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下嫁,你管首辅叫寒门?》 第一章燕大人,可曾婚配? “嗯~” 李颜华一声不正常的轻哼,只觉得浑身滚烫发热,一股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意识慢慢模糊。 “小美人~别挣扎了~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一张布满油污的丑脸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目光猥琐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那人淫笑着靠近,一股子酒气混合着口臭,直直地扑在她脸上。 “yue~” 李颜华忍不住作呕。 意识也清醒了一瞬,她迅速伸出右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入左手手臂。 血,一滴滴滴落在地。 剧痛让她暂时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滚!” “小美人~果真很烈~越烈~哥哥越喜欢~来~让哥哥亲一个~” 那人一把抓住她握簪的手,嘟起嘴巴凑了上来。 李颜华忍住作呕的感觉,左手唰的一下,从头上晃过,再用力向前一划。 “嗤。” 滚烫的液体喷了她一脸,那张丑脸晃了一下,重重地倒了下去。 李颜华勉力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将两根簪子在衣袖上擦干净,重新簪入发髻中。 “死了?”李颜华冷着脸,踢了踢那个人,没有反应,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死渣渣,敢来占老娘的便宜?死了便宜你了!” 她冷哼一声,摇晃着站直了身子,准备往门口走去。 她受邀前来参加茶会,却被冒失的丫头打湿了衣裳,来净房处理,却闻到了异香,紧接着,便感觉全身发热,意识模糊。 此地不宜久留,她正准备离去,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轻快的小调,异常清晰地飘了进来。 “……门前喜鹊喳喳叫……好日子哟往后瞧……” 调子哼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却很得意。 李颜华:…… 怎的?门外还有望风的? 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 还不待她细细思索,身上的燥热涌了上来,脑袋一阵眩晕。 她毫不犹豫拔下簪子,在左手上又刺了一下。 “嘶!真疼!” 她迅速扫视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地上躺着那个采花贼,还有丫头借她的粗布衣衫。 左面是墙,右面有个窗户,比较小,勉强可以够她爬出去。 她抱起衣服,扶着墙,悄然走到窗边,推了推,是松动的,可以打开。 她轻轻推开窗户,抱着衣服爬了上去。 回头看了那扇紧闭的门,将那声音牢牢记在心里,她扭过头往下跳。 预料中的落地感没有传来,她挂在了半空中。 一个温热的身躯,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李颜华:...... 她瞪大眼,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好一张俊俏的脸! 一双眸子,深邃不可见底,眼底的神色她看不明白,眼尾竟还有一颗痣。 真美啊! 李颜华出神地想,手臂上的刺痛惊醒了她,她忙跳了下来。 “多谢......” 她福身,却被那人隔着衣袖握住手腕,轻轻拉了起来。 那人却恭谨地弯下了腰。 “臣,燕决明,见过姑娘。” 燕决明? 他竟是那个新晋宠臣燕决明? 传闻中燕决明连中三元,殿试一篇策论,引得新帝连连称赞,当即钦点他为新科状元。 李颜华迅速打量了他一眼。 这样的容貌,该是探花才是......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干干净净的。身形清瘦修长,唇色嫣红,眉眼瑰丽,眼角的小痣,让人很想狠狠...... 不能想不能想。 李颜华晃晃脑袋,晃得身形一个趔趄,燕决明皱着眉扶住了她。 “姑娘,可是遇到了难事?” 他压低了声音,李颜华身上的血迹醒目地出现在他眼底,使得他眼睛都眯了眯。 “无碍,此处多是非,燕大人还是尽早离去吧。”李颜华冲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她不知道,满脸潮红的她,在燕决明心中激起多大的涟漪。 “冒犯了。”燕决明低低地说了一声,俯身抱起了她。 “哎,你干嘛?”李颜华吓得单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又因蹭到伤口,将手收了回来。 “臣带您去包扎伤口。” 燕决明用脚将地上的血迹磨掉,脚步加快,抱着她隐入了假山。 李颜华震惊地看着他将自己从偏门离开了这座别院,然后进入旁边的一座屋舍。 “姑娘,冒犯了。” 燕决明关上门,将她小心地放在榻上,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药瓶和一块绣着青竹的手帕。 “臣家中未曾备其他东西,这帕子未曾用过,姑娘可放心用。” 燕决明搬了凳子坐在李颜华面前,小心地捧起她的左手,动作极其轻柔的掀开衣袖。 “冒犯了。” 又是一声。 “燕大人,今日要跟我说多少次冒犯?”李颜华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心中竟觉得有些可爱。 她与这燕大人素不相识,他为何会帮她? 难道他十分热心肠? “臣不说了。臣也不是热心肠。”燕决明被她噎了一下,耳廓有些泛红。 李颜华抿紧嘴,不敢再说话。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死嘴,说这么快! 她静静地看燕决明轻柔的给她处理伤口,那修长的手上肉眼可见地带着厚厚的茧子,此时给她抹药却感没有那粗糙的触感。 燕决明,这是为何? 李颜华探究的看着他。 “姑娘,不必担忧。臣,曾受过姑娘恩惠,对姑娘只有感激。” “哦?”李颜华挑眉,“我何时给过你恩惠?” 燕决明抿唇不语,不愿多说。 “燕大人,人与人之间,贵在坦诚,若是遮遮掩掩,大可不必相交。” 李颜华将手从他手上挣开,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眼神冷冷地看着他褐色的眸子。 温热柔软的触感自下巴传来,燕决明先是耳尖红了,从耳廓一直蔓延到耳后,蔓延到了脖颈,整个头都烧了起来。 他慌忙地想拉下李颜华的手,又想到她手上有伤,忙又将自己的手放下。 他目光躲闪,不敢看向李颜华,下意识抿紧了唇,手指都在颤抖。 “姑......姑娘......”他声音也打着颤,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怎么?说不上来?”李颜华直直的看着他,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看不出来,这燕大人,还挺纯情? 难道还未成亲? 也没纳妾? “燕大人,可曾婚配?”李颜华勾着他的下巴,将人往自己面前带,上身倾过去,温热的呼吸扑到燕决明脸上。 “未......未曾......姑娘,还请松开手。”燕决明怔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可有心仪之人?”李颜华又靠近了一些。 “无......”燕决明话音刚落,唇便被两片温软封住。 !!! 燕决明瞪大了眼,猛地往后撤,却被李颜华一把勾住脖子,勾了回来。 “我中药了,帮我,不用你负责。”李颜华哪还有方才的清明,眼神迷离,双眼通红。 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胸口。 燕决明只觉得她的唇越来越热,好似也要将他灼烧。 “臣,冒犯了。”燕决明整颗头都是红的,接过李颜华倒过来的身子,抱着往里走。 屋舍很是简朴,内室也异常简陋。 燕决明将李颜华放置在床上,李颜华只觉得全身燥热,忍不住将衣襟扯开。 “燕大人,帮我。”她眼神勾丝,燕决明站在床前,喉结滚动,看她难耐的模样,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伏下身子。 第二章 猫哭耗子假慈悲 “燕大人,此番,多谢你了。” 李颜华撑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燕决明在盆中洗脸净手。 他嘴唇更红了,垂着眼,异常沉默。 燕决明怔怔的看着水盆里的手,修长的手泡在温水中,水下还沉着给她净身的帕子。 默了片刻,燕决明抬起头来,神色认真。 “姑娘,今日之事,臣不会告诉任何人。姑娘,还是清白之身,不必为此......” 困扰。 她,是陇西李氏的嫡女,是高山之上的雪莲,是他终生仰望的神灵。 她还有闻喜裴氏的嫡子裴昭这个未婚夫...... 不是他这等命如草介,一身泥污从尘埃中爬起来之人,能够肖想的。 李颜华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今日发生的事,是她意料之外的,她想着与其出去便宜了其他人,还不如与这人共度春宵。 结果,他真是守礼,只用嘴和手...... 便帮她解了春药。 可是,这急于撇清的姿态,真是看着让人不爽。 李颜华冷下眸子,直起身,将衣服拢好,便要往外走。 “姑娘,你还没上药。” 燕决明急慌慌说道,冷峻的脸上有一丝慌乱。 “不用了,燕大人,今日之恩,来日必谢。只望大人守口如瓶。” 李颜华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燕决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很想开口叫她留一留,想到两人的身份,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神色终是冷静了下来。 想到她手上鲜血淋漓,眼神狠了狠,是谁,要害她? 李颜华刚走到门口,就见隔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她的衣裙,带着帷帽的身影,在丫鬟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那是她的贴身丫鬟,锦书,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 李颜华退回门内,神思翻涌。 今日这事,定是裴昭那厮所为。 这贼子,当她不知他那些龌龊的心思? 她与裴昭那厮自幼定下婚事,此事虽为长辈之命,但也不是不可更改。 他喜欢别人,大可说清楚。 她李颜华,并非只能嫁给他裴昭。 但这此獠,却不敢光明正大退婚,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使她名声尽失,那他便可保全他闻喜裴氏的名声,就算退了婚,大家也只会同情他。 那她李颜华呢? 她的命,就不是命了? 她就活该被世人唾弃? 而陇西李氏也会从此抬不起头,她家族中所有女子,都将被她牵连。 还派人守着门口,真是歹毒! 李颜华当时觉得那守门人的声音很耳熟,现在想来,那人便是裴昭的小厮。 闻喜裴氏,欺人太甚! 李颜华眼中冷光闪过,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姑娘,可算找到您了。您、您这是怎么了?”一声压低的惊呼传来,李颜华偏头看去,就见她另一个贴身丫鬟砚书,神色着急地跑了过来。 砚书窜进屋子,拉着李颜华左右查看。 “姑娘,出什么事了?锦书姐姐换了你的衣裳假装你,带着人走了,让奴婢在此间悄悄寻找。” “回去再说。”李颜华低声道。 砚书点头跟上,余光扫过身后的屋子,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砚书瞳孔微缩。 那是谁? 李颜华带着砚书,从偏门悄悄回到李府,回了自己的院子,朝颜院。 锦书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正等着她回来。 “姑娘,您回来了。怎么受伤了?”锦书一见她手臂上的血迹,紧张地问道。 两人伺候她梳洗完,砚书取来药,给她包扎。 李颜华看着手臂上那两个洞,眼中冷芒闪过。 “今日,裴昭那厮,约我去参加中秋茶会,又将我衣裳倒湿,在净房里燃了催情香。是我不够谨慎,不该任由他将你两支开。” 回想当时的场景,李颜华就想扇自己两下,喝酒误事! “该死的裴昭!让奴婢去教训他。”砚书恨声说道。 “只揍他一顿,太便宜他了。砚书你过来。” 李颜华勾勾手,在砚书耳边耳语一番,听得砚书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姑娘,让奴婢看看那只手。”锦书将她的右手拉下,仔细查看,发现没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可吓死奴婢了,裴少......裴家那厮突然嚷着姑娘您不见了,要去找您。奴婢只得换上您的衣服,装作脸上不适,戴了帷帽,赶紧回来了。” 锦书心有余悸地说道。 天知道,她被支开,回来后,见姑娘不见了,有多着急。 裴家那厮还嚷着要找姑娘。 “我家锦书真机智!”李颜华夸道。 “砚书也很能干。”她没有忘了旁边撅起嘴的另一个。 李颜华说了一会话,便困倦了,锦书和砚书服侍她睡下,锦书守在床前,砚书便去办她交代的事。 “锦书姐姐,姑娘可曾醒了?”小丫鬟轻手轻脚走进来,在锦书耳边小声问道。 锦书摇摇头。 “裴少爷来了,说是姑娘今日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他担忧,便过来探望。” 猫哭耗子假慈悲。 锦书冷笑。 “你去回他,姑娘今日吃了药,早早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锦书瞧了瞧床上的人影,还睡得正香。 那边,裴昭在朝颜院门口,着急的踱步。 今日他给李颜华下药,他一点也不后悔。 这女人,仗着李家的权势,总在他面前高高在上,他堂堂裴家嫡子,竟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 简直忍无可忍! 还是表妹好,温柔善良,聪明贤惠,他与表妹私定终身,母亲却不同意,非要他娶李颜华这个女人。 可惜! 没把她捉奸在床,那人也死了。 没有把柄,不然他一定要这女人身败名裂,好出这口恶气! 他也能顺势退婚...... 裴昭这么想着,那小丫鬟匆匆而出。 “裴少爷,姑娘服了药,早早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说完,连礼都没行,一把把院门关上,快步走了。 她可不傻,锦书姐姐这个态度,说明这个裴少爷惹恼了姑娘,她才不伺候呢! 裴昭碰了一鼻子灰,恨恨的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他今晚还约了几个好友,去醉春楼喝一杯呢! 裴昭今日不痛快,在醉春楼喝了个痛快,一个人醉醺醺地出了醉春楼,往裴府走去。 行至一个黑黑的巷子,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裴昭捂着头,大喊救命。 那几人果然停下了手,还不等裴昭窃喜,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身上一阵燥热涌来。 他迷迷糊糊想着,若是表妹在,定要借机亲香亲香,他中了药,想必表妹不会再狠心拒绝他了...... 还没等他想完,脑后被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眼前黑了又黑,再也发不出声音。 麻袋被人扛着,一路疾行,到了城郊破庙。 “十两银子,让裴少爷好好爽一把!” 破庙里的乞丐一听,哪有不愿意的! 眼睛都绿了,就想冲上来。 “砰!”麻袋被丢在地上,裴昭被摔醒了,闷哼了一声,一股香味隔着麻袋袭来,他浑身燥热加剧,意识渐渐模糊。 麻袋被人粗鲁的扯开,他就见表妹朝他痴痴地笑着...... 裴昭眼睛都绿了,嗷的一声扑了上去。 第三章 别怪我偷你家 “听说了吗?” “是不是裴家小少爷那事?” “啧啧啧,没想到,这高门世家的小少爷,口味这么独特。” “竟然去破庙跟乞丐……找我也好啊……”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心思?”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在传着裴昭昨夜醉酒,在破庙跟乞丐的事,一个晨间的功夫,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金銮殿上,御史弹劾裴昭修身不严,在京城行秽乱之事,并一同弹劾裴侍郎治家不严,枉为人父。 “裴卿,你还有何话说?”新帝大发雷霆。 裴昭的父亲,户部侍郎裴大人此时心里暗骂,恨不得马上回家把那个逆子暴揍一顿,干坏事就干坏事,好歹把尾巴扫干净。 此时他也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走上前回话。 “回陛下,微臣也不知。许是别人污蔑裴昭,望陛下为我儿做主。” “裴大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裴昭在京中肆意妄为,怎会是别人污蔑?裴大人,惯子如杀子,养不教,父之过。裴大人如此纵容,可知会害了多少百姓?陛下治理天下不易,岂容你们肆意践踏?” 燕决明面色冷峻,上前一步,朝着新帝行了一礼后,冷声喝道。 “正是!裴大人可真会避重就轻,你平日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如今儿子被弹劾,就是别人冤枉了你?真是太可笑了。” 李颜华的大伯李泽也上前一步,义正言辞谴责道。 顿时,李泽一脉,裴侍郎一脉的人,在金銮殿上吵得不可开交,金銮殿此时就像外面的集市一般,吵闹得不行。 皇帝多次喊停,他们吵得太激烈了,丝毫没听到。甚至有些大人脱了鞋子,就往对方脸上砸。 “住嘴!”燕决明大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铜锣,重重的敲了一下。 “哐~”一声绕梁不绝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不可思议地望向燕决明。 “众位大人,眼里可还有陛下?”燕决明目光冷冽,扫过全场。 “好你个燕小子!你还敢瞪老夫?”一位老大人怒极,拿着自己的鞋子朝燕决明冲来。 燕决明一愣。 “燕卿,快跑!”皇帝急的跳了起来,指挥着燕决明绕着柱子跑。 “那边有人!快跑!” 燕决明愣愣的跟着新帝的指挥跑。 跑了几圈,突然顿住了,他,为何要跑? 燕决明看着朝他冲过来的老大人,还有扎堆看热闹的其他大人,甚至李泽与裴侍郎也不吵了,凑在一起,啧啧点评他跑得不好看。 “哐!!!”燕决明怒起一敲,巨大的响声响彻整个金銮殿,众人纷纷捂住耳朵,那老大人也被震得眼冒金星,停在原地晕乎乎的。 新帝也捂着耳朵,窝进了龙椅。 “咳咳!好了,不要闹了!朕......耳朵都要聋了。”新帝勉强支起身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燕决明手中的铜锣。 燕决明收起铜锣,乖乖的站回了原位。 “裴昭立身不正,行止有亏,此等行径,损及朝堂形象,暂停其御前侍卫之位,以作警醒。裴侍郎教子不严,罚俸半年。” “臣,谢主隆恩。”裴侍郎铁青着脸,弯腰谢恩。 下了职,燕决明回了在京城的住处。 “大人,您要小的调查的事,调查清楚了。” 小厮上前禀报。 “如何?”燕决明将铜锣放到桌案上,目光扫过自己的手,心中荡起一圈涟漪。 她,可还好? “裴昭昨日在醉春楼饮酒,喝完出来被人套了麻袋,与一众乞丐......欢......好。事毕,乞丐们纷纷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们逃出了京城,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 燕决明眼中闪过一抹深色。 那必是有人相助了。 昨日京郊出事,晚上裴昭醉酒与乞丐在一起。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谁会信? 是她吗? 燕决明心中闪过一个身影。 昨日他在京郊的房子里歇息,隔壁院子要来借酒,他意外听闻她也在,便亲自送了过去。 没想到,竟碰到她身上染血,抱着衣服从窗户上跳下,他想也没想就接住了人。 不知,他现在可还安好? 被燕决明挂念的李颜华,此时躺在躺椅上,正在丫头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吃着东西。 “姑娘,您是不知,今日金銮殿可是热闹极了。听闻大人与那裴侍郎在殿上大吵,而新科状元燕大人,竟然在殿中敲铜锣,气得一位老大人拿着鞋子追着他揍!” 砚书在一旁剥着瓜子,嘻嘻笑。 “你这小鬼,如何得知殿中之事?”李颜华抓起一把瓜子,自己嗑了起来。 “姑娘,您吃这个。”砚书将装着瓜子仁的盘子推了推,“是大人身边的石松,跟奴婢说的。他说今日殿中可好玩了,没想到大人们吵起架来,跟老家村里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瓜子要自己嗑才香。”李颜华拢过那盘子瓜子仁,吃了几粒,便继续嗑自己手中的,“这石松也是有意思,大伯从哪找来的妙人啊?” “他啊,嘴严着呢!”锦书在一旁插嘴,挤眉弄眼怪笑,“也就是咱们砚书去问,他才松嘴。” “你取笑我。”砚书气得朝锦书挠去。 李颜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在院中追逐,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族中长辈商量退婚的事。 李泽是她嫡亲大伯,也是陇西李氏下一代族长,她昨日回来,便已将事情告知他。自家人好说话,纵使昨日大伯并未表态,今日金銮殿上他推波助澜让裴昭被罢免,也表明了他是支持的。 难的是,族中那些养尊处优久了,倚老卖老,顽固不化的族老们。 她是李氏嫡系一脉,李泽是她大伯,她的父亲李深排行第五,她上头有三个伯伯,一个姑姑。 但李氏旁系众多,族老们也并不会全然支持族长的决定。 难啊! 李颜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难也要做! 裴昭这个烂人,她不伺候了! “锦书。”李颜华喊了一声,两个丫头停了下来,围到了她身边。 “你去,帮我约裴府表小姐霍凝,约她明日到望湖居一见。” “告诉她,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李颜华笑了笑。 裴昭啊裴昭,你朝我使手段,别怪我偷你家! 第四章 她的弟弟在后面 翌日,望湖居。 李颜华一身大红衣裙,梳着高马尾,倚靠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湖景。 湖中一艘画舫上,燕决明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立在船头,迎着风,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后的亭子里,人影憧憧,看着挺热闹。 李颜华定定地看着他,那头燕决明似是感受到目光,扭头望来。 在与李颜华对视的一瞬,猛地把头垂了下去。 啧! 李颜华烦躁地啧了一声,站起身,“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姑娘,霍姑娘到了。” 锦书走进来,低声说道。 “李三姑娘,你找我何事?”随着砚书进来的是一个一个一身雪白衣裙,身段娇柔的貌美女子。 她走进来,来不及坐下,便开口问道。 “霍姑娘请坐,约你前来,是有笔生意要跟你谈谈。” 李颜华笑道,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霍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裴昭的未婚妻,这是两家自小便定下的。裴昭心悦于你,我也知晓。原本在我过门后,纳你为良妾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裴昭他,脏了。” 说着,李颜华掏出手帕,状似嫌恶地挡了挡鼻子。 霍凝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桌子底下的手,用力地捏紧手帕。 “所以,我要退婚。可是,霍姑娘,对于裴昭这个烂人,我并不想为他担坏名声,我有族中姐妹要顾虑。所以,只能是裴昭退婚。” “那与我何干?”霍凝紧盯着李颜华的眼睛,目光灼灼。 “你是聪明人。”李颜华又掏出几张银票,摆在桌上,“这一千两,是定金。霍姑娘若是能说动裴昭跟我退婚,事成之后,另有四千两重谢。” 她将银票往霍凝那边推了推。 “太少了,四千两对李三姑娘来说,并不算什么。”霍凝试图讲价。 “对于你来说,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不是吗?你是江南知府的女儿,江南知府贪墨,被抄家砍头。你一届孤女,身无分文,如今借居在姨母所嫁的裴家,我想,你若是有的选,你也不会为妾。” 李颜华微笑,沉吟一会,又说道:“也罢,四千两只够花费一阵。事成之后,若是你要离开裴家,你想在哪居住,我再送你一套宅子。” “成交。”霍凝见好就收。 “李三小姐,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霍凝收起银票,朝李颜华笑了笑,转身走了。 “姑娘,她就这么走了?”砚书震惊。 李颜华喝了一口茶,笑道:“难道还要留她很久?” “可是,您为何还要送她一处宅子?” “霍凝此人,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她并不爱裴昭,只是,在当下,裴昭是她最好的选择。我猜,她在裴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能用四千两加一套宅子,换来与裴昭退婚,这笔买卖很划算。” “原来是这样。”砚书点点头。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李颜华推开窗户一看,正是燕决明所在的那艘画舫。 此时正靠在湖边,他依旧是站在船头,面前却站了几个华服公子,正指着他说着什么。 李颜华还恼着燕决明的隐瞒,便打算关窗不理。 “姑娘,那不是公子吗?”锦书指着燕决明对面一人惊道。 李颜华定睛一看,可不是她家那不成器的弟弟李珏吗? 跟在那些人后面凑什么热闹? “走,去找他们。”李颜华起身。 画舫上,燕决明面前站着几个纨绔子弟。 “燕决明,你有本事弹劾裴家,怎么现在不敢叫了?”一人叉着腰,指着燕决明大骂。 “就是,状元郎了不起啊?瞧你这穷样,连件像样的衣衫都买不起,还学别人来逛画舫,怕是连壶酒钱都付不起吧?” “瞧这穷酸玩意儿~” 那人嗤笑着,伸手想要拍燕决明的脸,被人一把抓住。 “手不想要了?” 李颜华一把捏住那人的手,重重的甩到一旁。 “那个混账敢管爷......”那人暴怒,扭头就要骂。 李颜华站在燕决明身前,活动着手腕。 “说完啊。” “李......李三姑娘......”那人嗫嚅着,不敢讲话。 “喂,李三,这是我们与燕决明的事,你少多管闲事。”另一人跳了出来,指着李颜华大声说道。 “陈琦,谁给你的胆子,敢指着我姐?”李珏看到李颜华来了,吓得想往人群后面缩,一听有人对李颜华出言不逊,立马跳出来,拍掉那人的手,叉着腰挡在李颜华面前。 “敢当着小爷的面,在小爷姐姐面前放肆,陈琦,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李珏大声骂着,对面一看李珏跳了出来,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滚!对我姐不敬,以后休要跟小爷玩!”李珏指着外面赶人,那几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走了。 “姐姐,你没事吧?”李珏见人走了,转过身来,谄媚地笑着。 “小爷?”李颜华揪住李珏的耳朵,用力拧了一圈。 “你是谁小爷啊?” “啊!疼!疼!姐姐!快放手!耳朵要掉了!”李珏被拧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 “长本事了啊,李明瑾,不用上学堂,反而跟一群纨绔东游西荡,你是欠收拾吧?” 李颜华拎着他的耳朵往外走。 燕决明自她出现,目光就紧紧钉在她身上,看她为自己出头,胸口似是有一团火在烧。 她,果然还是这般,侠义心肠。 燕决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看她教训弟弟不敢插嘴。 好不容易姐弟俩停下来了,燕决明期待地看着李颜华。 “李......” 还未说完,李颜华松开李珏的耳朵,径直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燕决明站在原地,看着她火红的背影渐渐离开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大人,您怎的任由那些人欺辱您?”燕决明的小厮上前来,不解地问道。 “你不懂。” 燕决明说完,也往外走。 她的弟弟在后面。 他宁可受点欺负,也不想影响形象。 那一头,李颜华带着李珏坐到马车上。 “姐,那状元郎长得不错啊?你怎么不理人家?”李珏揉着红通通的耳朵,不解地问道。 李颜华闭上眼睛:“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难道还要对一个外男笑脸相迎?” “未婚夫?就那混账玩意?”李珏一听到未婚夫三个字,立马跳了起来,撞到马车顶,又龇牙咧嘴的捂着头坐下。 “那玩意,敢欺负你,小爷早晚要弄死他。”他恶狠狠地说道。 “姐,你跟他退婚吧,这混账东西太恶心了,你不能嫁过去吃苦。” “你当我不想?族中那些老顽固不同意。” “什么?他们自己家里是没有女孩儿了吗?姐,你等着,等小爷弄死裴昭这厮!” 李珏气鼓鼓地说完,窜到马车门口,一下跳了下去。 第五章 退婚 这日,微风正好,丫鬟们正在摘桂花,准备酿桂花酒。 李颜华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吃着点心,看她们忙活,锦书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姑娘,有信。” 她接过,打开一看,是女子娟秀的字迹。 【事成,静候上门。】 是霍凝传来的信。 裴昭要来退婚了? 也不知道这霍凝怎么办到的? 李颜华不感兴趣,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成。 翌日,裴昭与他母亲带着人出现在李府门口。 “劳烦通传一声,裴家裴昭有事拜访。” 若是以往,裴昭也不会如此郑重通传,如今他上门,不被打出来就算好了。 很快,他们就被引了进去,坐到了宴客的花厅。 花厅上首,坐着李颜华的祖母,李老夫人,下首是李颜华的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和母亲颜氏。 “哎哟,惊扰了老夫人,是晚辈的不是。”裴母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面色悻悻。 李老夫人眼皮微抬,目光扫过两人:“哦,是裴家的啊,所来何事?” “是这样,犬子裴昭,今日有事相求。”裴母坐在座位上,踌躇着,不愿直接开口。 “有事相求?裴夫人,令郎有何事?”颜氏开口道,语气却再不如往日般亲近。 “伯母,晚辈与李三姑娘实非良配,我想娶的另有其人,这是信物,交还给伯母。” 憔悴了不少的裴昭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恭敬地递上。 颜氏一挑眉,身边的嬷嬷立即上前拿过玉佩。 “裴公子,你志向远大,确非小女良配。” 裴母嘴角微抽,刚要说话,被裴昭拉住了袖子。 两人自知理亏,正要告辞,就见门外走来一个红衣女郎。 微风袭面,发丝飘扬,英姿飒爽。 裴母:好好一姑娘,要是嫁给她儿子该有多好! 裴母遗憾地垂下了头。 “裴公子,听闻你今日来退婚,那我们的婚约便如同此物,再无干系。” 李颜华拿出另一个信物,将两个龙凤玉佩拿在手里,狠狠砸向地面。 清脆的声音响过,两块玉佩碎成了几截。 摔玉佩一时爽,下午李颜华便被罚跪到祠堂。 “颜华,你们这一辈,就是你们姐妹三人,故而骄纵了些。但身为家族一员,家族给你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也该为家族做贡献,而不是凭一时之气,任性胡为。” 一个族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教。 李颜华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低着头,嘴巴跟着动,后面的台词她都能背了,每次说教都是这些话。 “就是,裴家小子是做错了事,但只要他肯改正,那还是一段好姻缘。” 另一个接上。 李颜华听到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样,我们几个老家伙,舍下脸面,去说和,重新续上这段姻缘。” “两个小孩子家家,如何能懂联姻的重要性。” 几个老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李颜华再也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叔祖父,您觉得这是一段好姻缘,您怎么不让你家小孙女去续上?” “大伯祖,我何时任性胡为了?裴家做了那等背德之事,已经将我李家的脸踩在脚底下了。他们母子两个上门来退亲,我还要伸着脸给他再打一掌?” “二伯祖,我李家孩儿,铮铮铁骨,何时像那等软骨头,还要去求和?我们姐妹是嫁不出去了吗?” 李颜华叭叭叭地说了一长串,几个族老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拄着拐杖,手指都在打颤。 “颜华,不得无礼。”李泽赶紧扶住抖得最厉害的一个,不轻不重地斥道。 李颜华闭嘴,重新跪了下去。 “孽障啊!孽障啊!如此不尊长辈!来啊,请家法!老夫今日定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年龄最长的那个族老气得重重的跺着拐杖。 “大伯息怒,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让她在这里跪上一日,吃吃教训。”李泽松开人,鞠了一躬。 “父亲回来,得知此事,也定要罚她的。”李泽轻轻补充道。 几人本还想追究,一听到这话,想到李泽的父亲,现任族长李宗仁的手段,嘴唇蠕动了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哼了一声,离开了祠堂。 “大伯,我不想跪一日,我又没做错。”余光瞟到几人离开,李颜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泽无奈地踢踢她的腿。 “跪好,像什么样子。” “大伯,这事本就是裴昭那厮下药害我,我没主动退婚已是给两家留了颜面。”李颜华挪了挪屁股,就是不起来。 “大伯知道你懂事,这几个族老,年纪大了,未免有些一叶障目,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少说几句。” “哼!倚老卖老!无非就是仗着爷爷去巡查,不在京城。不然,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你呀!好好跪着吧!族老们肯定派了人守在门口,你老实点。”李泽气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关上门也走了。 李颜华挪了挪,挪到了蒲团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李珏干嘛去了,这两天都没见到人。 要跪一日,想想都难受。 “幺妹!” “幺妹!” 两个声音从窗户外传来,李颜华眼睛一亮,蹭的站起来,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户外面站着两个嘻嘻笑的华服女子,正是她的两个堂姐,二伯家的李铅华,四伯家的李舜华。 “喏,可别说姐姐们不关心你啊!把这个戴膝上,若是那几个老头来检查,你跪着也不痛。”李铅华送上一对非常厚实的护膝。 李舜华提起脚边的食盒。 “二姐,这也太夸张了吧!”李颜华目瞪口呆,咋还用上食盒了? “你傻啊!这门口可是有人把守着,没谁给你送餐。我给你带了糕点和肉干,你饿了嚼一嚼。”李舜华靠近,小声说道,“我还放了一壶大宝贝,包你喜欢!记得啊,东西放桌子下面藏着点,别露馅了。” “知道了,快走吧!”李颜华笑嘻嘻地接过食盒,一把把窗户关上,拎着护膝和食盒,回到了蒲团那里。 她把护膝戴好,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有李舜华自己酿的青梅酒,这小气鬼,平日里问她要都不肯给,这次可真大方,给了一壶! 李颜华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喝了两口她将东西收拾好,塞进摆放牌位的桌案下面,跪在蒲团上,絮絮叨叨地跟祖宗告状,说着说着,头一歪,就睡着了。 “咚咚咚。” 几声敲窗户的声音把她惊醒。 李颜华迅速跪端正,还不忘把食盒往里推了推,顺便擦了擦嘴。 “姑娘,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颜华惊了一下。 燕决明? 第六章 分明是鸿门宴 李颜华赶紧爬起来,跑过去给他开窗户。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说着就上手拉人。 燕决明目光快速扫过她露出的身子,见还完好,暗自松了一口气,避开她的手,自己一手撑住窗子,翻了进来。 “燕大人,你行啊?做梁上君子?我家你也能偷摸溜进来?”李颜华喝了酒,整个人熏熏的,看着燕决明沉默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调侃。 燕决明隔着衣袖,扶住她的手臂,扫视了一圈,将她拉到蒲团处坐下。 他自己单膝跪地,将李颜华的左手放到膝上,轻轻拉开她的衣袖。 手臂上受伤的地方,包扎得松松垮垮的。 燕决明皱眉,低声问道:“丫鬟不尽心吗?伤口都没包扎好。” 李颜华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个啊?正换药包扎呢,就被族老拎到这里教训了。” “可挨了家法?臣......听闻请了家法......” 燕决明小心的拆开她的绷带,从袖子里掏出药瓶,轻轻给她重新上药。 李颜华:??? “燕大人,你似乎暴露了什么?” 李颜华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仍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衫,眉目清冷,样貌十分好看。 “是,臣在您家中安排了人。” 燕决明给她上着药,诚实地回答。 “你在监视我?”李颜华甩开他上药的手,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将目光迎了上来。 “臣没有这个打算。”燕决明直直的看着她,目光坦诚。 李颜华松开他的下巴,将手收了回去。 “既如此,那将你的人带走。” “好。” 燕决明拉回她的手,继续上药。 “可还有地方受伤?” 他将绷带缠好,仔细地将袖子放下来,抚平整。 “燕决明,我没事,你走吧。” 李颜华重新跪好,不再理他。 燕决明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转身准备从窗户出去。 李颜华扭头一看,又把头转了回来,沉默不语。 李颜华跪了一日,锦书她们偷偷送了饭食过来。 到了晚间,李珏从窗户偷摸翻了进来。 “阿姐,阿姐。” 李珏凑到李颜华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的烤鸡。 “那些老顽固竟然罚你跪,饿坏了吧?” 李颜华接过烤鸡,看着他贼兮兮的样子,挑着眉不说话。 这小子,这两日去干嘛了? 才知道自己被罚跪? “阿姐,你看。”送完烤鸡,李珏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给李颜华看。 李颜华:!!!! “你这两日去干这个了?” 她简直不可思议,她的弟弟,两日没出现,竟是去画了裴昭和乞丐的图。 “你个臭小子!他们可没穿衣服!拿这种东西给我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李颜华扭过身,一把揪住李珏的耳朵。 这混蛋都学了什么? 李珏装模作样地眦起牙齿。 “嘶!疼!姐!疼!耳朵都让你揪掉了。” 李颜华瞪了他一眼,还是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胡说八道!我都没用力。” “痛在弟身,疼在姐心嘛。” 李珏笑嘻嘻地收起那幅图,重新塞回怀里。 “你打算怎么做?可要注意把尾巴扫干净,别让人抓住把柄了。” “姐,我办事,你放心。” 李珏拍拍胸脯保证。 翌日一大早,李颜华回到自己院子,匆匆忙忙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不动了。 虽在祠堂睡了,但不舒服极了,还是香香软软的床睡着舒服。 这一觉睡到傍晚才起来。 她起身时,颜氏正坐在外间的榻上看书。 “娘,您怎么来啦?” 李颜华打着哈欠,坐到了颜氏旁边,闭着眼,将头丢颜氏肩膀上。 “起来,像什么样子?” 颜氏扭头看她,笑骂道。 “娘,您也太狠心了,我都被关了一天,您也不来看我,也不怕我饿晕在里面。” 李颜华闭着眼睛在颜氏肩膀上蹭来蹭去。 “哟,我还不知道你们?你饿着了吗?” “呜呜呜,娘不疼我了,族老们罚我,您都不来帮我说话!” 李颜华扭来扭去继续闹。 颜氏皱着眉,扯着她手臂,以免摔下去。 “李颜华,你给我坐直了,扭来扭去像什么样子?你大伯在,还能让人打了你?” “娘,何止要打我啊!伯祖父他们还想请家法呢!” “什么?请家法?你大伯同意了?” 颜氏这下坐不住了,骂归骂,不能打她孩子啊,家法多严重? 真是太过分了! “没有,大伯搬出祖父,他们这才没有打我。娘,您要给我做主啊!” 李颜华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颜氏,就像一只缩起爪子的猫。 “我能给你做什么主啊?我又不能打他们。” 颜氏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娘,不许翻白眼,翻白眼就不美了。”李颜华赶紧阻止。 一旁的锦书和砚书,默默地在心里翻着白眼。 我的姑娘哎,你也好意思说夫人,你自己翻的白眼还少吗? “李颜华,你正经点。好了,手受伤了就好好歇着,娘先回去了。” 颜氏拉开她的袖子看了看,看上好了药,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匆匆走了。 李颜华歪倒在榻上,看着颜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像只狐狸一样笑了起来。 “姑娘,夫人就这么走了?难道是去找族老们报仇?” 砚书眨巴着眼睛,问道。 李颜华将目光投向她,一时很难言。 “你傻啊!那些族老们,连大爷都要敬着,夫人哪能去报仇?当然是去找能报仇的人啦!” 锦书恨铁不成钢,砚书这脑子,转的是真的很慢。 “找谁啊?” “当然是姑娘的外祖父啊!咱们家老大人又没回来。” 李颜华冲着锦书点了点头。 这丫头,聪明!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了动静。 在门口守着的默书走了进来。 “姑娘,今日门房收到许多帖子,都是邀您前去赴宴的。” 默书递过一堆名帖,锦书拿来递给李颜华,她翻了翻,越翻越想翻一个白眼。 “你瞧瞧,这哪是赏花宴,分明是鸿门宴。陈舒云请我去茶会?她陈舒云跟我是什么好友吗?能请我去茶会?你见她办的茶会哪次喊了我?” “姑娘,那这次为何?” “说你笨,你还不信。裴昭那厮跟我退婚,她分明是想看我笑话。” 李颜华拿了张名帖,轻轻的敲了下砚书的头。 “姑娘,那您去吗?” 砚书缩了缩脖子,好奇地问道。 “去,当然去!不去,他们还当我李颜华如今是落魄潦倒,任人欺凌呢!” 第七章 陈舒云,抬起头来 陈府后花园。 陈舒云此次邀了许多京城闺秀,热闹得很。 “舒云,你这回邀请了李三?”有个贵女问道。 陈舒云一身雪白衣裙,端着茶杯盈盈笑着:“李三姑娘毕竟是同你我一起长大的,总是有些情谊。不能因为她退婚,而单独抛开她。” “谁不知道她李颜华没脸的很,未婚夫宁愿去跟乞丐缠绵,也要与她退婚。也不知她如何好意思过来?” 另一人拿着手帕轻掩着嘴笑道,言语间尽是对李颜华的鄙夷。 越来越多的人凑了上来,言辞间对李家与裴家之事,皆有自己的见解。 以往的李颜华,艳冠京城,才华横溢,皎皎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是京中贵女的楷模,亦是京中无数男子的梦中神女。 众人皆避其锋芒,如今,李颜华被退亲,那轮明月仿佛沾上了污点,掉落凡尘,总有人想要去踩一脚。 李颜华带着锦书踏入花园时,众人静了一瞬,目光都投了过来。 “怎的?看到我,竟是不认识了?” 李颜华一身红色衣裙,朝众人笑道。 “哪里敢忘记你?快来,就等你了。”陈舒云笑着起身,就要过去拉她的手。 李颜华扶了扶发髻,避开了陈舒云的手:“舒云啊,你又忘了,我自小不爱与人如此亲密,就不同你手拉手了。” 陈舒云咬咬牙,恨不得一拳捶在她身上。 李颜华果然还是李颜华,纵使被退亲了,也依旧高傲。 “可我就想同你拉。” 陈舒云勾起一丝笑,偏要拉过她的手。 李颜华抖了抖,嫌弃的皱眉甩手,被陈舒云拉的死紧。 旁观的人不理解陈舒云,这人不是最讨厌李三了吗? 怎么还去拉手了? 难道报复敌人的最好方式,便是故意与之亲近?让其恶心又难挣脱? 学到了! 有人暗自点头。 陈舒云真是高啊! “李三,若我是你,便不敢应下这帖子。你都让人退婚了,还出来招摇什么?赶紧寻了家中佛堂,念经祈福,保佑你再找个如意郎君。” 有人叫嚣。 李颜华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眼熟的小女子。 见有人跳出来,她挑起眉,借机将陈舒云的手扒拉下去: “哟,这位姑娘,很是眼熟,你怕不是被什么糊了脑子,有些不清醒了吧?” “你,你怎的出言不逊?” 那姑娘被她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我如何出言不逊?”李颜华走上前,看着眼前装扮精致的小女子,暗自点头。 倒也是赏心悦目。 “我李颜华,难不成是靠他裴昭的脸,在京中活着?” 她勾起那人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眉眼。 “难怪我觉得眼熟,原来是裴昭那厮的远方小表妹啊!” 陈舒云见状,忙上前,想拉李颜华的手,又被她躲开。 “李三,我...我不知......” 李颜华撤回手,皱眉看向陈舒云,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老是要拉她的手! “可还有谁没到?” 李颜华没管怒视着她的小姑娘,扫视一圈。 咦?朝阳郡主没来? “我...都到了,我...没邀其他人了。” 陈舒云跟着看了一圈,这才说道。 李颜华诧异地看向她,这人要找自己麻烦,怎的连朝阳都不邀请? 还有,她这幅小媳妇儿样是什么情况? “那入座吧。” 李颜华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好你个李三,今儿个是舒云邀的人,你怎的好意思代替主人家吆五喝六的?” 李颜华抬起眸子,看向那个跳出来的人。 唔,没见过。 她懒懒的说道:“哦,怎么?陈舒云都没说什么,你喊个什么劲?” “李三,你得意什么?你都被裴昭退婚了,哪来的脸跟我们傲气?” “哦,怎的?吃你家大米了?” 陈舒云挨着她坐下,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瞅着她大战全场。 所有人都败下阵来。 李颜华看着一群耷拉着脑袋的人,笑得肆意。 她倚在美人靠上,时不时往湖里丢几粒鱼食。 众人不再理她,三三两两聊天去了。 “颜华,你真愿意退亲?” 陈舒云坐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抢了点鱼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喂鱼。 “陈舒云,你脑袋应该清醒吧?你邀我来是来奚落我?还是关心我?” 李颜华觑她。 “我不是要奚落你。只觉得退婚退的太好了!裴昭那个小白脸,如何配得上你?文才武艺,身段样貌,他哪一样比得上你?还好意思以你未婚夫自居,太不要脸了!退了婚也好!” 陈舒云愤愤不平地骂着。 李颜华:???? 她抽空给陈舒云倒了一盏茶润喉,愣愣的听着陈舒云不重样的,骂了裴昭半个时辰。 “挺好的,你有这文采,何愁总是屈居我之下?” 李颜华真心实意地夸赞。 陈舒云被她夸得脸红。 “李三,你与裴昭退婚,好,也不好。我听父亲说,陛下有意世家与寒门臣子联姻,你如今退了婚,我担忧会挑中你去联姻。” “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颜华皱眉,这几日为着裴昭之事,她都没关注朝中,大伯也未曾提起。 “当真。陛下下了口谕。” 李颜华问道:“那你呢?” 陈舒云是颍川陈氏的嫡女,若是要联姻,她必是其中一员。 “我父亲决心在寒门学子中为我挑一个,已有了人选。我自小受家族培养,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我知自己需要为家族奉献,可多少有些不甘心。” 陈舒云低下头,心中有些茫然。 “陈舒云,抬起头来,你是陈家嫡女,不要做这等丧失士气的姿态。前路也许不如你预想的那般顺畅,但女子立世,需得自身强大,纵有千般困难,我们亦要有披荆斩棘的信心。” 李颜华将鱼食一把丢进池中,看锦鲤纷纷围拢上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陈舒云呆呆地看着她,李颜华即使被退婚了,也如以往般强大。 就在这时,丫鬟过来禀告,可以开席了。 李颜华起身,坐到席上。席上竟然有许多菜肴是她爱吃的。 若非陈舒云总与她作对,李颜华都要以为被一个女子爱上了。 吃完宴,陈舒云将她送到门口。 “我会记得你所说,李颜华,你也是。” 李颜华刚到家门口,就被李泽的小厮请到了大堂。 第八章 听说他不近女色 大堂里坐了一众族老,还有各辈的李氏族人,挤挤挨挨,满满当当都是人。 李颜华进来,就自觉走到颜氏身后站着,李珏也站在这,朝她眨眼睛。 “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事宣布。”李泽坐在上首,沉声道。 “如今新帝登基,朝中不稳,新帝欲要拉拢寒门,下了口谕,让世家自选寒门联姻,此事势在必行,你们有何见解?” 李泽说完,隐晦地扫过李舜华和李铅华。 “大伯,我愿请命。” 李舜华站出来,福了福身。 “大伯,我也是!” 李铅华紧随其后。 “不可,大姐姐二姐姐都定了亲,只等六礼走完,如何能去?” “对呀!凭什么他想要世家联姻,我们就要遵从?我等家族荣养出来的女子,少不得也要嫁入钟鸣鼎食之家,如何能下嫁寒门去受苦受累?” “生活方式完全不同,嫁过去少不得吃苦受罪,如何能嫁?大不了跟他拼了!” 以李珏为首的小辈跳了出来反对。 “放肆!哪有你们说话的份?”有族老被他们气得胡须乱颤。 “你们可知如今朝堂的局势?新帝势大,寒门崛起,世家心不齐,新帝终有一天会对付世家。如今只能避其锋芒,才能保住家族。若是跟他拼了,谁能保证其他家族不会背后捅刀,趁机蚕食我等?” 有族老说道。 小辈们也不是无知孩童,一种无力感蔓延开来。 “那......我们辞官归隐,回老家,不行吗?” “你说得轻巧。李家数百年积累,你可知为何总有人激流勇进,在朝堂为皇帝做事?族长至今巡查未归,少族长也是深耕朝堂。若无权势,如何保住我李家基业?只要我们失势,定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彻底瓜分,你们的姐妹,又会被谁抢去当妾室?” 李颜华的叔祖父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李舜华和李铅华被各自的娘亲拉回了身边,不准冒头。 “我去吧。”就在一室的寂静中,李颜华轻声说道。 颜氏忙拉住她,不准她上前。 李珏也去捂她的嘴。 “我去最合适。” 李颜华将两人的手轻轻拉开,坚定地说道。 “颜华,不可胡闹。”李泽呵斥道。 “大伯,我最合适。一来,我是李家嫡女,身份合适。二来,大姐姐二姐姐都定了亲,贸然退婚,只怕还会得罪人。而我不同,我刚与裴昭退婚,世家中的嫡出短期内不会再与我议亲。注定下嫁,还不如为家族做点贡献。” 李颜华淡笑道。 众人望着她,这一身红衣在堂中格外刺人眼。 族老们纷纷低下了头,默认她最合适。 “别为我担心,我性格骄纵,嫁入寒门也不会吃亏。若是觉得亏欠我,便多给我些嫁妆,让我无需依靠夫家,凭着自己的嫁妆,便能衣食无忧地度过一生。” 李颜华说的洒脱,说得堂中一众人眼眶发酸。 一场族会,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李颜华回到院子,颜氏拉着她的手直掉眼泪,李珏也站在一旁,烦躁得转圈圈。 “娘,多大的事,别哭。” “李颜华,你好意思让我不哭?多大的事啊,你就自己做决定了?你不冒这个头,谁也不会找上你。” 颜氏在她手背上重重的拍了两下,终是顾及伤处,不忍拍手臂。 “即便是去找你外祖父,也不能让你这么嫁出去!” 颜氏说道。 “娘,你先哭一会。” 李颜华给她捏捏肩膀,擦了擦眼泪。 “你这臭丫头!”颜氏瞪了她一眼。 “姐姐,可是因为我不争气?因为我无功名在身,而大姐姐、二姐姐她们的兄弟都有出息。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是你?” 李珏转了半天,突然眼眶红红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珏,你要死啊?你在想什么?你在说什么?”李颜华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别急,听我细细说。新帝心思深沉,如今是与寒门联姻,日后还不知会想些什么主意来削弱世家。如今,就算哪位姐姐下嫁出去,我就会得了好吗?我被裴昭退婚,短时间不会议亲。新帝他打了世家一棒子,定会再给颗蜜枣来安抚。说不定,哪天一道圣旨就把名声受损的我召进宫当后妃去了。届时,李家上下,不得感恩戴德?” 李颜华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当真这样,她还不如削发为尼来得自在。 “与其被动,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一来,免了两位姐姐退婚之险,两位伯父家也欠我们一个大人情。二来,趁其他人还在犹豫时,我们先下手为强,选一个好的,日后若能位极人臣,我亦可诰命加身,还怕无荣华富贵可享?如今我若能解了家族困境,族中亦会感激我,嫁妆还能少了我的?比起入深宫,永远困在那高墙之内,我宁愿下嫁寒门,至少自由自在。” “寒门上位,是大势所趋,我们早做打算才是。娘,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哭啦,赶紧给女儿筛选好儿郎才是。” 颜氏和李珏听她说完,也没那么伤感了,颜氏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有那些资质上好的男儿。 “好,娘听你的。娘也不愿你在那高墙之内去步步为营。” 颜氏想通关节,立马振作起来。 “姐姐,我会努力的!就算你的夫婿不行,我李珏也定要为你挣一个坚实的后盾!” 李珏听到她这么分析,也想明白了,眼神坚定了起来。 “弟弟,你能想明白,是最好的。” 正说着话,二伯母,四伯母带着李舜华、李铅华来了。 “五弟妹,终是三儿解了我们的困,我们会永远感念她的恩情。”二伯母拍着颜氏的手,安抚道。 四伯母也在一旁接腔。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一起看看哪个儿郎更配我们三儿。” 三个母亲就这么商量了起来。她们妯娌间,本就相处的不错,李颜华这个请缨,让她们心中甚是感激。 李珏凑上去,细细看着。 李舜华和李铅华则拉着李颜华到了外间,互相眨眼睛。 “幺妹!大姐姐要谢谢你。我和娘商量了,我的嫁妆分你一份!” “幺妹,二姐姐也要谢谢你!我也是!” “你尽管放心,姐姐们保管你日后的生活不会比如今差!” 李颜华笑开了,谁会嫌嫁妆多呢? “对了,我打探过了,如今的寒门臣子中,有三人未曾婚配。新科状元,吏部权侍郎燕决明。礼部郎中,探花郎许不器。监察御史楚行之。” “听说吏部郎中燕大人长得最为好看!” “他没有通房!” “听说他不近女色!” 李颜华听到她们说燕决明不近女色,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那双修长结着厚茧的手。 那日…… 第九章 抱歉燕大人 李颜华甩甩头,试图忘记当日那脸红心跳的场面。 “幺妹,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李舜华见她摇头,担忧地问道。 “无事,只有这三人吗?” “这三人是目前资质最好的,其他人……” 李铅华摇头。 “走吧,进去看看娘她们怎么说?” 三姐妹走到屋子里,颜氏她们正讨论者。 “姐姐,你快来看,这个许不器,现任礼部郎中,是探花郎,长得肯定好看。”李珏指着名册,笑道。 “我觉得这个楚行之好,监察御史,以后跟谁家吵架都不怕了。” 李颜华:...... 选这个楚行之,就是为了能吵赢架吗? “这个吧。” 李颜华点在燕决明的名字上。 “为何?这个燕大人虽然是状元郎,但是他孤身一人,有传言他命太硬,克双亲。” 颜氏看到这名字,皱了皱眉。 “这不更好?没有公婆,我嫁过去,当家做主,逍遥自在。” “就他了。” 李颜华又点了点名字,确定道。 “那行,选中了人,其他的便交给你大伯去安排吧。” 送走颜氏他们,李颜华枯坐了一会,唤来锦书。 “姑娘,您找奴婢何事?” 锦书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篮子。 “你去查一下燕决明的住处,明日我去拜访他。” “是。” 锦书退了出去,李颜华走到案前,写了一封信,让砚书送去了裴府。 霍凝帮了她一个大忙,她得兑现承诺。 翌日,李颜华早早便到了望湖居, 她端着茶盏,倚靠在窗前,看着湖面。 晨间下了些雨,湖面有些朦胧。湖中热闹依旧,她这几日过得也热闹得很。 霍凝很快就来了,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裙,楚楚动人。 “霍姑娘,请坐。” 李颜华抬抬手,锦书给霍凝端上一盏茶。 “李三姑娘,既已如愿以偿,该兑现承诺了吧。” 霍凝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我得尽快离去,自从那事发生,又退了婚,表哥就有些不对劲。退婚回去后,姑父把他打个半死,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 李颜华并不关心裴昭,倒对霍凝接下来的安排感兴趣:“你可有想好去哪里?” “一路往东,走到天的尽头,便停下来。” 提起这个,霍凝便来了兴致。 “我在书上看到,天的尽头便没有路了,我想去看看。” 李颜华将剩余的银票递了过去,“那便祝你所行皆坦途,平安顺遂。” “房子,你是想定居下来再买,还是换成现银带走?” “待我定居下来吧。此行不一定顺遂,先放你这里,好歹有条后路。” 霍凝一口喝碗里的茶,凑到李颜华旁边,看向湖面。 李颜华定定的看着她,一向柔弱的霍凝,今日竟多了几分果决与豪气。 “裴昭不会找你麻烦?” “会,但是我姨母已经准备给他相看了。” “这么快啊。” 李颜华震惊,这才退婚多久啊。 霍凝被她那模样逗笑了:“是啊,挺急的。” 与霍凝话别,锦书便来接她了。 “姑娘,咱们先回府,还是去燕大人那里?” “去找燕决明。” 锦书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一碗酥山。 “姑娘,新鲜出炉的酥山。” 李颜华接过来。 “今日这酥山倒是与往常不一样。” “掌柜的说,不能只做成山峦的模样,有些乏味。她特意做成了花朵的样子,看姑娘喜不喜欢?” “挺不错的。” 冰冰凉凉,真好吃。 待李颜华吃完,马车恰好停在一个巷子口。 “姑娘,到了。” 锦书掀开车帘,先跳下去,再扶着李颜华走下来。 巷子很窄,两侧的墙皮都掉了不少。早晨下了雨,如今接近午时,外头烈日高照,这巷子的地面竟然还未干,还有些泥泞。 “燕大人就住在这。”锦书皱着眉说道。 姑娘金尊玉贵长大,若是嫁到这穷街窄巷,该如何是好? 李颜华站在巷子口,下地时,鞋底和裙摆边缘已经沾上了些许泥点。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往里走。 “姑娘小心,有水洼。”锦书想要搀扶,被李颜华躲开。 “无事,自己走还稳当些。” “姑娘,就在前面了。”一旁的护卫低声道。 李颜华抬头看去,一间小小的院子,木门歪歪扭扭地打开了,院子里倒是明媚,不似巷子中阴暗潮湿。 院子里,那人背对着院门,正悠然自得地将书摆在桌案上。 艳阳高照着,他穿着初见时那件青衫,洗得干净,也洗得发白。 李颜华站在院门口,定定地看着那瘦削的身影,如青松般站在院子里,异常珍视地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在桌上,打开书页,晾晒着。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自己迷迷糊糊跳入他怀中,那双手亦是小心翼翼地为她纾解。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锦书看着她耳廓泛红,连忙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无事,许是日头晒着了。” 李颜华轻声说道。 说完,就见院中那人顿了一下,猛地转过身。 见到李颜华,他傻傻地钉在了原地,怀中几本书“哗啦”掉在地上。 李颜华走进去,弯下腰捡起那几本书,塞进燕决明怀中。 他还在呆愣着,人僵僵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燕大人可是吓着了?倒是我的不是。” 燕决明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摇摇头:“见过姑娘。臣只是......未曾料到姑娘会来此处。” 他保持着捧书的姿势,转身就要进屋。 李颜华:...... “我来吧。” 李颜华拦住他,从他怀里抽出书本,学着他的样子,将书轻轻翻开,摆在书案上。 “石头,石头,上茶。用陛下赏的那包。”燕决明突然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冲到房门口朝里喊,喊完又冲了回来,手足无措地站在李颜华面前。 “再去拿几本来。”李颜华指挥他。 燕决明听到这话,乖乖地走回房间,又捧出几本书,石头也端出了一盏茶。 他见锦书他们站到了院子外,将书放在桌案上,接过石头手中的茶盏,将人一同赶到院子外,“哐”的一声,把院门关上了。 “哎,大人......”石头的声音被关在外面,只能和锦书大眼瞪小眼。 “姑娘,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燕决明低低地问道。 “燕大人,还需再向你确认,可曾婚配?” 李颜华拿着书,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 燕决明道:“未曾婚配。” “可有心上人?” 燕决明迟疑了,看着李颜华的眼睛,他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眼前的姑娘红衣如火,灼灼生辉。 她这般美好之人,他怎么配得上? 见他不说话,李颜华了然地点头,转身就走。 “抱歉,燕大人,今日就当我从未来过吧。” 第十章燕卿,所来何事? “姑娘……” 燕决明心一慌,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李颜华停下来,转身看着燕决明,神色认真:“燕大人,今日是我有事相求。你既然有了心上人,我便也不能求到你头上。” 燕决明睫毛颤了颤,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姑娘,我……” 他如何能说?原本他只当姑娘是恩人,可那日在京郊别院相处后,他便对姑娘有了不可言说的心思,那些梦中缱绻的夜晚,晨起润湿的被褥,都在狠狠唾弃他不该攀附天上的明月,他不配。 他看着自己拉着李颜华衣袖的手,指节分明,掩入了衣袖中,好似那日隐入姑娘体内…… 燕决明,你这无耻小人。 见他还是不说,李颜华伸出手,将他的手扒下。 “燕大人不必纠结,也不必为着所谓的恩情为难自己。自古深情难得,你可要好好珍爱那个女子。” 李颜华不再停留,她以为燕决明是最好的人选,还好来问了一下,不然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她只是想应付新帝,并不想做一个恶人。 就在李颜华拉着门,将要打开时,燕决明手一捞,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捞了回来,揽进了怀里。 “姑娘,我愿意的,无论您说什么,我都愿意的。我心里没有别人,自始至终只有您。” 燕决明将头埋进她的肩,颤着声音说道。 李颜华被他拉到怀中,惊了一下,还未回神,就感到肩上被滴了几滴滚烫。 他,哭了? 她想抬头看看,却被燕决明牢牢地压在怀里,挣脱不开。 “姑娘,我本池中淤泥,幸得姑娘相救,此生惟愿为姑娘尽忠。” 燕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是,那日……” 李颜华窝在他怀中,那清洌的竹香将她紧紧裹住,听他说起那日,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那日之后,我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是个卑劣之人,姑娘,我……” “我想日日能看到您,想为您描眉梳妆,想了很多很多,可是我配不上您。” 李颜华感觉肩上越来越湿,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股子竹香伴着皂角的香味,熏得她昏昏然,她要被勒晕了。 李颜华用力将人推开。 “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 她用力地呼吸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姑娘,您怎么了?” 燕决明来不及伤心被推开,见她摇摇晃晃,忙把人横抱起,往屋里冲。 李颜华被放在榻上,燕决明取来方才的茶盏,喂她喝水。 “我没事,你勒得太紧了,有点憋气。” 缓上劲来,李颜华才恢复力气说话。 燕决明尴尬地站在那里,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李颜华坐在那里看着他不吱声,燕决明立在她跟前,一时没了方才的勇气。 瘦削的身子紧绷着,他在害怕。 他藏在袖间的手悄悄动了动,指尖刚摸到衣袖口,李颜华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他整条手臂都僵住了,他将手捏成拳,指节都发白了。 室内一片寂静,他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姑......姑娘,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终是他没抗住,上前半跪在李颜华面前,握拳的手松开,轻轻拉上她垂下来的衣袖。 “我愿意的。” 燕决明将头垂下去,声音低低的。 李颜华看着他只簪了根竹簪的发髻,青丝柔顺。 她伸手摸了上去。 果然摸着很舒服。 “好,燕决明,你来娶我吧。” 李颜华摸着他的头,说道。 院子里清晰的传来蝉鸣声,燕决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跳得厉害。 他眼眶红了,没有任何犹豫,点着头,眼泪唰唰地掉。 “我等你来娶我。” 李颜华将他扶起,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姑娘,等我。” 燕决明睫毛上还挂着眼泪,郑重地点头。 李颜华转身离开。 燕决明站在原地,看着她打开院门,在丫鬟的簇拥下离去,也看着石头冲了进来,围着他大呼小叫。 “石头,去,打盆水来,我要进宫求见陛下。” 那一头,李颜华踏着潮湿的巷子往外走,巷子里颇为阴暗,前方却是一片光亮。 她拎起裙摆,脚步轻松。 马车上,锦书见她神色轻松,忍不住问道: “姑娘,如何?真要嫁给燕大人?” “是,就他了。” 李颜华想到那人将脸埋在她肩膀上哭,忍不住想笑。 锦书见她没有勉强,便也放下心来。 “姑娘,可要在地段好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 锦书伸出手算了算李颜华的私产,问道。 “为何要置办宅子?” 李颜华没跟上她的思路,很是不解。 “燕大人住得太偏僻了,往后嫁过来,姑娘出行都不方便。” “哈哈,你这傻丫头,我若是置办了宅子,燕决明不就变成了靠妻子上位的上门女婿了吗?” 锦书默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可......可此处......” “不用担心,陛下既然做了这决定,必会从其他方面弥补。若实在没有,住这里也可以。你瞧燕大人那宅子,虽然地处偏,但院子宽敞,人烟稀少,不会吵吵闹闹。” 而且,这燕决明,怕也不止这一处宅子。 他能在李家安排眼线,这人的手段也不低。 “那便好,奴婢就怕姑娘吃苦。” 锦书仍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太。 李颜华笑着戳了戳她的脸。 燕决明很快就收拾好,雇了马车急匆匆往宫里赶。 新帝对他的求见很感兴趣。 燕决明是他钦点的状元郎,在朝堂上唯他马首是瞻,真不愧是他的燕卿。 “燕卿,所来何事?”皇帝坐在龙椅上,板着脸,故作威严。 燕决明恭敬地行礼,跪在地上:“陛下,臣想求娶李泽大人家的三姑娘,求陛下给臣恩典。” 哦? 皇帝眼睛都亮了。 这就成了?他原本也只是试探一下世家的态度,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一对? 李泽早朝结束后,已经上了折子,李家三个嫡女,两个有了婚约,只有一个刚退婚的三姑娘,错在裴昭,对李三姑娘没什么影响。 可到底是退了婚,他不在意世家女的想法,却担忧自己的好爱卿心中不愿,压下没发,只等自己想好说辞,再跟燕卿说。 没想到,燕卿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好,既然燕卿愿意,那朕便为你们赐婚。燕卿啊,你那宅子太偏了,朕再赏你一处宅子。你的婚仪交给礼部,你只要当你的新郎。” 燕决明跪下谢恩。 第十一章 姐姐,快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陇西李氏,累世簪缨,忠勤卓著,其五房嫡女颜华,性资婉顺,淑慎其身,克娴内则,誉播闺闱。复见燕决明,笃学励志,才具明敏,在职恪勤,堪为栋梁。今观二人才德相匹,良缘天合。朕心嘉悦,特赐二人为夫妻,望尔等婚后,敬恭持躬,同心偕老。 著礼部择定吉期,备礼完婚。钦此。” 宣读圣旨的公公念完,面带喜意地恭喜李氏。 李颜华接旨谢恩,颜氏让丫鬟送上鼓鼓的荷包。那公公掂了掂,说了几声吉祥话,便回宫了。 听旨的李氏族人,一个个如丧考妣,李颜华的同辈们个个愤愤不平,但又不敢多说话。一个个拿眼睛紧紧盯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如果目光有实质,现在那圣旨已经被烧得渣都不剩了。 该死的皇帝,逼着世家低头,自贬身份。 李氏嫡女李颜华与寒门状元郎燕决明的婚事,迅速传遍了京城。 “寒门?堂堂李家,竟然将女儿嫁入寒门?” “李家这骨头也太轻了。” 各种议论声在京城各处响起,只有世家皆是沉默。 李家并非个例,他们也需嫁女,除非硬抗皇权。 李家的掌家夫人李泽的妻子陈氏拿着那些名帖,愁眉苦脸。 都是邀请她和五弟妹去参加宴会的帖子。 陈氏挑挑拣拣,挑不出一张能开心赴宴的帖子。 “母亲,何事如此为难?” 陈氏长子李瑾的妻子走了进来。 “是安娘啊,我正挑着请柬呢。你瞧着,李家一示弱,什么人都扑了上来。” 陈氏将一沓九品官家的请柬放桌上,皱着眉说道。 以往,这等帖子可没人敢送,李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母亲何须烦恼,放一旁就是了。燕决明是状元,如今是吏部权侍郎,他与颜华是第一个给皇帝台阶下的,皇帝看重他,必会给予补偿,您可瞧好了,这位燕大人,前程光明着呢。” 安娘看都没看,给陈氏捏着肩膀,笑着说道。 “也是我想岔了。”陈氏摇头笑,看这儿媳妇,满意得很。 “母亲想去谁家就去谁家。到底李氏未倒,谁敢给您气受?” “你倒是通透。” 安娘勾唇笑,她从来不觉得幺妹嫁入寒门有多难以接受。 李氏几百年积累,哪里是嫁一个女儿去寒门能撼动的。 寒门寒门,无非是初时艰难些,与其嫁给裴昭那等负心之人,还不如嫁给燕决明自在。 只要夫君努力,未来自可成为权贵。 李颜华院子里。 她正躺在躺椅上,晒着日光。 砚书带着小丫鬟给她遮阳,锦书一口一口给她喂着冰饮。 “李颜华,我说过多少次了,少食冰的,你怎的说不听?” 颜氏看见那一碗冒着寒气的饮子,气得要去揪她的耳朵。 “娘,冷静!冷静!姐姐心情不畅,你让她吃点好吃的纾解一番。” 跟在身后的李珏一把把颜氏拉住,塞到旁边的躺椅上,顺手拿起一把蒲扇,给她扇风。 这耳朵揪起来多疼啊,可不敢让姐姐也被揪到。 “娘,凉不?” 李珏讨好地笑着。 李颜华朝他递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李珏嘿嘿傻笑。 “娘,您怎么过来啦?不去赴宴?” 以往颜氏最爱凑热闹,哪里女子多她就去哪里。 按她的说法,女子多了是非多,那些各府秘事可精彩了。 “不去了!气死我了。这些碎嘴子,都想要编排你,我倒要看看,他们家女儿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颜氏气呼呼地瞪了李珏一眼:“臭小子,没吃饭?用点力气扇。” 李珏无辜挨骂,只得用更大的力气扇风。 锦书安排小丫鬟又取来了两碗冰饮。 “夫人、公子请用。” 说完,安排小丫鬟接过了李珏的扇子。 颜氏吃着冰饮,心情终于畅快了一些。 “娘,您何需跟她们去计较?女儿只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 “呸呸呸,你这小嘴巴,可不要乱说话。” 颜氏瞪了她一眼,就差没上前揪她嘴巴了。 这傻孩子,哪能乱说话呢? “好嘛,女儿这性子,您还不了解吗?您没吃亏吧?” 李颜华问道。 “哪能啊,娘这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颜氏摆摆手,纯粹是被那些话气的。 李珏默默吃着东西,听着她们俩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半点也不敢反驳。 谁不知道您俩的性子啊? 李颜华想到这事,赶紧问道:“祖父和爹何时归家?可能赶上我的婚礼?” “能赶上,礼部定的婚期是八月底,没多少日子了。家里加急给你祖父他们去了信,安顿好归家,应是赶得上你的婚礼的。” “路途劳顿,让爹自己回来嘛,何苦让祖父跟着奔波?” “你还不了解你祖父?你被退亲的事,早就传了信过去,他接到信,定然会计划好的。若是不让他回来,往后我们都得挨罚,尤其是你大伯,保管得跪祠堂。你被那几个糟老头子罚了,他还不知怎么生气呢?你且等着,等他回来,定也会给你出气。” 李颜华提起这事就无奈,跪祠堂是多光荣的事吗? 难道还能让那几个族老跟着跪几日? “娘,这多大的事啊,还特地告诉祖父。” “你外祖父说的,李氏族中有些心思多的人,如今风雨飘摇,得让你祖父给他们紧紧皮子,免得祸累全家,多亏啊。” 颜氏吃完一碗,还想再添,被李颜华把碗收走了。 “不许再吃了。再吃,真就肚子疼了,到时,可别骂我是不孝女!” “哪能啊?”颜氏讪讪地笑。 李珏朝李颜华眨着眼睛:“姐姐,明日可要随我去外祖家?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外祖父了。” 李颜华的外祖父是镇国公颜震庭,一身军功在身,是护国大将军,发妻早逝,生有两儿一女。女儿便是李颜华的母亲,颜氏颜敏。 “去,早点去,外祖父家厨子的淮南菜做得好吃。” 颜氏见两人不带她,起身就想去揪两人的耳朵。 “姐姐,快跑。” 李珏拉起李颜华,推着她跑,自己断后。 母子三人围着院子追,李颜华和李珏跑在前面,颜氏撸起袖子在后头追,跑得喘不上气了,便停下来歇歇。 结果那两个逆子在前头朝她吐舌头,气得颜氏又开始追人。 第十二章 你这小人,使诈 姐弟二人看颜氏追得差不多了,主动慢下来,让颜氏揪着两人的耳朵,回到躺椅旁。 “两个臭家伙,害老娘累死了。” 颜氏躺了下去,悠闲地闭上眼睛。 姐弟俩谁也没有出声,让颜氏安静地休息。 他们都知道,李颜华下嫁,颜氏比谁都难受。 翌日。 李颜华和李珏在府门口碰头,颜氏已经在马车里。 母子三人乘着马车来到镇国公府,管家将三人迎了进去。 “姑奶奶,国公爷带着家里人去京郊跑马了,两位夫人和小公子他们都去了。” 颜敏:...... “为何不喊上我?” 颜敏委屈,瞪了李珏一眼,要不是他突然说起这事,她也不会想着要回娘家玩。 “姑奶奶,今日朝中休沐,大夫人早早便给您递了请帖。” 管家说道。 颜敏愣了一下,想起那些被送来的帖子,她看都没看一眼。 颜敏带着李颜华和李珏灰溜溜地回到李家。 姐弟俩一点声都不敢发出来。 “你们俩回去吧,我去静一静。”颜敏将姐弟俩赶到朝颜院,自己失魂落魄地走了。 李珏担忧地问道:“姐姐,娘没事吧?” 李颜华沉默地看着颜敏离去的背影,垂下眸子,失落地说道:“我也不知,你先回去吧,我歇一会。” 李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他走后,李颜华迅速换了身红色的骑装,从李府的侧门出去了。 “姑娘,马备好了。”锦书等在侧门,身旁有一匹枣红色骏马。 “你回吧,我去玩啦~”李颜华利落地翻身上马。 朱雀街酒旗招展,货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燕决明坐在路边小摊上,吃着馄饨。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燕决明咽下馄饨,抬头望去。 就见少女策马而来,头上带着帷帽,一身火红的骑装,腰间还束着墨色革带。乌黑的青丝高高的梳成马尾,在马儿的飞奔中在空中飘扬。 是她! 燕决明定定地看着,直到马儿转过街角,只留下一串马蹄声。 真好看啊! 他笑了笑,舀起一勺馄饨,放进嘴里。 还没吃几勺,马蹄声由远及近。 燕决明疑惑,但也未曾理会。 京城几条街道,只有朱雀街可骑马通行,但往日里可没有这么多,今日这里格外热闹。 会在朱雀街骑马的,便只有那些世家中人了。平日里,他们都坐着马车,甚少这般抛头露面。 马蹄声停在他面前,燕决明抬起头,就见那抹红色就在他眼前。 李颜华坐在马上,笑着说道。 “燕大人,还真是你啊。” 他们明明前日才见过,燕决明听着这声音,好似许久未曾见到了,一听到心中便滚烫。 “姑娘,臣在这里吃碗馄饨。” 燕决明仰起脸,想要透过帷帽看清那张脸。 此时的她,定是意气风发的。 “那吃好了吗?我甩开了弟弟,准备去外祖家的跑马场去玩,你要不要去?” 燕决明很想点头答应。 “姑娘,下回吧,臣未曾带礼在身上,贸然前去,实在无礼。” 李颜华点点头,一夹马腹,这回真的离开了:“行吧,那我先走啦。” 燕决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这才笑着重新坐了下来,舀了一个馄饨放嘴里。 不知为何,这个馄饨竟然格外香甜。 他喜滋滋吃完。 那一边,李颜华纵马出了城,一路向镇国公府的马场疾驰而去。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看到燕决明时,会回过头,想要带上他,她可是连弟弟都没带。 自从前日燕决明在她面前哭过一场,她再见到这人时,只觉得在他面前很是自如。 京郊没有限制马速,李颜华很快便到了。 她取下帷帽,纵马奔了进去,果然,她的好娘亲颜敏正在场中驰骋。 “乖乖,你来啦?你弟弟呢?” 颜敏见到她,毫不意外,刚跑了几圈的她,此时正舒畅着呢。 “颜华儿。”颜震庭也跟着跑了过来。 李颜华开心地说道:“外祖父,可算是找到你们啦。” “真是想见外祖父,还是想骑马呀?” 李颜华不答,只是嘿嘿直笑。 她一来,两个舅舅,舅母还有表哥们都过来了。 “方才还在打赌,看是颜华儿跟过来,还是珏儿跟过来。果然是你啊,颜华儿。” “大舅母,快被笑话我了。” “哈哈哈,每回都这样,珏儿每次都被你们娘俩诓在府中读书。” “姑母和表妹太坏了,从来不带上珏儿过来。” “我们是坏蛋,你们好到哪去啦?谁告诉过珏儿这件事?” 颜敏才不承认,李颜华也不承认,她俩不理会其他人的打趣,骑着马儿跑走。 每回她俩溜出来玩,外祖家的人不都是帮忙瞒着吗? 李珏还小,正是奋斗的时候,此时不读书,更待何时? 娘俩毫无心理负担,玩得开心。 而府中,李珏拿着书,皱着眉头用心背着。 娘亲和姐姐身为女子,总会有各种事限制她们,他一定要努力学习,做她们最强的后盾,让她们以后可以放心依靠。 李珏想完,背得更起劲了。 李颜华这些日子,天天到京郊跑马,每日府里京郊两头跑,忙得很。 一晃眼十多日便过去了。 这些日子,谁都没约上她,不管是谁的宴会,她都没参加。陈舒云特地跑到府里来找她,也没找到。 大伙儿都在猜测,是不是赐婚让她难以接受,故而躲起来不见人了,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 “我说李三儿,你日日呆在这,京中可没闲着,都在讨论你呢。你可是怕了这些流言蜚语,特地躲出来的啊?” 李颜华骑着她的枣红马在场中飞驰,旁边还跟着一个骑着黑马,穿着黑色劲装的贵女。 “柳月华,柳老二,你这刚从边关回来,就日日追在我身后跑做什么?天天蹭我马场玩儿,还敢嘲笑我?” 李颜华一马鞭抽到旁边的黑马屁股上,黑马嘶鸣一声,加快速度往前跑。 “嘿!你这小人,使诈!”柳月华骑着马,怒斥道。 “哈哈,柳老二,就让你在我面前得意得意,待她们要你去赴宴,且看我怎么笑话你。”李颜华可不怵,笑着追了上去。 这些日子可真是太痛快了,族里觉得愧对她,无事不敢来打扰,只有跟她亲近的,才知道她日日跑出来玩。 偶有一两日,玩累了,不想出门,连李珏都会来劝她,让她多出门玩耍。 就在众说纷纭中,婚礼悄然而至。 第十三章 婚礼 婚事办得仓促,为嘉奖李氏与燕决明,皇帝命礼部以公主婚嫁的规格操办。 颜敏只有李颜华这一个女儿,给她准备的嫁妆,已是十分奢华。李氏内部亦是为她多备了一份嫁妆,不管是心疼还是补偿,这份嫁妆都能让世人知道,李氏的女儿,不容轻慢。 就连皇帝都命礼部送来了一份。 李颜华拿着长长的嫁妆单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锦书,你现在还担心姑娘我去吃苦吗?” “京郊皇庄两座......京郊上等水田一千亩,西市临街铺面二十间,东珠四斛,南阳珊瑚树四对......古籍字画六箱,黄金......” 锦书边念,边看着在地上都拖了很长的单子,一时无言,她的担心确实多余了。不管是只要她家姑娘不一心扑到丈夫身上,拿嫁妆给姑爷去铺仕途,这嫁妆足够养活姑娘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了。 婚礼当日,李颜华一大早就起来梳妆。 匆忙赶路回来,终于在婚礼这一天清晨到家的李宗仁和李深,风尘仆仆地到了她的院子。 “祖父,父亲。”李颜华看到憔悴的两人,眼眶都红了。 “别哭,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出嫁。”李宗仁坐在一旁,沉声道。 李颜华见他仪容凌乱,忍不住劝道:“祖父,一路劳顿,您快去歇一歇。” 要知道,她祖父李宗仁年轻时可是京城中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俊美非凡,又十分注重仪容仪表,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修整好。 就算老了,也是京城第一美老男。如今衣裳散乱,不修边幅,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李深在一旁不满道:“华儿,你只担心你祖父,你父亲也很疲惫。” “父亲,您还年轻,撑得住。”李颜华道。 李深在一旁气得跳脚,想要捏一捏她耳朵,又想到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忍住了。 “好了,你们父女俩不要闹。华儿,祖父和你父亲先去梳洗。”李宗仁见过李颜华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路上都在担心这个小孙女是被迫下嫁,如今见她神色轻松,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倒也放下心来。 两人离开去梳洗,李颜华想要叹气,想起今日是大喜之日,生生忍了下来。 大喜之日,不能叹气。 吉时到,李颜华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 颜敏将一柄玉如意塞进她手中:“到了燕家,莫要委屈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自己过得好重要。” 说着,颜敏就红了眼睛。 “娘,我知道了。”李颜华接过玉如意,郑重地拿在手里。 李舜华和李铅华两姐妹在旁边流眼泪,她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一眨眼幺妹就要嫁人了,还这么仓促,嫁到了寒门。 一想到幺妹要面对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们就心疼。 “好了,别哭了。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哭。” 李颜华安慰完,盖着盖头,随着喜娘的指引去拜别长辈,聆听了教诲后,李珏红着眼背起她,往府外走去。 “你小子,背稳了,可别把我摔了。” 李颜华趴在他背上,低声威胁道。 “姐姐,你安慰我能不能好好说?” 李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视线都模糊了。 李颜华伸手给他把眼泪擦去:“好啦,逗你呢,不哭了,都多大的孩子了。” “我会好好努力的,姐姐,你要好好的,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先把他揍一顿,再回来告诉我,我再去揍他一顿。” “好。” 李颜华低低地应着。 周围甚是热闹,锣鼓声震天,鞭炮声不断,燕决明的迎亲队伍早已候在门外。 今日的燕决明坐于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色的吉服裹着清瘦的身形,腰束玉带,眉目如画,眼角的小痣被喜袍衬得多了几分艳色。 他紧抿着唇,握住缰绳的手指泛白,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府的大门,周围的喧嚣声都没入他的耳朵,一心期待着那个身影被背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陪同来接亲的几个少年欢呼道。 那是皇帝的几个亲堂兄弟,当朝王爷。 皇帝为了凸显他的重视,派他的几个兄弟陪着来接亲。 燕决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伏在李珏背上的身影。 李珏将人稳稳地送入喜轿中,旋即放下轿帘。 “起轿!” 随着喜轿出发,李颜华的嫁妆也从李府抬了出来。 “看见没?那就是要娶李氏嫡女的燕大人。” “瞧着倒是俊美,但俊美管什么用?穷小子一个,聘礼一大半都是皇家出的。” “出来了!出来了!李三姑娘的嫁妆出来了!” “我的天哪!这么多嫁妆。” “听说这个李三姑娘之前还退了亲,再嫁竟然嫁了个这样的夫君。嫁妆这么多,岂不是都便宜了这个穷小子?” “啧,李家势大,这燕大人婚后怕也是会被这李三小姐管得死死的,丢人哦。” 各种纷杂的讨论声传来,燕决明眼神转冷。 他不喜这些人肆无忌惮地诋毁姑娘。他偏过头看向石头,石头心领神会,悄悄离开了队伍。 讨论声渐渐消失。 燕决明坐在马上,心情激荡。 他此时仍觉得是在做梦,姑娘竟真的嫁给他? 成婚后,姑娘若是愿意管他,他是极开心的。 丢人吗? 不,对他来说,这是恩赐。 八抬大轿在京城绕了一圈,才回到李府在的那条街。 皇帝在李府不远处为燕决明赐了宅子,就隔了几处府邸。 轿子停在新宅子门口,李颜华的嫁妆才刚从李府搬完。 婚礼是在新宅子的正厅举行,颜震庭大马金刀坐在高堂之上。 这是燕决明的请求。 他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李氏祖父母要在李府,只能请李颜华的外祖父来当高堂。 燕家的宾客多是燕决明的同僚,还有一部分是李颜华的亲友们。 大家知晓燕决明的情况,特来燕家给李颜华撑场子。就连裴昭的母亲竟也在燕家观礼,坐在显眼处。 “新人拜天地!” 司仪高喊着。 燕决明扶着李颜华,恭恭敬敬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颜震庭。 颜震庭心中也是酸涩,看着长大的外孙女,一朝嫁人了,往后就要为夫家操持家务,不能再同少女时一般自在。 “夫妻对拜!” 就在两人将要弯腰时,宾客中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却能让全场听见的嗤笑。 “瞧着穷酸样,也配娶李三姑娘?真是乌鸦飞上枝头......” 第十四章 洞房 声音戛然而止。 李颜华停下了动作,站直身子,转过来,唰的一下掀开了盖头,看向声音传来处。 那是裴母所在的位置,说话的正是裴母的嬷嬷,此时她正一脸惊愕地看向李颜华。 满堂宾客瞬间哗然。 新娘子自己掀开了盖头? “裴夫人。”李颜华冷着脸,“管不好自家的狗,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今日开始,燕决明是我李颜华的夫婿,谁让他不痛快,就是让我不痛快。” 李颜华说着,目光慢慢扫过全场,最后回到裴母身上。 “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她这辈子都不痛快。” 她怎会不知,今日燕家多了许多来看她热闹的人。可那又如何? 她李颜华从不惧。 “你!”裴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 颜震庭喝道:“颜华儿,不可胡闹,快盖上盖头。” 说完还瞥了裴母一眼。 这一眼,瞬间让裴母冷静下来,这可是军功赫赫的镇国公,皇帝都要仰仗他。 李颜华哼了一声,将盖头盖了回去。 燕决明痴痴地看着她的身影,眼眶都红了。 他的姑娘...... 总是这般护着他。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 “继续。”李颜华淡淡地对司仪说道。 “夫妻对拜!”司仪被吓一跳,连忙高喊。 这一次,顺顺利利拜完。 “送入洞房。” 李颜华被牵着慢慢走到了新房里。 依着喜娘的指引,燕决明红着脸挑起盖头,两人饮了交杯酒,燕决明刚嘱咐一句,就被喊到了前厅。 “姑娘,可要用些糕点?” 锦书穿着喜庆的衣裳,端过一碟点心。 “还不饿,先把钗环取下来,太沉了。” 李颜华取下钗环,梳洗完,这才清清爽爽吃点心。 红烛高燃。 李颜华素面朝天,正小口吃着点心。 燕决明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僵立在门口,看着坐在桌边的身影,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洗净了脸上的妆,眉目依旧如画般明艳动人,在烛光下,更好看了。 李颜华瞥了他一眼:“站那里做什么?过来。” 燕决明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依言走了过去。 他坐到旁边的凳上,垂着眼眸,不敢再看。 “可要吃点?” 李颜华拿过一块糕点递给他。 燕决明愣愣的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甜甜的,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李颜华见他呆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不必如此紧张,燕大人。” 燕大人? 她...... 喊燕大人? 她果真是被迫嫁的吗? 燕决明心慌慌的,皇帝欲要世家和寒门联姻的事,他清楚。李颜华突然找上门要嫁给他,他猜测是被逼无奈。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心里却是酸涩不已。 燕决明眼睛都红了。 “陛下需要世家与寒门联姻,族中长辈不愿违抗圣意,而家中姐妹都有婚事,我正好退婚了,便......” 剩下的话,李颜华没说,燕决明却懂。 便自己请缨下嫁。 “从今日起,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颜华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递给燕决明。 “好。”燕决明喉咙梗得厉害,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那些隐秘的奢望彻底破碎。 “我明白。姑娘是九天明月,臣只是地上泥尘,本不该奢望。今后定为姑娘披荆斩棘,扫平一切障碍。您早些休息。” 燕决明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眼睛也越来越红,甚至聚起了水光。 李颜华被他这神情震住,愣愣的看他将茶一饮而尽,颤着手放下杯子,转过身落寞地往外走。 “这......怎么突然哭了?” 李颜华茫然地看向锦书她们。 “姑娘,恕奴婢直言,您这也太伤人心了,难怪姑爷哭。” 砚书说道。 “您怎么把划清界限的话放在后面呢?应先说完,再给姑爷吃点心。石松告诉我这叫打一棒槌给颗甜枣,保管他被您治得服服帖帖。” 啥? 见李颜华被砚书说得更茫然,锦书叹了口气,将砚书拉开。 “姑娘,您方才喊燕大人,是不愿与他成亲吗?” “怎么会?我若不愿与他成亲,何必选她?” “那您该喊夫君。而且,您突然说起赐婚的事,说您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燕大人恐怕误会您是被逼无奈才下嫁给他。” 锦书认真分析。 李颜华听完,恍然大悟。 “可我之前从未同他提起,只想给他解释一下。” 李颜华说完,便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口守着一个婆子,见她开门出来,忙行礼。 “夫人。” “大人去何处了?”李颜华问道。 “看方向,是去书房了。” 那婆子低着头回答道。 锦书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李颜华看了看夜色:“带路。” 婆子在前走着,李颜华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书房。 石头守在门口,书房里正点着灯。 见她到来,石头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的躬身行礼。 李颜华没理他,上前推开门。 书房里书香味很浓,燕决明此时正躺在靠窗的榻上,肩膀耸动。 “为何把我丢在新房?” 李颜华走过去,垂眸看着那张挂着眼珠,楚楚可怜的脸,眼角的小痣别样生动。 燕决明忙擦掉眼泪,翻身坐了起来,低着头没作声。 “抱歉,我以为你不知其中的缘由,便想着同你解释。你是我选择的夫君,我若不想嫁你,现在怎会在你燕家?” 夫......夫君? 燕决明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不明的光。 “走吧,回新房,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李颜华拉起他的手,还没使劲,燕决明就顺着力气站起身。 “你......你真的愿意同......同我一起?” 燕决明跟着她往外走,想到什么,脸红的不像话,脖子都红了。 李颜华很肯定:“当然。” 回到新房,她催燕决明去洗漱。 燕决明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搓洗干净,这才穿着寝衣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前,垂着眼,不敢去看床上那抹红色的身影。 “看着我。” 李颜华起身,站在床上,伸出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人带了过来。 “怎的衣服都不会穿?” 李颜华另一只手抬起,拂过他的衣襟。 燕决明浑身一颤,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股蹿流到全身,他想后退,腰带被勾住,动弹不得。 “姑......姑娘......” 他耳根红得像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