姐呢……” 说到后面星儿开始有些失落,而夜夙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况且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默不作声地吃了点东西,随后付了钱出了茶馆。 第3章 夜市(下) 街上依旧是一派繁荣景象,虽不知是何庆典,可望着行人脸上的笑颜,心情也莫名轻快起来。 行至一座石桥,晚风拂面而来,河面泛起粼粼波光,水上的河灯似是受了惊,轻轻一颤。忽有“星光”坠入水中,河畔柳条低垂,梢尖刚一碰触水面,便将那片“星光”搅得支离破碎——原是夜空中烟花的倒影。绚烂的花火在墨色天幕上骤然绽放,散作漫天星子般四处流窜,转瞬便隐没在沉沉夜色里。 夜夙看着水中的景象,忽然开口道:“星儿,你认识我多久了?” “快有一月了!”星儿很骄傲地说:“半个多月前郛园招人,是我阿姐带我来的,可那一批人里只留下了我和你。所以如果现在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看着星儿沮丧的样子,夜夙也开始犹豫起来。他总觉得这里还有许多未解之谜等待他去探寻,要不就——再玩两天?再者,说不定这真是一场梦,再睡一会儿就醒了呢? 这么想着夜夙赶紧哄了哄面前的小姑娘。 “好,我不走了。” “真的吗?那你还会一起陪我等阿姐吗?” “嗯……或许吧。话说你阿姐是干什么的?去了哪?还有,你先告诉我我们在郛园是干什么的?” “我阿姐可厉害了!她什么都会……”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言笑晏晏地沿着河流往前。而就在他们途经过的一座酒楼上,一名衣饰华丽的男子正凭栏眺望着楼下的景致。 “殿下,国师有请。”一位身着劲衣的少年悄然来到男子身后。 “国师?”男子轻摇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地望向楼下,“终于想通了是吧?”随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好!季城,去把新制的那盏宫灯取来给国师送去。” “是。” 少年领了指令却未即刻退下,身形僵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要说点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今日午后有人到忘忧堂闹事,不仅伤了十余名守卫,还损毁了不少堂内财物。”少年垂首,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男子猛地蹙眉,语气里满是焦灼,“风堂主可有受伤?” “回殿下,风堂主无大碍,只是……您上个月送的那琉璃盏被打碎了。” 能伤得了忘忧堂十余名守卫,倒也算有些能耐。男子指节微微泛白,手中的折扇被捏得死紧——可这能耐,竟用在了打碎那琉璃盏上。那是他寻了数月才送出去的东西。 “哼,”一声冷嗤从齿间溢出,男子眼底覆上一层寒芒,“敢在我的地界撒野,胆子倒是不小!”他猛地将折扇一合,沉声道:“传我命令,全城搜捕,务必将此人捉拿归案!” “是!”少年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忘忧堂,内室。 风褚泞身着白藤色衣裳,一件黛紫色云纹广袖长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泻下来,一根织进了金丝的深色发带在长发间若隐若现。 案头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最后一缕白烟似有不舍,在空中缠绵片刻,才缓缓散尽,而他却始终端坐在席上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这时,一名灰衣男子走进了室内。 “堂主,外面都打点好了。打碎了香斗四个,香插三个,香盘三个,博山炉一个,还有打翻的沉香两盒,檀香和龙脑香各一盒。” “嗯。” 风褚泞端起茶盏,指尖泛着微凉,只淡淡应了一声,语气轻得像拂过窗棂的风,仿佛被砸的不是他的东西,不过是碾落了片无关紧要的花瓣。 陆七来到风褚泞身边已经三年了,但每次听到这样风轻云淡的回答还是觉得很为难。忘忧堂里的每一份香品、每一套香具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主人不心疼,陆七倒是早就替那些被损毁的宝贝捏了把汗。 “堂主,属下已经派人全城搜捕那人了。属下定让他到堂主面前磕头谢罪。” 提起今天到堂中闹事的那人风褚泞突然有了精神。他微微眯起双眼,深色的眸子里似乎有鎏光一闪而过,半晌后才悠悠地答道:“记住,找到他但不要动手,要恭恭敬敬地把人给我请来。” “是。” 虽然陆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主人的吩咐只能照做。给香炉换上新的香后陆七才毕恭毕敬地退下。 就在陆七退下没多久风褚泞便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窗前。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以及几只天灯,不远处街道上的喧闹声传入耳中。然后,他轻踏窗柩飞身出去,黛紫色的衣袍很快地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雕花的香炉已被缭绕的云烟半掩起来。 “啊?原来我在郛园就是个工具人?!” 面对这个现实夜夙有些失落,很不满地拈起一颗奶糖放入嘴里。 “哼,你以为?不过我比你好一点,现在我跟着佟姐姐打理藏书楼,虽然整理起来麻烦了点,但我有很多画本子可以看呢!”说起这事星儿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所以我说啊,你也快点找个师父呗,总比现在每天浇花除草的强。我听说燕绥姐姐的武功很厉害呢,你去找她试试。” 罢了,初来乍到还是从小白做起比较好,怎么说自己也是穿越过来的,还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头脑应该比这儿的都厉害,想混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然后这小丫头刚刚说谁来着,武功?听起来不错,若能学两招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这么想着夜夙隐隐有些小期待了。 “对了,星儿,你给我讲讲这华镫国的皇室还有一些宫廷轶事呗。” 据说华镫在国灭后一场大火把皇宫烧的一干二净,几乎所有的文献资料都毁于一旦,连个遗迹也没有,所以现代人对华镫时期的历史知道得并不多。不过既然来到了这,就可以多了解一下历史啦,也蛮划算的! 星儿思索了一下,说道:“宫廷轶事嘛……我知道的不太多,不过皇室……” “现在的皇上是不是蓦夷衡?还是——蓦夷潼?” 想了好久夜夙终于记起两个华镫国国君的名字于是瞬间激动地叫起来。 星儿却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拉住他说道: “嘘!当街直呼皇帝名讳你不要命啦!” 毕竟是在皇都,夜夙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冒失,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星儿压低声音说道:“是蓦夷潼啦。对了,现在皇上还没有立储,听说就是要在灯祭之日选出储君。目前最佳太子的人选有两个,一个呢是大皇子蓦夷昭,另一个就是三皇子蓦夷明烛啦。三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兰妃娘娘所出,大皇子虽为长子但其生母只是一个位分不高又早已过世的才人,虽说他现在寄养在娴贵妃处,却也没有三皇子那么讨皇上喜欢。论起朝中的势力的话三皇子似乎略胜一筹,但民间大部分人似乎更倾向大皇子。所以最近人人都在猜究竟谁能当上太子!” “那,皇后呢?” “皇上并没有立后呢。听园里的姐姐们说,兰妃娘娘生前最受王上宠爱,原本是要立她为后了,但大臣们又纷纷阻拦,而且不久这位娘娘便香消玉殒了。那时的三皇子才五岁,而茗澜公主也还在襁褓之中。” 这么说来那三皇子从小就失去了生母,也难怪皇上疼他,还有那谁,上官乐师,不就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请到宫里教那什么公主乐舞的吗。咦?话说,那上官乐师又是什么人,郛园园主的朋友?对了,郛园才是关键!郛园园主是谁?在这个时代里郛园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嗯,等会儿一定要问个清楚。 此时,星儿已被前面变戏法的吸引了过去,一溜烟便跑的没影了。 为了防止她走丢夜夙也很快的跟了上去,只是此处人群有些拥挤,夜夙想往前挤却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踉跄之中又好像踩到了谁。 “哎呀!对不起!”夜夙率先低头道歉,而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却猛然一怔,就在这须臾之中他已完全被对方那一双眸子深深吸引住了。 那双深紫色眼眸里,漾着细碎迷人的微光——既似盛着亿万星辰,璀璨得令人屏息;又像凝着一汪神秘深海,深邃得能将人整颗心都彻底吞没。那一瞬间,夜夙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世间最惊艳的眼眸里,就这般呆呆地看了对方半晌。 而对方也不恼怒,甚至有点想笑,他偏头看着面前这傻小子,用很随和的语气道:“没关系。这是你掉的东西?” “呃,是的。谢谢!”夜夙立马回过神来,然后他注意到此人不仅眼睛好看模样也十分俊朗——身材高挑,穿着靛蓝色中衣和黑色长衫,外披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长发束得随意,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发丝间隐约能瞥见左耳那枚暗沉的耳钉。如锋的眉,高挺的鼻,淡红的唇,每一处都似精雕细琢,恰到好处。此刻他眉眼微挑,唇角含笑,更显得无比风流潇洒,一只白皙的手从斗篷下伸了出来,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包奶糖,夜夙立马尴尬地伸手接了回来。这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展示的好! “夜夙哥哥,你快点儿!怎么又发呆了?” 星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夜夙才慢慢回过神来,只是他再次抬头时那人早已消失不见,眼前惟有那涌动的人群。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那双绝美的眼睛一直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直到旁那个戴着白色幂篱女子发话到:“走吧,等着人家来捉你啊?” 男子这才将目光收目光,唇角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其实,从他捡起地上那包奶糖时便明白了一些事情,夜夙在盯着他看时他同样也在看着对方,他知道这小子肯定是…… “怎么,反悔了?”那女子突然打断他的思绪。 男子看向夜夙的方向,“我想跟那孩子说说话。” 闻言,那女子藏在幂篱下的脸庞泛出笑意,“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哦?”男子有些不解,又有些好奇。 “嗯…明天就能见到。”女子淡然地道。 如此,那男子才转身跟上那女子的步伐,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海里。 咳咳,攻出来了哟~猜猜是哪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夜市(下) 第4章 工作 早晨,夜夙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原本闹钟没响夜夙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奈何不知道哪来的阵阵鸡叫声吵得人睡不着,他想了半天附近也没有谁家养了鸡啊。直到他的双眸聚了焦,看到陌生的房梁和脊柱,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一弹指后夜夙“哐当”坐了起来。 “起来啦?”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道:“今天给去西边一带的花草浇水,下午扫一扫东边的落叶,再去把主殿那边的花草给修剪了,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了。” 夜夙还是很快地回忆了一下,昨晚回来后星儿帮他认过人,这是郛园里管理仆役的沈十。 夜夙一边走一边复盘着星儿昨晚的叮嘱。这郛园一共分为五个院落,各司其职:刺绣裁衣的云裳坊,打造珠宝配饰的万宝阁,编排歌舞的遏云台,烹饪膳食的百味局,还有舞文弄墨出谋献策的水墨轩。 不过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打工人。 夜夙提着水桶把一路上的花木都浇了一遍就已经累的不行,他放下水桶坐到池边,此时的荷花已经开败,只剩莲蓬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水面上还蜷缩着一两片荷叶。 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和之前也没有区别,只是后脑的头发变成了长发,这样看起来倒和身上这一身衣裳以及周围的环境相应了许多。 不过,自己到底是用的真身穿越还是魂穿?否则为什么半个月前就来到郛园打工?但如果是魂穿的话先前的那个灵魂去哪了?难道是那个“程夜夙”死了?那么不仅同名而且还长得一模一样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自己只是进入到一个已经设定好了的世界? 不行了不行了。越想越头疼,还是不想了罢。 看了看四下无人,夜夙悄悄的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还是无信号,而时间依然停留在20:07,就连电量也一直保持着78%。夜夙暗自高兴,这样很好,虽然不能上网但也可以解解闷并且不用担心电量了。但又想到每天都有这么多活计哪还有空闲时间。嗯,得想个办法快点把这苦日子结束了才是。 昨晚星儿说过燕绥姑娘是水墨轩的人,正巧下午要去那边清扫落叶,顺便去看看能不能拜个师抱抱大腿。 在星儿嘴里,那水墨轩可不仅仅是舞文弄墨的地方,那一群“笔杆子”更是一门心思地给园主琢磨新点子、新花样。他们若编出个新鲜话本,遏云台就得忙着排戏,云裳坊和万宝阁也得连夜赶制戏服与配饰,这么一来,园里多半要办场宴会,百味局便也跟着连轴转。可说到底,无论上面如何折腾,最忙、最累、最苦的永远是底下那些下等奴仆。夜夙想着,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郛园的平日里的工作分配也算正常,男女分工明确,重活也会交替着做,每个人轮流排班,每五日有一天的更休时间,早晨夜夙问了一下,后天就轮到自己更休了,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的游览一遍古时候的华镫市咯! 把目前的状况理清后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间,夜夙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员工食堂”百味局。 “但愿这的饭菜比学校食堂好!”抱着这样的想法夜夙进了百味居。 饭堂里已经坐了挺多人,一转头正巧看见星儿在跟自己招手,“夜夙哥哥,来这边坐!” 夜夙照着前面的人打好了饭菜,端着碗坐到了星儿旁边。 “夜夙哥哥,今晚还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呀?” 除了五日的更休外,郛园最大的福利就是每天下午用过晚膳就下工了,加上这个国家没有宵禁,所以每一天晚上都热闹非凡,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出去好好玩一番。 “好啊,你还没给我讲灯神的传说呢。”夜夙爽快地答应了,对于华镫朝他需要知道更多。 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背后传入了耳朵里:“沈十啊,等会儿借几个人来帮帮忙,今天园里来了客人,我们这的人忙不过来。” “啊?又借?我说岚姐呀,我这边的人也有活要干啊。话说前些天你不是跟园主提招人了吗?” “唉,提是提了,可暂时也没回应啊,你就先借我几个呗。” “也罢,反正今天还有个新人要来,我看看能不能找几个来帮帮忙。” “那谢谢啦。”得到同意后岚姐笑嘻嘻地转头就道:“哎,你们几个,下午活少的都过来帮忙吧!” 星儿被岚姐看了一眼立马说道:“仓库里新翻出来一箱子书,我下午得和佟姐姐一起整理呢。” 于是岚姐看向了夜夙,“你呢?” “呃哈哈,今天东边一带落的落叶都归我扫……” 岚姐:“……” 很好,逃过一劫。 夜夙现在已经坦然接受了“工具人”这个设定,同时也开始有些担忧,既然园里要办宴会,那今晚该不会要加班吧? 此时,忘忧堂。 风褚泞将一块烧红的香碳埋入香灰中,放上铁片,指尖捻起少许香料细细撒匀,最后不急不缓地将炉盖盖上,每一步都有条不紊,透着股沉静的韵律。 一旁的蓦夷明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悠的开口道:“你到还挺悠闲,有人来砸场都还若无其事的。” “三皇子不是比我还悠闲,都快到灯祭了还有心思来我这喝茶?”他的声音甚至让人听不出一点情绪。 蓦夷明烛抿了口茶,浅笑道:“还不是听说有人来你这闹事,所以过来看看。那人可有抓到了?” 话音刚落,陆七便在门外求见。 风褚泞:“进来。” “堂主,属下已派人搜便全城,可没能找到昨日的贼人。” “哦?”听到这话风褚泞开始有些好奇。 蓦夷明烛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语气添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惊奇:“巧了,我也让人查了,结果也是一样——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发动了忘忧堂和三皇子两个势力却连个影子都抓不到,忘忧堂掌着城内半数消息,三皇子更是手眼通天,这结果,已不是“来头不小”能解释的了。蓦夷明烛眸色沉了沉,正欲开口,却听风褚泞先道:“也不是全搜遍了。” 他指尖停在炉盖纹路的尽头,语气依旧淡然,“还有两个地方不是没找过吗?” 蓦夷明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接话道:“一个是皇宫,另一个便是……郛园。” 香炉里的烟气,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凝了凝。 郛园。 夜夙扛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漫不经心地走在小道上。表面上他时不时弯腰“哗啦”扫两下,实则掌心藏着手机,镜头对着沿途的花木亭榭,暗自偷拍——这亭台错落、花木扶疏的景致,简直是现成的绘画素材库。 拍了一路的花花草草夜夙还有些意犹未尽,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精致,于是便收起手机快步向前面走去,边走还边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扫两下。也就偶然的一个抬眸,夜夙发现前边树上坐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横坐在一根很粗的树干上,手里拿着一壶酒。她身上的深色交领长袍在阳光下微微泛紫,像浸了暮色的烟。长发随意地绾了一个髻,斜插着两根黑木簪子。眉如远山,目若流光,是夜夙从未见过的气韵——比电视里的女明星更胜一筹,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四个字来形容了。 只可惜,这样一个美人眉宇之间却好像覆了层冰霜,就连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谁让你扫这些落叶了?” 虽然就这么一句话,但从种透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与傲慢。 “哈?”夜夙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顿时嘴上忍不住开炮,“这是我们掌事给我安排的工作。还有,你哪位啊?你让我别扫我就不扫了?那我没饭吃怎么办啊?” 没办法,混迹网络多年的青少年遇到这种情况总忍不住想杠一下,然而怼完后也有一小点犯怂。 好在这姑娘也没有发难,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依然没有任何温度:“不用扫了,我喜欢听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说着,她从树上跃了下来,长发往后一甩,踩着枯叶走了。给夜夙留下的只是满脸问号。 “什么情况?” 不管了不管了,继续看风景吧!本来也不想扫这些落叶,于是夜夙便拖着扫帚往前走。又过了一座小石桥,绕过一座假山,前面刚好有一个院子。夜夙走近一看,门口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云裳坊”三字。 院子里,几个姑娘正从缸里提起一块蓝色的布。靛蓝色的液体随着布料溅了出来,溅到了姑娘们鹅黄色的衣服上,她们却毫不在意,三个人把布料晾到了架子上,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么鲜活,让人忍不住想拿五千万高像素记录…… 突然有个姑娘看到夜夙并叫唤道:“喂,外面的,进来打扫一下。” 愣了一秒后夜夙拖着扫帚走了进去,刚扫了几下,那姑娘又接着说道:“对了,你等一下。”随即进到屋里取出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麻烦你给沈十送去。” “好嘞。”夜夙立马接过盒子。 “多谢啦!”姑娘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眉眼弯弯的,半点不见架子。 夜夙顺势打量了她两眼:鹅黄色的上襦和淡蓝色的下裙上皆绣着红色的枫叶,一个较为平常的发髻,两支珠花插在上面倒显得格外好看了。一张清秀的脸庞,虽比不上刚刚那种冰美人但却十分的平易近人还很有礼貌。 他偷偷挠了挠头,心里乐开了花:郛园的小姐姐不仅多,还个个好看又和气……这么下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脱单呢! 夜夙干劲十足,三下五除二就将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准备前往“员工宿舍”风逐苑。 又走过那座小石桥,往前便是一片挺大的池塘。岸边的柳树叶子早已泛黄枯败,垂在水面上蔫蔫的;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路旁花架上的菊花,颜色大小各异,开得热热闹闹,连花瓣上的露珠都闪着光。 夜夙看得挪不开眼,忍不住放慢脚步,伸着脖子想凑近看那朵花瓣层层叠叠的白菊,然后他光顾着盯着花,脚底下没看路,结果一不小心和前面的人撞个满怀。 “哎呀!对不起!” 夜夙的习惯总是先道歉,抬起头来时瞬间惊讶万分。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梅开二度”四个字。 那人轻声道:“这是你第二次了。” 第5章 水墨轩 夜夙盯着眼前的人,一开始还有些恍惚,他的眼睛不同于昨晚那般奇特,但左耳依然戴着那枚耳钉,且他的这句“第二次”证明了他就是昨晚的人。 “啊,你……” 夜夙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撞过来:“黎琰!可算找着你了!” 来人正是沈十,他跑得满头大汗,一手扶着腰喘气,一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抱怨:“让你跟紧一点,这不、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原来这家伙叫黎琰呐,不仅人长得好看名字也蛮独特,夜夙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盯着他看。 “诶?夜夙你也在这呢。这边打扫干净了吗?” “噢噢!快扫完了……对了,这是云裳坊的人托我给你的。”说着,夜夙把盒子交给了沈十。 沈十一见到那盒子便像见到了宝贝一样连忙揣到怀里。“这么快就做好了,云裳坊的速度就是快!哎对了,夜夙你记得等会儿去主殿那边修剪花草。那个叫什么……黎琰,跟我走。” 黎琰走了两步便转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夜夙,眉梢微微挑了挑,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喂,小子,你叫什么来着?夜夙?” “程夜夙,‘山一程,水一程’的程,‘夙兴夜寐’的夜和夙。”这是他最喜欢的介绍自己的方式,显得整个人特有文化! 听到这样的解说黎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珠一转,回了他一句:“黎琰,‘爱育黎首,臣伏戎羌’的黎,‘冰锷含彩,雕琰表饰’的琰。” 夜夙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嘴角抽了抽——什么“黎首”?“冰什么彩”?这什么词他连听都没听过!早知道不瞎拽文了!这不是明摆着被人家装到了? 不过面上还一脸淡定地说:“好,我记住了。” 回去输入法打一打看看是哪几个字,不对等会儿,他刚刚说的啥来着? 夜夙骂骂咧咧地前往主殿修剪花草,准备继续摸鱼。 而在另一条道路上沈十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园主对今天这个新人关怀备至,一来就安排上好的房间,早上有人抬进来的紫檀山鎏金珐琅座屏、红木镶嵌螺钿圆桌还有黄花梨三屏嵌绿云石心罗汉床都是给他准备的。 “我说兄弟,看你也不像家里破落的,怎么就不找份好的差事,要来当下人呢?” 黎琰笑道:“怎么了?你们园里条件这么好,当个下人也不吃亏啊。” 沈十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园主有时确实大慨,随手一赏就是金樽玉液,所以外面的人也总爱开玩笑说“你过得连郛园一个下人都不如。” 阳光落在黎琰脸上,方才的漫不经心散了个干净,他眼神沉了沉,语气也变得郑重:“园主说了,后山山顶上那座楼需要人来修一修。她说您是园里的老人了,让我有什么问题找您就能解决。” “后山山顶……”沈十先是一愣,随即瞳孔微缩,猛地反应过来。 这要是换了园里其他下人,保准会问“后山上哪有楼?”,可他在郛园待了十年,是园主身边的得力管家,自然知道那座“不存在”的楼——那是郛园的秘密,只有最内部的员工才知晓。 “原来您是给那边办事的?”他看黎琰的眼神立马变得钦佩仰慕起来,“哎哎,那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啊,这园里我最熟了!” “恰好有一事。”黎琰停下脚步,“可不可以让程夜夙和我住一屋?” “好说好说。” 得到许可后黎琰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原来那小子也是这个园里的,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哎对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沈十想了想,“我记得是半个月前。” 黎琰若有所思地抱起双手,喃喃自语道:“那他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沈十疑惑地问。 “咳,没什么。呃……那个,你们这有资料吗?” “资料?”沈十再次发出疑问。 “呃,藏书应该有吧……” “噢,藏书楼就在后山。”沈十一边指路一边又挠了挠头,这人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啊。 另一边的夜夙丝毫不知道沈十已经将他“卖了”,此时一他正打算着去水墨轩看看。 水墨轩,一听名字就知道应该是建立在水上的。在之前对郛园的记忆中,建在水上较大的建筑有两个,其中一处是戏台,那肯定就是另一处了。 果不其然,夜夙还在九曲回肠的游廊里时就看见了前面水上的建筑上有一块牌匾,上书“水墨轩”三字。 夜夙仔细一看,水面上有几处圆形的平台,一名红裙黑衣的束发的女子在那几个平台之间来回移动,同时变幻着舞姿。 夜夙边注视着她边走上了那蜿蜒曲折的平桥。快要走到轩上时那女子突然从水面上飞了过来,还没等夜夙回过神来那银晃晃的剑刃就已经指在自己面前了。 “来者何人?” 纵使是夜夙这个中二病晚期的少年,在真的刀剑面前也开始慌了。 “小姐姐,有话好说……我是来找燕绥姑娘的。”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啊这…… 看着这位姑娘年纪和自己也差不多大,而且还气势凌人,真要叫她一声师父总感觉怪怪的。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轩里传了出来。 “燕儿别闹了,先让他进来吧” “是,师父。” 师父?既然是她的师父那应该更加厉害了,而且肯定比这小姑娘要稳重得多,不如…… 水墨轩两侧通风,但是层层白色轻纱罗缦把外面的一切掩盖得朦朦胧胧,除此之外,轩内还挂着许多看起来很名贵的书画字帖。 夜夙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纸张,只见一个女人正伏在一张桌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她搁下笔,轻轻一挥,那纸张便自己飞了起来,和其他的字帖挨到了一起。而后,那女人食指一勾,一张新的宣纸便从一旁的架子上飞了过来,她又提笔开始誊抄着。 夜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法术?还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也太厉害了! 看着这女人也快到了徐娘年纪,一袭深色直裾,外罩一层素纱襌衣,长发用一根梅花银簪绾了起来,举手投足都十分的庄重优雅。 “你是来找燕儿的?” “嗯……其实,我是来找您的。” “哦?” 她的语气很温和,但并未抬头,仍低头抄写着。 夜夙已经准备好硬着头皮上了,能挣一点是一点。至少这一位怎么看都比那姑娘靠谱吧。 “那个,其实我来这之前早就听闻您的名号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您了。嗯……晚辈不才,若能得到前辈指点一二那是三生有幸……” 这些话当然是随手拈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其实就是水墨轩的掌事——柳云鹤。 “切,又来一个拍马屁的。”燕绥抱剑站在一旁小声地说道:“还不是想让师父把你提拔上来啊。” 此话真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但夜夙也做好了厚着脸皮死不承认的准备。 “不不不,我是真的很仰慕您。我不求什么提拔,只要能在前辈身边学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而对方也终于停下笔看了过来。夜夙低下头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一双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夜夙,前辈可以叫我夜夙或者小夜。” “夜夙……”她轻念着这两字,嘴角微微上扬,“过来帮我研墨吧。” 研墨?夜夙愣了一下。居然没赶我出去?而且燕绥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了,说明面试过关啦? “师父,他就是个下人,你怎么……” “你在这儿不也是个下人吗?不管是水墨轩、云裳坊、万宝阁还是其他院,都是为园主做事,谁还不是下人了?” 虽然她的语气也是温柔的,但此话一出燕绥立马禁了声。 “燕儿,你昨日交上来的《琬盈传》第十二回有些地方不太妥当,再改一改吧。” 说着,拿出了一叠纸张递了过去,燕绥虽然看似不甘,但也只能接了坐到一旁闷闷不乐地看自己的书稿。 夜夙一边研墨一遍探头看向桌子上的书卷,努力识别着这些繁体字。看了半晌后才发现只是寻常的经书,瞬间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还以为是什么秘籍呢。 柳云鹤只一眼便看出了夜夙心中所想。她说道:“你想学些什么呢?” “啊,您愿意教什么晚辈学习什么。” “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如何?” “好……好啊。”本想着能学些新的东西,但人家愿意教就已经不错了,哪能挑三拣四的。 柳云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搁下笔看向夜夙。 “我看呐,你其实是想学功夫吧?也罢,闲这么久了,收个徒弟来解解闷吧。” 听到这话夜夙不禁愣了一下。 这,这也太顺利了吧,都有点不敢相信!难道是自己骨骼惊奇天生就是练武之才? 柳云鹤边笑边说道:“小夜,还不给为师敬茶?” 呆了半晌夜夙连忙回过神来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献上去。 “徒儿拜见师父!” 站在一旁的燕绥此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不敢相信师父就这样收了一个园里的杂役当徒弟。她仔细打量了夜夙一番,难道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不应该啊! 当然,夜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同一时刻,郛园街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 车内,蓦夷明烛看着一言不发的风褚泞无奈地说:“哎,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呀。若那人真的在郛园……嘶,可就有些麻烦了。” “噢?三皇子居然还有为难的地方?” 蓦夷明烛苦笑道:“不是你跟我说的秦潇潇那女人很难对付的吗?” “确实难对付……”风褚泞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沉默片刻又道:“那么现在,你打怎么做?” “唉!灯祭在即,现在贸然下手固然不是上策。既然斗不过,为何不先合作呢?”说着,蓦夷明烛朝着风褚泞挑了一下眉,后者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其实,蓦夷明烛知道郛园远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马车在郛园门口停下。 蓦夷明烛看着郛园的金漆乌木匾额,转头看见了风褚泞的侧颜,右手缓缓捏起拳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园内,柳云鹤刚刚誊抄完一卷经文。她合起书卷交给夜夙,“来,把它放去藏书楼二楼第三个架子第四排上,顺便把下一卷取过来。”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藏书楼三楼的钥匙,你拿着。等会儿到三楼第一个架子上随便取一本书过来。” “好的,师父。” 夜夙接过书卷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二楼第三个架子第四排、三楼第一个架子…… 在平桥上有一位侍女与他擦肩而过,只是他丝毫没有在意。 那名侍女行事匆忙,还没进到轩内就叫道:“柳掌事,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三皇子来了!还带了好多人!” “什么?三皇子?”柳云鹤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的皱了起,“居然来的这么快……园主呢?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园主与绍大小姐去郊游说是要到晌午才会回来。” “那……那大宫主呢?大宫主不是回来了吗?” “回是回来了……可是,我们找不到她啊!”提起这个,小侍女显得更加着急了,“所以只能来找您了。” “呵,这三皇子还真会挑时间。”燕绥噘嘴道。 柳云鹤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对策,既然现在两大主子都不在,那么这个重任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算了,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好生招待一下。燕儿,随我去看看。” 路上,燕绥终于问了一个很想问的问题:“师父,你为什收那个程夜夙为徒?他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是的。我看不见他的命途。” “什么?命途?” 第6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 主殿内,蓦夷明烛百无聊赖地转着指间的玉扳指,目光扫过殿中鎏金铜鹤灯、紫檀木屏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郛园的奢侈,果然不输皇宫分毫。他转头看向一旁,风褚泞正端着茶盏,指尖捻着杯沿,慢悠悠啜着茶,神色从容得仿佛置身事外。蓦夷明烛唇角微扬,心里却攥紧了——此次若不成,再想拉拢郛园,怕是难了。 这时,柳云鹤带着燕绥款款走了进来。 “拜见三皇子。” 蓦夷明烛见到柳云鹤的那一瞬瞳孔微微收缩,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柳夫人,久违了。” 燕绥站在一旁心生疑惑,他们之前见过? 柳云鹤也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她将自己捏紧的双手藏进衣袖中,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这个开头让柳云鹤觉得准没好事。 “殿下但说无妨。” 蓦夷明烛慢慢说道:“我前几日命人为我做了件袍子,可我试了试发现不合身,所以想找郛园的裁缝帮我改改。” 柳云鹤推脱道:“宫里的织娘绣女个个心灵手巧,殿下也应该找她们呀。” “诶!”蓦夷明烛抬手打断,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不满,“连件袍子都做不合身要了有何用?我倒是听说你们园里人的手艺才是正真的巧夺天工。” 燕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柳云鹤早料到他不会轻易放弃,缓缓道:“多谢殿下抬爱。只是这快到灯祭了,排的单子都比平常多得多,怕是一下子忙不过来……” 只见蓦夷明烛唇角一扬,果然如此,对郛园来说勋贵富商和平民都一样,先来后到从无例外,也从来不怕得罪谁。于是他招了招手,仆从抬着两大个箱子进来,后面还跟了数十名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盏灯。 “我看你们园里的灯已经有些旧了,这些纱灯便当做一点薄礼。还有这些,我知道你们园里不缺稀世珍宝,不过也全当我一点心意。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柳云鹤看着那些宫女手中的灯,半透的红色绢纱微微泛着金色的鎏光,仔细一看还能辨认出上面的星辰泪暗纹。灯笼的每个角都衔着一条珠串,淡粉色的珍珠混着红色玛瑙,下面接着打磨成云纹形状的珊瑚和长长的流苏。随着蓦夷明烛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宫女都开始更换檐下的灯。 “殿下客气了。”柳云鹤很从容地说道。她看着蓦夷明烛的眼睛,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到底应不应该接他的话…… 蓦夷明烛也看着柳云鹤,他也知道柳云鹤聪明,只愿她能卖个面子把这话接下去。 最终,柳云鹤叹了口气,道:“敢问殿下要改的袍子是哪一件?” 宫女来到柳云鹤面前将装着袍子的锦盒打开,燕绥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可让她吃了一惊。 “这、这是……” 这礼服黑缎金边,五条金龙形态各异地盘旋在袖子和下摆上,还用了更深一点的颜色绘着星辰泪样式的图 在华镫国,只有直系的皇室血脉才有资格穿黑缎金边的衣服,星辰泪的图腾也不是能随便加的,而且在黑衣上还有金龙盘身,那明显就是太子冕服啊! 燕绥心道:好你个蓦夷明烛,怎么就知道皇上一定会立你为储? 柳云鹤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淡淡地道:“殿下现在就赶制太子礼服似乎为时尚早了吧?” “诶,不早不早。要是等到灯祭过后再赶制那才来不及了呢!”说着,蓦夷明烛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容。 柳云鹤是何等的智慧,心里自然是很清楚的。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园主太子之位他赢定了,若是这单接下了也就意味着郛园愿意站在他这边,而若是拒绝了这一单…… 柳云鹤终于看向一旁的风褚泞。 若是拒绝,那郛园与他们便是仇敌。 从一进门柳云鹤就刻意不去看风褚泞的方向,此刻柳云鹤恨不得立马提剑冲上去……但她还是忍住了。 园主向来对宫中之事毫无兴趣,谁当上太子与她都毫无干系。至于忘忧堂更是老死不相往来。于柳云鹤自身而言她是绝不可能与风褚泞打交道的,但此刻她也不能意气用事,所以这单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殿外,屋檐下的灯笼皆已更换完毕。红色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着,上面的金粉在微风的吹拂着有不少开始簌簌地落下,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这些细小的金色粉末渐渐的汇拢到了一起,勾勒成型,变成了一只只金色的蝴蝶,随即便飞到了各处。 此时,夜夙在藏书楼中帮柳云鹤取了经书上了三楼。他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三楼的锁,来到第一个架子前。 原来这里搁的全是武功秘籍啊!这下赚大了! 夜夙暗暗自喜,在选择困难症的折磨下先挑了一本看起来不错的拳法。 正当夜夙转身准备离开时窗外突然飞进一只金色的小蝴蝶。夜夙感到好奇便走上前去,谁知背后突然有人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到了一个书架后面。 夜夙艰难地把头转向后面,只见黎琰一边示意他别出声,一边死死的盯着那只金色的蝴蝶。 不,已经不是一只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又飞来了两只。 它们的翅膀不时会有金粉掉落,看起来就像拖着一根长长的金色的线在空中飞舞一样。 眼看它们就要飞过来了,黎琰又拖着夜夙向后退了退。接着他松开了一只手,一根银针飞向了其中一只蝴蝶。奇怪的是那根银针明明已经穿透了蝴蝶的身体却依然直直地插进了窗柩,反而使得蝴蝶更快地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黎琰知道自己身上肯定被撒了追踪用的粉末,瞬间表示很无奈,果然灵蝶什么的最讨厌了。 黎琰正想着怎么办才好,这时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劲力量,连夜夙也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蝴蝶周围的空气像潮水一般涌起了波澜,接下来那几只蝴蝶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乱窜,然而,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不一会儿它们就变成了金色的粉末消散在了空中。 黎琰终于把夜夙松开,但他仍然十分警觉地看着周围。不过,刚刚那股力量好像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被捂了太久夜夙有些喘不过气,他重重地敲了黎琰一下,道:“喂!你干什么呢?” 见对方没反应,夜夙又接着说:“我说你这大男人怎么还怕几只蝴蝶啊?” 黎琰又确认了一遍刚才那股力量确实已经消失了,这才放松警惕看向夜夙,“那可不是一般的蝴蝶。它们会像眼睛一样一直盯着你,而且一旦认定了目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能将你找到。” 这是追踪器?好厉害的样子。不过一说到眼睛,夜夙忍不住看向了黎琰的眼睛,确实是和普通人一样平淡无奇啊。于是他又忍不住道:“诶,你的眼睛……” 确认了周围安全黎琰开玩笑的心思也上来了,他对着夜夙一挑眉,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眼里有小星星啊?” “嗯嗯嗯!”夜夙连忙点头。 黎琰笑了笑,没有否认。 夜夙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人有着神秘的眼睛,会使暗器,还在躲避追踪的蝴蝶。 “有人在抓你?!”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夜夙往后跳了一步,警觉地对着黎琰说道:“你是什么人?来我们郛园有什么目的?说!” 凭借多年看小说和动漫的经验,夜夙笃定此人一定不简单。明明看起来很厉害却要来郛园当杂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听到这样的盘问黎琰有些发笑。他看着一本正经的夜夙,忍不住抱起手说道:“若我什么也不说,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完还倾身向前凑了凑。 夜夙看着他慢慢贴近,原本黑色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漩涡,接着涌现出了许多星星点点。这双迷人的眼睛就这样直溜溜地看着自己,并且还越来越近,夜夙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就把你交给园主!” “哦?园主?你见过园主吗?”又靠近了一步,话语里还满是戏谑。 夜夙连忙说:“我当然见过了!” “是吗?那你说说园主长啥样啊。” “我……” 黎琰又笑了一声,抬手按住夜夙肩膀道:“小子,你连园主是谁长啥样都不知道,还想抓我去见园主?告诉你吧,我就是园主亲自带回来的。倒是你,沈十说你来这儿已经半个多月了,怎会连园主也不认识。我猜,你一定是混进来的奸细。说!你到底是谁,来郛园有什么目的?” 怎么有种贼喊捉贼的感觉呢?而且怎么能这么快就被穿崩了?阿西吧,这剧情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夜夙觉得得赶紧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看着夜夙惊慌失措的样子黎琰觉得十分好玩。不过看样子这里也不太适合久留,而且今后还要跟这小子搞好关系,就拍了拍他道:“行吧,不逗你了。” 夜夙直溜溜地看着他,脑子里还在想着下一句话怎么说。 那边黎琰还在继续,“诶,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园主?她也算是个美女,就是总觉得有些神经大条……” 美女?神经大条? 一个女子居然可以建立起这样一个园林?而且这园里的高人看起来还不少,各个方面也基本都涵盖了,那怎么又会神经大条呢?夜夙开始对这位园主产生好奇了。 “算着时间她这快回来了。喂,你去不去啊?说句话呗!” 主殿。 正当柳云鹤思索着要怎么回绝这一单时,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单,我接了。” 第7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秦潇潇在众多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了进来。 她身着月白缂丝交领上襦,下搭青绿间色交俞裙,外罩一件绣满紫阳花的鹅黄色纱衣,一条白色披帛轻盈地搭在手臂上。头上绾着随云髻,一侧各插着的琉璃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着。 蓦夷明烛看着面前这人。之前只听说过她秦潇潇的名号,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的妙龄女子,看起来还要比自己小上两岁。 “拜见三皇子。”秦潇潇先优雅献上一礼,“这一单,我接下了。三皇子不必担心,灯祭之前我定会差人送去。” “如此,就劳烦姑娘了。噢,对了,上面还差一条龙,请姑娘顺便帮我完成吧。”说罢,蓦夷明烛微微一笑。 秦潇潇笑意不变,“好,既然殿下对太子之位这么有把握,那我相信殿下必能得偿所愿。” 蓦夷明烛略微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直白。 秦潇潇又道:“对了,郛园历来有一个规矩,一位客人一次只能接一单。今天已经接了殿下一单了,所以,如果殿下还想要其他‘东西’——还请下次吧。” 很明显,自己的来意已经被看穿了,这女人果然聪明。不过凭她一句“得偿所愿”,蓦夷明烛知道此趟并没有白来。扇子一合,说道:“也罢!那我就下次再来。这次,就多谢姑娘了。” 语气中还有几分遗憾,不过更多的则是威慑。然而秦潇潇并不为之所动,他的目光已经移向了刚刚起身跟到蓦夷明烛身后的风褚泞。 四目相对。 空气中似乎有种东西在波动,但很快又消失了。 “姑娘。” 柳云鹤轻声唤了一句秦潇潇才缓慢地转过身来,此时殿中只余下三人和几位侍女,她静静地看着殿外,下一秒,一抹笑容浮现在了她倾城的面庞上。她一边缓慢地朝着门口挪步一边吩咐道:“燕绥,把这两箱东西搬下去,顺便给绍姐姐看看,喜欢的便挑着去。” “是。” 燕绥退下后柳云鹤便问道:“你不是向来对宫中的事不感兴趣吗?今儿怎么……” “见到风褚泞了?” “嗯……”柳云鹤轻轻回应了一声。 “嗯,我之前说的那个可以让对方认不出你的法术还是可以试试的嘛……”秦潇潇并没回答前一个问题,或许是不想说,也或许是懒得解释。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殿外。秦潇潇一抬头刚好看见檐下刚换上的灯。她抬起食指轻轻一碰,一圈金色的粉末便绕在了她指上。 柳云鹤道:“你若不喜欢,我命人拆了便是。” 秦潇潇却道:“不用。这灯挺好看的,挂着吧。” 说罢,她笑着看向天空,“这天,恐怕是要变了。” 确实,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有几朵乌云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 “跟绍姐姐知会一声,等会儿在紫薇廊里设宴。记得给她带把伞。” 柳云鹤刚要退下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早晨你走后大宫主来了,是否要留她一起用晚宴?” “这个嘛……”秦潇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最后只扔下两个字:“随她。” 藏书楼。 夜夙觉得还是先去找师父要紧,园主有的是机会见。而且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奇奇怪怪的,还是先保持距离为好,于是道:“不去,忙着呢。” 黎琰看了眼他手中的书,调侃道了:“忙什么呢?念经还是练功?” 夜夙懒得理他,自个儿往前走着。谁知对方跟上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 “这什么…《九华心经》?《罡风拳法》?诶,这本不错,零基础,适合你。” 见对方不语黎琰又接着说:“不过我看你这小身板,练什么功啊,端茶送水不好吗?”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的嘴这么欠揍呢?夜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呵,我倒觉得你这么厉害来端茶送水真是可惜了。” “嗯,多谢夸奖。” 夜夙又白了他一眼,还真当我夸你呢?等我以后跟着师父练出神功看你还嚣张? 谁知对方居然问道:“师父?你师父是谁?” 夜夙吓得差点没摔了一跤。 “你!你居然……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黎琰笑道:“不好意思,天赋异禀,一不小心没忍住。” 夜夙加快了步伐,只觉得不能在跟这家伙待在一处了。 黎琰说道:“喂,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们再聊聊呗。” “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多熟吧。我还忙着呢。” “没事,慢慢就熟了。反正我们还要住一屋呢。” “什么?” “噢,沈十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住一个屋了。” 夜夙:“……” 造孽啊。 两人走出藏书楼后,一女子走到了藏书楼四楼的阳台上,正是中午夜夙遇到的那一位。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心泛着金色的亮光。接着心中默念一串法咒,用外界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这两个人,你找来的?” 另一边,秦潇潇正在更换新的发饰,突然之间接道一阵传音差点把花给簪歪了。 “对,偶然碰上的。我也想问问你,是不是哪位仙友下凡历劫来了?” “巧了,我也不知。” “哦?居然还有大宫主不知道的事情?” 被称作宫主的女子面无表情,“我可不像你,我没那预知未来的本事。” “嗐!那又如何?我能看到的也只是片面,如今我连他们是什么品种都辨不清。” 说起来,以她两的修为应该一眼便能识别出对方的种族,除非对方的修为也大到能够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两个位却甚是奇怪。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少年怎么看都像个凡人,但开了天眼后仔细观察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至于另一个,那一身功法和本事足矣证明他非寻常之人,但究竟是哪一族的还暂未知晓。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上头有些事,我先走了。” 秦潇潇簪花的手停了一下,“诶?刚来就走啊?” 对方没有再回应。秦潇潇叹了口气,怎么老这样,都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傍晚时分果然落雨了。 晚宴在紫薇廊举行。除了宴请远道而来的绍姑娘外秦潇潇顺便邀请里皇都中部分达官贵人的女眷,不为其他,只是单纯的聚会。 只因秦潇潇喜欢热闹。 遏云台就在紫薇廊的对面,水上有两艘画舫,上面载着的是伴奏的乐团,台上上演的是水墨轩的新作《琬盈传》。虽然烟雨朦胧,但雨并不是很大,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遏云台便如同仙境一般梦幻。夜夙与一干人忙的不可开交,看来出去玩是不可能的了。 用完膳后主子们也只嗑瓜子看戏聊天什么的,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了。难得闲下来,夜夙在百味局的院子里拖了根条凳坐下来休息。刚巧雨也停了。一同在这儿偷闲的还有其他的下人,其中有一人聊着聊着突然找了个话题,“诶,那绍姑娘许久没来,我看着又漂亮了不少。” 另一人道:“那又怎样?我对咱们岚姐一心一意!兄弟,你呢?” 被问的那人道:“我还是喜欢燕绥。” “啥?燕绥?那位我可惹不起。” “对啊,那小丫头谁招架得住?还是我们攸宁温柔可人。” “还有万宝阁的雪柳也不错啊。” “咋没人提公孙姐姐?她多好看啊……” 夜夙现在连人都还认不齐自然也没兴趣加入他们,谁知一人突然问道:“程夜夙,你说说看,咱们郛园除了园主之外谁最漂亮?” 园主嘛,刚刚宴会上见过,确实漂亮,一人便能艳压群芳,除她以外的话…… “嗯……我不清楚她是哪个院的,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树上喝酒。挺好看的一姑娘,就是说话太呛人,冷冰冰的不太讨喜。”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过了片刻,人群中有人问道:“她是不是穿着深紫色的衣服,左眼角下有一大一小两颗泪痣。” 夜夙仔细想了一下,似乎是这样的,一拍手,“对,就是她!” 而后又是一片寂静。 夜夙正纳闷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那个仿佛有社交牛杂症的黎某人突然走了进来。 “打断你们一下。程夜夙,园主找你。” “哦,好的。” 夜夙跟着黎琰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便有人叹道:“唉!其实他说的也对,论容貌,咱们园里的姑娘谁能比得过她?” “就是!而且我觉得,光论相貌咱们潇潇姐也要输她一分。只是……唉,不提也罢。” 游廊两边的红纱珠络灯全部亮起,夜夙一边看着灯一边又时不时瞟几眼前面的人,还像防贼一样始终离着他几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夜夙尴尬地笑了笑,“园主找我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她也叫我过去了。” 宴会还没散,秦潇潇站在紫薇廊一旁的亭子里等着他们,见他们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你们来啦。” 夜夙和黎琰恭敬地行上一礼。 “见过园主。” “免礼吧。以后叫我潇潇姐就行。来,坐下谈。” 亭内有一张小桌,上面摆满了瓜果,秦潇潇抬手亲自给两人倒茶,夜夙瞬间有点受宠若惊。而秦潇潇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良久之后对黎琰说道:“黎琰,第一天来可还适应?” “不错,你的园子很漂亮。” “嗯。”秦潇潇道,“沈十安排你们住一屋?” 黎琰微微挑眉,“是的。” 夜夙心里暗暗叫苦。 “那好啊,以后你两联手就更方便了!” “嗯?联手?”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夜夙瞬间打起了精神。 秦潇潇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夜夙啊,你来郛园半月有余了,可想过要到哪个院里去?” 凭借多年的网络经验,这个问题看似是提拔实则多半是考验,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谦逊。 “夜夙自知才疏学浅,也无一技之长,可能还需要再历练历练。” “嗯。”秦潇潇点了点头。 夜夙表面上十分淡定,实则心里已经觉得稳了,没猜错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受到表扬了。 谁知,对方居然接着说道:“那好吧,我还说把你调上来呢,不过你说的倒也挺对的,那就再等等吧。” 啊?这不对吧!意思是这么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摆在眼前居然还被自己推开了? 秦潇潇又接着说:“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可以满足你们每人一个要求。” 哦豁? “园主……哦不,潇潇姐客气了。只要我能做到的定当倾囊相助。”夜夙道。 “那好!”秦潇潇看起来挺高兴,“我有一样东西丢了,希望你们能帮我找找。” “什么东西?”夜夙问。 黎琰却先打断了一下:“为何您手底下那么多人却要刚来不久的我们来担此重任?这恐怕不太妥当。” 秦潇潇笑了笑,说:“其实我这件东西是被园内的人偷走了。现在园内除了你们,所有人都有嫌疑。” 夜夙也感到疑惑:“那为什么,您这么信任我们呢?” “因为只有你们新来的不了解这件东西的意义,也绝不会偷它。” 夜夙和黎琰都觉得十分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着,秦潇潇从袖中取出一物,夜夙仔细一看,那是一只—— 筷……筷子? 第8章 一只筷子 秦潇潇把那只筷子递了过去,夜夙连忙接住。 这筷子好像有些眼熟?没错,跟百味局用餐的筷子一模一样! 夜夙心里嘀咕:该不会是她随手从旁边摸来的吧…… 像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秦潇潇说道:“你仔细瞧瞧。” 夜夙仔细一看,其中一面上好像刻着字。 “世间花叶不相伦?” 秦潇潇又接着说:“这本是一双,如今另一只却不见了。” “那另一只上面刻着什么?” “唔,我也记不得了。”秦潇潇一脸无辜地说道。 夜夙:“……” 好、好吧。 夜夙又接着问:“那这筷子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没什么,就是关系到一个答案。”秦潇潇端起茶盏,指尖划过杯沿。 “什么答案?” “就是你要找的答案啊。”秦潇潇笑眯眯地道。 夜夙被绕得头晕,而且怎么还有种被诓的感觉?这筷子怎么看都很普通,跟它长得像的园里怕有好几百呢。但是她给出的实在太多了,完全不好意思拒绝。 秦潇潇又接着说:“没关系,你们可以慢慢找,不过一定要记住,这件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哦!” “嗯,好的。”夜夙爽快地答应,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可是潇潇姐,我现在连园里的姐姐们都还分不清,我担心会搞砸……” “这个不用担心。”说着,秦潇潇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册子,“喏,这是园里的名册,前几天刚绘好的。不可外传,用完得还我。” 夜夙欢喜地接过,目前可太需要这东西了。“这个太棒了!谢谢潇潇姐。” 黎琰一语不发地看向秦潇潇,只见她莞尔一笑,眼底藏着点“心照不宣”,黎琰也浅笑回应,这哪是找筷子,分明是在给夜夙出题。 告别了秦潇潇后夜夙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风逐苑。直到走到门口黎琰提醒道:“我们的房间在二楼,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东西?” 此言一出夜夙如梦初醒,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黎琰,然后很不情愿地走进之前的房间。 夜夙之前住的是**个人一间的“大通铺”,虽说郛园包吃包住,但包的也只是最低标准,若想住的好吃的好交点钱也是应该的。若像这种两人的套房一月也得几两银子吧。 黎琰轻描淡写地说:“不就几个钱嘛,我替你出。” “我谢谢您嘞。”夜夙瞪了他一眼,很不高兴地推开新房间的门。面前是一个小客厅,中间是一张雕花的圆桌和几把椅子,靠窗的地方放着软榻,上面一方有小的茶几,一个不知道什么木但看起来挺高档屏风把客厅跟里屋隔开了。里屋放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雕花木床,还有妆台和一个很大的衣柜,后头还有一个小隔间放有浴桶,可以说设施很完备了。 夜夙挑了靠墙的那床,把先前的被褥铺了上去。 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园内分发的被褥就只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夜夙忽然想起来包里有把钥匙,于是连忙拿出来试了试。 果然能打开,不过盒子里面只有两锭银子以及一块玉佩。按常理玉佩什么的应该是以后需要的关键道具,先收着吧。 打点好一切后夜夙躺在床上开始翻看秦潇潇给的册子。 一看才发现这册子真不错!一页上写的是详细资料,旁边那一页就是一幅画像。而且跟课本上那种“写意画”不一样,这画的是真的很像,因为夜夙随便一翻就看到了自家师父。 “柳云鹤,水墨轩掌事,年三十七……”原来自家师父就是水墨轩的掌事啊!这下捡到便宜了。 虽然有些繁体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但起码还是能看懂的。 “燕绥,隶属水墨轩,年十七。能文能武,为人豪爽……” 又往后翻了翻,似乎看到了今天在锦衣坊见到的那位姑娘,“攸宁,云裳坊副掌事,年十八。擅织罗绮,细心沉稳,温柔贤淑……” 对了,还有那位冷美人!看看她是谁,为什么一提到她就瞬间冷场。然而夜夙把整本书都翻遍了也没有见到她,莫不是见鬼了吧? 黎琰泡好茶端进来,就看到夜夙把那册子搁在枕头上,趴在床上一脸沉思的样子。 “哟,这么认真?” “那当然,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夜夙起身看着黎琰,有话想说但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黎琰问。 夜夙有些难为情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这项任务是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完成?” 黎琰会心一笑,原来这小子是担心会成拖油瓶啊。 “放心,我还是会给你一点参与感的。”言外之意就是躺好了,这局我带飞。 夜夙安静地点了点头,这头一次接手任务还是跟着大佬一起比较好。想着,他把那册子递了过去,“诶,你要不要看看?” 黎琰也凑过去看了几眼,然后道:“差不多记清了。” “这么快?你过目不忘啊?!”夜夙目瞪口呆,这就是大佬和自己的区别吗! “嗯,刚刚谁说我厉害来着?” 见黎琰丝毫不谦虚,夜夙突然觉得就不应该夸他。于是乎转了个身子继续研究册子去了。 黎琰见他看的认真,于是悄悄凑到夜夙耳边轻声说道:“你说,园主这么厉害为什么还需要我们帮忙呢?” 夜夙翻看得仔细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靠近,一抬头便被吓了一跳,于是抄起枕头啪的一下把人拍开。“她肯定有什么难处……你不是会读人心吗?有没有读一读她在想什么啊?” “不行,我只读得了普通人的内心。” 妈的,老子还真是个普通人啊?夜夙在心里竖起中指。“要么她没办法自己找,要么这就是故意考验我们!” “看来你也不傻嘛。”黎琰噗嗤一笑,转着手里的那只筷子。且不说这个案件是她专门布下的还是确有其事,反正这册子一看就是给这傻小子准备的线索,也罢,就先按着流程把这新手关卡过了吧。 夜夙没有管他,继续理着他的思路,“秦潇潇说这筷子是放在主殿里的。星儿提醒过我主殿不可以随便进,只有各院掌事和向园主禀告事情的才行。” 黎琰问:“那来访的客人也会在主殿招待吗?” “是啊。”夜夙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会带一两个使唤的人吧,万一有谁趁着主子不注意悄悄偷盗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就算园主不在,也总要有人进去打扫吧。你这么算,岂不是嫌疑人一大堆咯?” “啊——”越想越头疼,夜夙忍不住翻个身大字型躺在床上。 黎琰继续给他发难,“还有,为什么偷盗之人只偷了一只筷子,而不是一双?”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夜夙看着床头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猜,可能是一只便已经足够了,整双偷走可能还有会不必要的麻烦。” 夜夙翻了个身看向他,“有道理,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黎琰摇了摇头,“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猜猜吧。对了,给你个东西。”说着,他朝夜夙扔了一个红色的小木牌。 夜夙连忙接住,“啥玩意儿?” 这块红色的木牌上面吊着黑色细绳,一面刻着“程夜夙”三字,另一面刻着个“食”字。 这是园内的VIP饭卡啊! 一般的杂役用的都是白牌,两素一荤的简单饭菜,绿牌和黄牌则分别上一个档次,而红牌则是最高待遇,一般是掌事才能享受。当然,如果交一定的费用也能享受这贵宾级的待遇。 夜夙还没开口黎琰就先说道:“依旧不用你出钱,我都处理好了。” “喂,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住一个屋?而且还给我弄来了这个。”夜夙在心里思量了许久,这家伙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黎琰一挑眉,“你猜?” 夜夙想了想,一拍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抓住了你的把柄,你想封口对不?” 黎琰笑着说道:“我有什么把柄,怎么我都不知道啊?” “你在躲避仇家呗!”想起今天在藏书楼发生的事,夜夙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黎琰转了过来,看着夜夙的眼睛说道:“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此言一出,夜夙先是一愣,然后立马从床上跳起,结果一不小心磕到了额头,又连滚带爬地往里缩了缩。 看他这样子黎琰忍不住放声大笑,“那你说我还能想出啥理由来啊?” 夜夙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拿着书转朝墙那边。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果然还是别理他的好。 黎琰过来碰了碰他。 “诶,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 夜夙不理他,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开这种玩笑? 黎琰又接着说:“当真不理我了?我可要开始破案喽。” 夜夙立即坐了起来。心道倒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你有线索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能有了。”黎琰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道:“去帮我找点朱砂来。” “朱砂?干什么?” “布阵。” “布阵?”夜夙一脸惊奇,这技能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黎琰给他解释道:“是的。万物皆有灵,那筷子既然是秦潇潇的东西应该认她为主了。只需再以主人身上另一件物什为媒便有办法找到想找的东西。” “可行吗?”夜夙略带怀疑地看着他,“还有朱砂什么的我上哪找?你自己去。” “好啊,那我去找朱砂,你去帮我取秦潇潇一根头发如何?” “呃,那我还是去找朱砂吧……” 明显前者要简单许多好不好! 还好,用糖果贿赂了星儿这个小丫头,很快就从藏书楼找到了朱砂,不久后黎琰也带着秦潇潇的一根头发回来。 啧啧,鬼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夜夙边想着边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黎琰。 此时月光正好洒进屋内,夜夙灭了屋里的灯,和黎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榻中间的小几上用朱砂画了一个法阵,那筷子便放在法阵中央,上面盖了那张符纸。接着他双手合十,一团小小的光晕凝聚在指尖,秦潇潇的那根秀发轻轻地落在了法阵上,然后立马消失不见。下一秒,那张黄色的符纸变成了一只蝴蝶,煽动了几下翅膀后便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去。 “把筷子收好。”黎琰一边说着一边拖着夜夙去追蝴蝶。 连续追了几条小路,翻过一座假山,就在夜夙觉得跑不动时那蝴蝶终于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前,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往里走去。庭院里栽了一颗树,只是光秃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黎琰说道:“是桃树,不过快枯死了。” 桃树啊,夜夙并没有太在意,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另一只筷子是在这里吗? 夜夙拿出秦潇潇给的那本“万能法典”翻到最后一页,把折页展开后是一张园内的地图,然后快速地定位了一下。 “这是万宝阁掌事灼华和她妹妹住的地方。”夜夙还没有找到黎琰就抢先说道。 “灼华?”夜夙又往前翻了翻,找到灼华那一页。“灼华,万宝阁掌事,年十八。有妹名曰蓁蓁……” “咳咳。”里面传来了一阵娇弱的咳嗽声,接着窗户被推开,六目相对,好不尴尬。 “你们是谁?” 夜夙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藏在身后的手扯了扯黎琰的衣裳。 黎琰反应倒是很快,“我们是园里新来的,想拜访一下姑娘。” 那女子莞尔一笑,道:“进来吧。” 夜夙和黎琰走了进去。只见她身着粉色衣裙,头戴一支雕刻花的木簪。原本是一张俏丽的面庞,却少了几分血色。 “你们坐吧。” 灼华给他们沏了茶。夜夙趁机看向黎琰,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黎琰读懂了夜夙内心所想,不慌不忙的笑了笑,示意他别慌,竟开始与灼华姑娘简单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