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医郡主的病娇小侍卫》 第1章 郡主回京先调戏美男 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恰逢四月晴好,满园牡丹争艳,云霞似的堆叠在枝头。 说是赏花宴,大概可能是为了避讳朝廷史官,担心弹劾长公主铺张浪费!倒不是怕他们,只是长公主不喜麻烦!其实是给自己宝贝独生女儿长乐郡主庆生。 京中顶尖儿的贵女们锦衣华服,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言笑晏晏,眼角眉梢却都藏着不动声色的打量。只是那打量的中心,并非今日东家的寿星长乐郡主,而是懒洋洋倚在临水曲栏边的那一位。 怡亲王嫡女,长宁郡主,萧晏宁。出生便被送到道家圣地云渺峰混元观修习!据说出生身弱,必得云渺峰仙气喂养才可! 长宁郡主当真承袭了道家的不拘一格,自在天成!回京不过月余,名声已如这暮春的柳絮,沸沸扬扬飘满了帝都每个角落。 此刻,她一身天水碧的道袍宽袖广袂,随风轻扬,腰间系一条青丝绦带,松松一挽,衬得她身姿纤纤。乌发未簪珠翠,仅以一根青玉簪轻轻挽起,透出几分不羁的灵性。 当是与满园珠翠罗绮格格不入,指间却拈着只玲珑剔透的夜光杯,里头琥珀色的葡萄美酒轻轻晃荡。她也不理会周遭或明或暗的视线,只噙着点玩味的笑意,瞧着几步开外一位面生的年轻公子——那是安远伯家刚入京述职的三子,生得确实俊俏,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 “郡主……郡主谬赞了。”那公子被她看得耳根泛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谬赞?” 萧晏宁轻笑出声,嗓音带着点刚离山门的清越,又糅杂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美人如名将,不许见白头。公子这般好颜色,合该多赞几句,免得日后年岁大了,想听也听不着呢。” 世人大多爱美人,然此爱非彼爱!萧宴宁甚为喜欢这种纯粹的欣赏带来的愉悦! 此时,她话音未落,周遭隐隐响起几声抽气。安远伯三子的脸瞬间红透,呐呐不成言。 周围飘过来一堆似鄙夷,似好奇,似新奇,似羡慕的目光!然,众女皆有默契的只远观! 如此萧宴宁可说是自由自在了,当真就是临出门时对怡亲王承诺的,只知道吃!不再惹是生非!这外面什么的与她何干? “哎呀,这么喜欢美人,又美的浑然天成的当是长宁郡主吧?”一个中性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萧宴宁的头顶上响起。 那声音带着玩世不恭:“传闻不虚啊,调戏美男那是一等一好手!本公子当真喜欢啊!” 萧宴宁抬头便见一张雌雄莫辨的妖孽脸!柔中透着一股霸道,刚中透着一股随适!萧宴宁差点儿就上手摸摸根骨,这是修道的好苗子!不过限于左右手皆拿着美食,就此作罢! “阁下亦是绝品!此间难得,坐下来聊聊?”萧宴宁非常择善而从! 那人果然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萧宴宁对面,惹的众女客皆惊呼。纷纷离座,走去了更远点儿的位置。主家长公主府管家过来一瞧心道:“哎呦喂,这二位主儿咱皆得罪不起!去找长公主吧。”扭身一溜烟跑去找长公主了。 “在下镇北侯世子谢凌云!” 萧宴宁咽下嘴里的那口红烧肉:“久仰久仰,本郡主大名想必世子已经知晓了,本郡主就不重复了。” 萧宴宁取过桌上的布巾优雅而慢条斯理的擦过嘴唇和双手!又放回原位:“谢世子也喜欢参加宴会?” “非也,非也!长宁郡主错怪!本世子最不屑这种宴会,今日前来完全是慕郡主之名而来! “慕名?倒真是同道中人!只不知谢世子如何慕法?莫非亦想找本郡主调戏调戏?”萧宴宁心道何乐而不为呢? 谢凌云一时语塞,竟有人能将自己治住,这还是谢凌云平生第一次。心底佩服之余,更增添了好胜之心。 “哪里,本世子卖艺不卖身!” 萧宴宁粲然一笑,那一笑如春水初融,明眸生辉,灿若朝霞! 谢凌云被萧宴宁的笑容晃的心神骤然一懵!心中所想便是如此美人居然还喜欢调戏别人,回去照着铜镜一样调戏啊,出来祸害人间! 谢凌云环视了一下周围,众人皆是时不时的关注着自己与萧宴宁,且他看到了长公主向这里走过来! 谢凌云咂咂嘴:“嗯,要本世子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天说地?此地好像妨碍颇多!” 萧宴宁此时亦注意到了长公主,遂点点头!“谢世子可有好地方?不如前面带路?” 谢凌云眼中欣赏之意流露不掩! 谢凌云站起身招呼都不打,直接从人家长公主府院墙飞身而出!萧宴宁当然……紧随其后,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消失踪影! 长公主赶到时脸上一片茫然!转身愤怒斥责女儿:“非要作妖请长宁郡主!看你以后还请不请?” 谢凌云带着萧晏宁,并未去什么秦楼楚馆,而是轻车熟路地拐进了离长公主府不远的一处清雅别院——正是他名下的“凌云轩”。 院内有竹有泉,陈设看似随意,却件件价值不菲,与他本人一般,透着股奢靡的风雅。 “如何,此地可比那劳什子侯府宴会自在多了?”谢凌云得意地一扬下巴,自顾自地斟了三杯酒,“来来来,为庆祝本世子今日结识了一位妙人,满饮此杯!” 萧晏宁从善如流地接过,一饮而尽,赞道:“酒不错,地方更不错。谢世子果然是个会享乐的。 就在这时,别院管事躬身进来,在谢凌云耳边低语几句。 谢凌云挑眉,露出一个更加兴味的笑容:“哟,真是巧了。顾家那位玉公子竟也在隔壁‘洗墨斋’赏画,听闻郡主在此,特派人送来请柬,邀郡主过去一叙,品鉴一幅……嗯,《春山访友图》。” “顾清砚?”萧晏宁倒是来了兴致,“可是那位书画双绝的顾大学士公子?听闻他的画意蕴高远,去看看也无妨。” 她起身,对谢凌云道:“世子同去?” 谢凌云连连摆手,脸上带着敬谢不敏地笑道:“免了免了!本世子可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你们去论你们的道,我就在这儿喝酒。” 洗墨斋内,熏香袅袅。 顾清砚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清雅如兰,见到萧晏宁,温和一笑,揖礼道:“冒昧相邀,打扰郡主雅兴了。” “顾公子客气。”萧晏宁回以道家揖手,目光随即被墙上的画作吸引。 顾清砚引她至画前,声音如清泉击玉:“郡主请看,此《春山访友图》妙处,在于‘隐’与‘显’之间。看似满纸空山,不见友人,然小径、溪桥、林间茅庐,无不暗示友人之踪迹。心中有,画中便有了。” 萧晏宁闻言,眸中一亮,赞道:“顾公子此言大妙。如同医道,病邪隐于体内,不见形迹,却会通过脉象、气色显露端倪。看来书画与医道,亦有相通之处。” “郡主睿智,一言中的。”顾清砚眼中绽放出遇到知音的亮光,“能与郡主这般人物品画论道,实乃清砚之幸。” 两人相谈甚欢,从书画谈到医术,又从医术聊到佛法道经。顾清砚的博学与谦和,让萧晏宁觉得十分舒适。他看向她的目光,纯粹而温暖,是那种对美好事物与灵魂的纯粹欣赏。 回府的马车上。 萧晏宁似乎心情颇佳,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回味着方才的画与论道且掀开马车帘子,观赏着繁华的朱雀大街,萧晏宁忽然敲了敲车壁。 “停车。” 车夫依言勒马。 萧晏宁探身,指着街角一处围了不少人的地方:“那边在吵什么呢?” 随行的王府嬷嬷伸脖子望了望,忙回道:“郡主,像是个卖身葬父的丫头,惹了麻烦,几个地痞围着呢。腌臜地方,莫污了郡主的眼。” 萧晏宁却已利落地跳下车,径自朝人群走去。 人群中央,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跪在地上,面前一张破草席盖着个人形,她正被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拉扯,哭得梨花带雨。 “小娘子,跟了爷回去,吃香喝辣,岂不强过在这里喝风?” “就是,这死鬼老爹,爷们儿帮你埋了!” 周围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萧晏宁走过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不太好吧!人家卖身葬父,有价得啊!出得起吗?” 那为首的地痞回头,见是个穿着道袍的年轻女子,虽容貌极盛,但一身素净,只当是哪个道观出来的不懂事的小姑子,□□一声:“小道姑,少管闲事,回你的观里念经去!”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 “砰!砰!砰!” 三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痛呼,三个壮硕的地痞竟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步外的青石板上,哼都哼不出来,直接昏死过去。 萧晏宁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只轻轻抚了抚并未变化的袖口,仿佛那里起了褶皱。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呼。 那卖身葬父的少女也惊呆了,忘了哭泣。 萧晏宁悠然自得的咂咂嘴,哼了一声,转身走向那少女,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过去:“拿去好生安葬你父亲,剩下的做盘缠,寻个正经营生吧。” 不顾少女千恩万谢,她径直朝马车走去。 回到怡亲王府后,为避免与父王怡亲王相见。萧宴宁特意绕道的后门,故技重施,利落的翻墙而进!回到了她自己的澄心院。 第2章 郡主医了一个暴躁将军 萧宴宁的澄心院药香扑鼻!萧宴宁一如在师门一样,除了喜欢调戏一下师兄弟,再就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研究草药!回到京城,这药材虽比不上山里的纯粹,然若是肯花钱,还是能凑合着用吧! 萧宴宁在这里悠然自得,宁静惬意。外间对她的议论可谓此起彼伏,褒贬不一!不仅是因为在长公主府上赏花宴的事情,还有一点就是萧宴宁出神入化的道医之术!道医之神秘令京城之人皆有探知所欲!故萧宴宁的师门及道医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萧宴宁回京后,上门求医的帖子络绎不绝!然萧宴宁一个没接,她接诊有条件:要美人!不论男女只要美人!再就是要疑难杂症,寻常病理不接!这一下就将所有人挡在了门外,这谁能保证自己是美人啊?众人说起来直摇头! 萧宴宁自得其乐的研究着她草药,只听得门外一片喧哗之声。 “让开!本王要见长宁!她回来这些时日,成何体统!” 中气十足的怒喝,属于这王府的主人,怡亲王萧成锐。 紧接着是王府管家惶恐的劝阻声:“王爷息怒,郡主昨日赴宴劳累,怕是还未起身……” “未起身?日上三竿还不起身,像什么话!” 萧成锐显然怒气冲冲,脚步声已逼近院门。 萧晏宁挑了挑眉,对流珠使了个眼色。流珠会意,连忙去开门。 院门洞开,身着亲王常服的萧成锐大步踏入,面沉如水,身后还跟着一脸忧心忡忡的王妃周氏,以及几位显然是来“告状”的嬷嬷。 “父王,母妃,早啊。”萧晏宁站起身,随意地拂了拂道袍下摆,笑吟吟地行礼,睁着好看的双眼,欣喜的望着自己那怒气冲冲的父亲。 萧成锐本来一肚子火气,准备无论如何皆要治一治这个刚回来就到处惹祸的女儿!然见女儿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及那双融汇了她母亲气息的漂亮双眼,便一下子泄了气!只是不容自己失了气势,依然指着她道:“你……你昨日在长公主府又干了什么好事?当众调戏安远伯家的公子,回府路上还当街斗殴!你……你可知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你什么?!” 萧晏宁眸光微转,眨睫如蝶,面露无辜之色道:“传我什么?传我路见不平,教训了几个欺压良善的地痞流氓?这难道不是行侠仗义?” “你……”萧成锐被她噎得一哽,“那安远伯家三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位啊,”萧晏宁恍然,唇角弯起,“生得确实俊俏,女儿夸他两句,怎就成了调戏?莫非这京城规矩,连实话都不许人说了?” “强词夺理!”萧成锐气得胡子都在抖,“你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行事如此孟浪,将来……将来哪家敢娶你!” “父王多虑了,”萧晏宁慢悠悠地道,“女儿在山上清修十六年,学的是济世救人的道理,练的是强身健体的功夫,又不是学那等扭捏作态。至于嫁娶嘛……”她拖长了调子:“缘分天定,强求不得。若无人敢娶,女儿回道观接着修行便是,还能得了清静不是?” “你!”萧成锐闻听她这离经叛道的言论,指着她半晌,转头对着王妃道:“似是颇有些道理!” 王妃周氏一听就乐了,这是王爷找台阶下了。连忙上前打圆场,拉着萧晏宁的手,柔声道:“晏宁,你父王也是为你好。你刚回京,许多规矩不懂,慢慢学便是。只是……只是那当街动手,终究不雅,万一伤着自己可怎么好?” “母妃放心,”萧晏宁反手拍拍周氏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些,“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伤不到我。”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成锐身后那几个低眉顺眼的嬷嬷:“我这刚回来,关心我的人倒不少!” 她目光柔和中藏着锐利,那几个嬷嬷顿时缩了缩脖子。 萧成锐哼了一声,欣慰的看了看自己的王妃,还是王妃有眼色! 正说着话,有那不死心的依旧递帖子进来。管家手里拿着个鎏银请柬是镇国公府!说是镇国公世子陆峥左腿被敌军高手用阴毒掌力所伤,经脉之损,非药石能及!此请柬倒真是顺着萧宴宁,尾部小字:世子乃美人也! 萧宴宁拿过请柬,“啧啧啧,虽是美人亦麻烦也。”萧晏宁捏着请柬,对着阳光看了看,“镇国公府,军功起家,满门忠烈,规矩比虱子还多。 萧宴宁回头问怡亲王:“父王以为如何?” 怡亲王瞬间表情凝重起来:“镇国公不可得罪!为父虽说是亲王,然人家是军功,比不得!”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萧宴宁一眼:“要不咱们走一趟?” 萧宴宁见父亲如此表情,心中可乐!亦确实如父亲所说,自己在外胡闹可以,无伤大雅!然此请柬关系到宗亲势力与军功世家的平衡! 萧宴宁点点头!那就去一趟吧,备马车!带上流萤及针灸包,出了门。 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停在镇国公府的门前,国公夫人及府中众人皆出来迎接,可见对此治疗何其看中! 萧宴宁走下马车,抬头看到国公夫人。慈眉善目,然一脸忧愁!萧宴宁行了个礼!国公夫人赶紧虚扶将她拉起。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宴宁,萧宴宁今日依然道袍加身,一脸素净!却掩饰不住那张天然去雕饰的美貌容颜! 国公夫人请萧宴宁前厅就坐,萧宴宁摆手推辞:“即是来诊病的,就直接去看看世子吧!”国公夫人有些为难:“我儿性格倔犟……”“无妨,本郡主见过倔犟的。”萧宴宁说的云淡风轻!国公夫人只觉当真有希望了。 赶紧将人带去后院世子卧房,刚到院门,就听里面的怒吼声:“出去,本世子不需要医治!更不需要那个徒有其表的什么郡主的救治。”国公夫人稍显尴尬! 萧宴宁挥手,示意众人留步!拿过针灸包,自行推门进去。绕过院中间的花木景观,直奔卧房,推开卧房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英俊,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与阴郁的男子。正是陆峥! 萧宴宁进门的瞬间,房间内便悄无声息了。陆峥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类间的审视,“你就是那个号称只给美人治病的道医郡主?”陆峥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 萧晏宁打量着陆峥,点了点头:“嗯,模样倒是不错,符合本郡主的接诊标准。不过,镇国公世子,你这求医的态度,可不怎么美。” 陆峥嗤笑一声,满是嘲讽:“少废话!本世子没空跟你绕弯子。我这腿,天下名医都看遍了,没用。听说你有点邪门歪道的本事,你若能治,镇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黄金万两,随你开口!若不能,就别浪费本世子的时间!” 他身后的亲兵也个个眼神不善,显然对这位“不正经”的郡主并无多少敬意。 萧晏宁展颜一笑,丝毫不惧那迫人的气势。“陆世子,本郡主的诊金呢,按约定付即可!本郡主呢,虽然爱财,然也取之有道!”她语气慵懒,却带着绝对的自信,“至于你这腿……治不治得了,那得看了方才知晓。世子的母亲忧心忡忡,望世子为母亲着想!”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连陆峥都愣住了,从未有人在他发火的时候还能温言软语,似乎是未将他放在眼里! 萧宴宁悠然踱步:“世子若是还想站起来呢,就得听劝!本郡主看诊,不相干的人等皆得出去!” 陆峥沉默片刻,示意亲卫们出去。 萧晏宁方才伸出三根手指,直接搭在了他盖着薄毯的左腿腕脉上。 陆峥肌肉瞬间紧绷,下意识想缩回,却被她指尖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住。 “你干什么!”他怒道。心中甚为震惊的是自己缩回竟让此女按住了! “诊脉。”萧晏宁眼皮都未抬,“世子可先闭目养神!” 她诊得极其仔细,指尖甚至缓缓渡入一丝细微的真气,沿着他腿部的经络游走。片刻后,她松开手,拍了拍掌心,站起身。 “世子今岁年俞几何?” “怎么,不会……”陆峥还要发作,然看到萧宴宁柔和但犀利的目光,不知怎地却不敢再大声。随后小声说道:“双十”。 萧宴宁点点头,此年龄医治起来虽有些麻烦,但还算不难! “‘玄阴掌力’残余的阴寒煞气,纠缠于足三阴、三阳经络交汇之枢纽,如冰封江河,阻隔气血。寻常药物与针石,如同隔靴搔痒,自然无用。需得道家至纯的纯阳,或者纯阴内功才可治愈!”她一字一句,精准地道出了陆峥的病因,甚至点出了那阴毒掌力的名称。 陆峥眼中瞬间升起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个能如此清晰说出根源的人! “你……你真能治?”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萧晏宁勾唇一笑,明媚又带着几分邪气:“当然,本郡主刚好练的就是道家纯阴内功。不过,过程会比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痛苦百倍。而且,本郡主的规矩,除了是美人,还得听我的话。” 萧宴宁气定神闲的等着陆峥表态! 陆峥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绝色容颜,那双眼底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静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站起来的诱惑太大了…… “我……我……听话!” 萧晏宁满意地直起身,摸了摸陆峥的头,如同收服了一头桀骜猛兽。 陆峥一阵脸热,自从上战场,从未有人如此对他! 第3章 郡主不好惹!陆峥要听话! 那今日就开始吧,道家讲究顺势而为!既然来了,早日开始亦能早日恢复! 萧宴宁站在床边上手将陆峥盖在下身的薄毯取过,陆峥慌得去抢,他未料到萧宴宁如此直接,自己为了如厕,起卧方便,下身未着寸缕! 然,他躺在床上,动作终究慢了一息!如此完全暴露在萧宴宁的眼里。陆峥脸如滴血,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眼睛不知晓该看哪里,急的眼眶皆发红了。 萧宴宁却未发一言,拿过自己针灸包里的白帆布盖在陆峥的小腹上,只露出大腿根以下。 陆峥方才略微好转,然还是羞愤不快!赌气的闭上眼睛! 萧宴宁伸出手按在左腿根‘血海穴’上,运起内力,一丝一缕的气息顺着此穴位向脚踝探究过去,每过一处穴位皆受到艰难阻力!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萧宴宁收回内力。换了陆峥右腿根的‘血海穴’,陆峥的左腿受了玄阴掌力,故觉知迟钝,然右腿觉知如常,萧宴宁手指刚一搭上陆峥右腿根,陆峥瞬间紧绷,乃至全身皆随之僵硬! “放松。”萧宴宁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点无奈的轻笑,“无需绷得这么紧,只用内力探究一下,较之左腿的觉知!如此硌着本郡主的手了!” 陆峥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得,那紧绷的肌肉倒是莫名松懈了两分。 片刻之后,萧宴宁收回内力! “玄阴掌力呈盘亘之势!幸得本郡主在此!”萧宴宁悠然的说着。 “通络呢,少不得要受些疼!本郡主呢,对美人皆是怜惜的,故其实无大碍!”萧宴宁温柔的说着气人的话,然陆峥当真慢慢缓和了气息! 萧宴宁一手取针,一手按在腿内侧的经络之上。 “北境的羊肉好吃吗?听说那里苦寒,陆将军怕是吃不少苦吧?” 陆峥不知她怎会问这些问题,还在寻思要不要回答。 须臾瞬时,话音将落,她手腕一抖,手中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刺入陆峥腿根内侧的一处要穴——血海穴! “呃啊——!” 另一只手同时运起内力,温热的气息由血海穴压入,一息之间便缓解了方才的剧痛!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那轻柔的触感下,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温和的气息,如同初春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渗入他僵死已久的经络。 剧痛的感觉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细微的、酸酸麻麻的感觉,像无数只小蚂蚁在轻轻啃噬冰冻的土壤。这种感觉陌生而古怪,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又被那温和的力量安抚住。 萧宴宁如法炮制,将陆峥左腿内侧经络上的穴位皆插入银针! “需要静待一炷香的功夫,期间不论如何感觉皆要告知我!切不可咬牙忍受,知道了吗?” 萧宴宁的语气似是在哄孩童,若是他人如此跟陆峥说话,陆峥可能会暴起揍人,然偏偏萧宴宁的言语让陆峥相当受用! 陆峥强装镇定,躺那里亦不敢动!萧宴宁拉过薄毯,给陆峥盖上说道:“暂时不可挪动身体,待我去前厅,与世子母亲言说世子诊治过程。” 陆峥看了一眼萧宴宁,马上移开视线,很听话的点点头。 萧宴宁拉开房门走出去,陆峥那些亲卫就要进房,萧宴宁皱眉直视过去,未出只言片语,那些亲卫便皆退下! 萧宴宁转身去了前厅,国公夫人坐在主座上喝着茶,其实什么味道亦未品出来。 见萧宴宁过来,立刻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希翼!萧宴宁亦不客气,坐下便端起一杯无人喝的茶,边喝边道:“世子病灶在他膝上三指处,语气笃定,‘玄阴掌力’的寒气,像冬天的冰,把经络中气息冻住了。强行冲破气息,会伤及经脉本身。故需每日正午时分,予阳光慢晒病灶之处,本郡主亦隔日行针一次,内力循息一次!辅以调理内息之草药,半年可愈!”国公夫人闻言心内激荡,喜极而泣! 萧宴宁赶紧说道:“夫人先不忙激动,本郡主出诊,诊金必是金银,一日百两黄金!每日一清!” 国公夫人此时,已是激动万分,如何能不应下,不过区区百两黄金!再多,亦是愿意的。 萧宴宁说完,略坐了片刻。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又回到陆峥的卧房。取下先前所施之针,在膝下三指及膝上三指处各施一针,针体较方才诸针略粗。 一股温煦的暖流,以针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那暖流所过之处,盘踞已久的阴寒煞气仿佛冰雪遇阳,虽未立刻消融,却明显松动了一丝,那顽固的“冰封”感,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隙! 萧宴宁手掌抵住陆峥左腿外侧胯骨关节位置,运起纯阴之力!绵绵不绝的温热气流顺经络直下。 陆峥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变化。一年了,无论用什么猛药、何种霸道的内力冲击,换来的只有更剧烈的痛苦或毫无反应的死寂。 而此刻,这轻柔到近乎儿戏的一针,和这温和的掌力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萧宴宁观察着他的反应,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痞痞的,带着点“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小得意。她又取出几根银针,手法如行云流水,分别刺入左小腿外侧的穴位。每一针落下,都带着那股润物无声的温和力道,引导着他体内残存的气血,如同引导涓涓细流,去冲刷、软化那些坚固的“寒冰”。 过程中,陆峥的腿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不再是痛苦的挣扎,而是一种积郁之物被逐渐化开、经络重新焕发细微生机的自然反应。他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感觉到了吗?”萧宴宁一边轻轻捻动银针,一边歪头看他,眼神明亮,“你的腿,它自己都想活了。瞧吧,本郡主所说美人嘛,一定要怜惜!故医诊呢,不是美人哪能怜惜的起来!” 陆峥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那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的随意姿态,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希望、震惊和一丝无力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这个女人……她亦正亦邪,无法琢磨。却也……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 治疗结束,萧宴宁利落地起针。陆峥感觉左腿不再是那块毫无知觉的死肉,虽然依旧无力,但一种微弱的、持续不断的暖意萦绕不去,仿佛冻土之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本郡主方才跟世子母亲已说好,隔日再来,世子要注意保暖,施过针的部位不能只盖薄毯!世子若想方便一些,可在贴身亵裤开档……”还未及说完,陆峥立刻开口:“我知晓了!”再让她说下去,陆峥觉得自己不用见人了! 萧宴宁嘴角微扬,眸光一转,露出一抹坏笑。果然还是调戏美男有意思! 萧宴宁给国公夫人留下一纸药方,照此方抓药,今日起每日服用两次。服用三日,再换方。拿过包封好的百两黄金,心情无比畅悦。 马车里兴致盎然!殊不知自家府里,怡亲王为女儿准备了大“惊喜”! 第4章 傲娇侍卫沈玠 萧宴宁回到王府,正往自己院里走,管家过来:“郡主,王爷请您去前厅议事!”“议事?”萧宴宁疑惑不已,这个时辰了,还议事? 萧宴宁万般无奈,亦得往前厅一遭,那是她的亲王父亲大人! 进得前厅,只见父亲和母亲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聊着天,状似亲昵!萧宴宁心中腹诽:“多大的人了,还在人前做亲昵状。”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萧宴宁福身行礼! 方才还笑容满面的父亲,立刻就板起脸:“你昨日去长公主府都遇见谁了?” “遇见谁?参加长公主府赏花宴的皆遇见了!” “你你你……那长公主府赏花宴没结束,你就跑了!还跟个什么镇北侯世子跑了!要不是今日朝堂之上有人说起,为父还不知道!” “父王,你听我解释。那日恰巧镇北侯世子与女儿聊得来,且他是个美人……” “你给我闭嘴!一个未出阁的郡主,日日将‘美人’二字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沈玠,你出来!” 萧宴宁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厅堂外走过来一个穿着玄色侍卫服,腰背笔直,如松如剑的一个男子! “属下沈玠叩见怡亲王!”沈玠单膝跪地。 怡亲王转头对着萧宴宁:“日后,他就是你的侍卫!你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你你若是有非要当街斗殴的事情不可,就让他去斗,你一个姑娘家莫要再惹是生非!” 萧宴宁心道这是给我个侍卫啊,还是打手啊?不过,这侍卫长的倒当真俊俏!很符合萧宴宁对美人的要求! 萧宴宁笑的流光溢彩!“父王当真将沈侍卫予女儿做侍卫吗?” 怡亲王看自家女儿笑得如此开怀,怀疑自己做的是否合适?她连拒绝都未拒绝一下。 只是此时沈玠开口:“王爷,属下不愿做郡主侍卫!属下可为王爷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火海皆可!” 怡亲王闻言:“这是什么话!本王如今只让你做这一件事,你就推三阻四!”听起来,怡亲王亦很生气! 沈玠默不作声,无言的反抗! 萧宴宁此刻更加好奇:“啧啧啧,沈侍卫,你若是每日跟着本郡主,本郡主保你日日开心!” 沈玠还是一言不发! 怡亲王一拍桌子:“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沈玠你今日此时起,就跟着长宁郡主了。”说完拉起王妃,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宴宁一看父亲离去,便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玠,沈玠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看不出他有什么心绪,估计即便有亦是不愿给萧宴宁做侍卫! 萧宴宁走出前厅,边走边说:“走吧,沈侍卫,你杵这儿父亲亦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准备在这儿过夜吗?” 萧宴宁未回头,当先走在府里的小径上。片刻之后,听到身后侍卫特有的脚步声,轻如夜猫,节奏平稳! 萧宴宁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无奈于父亲的关心,亦无奈于这个沈侍卫的不情愿!日后怕是不会枯燥,有的费心!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萧宴宁在院子里练息!忽然就看到那道笔直的身影站在院门边上,果然尽职尽责当侍卫! 萧宴宁摇摇头,还得慢慢习惯此种生活! 萧宴宁在院子里晾晒草药,时不时需要来回走动,那沈侍卫跟个木头差不多,比木头多了几分气息!目不斜视,始终保持笔直的站立姿势! 萧宴宁叫流萤给他水喝,他亦不喝!萧宴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走过去抚了抚他那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靠在门框上,能看到沈玠长长的睫毛!萧宴宁能明显感觉到,沈玠身体周遭的气息瞬间加快了速度!沈玠贴紧裤缝的双手有些发白! 萧宴宁勾唇一笑:“还是有点儿反应的嘛,并不是完全沉默!沈侍卫能给本郡主解个惑吗?” 沈玠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然依旧未作声,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 “哎呀呀,这样可怎么好!如此貌比潘安!沈侍卫不说话,那本郡主可要……”说着就上手轻抚沈玠的面庞……。 沈玠使出轻功快速瞬间向一旁侧身滑出,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然,另沈玠意外的是自己从未失手过的轻功,竟还是没躲过萧宴宁的轻抚。 脸上立刻火热起来,那带点儿冰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面庞,好似羽毛划过心尖。震惊于郡主的武功的同时,心中不免羞臊!不由自主的将头低了下来! 萧宴宁心中好笑,面上慵懒动人:“沈侍卫为何不愿做本郡主的侍卫啊?本郡主可是着实看重于你!”说着又准备抬手…… 沈玠此时立刻开口:“郡主……郡主名声……不好,总是调戏……美男!属下……属下以为……该当自重!”说完再未出声,亦不敢看萧宴宁!舔了舔嘴唇,继续目视前方。 “自重吗?沈侍卫教本郡主可好?”萧宴宁当真不厌其烦,站门边上跟他有来有往的插科打诨。 过往的仆人,丫鬟,嬷嬷,王府侍卫皆当自己是瞎了!大气不敢出一下!连郡主身边的流萤皆为沈侍卫默哀! “萧宴宁,萧宴宁!”流萤吓了一跳,赶紧找是谁直呼郡主其名!萧宴宁亦听到了喊声,大约是自己院里靠近街侧的后墙那里传过来的。萧宴宁信步走过去,只见谢凌云坐在她家院墙上“谢凌云你是来采花?亦或是当墙头小贼?” 谢凌云嘿嘿一笑“宴宁说笑了!我是来仰慕你的!”“什么?”萧宴宁一头雾水。 “宴宁,你不知道,今日一早满街皆在传闻长宁郡主神医盖世!连镇国公世子的腿都能治!” “哪有那么神,你要进来就下来,不进就赶紧走!” 谢凌云毫不客气的飞身入了澄心院,沈玠即刻跑至萧宴宁身前,持剑止住谢凌云的步伐。谢凌云一脸不可思议!“萧宴宁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侍卫?” “你爬墙头的时候!”萧宴宁头也不回的走到廊下喝茶。 谢凌云一个矮身,自沈玠左侧穿过,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姿势优美!萧宴宁看着开口夸赞:“好潇洒俊逸的身手!” 沈玠本想追过来过几招,然萧宴宁的夸赞让他愤愤然,心道自己保护她,她不自重,跟翻墙进来的都能交朋友!算什么郡主。 沈玠转身就又站到了门边上,当他的木头侍卫! 谢凌云意味深长的看着沈玠:“你这侍卫不简单啊!” “如何不简单啊?”萧宴宁边喝茶边问道。 “你怎么只顾自己喝茶?为何不给我倒一杯。” “你自己倒啊!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快说,我的侍卫怎么不简单了?” “英俊的不简单!”谢凌云十分欠揍的说道。 萧宴宁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废话,他英不英俊我不知道吗?” 他们说话并未避着谁,故沈玠皆已听到!心中充斥着被品头论足的尴尬,对萧宴宁的印象愈发不好! 谢凌云此刻却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从他身侧穿过时,觉察到他身上有种内力,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加注在他身上的。然这种内力于近两年冒出来,属于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宴宁你才出山门,不知道这种内力,然不可不防!” 萧宴宁双目微敛:“此话当真?谢世子如何得知?见过?” 谢凌云略微沉吟了片刻,十分慎重道出:“在下的兄长中此内力!这亦是今日我一听你会治陆峥,就跑来的缘故!” 萧宴宁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谢凌云:“谢世子,有兄长?京城里没听说过!”谢凌云垂头叹气:“说来话长!日后跟你详说。我可否跟着你去看你如何治陆峥的?” 萧宴宁立刻摇摇头:“不可!病人**岂可随意任人知晓。” 谢凌云点点头:“我就知道!” “待你可说你兄长的事情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兄长看看!”萧宴宁实则是想探一下谢凌云的虚实! 谢凌云大喜过望:“当真?”见萧宴宁点头,他直接飞身就走了。 萧宴宁看着他消失,心道不去劫富济贫当真亏了。 沈玠见他们其后压低声音说话,心中更是笃定萧宴宁“不自重!” 第5章 傲娇侍卫还有病? 次日,天光未亮,萧晏宁便如常在澄心院中吐纳练息。 晨雾氤氲,草木清香混着药香,沁人心脾。她一招一式舒缓自然,宽大的道袍袖摆随风而动,宛如谪仙。 院门边,沈玠依旧如青松般伫立,玄色侍卫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下的淡淡青黑,以及比昨日更紧抿三分的唇角。 萧晏宁练完收势,接过流萤递上的布巾拭汗,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玠。 “沈侍卫,”她嗓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昨夜是偷看本郡主睡觉了呢?还是琢磨着怎么逃离本郡主的澄心院?一宿没睡?” 沈玠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垂眸道:“属下不敢。” “是不敢逃,还是不敢睡?”萧晏宁踱步到他近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紧绷的下颌线,“在本郡主这儿当差,第一条规矩,就是得吃好睡好,精神饱满。你若顶着一张怨气冲天的脸,坏了本郡主赏美的心情,可是要扣月钱的。” “……”沈玠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没接话,只将目光放得更空,努力忽视近在咫尺的探究。 萧晏宁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顿升怜惜,萧宴宁有个时有时无的绝招,能感知他人心底的心绪! 此刻,沈玠的心里是无错的,他不太懂如何与旁人,或者与貌美的女子往来! 萧宴宁用手指刮了一下沈玠的鼻梁,便欲转身去摆弄她的草药,手中余韵及周遭气息让她捕捉到一丝异样。 方才她靠近时,沈玠下意识地有一个极细微的避闪动作,气息在那一瞬有片刻的凝滞,虽然被他立刻强行压下,但那瞬间的波动,没能逃过萧晏宁敏锐的感知。 那感觉……不完全是内力受阻,倒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封印、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经脉的阴寒之气。 萧晏宁眸光微闪,想起了昨日谢凌云的话。 她没再逼近,反而退开两步,语气恢复了平常:“流萤,早膳备好了么?多用些,今日还要去镇国公府赚那百两黄金呢。” “备好了,郡主。”流萤连忙应道,悄悄松了口气,又同情地瞥了沈玠一眼。 用过早膳,萧晏宁便带着流萤和她那必不可少的针灸包出门,沈玠沉默地跟在三步之外。 马车抵达镇国公府,今日门房愈发恭敬,几乎是躬身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陆峥依旧躺在卧房的床上,脸色却比昨日好了些许,至少那层萦绕不散的灰败死气淡了不少。见萧晏宁进来,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声音虽仍沙哑,却没了昨日的暴戾。 “郡主来了。” “嗯,”萧晏宁净了手,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掀开他腿上的薄毯,见他已经换了条特制的亵裤,满意地点点头,“世子今日很乖。” 陆峥耳根不争气的红起来,别开脸去。 萧宴宁帮他褪去亵裤,放在一边。陆峥用胳膊挡住额头眼睛,他现在根本毫无勇气面对萧宴宁! 今日的治疗与昨日大同小异,依旧是银针刺穴,辅以纯阴内力疏导。不同的是,萧晏宁的内力输送比昨日更绵长了些许,那温煦的暖流在陆峥经络中游走,化开寒冰的“涓涓细流”似乎也壮大了一分。 “这两日有没有晒阳光啊?”萧宴宁似哄孩童一般。陆峥点点头。萧宴宁满意的继续施针。 陆峥紧咬着牙,额上冷汗涔涔,但一声未吭。直到萧晏宁起针,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硬仗。 “感觉如何?”萧晏宁一边擦拭银针,一边问道。 “……痒。”陆峥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一种细微的、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血肉深处爬行的痒,这对于一年多来几乎只有麻木和剧痛的他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痒就对了,”萧晏宁笑道,“说明气血开始重新流动,神经在复苏。忍着点,以后还会更痒。” 萧宴宁贴心的替陆峥把亵裤穿整齐,重盖好薄毯。号完脉,重换了药方!明日起一日两次,喝三日!摸了摸陆峥的头顶,出去了! 陆峥方才睁开眼睛,她又摸自己的头顶了,那种被呵护,被疼惜的心潮不断涌动,压都压不住! 萧宴宁跟国公夫人聊了一阵陆峥的情形,收了今日的百两黄金,便起身告辞。 国公夫人千恩万谢地将她送到二门。 回程的马车上,萧晏宁靠着车壁,指尖轻轻敲着膝盖,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清晨沈玠那瞬间的气息凝滞。 “谢凌云说他兄长中的内力,属于一个近两年崛起的杀手组织……”她心中思忖,“沈玠身上这阴寒封印,与此有关吗?父亲知道他的底细吗?还是……父亲也被人蒙蔽了?” 她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角,目光落在马车旁骑马随行的那道玄色身影上。他骑姿挺拔,侧脸在街市的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的确当得起“美人”之称。 只是这“美人”身上,似乎缠绕着不小的麻烦。 萧晏宁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意。 麻烦?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尤其是,长得好看的麻烦。 回到澄心院,萧晏宁照例先打理她的宝贝草药。沈玠依旧恪尽职守地站在院门岗位,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塑。 忙活了一阵,萧晏宁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流萤道:“去把我那套紫砂茶具拿来,再取一勺去年埋在梅树下的雪水,本郡主要烹茶。” 流萤应声而去。 萧晏宁则慢悠悠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目光转向沈玠。 “沈侍卫,站了这么久,过来喝杯茶,歇歇脚。” 沈玠身形未动:“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哦?”萧晏宁挑眉,“你的职责是保护本郡主的安全,若是站成了木头人,反应迟钝,如何保护?乖,听郡主的话,亦是职责范围内!” 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玠听到那声“乖”沉默片刻,终是依言走了过来,但在离石桌三步远的地方便站定,不肯再近。 此时,流萤已取来茶具和雪水,在小泥炉上烹煮起来。 水将沸未沸,蟹眼初生时,萧晏宁素手执壶,烫杯温盏,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美。她沏好一杯茶,茶汤清亮,香气氤氲。 “沈侍卫,请。”她将茶杯推向对面的空位。 “属下不渴。”沈玠垂眸。 萧晏宁也不勉强,自顾自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气,呷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 “好茶需配好景,好景需配……”她话音未落,突然手腕一抖,杯中滚烫的茶水竟直直朝着沈玠的面门泼去!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 沈玠瞳孔骤缩,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半尺,那杯茶水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啪”地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片水渍。 他这一下闪避,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而,就在他身形移动,内力自然流转的刹那,萧晏宁清晰地捕捉到,他丹田处那股阴寒封印之力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地反噬了一下! “呃……”沈玠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方才那利落的身形也微微晃了晃。 院内一片寂静,只有泥炉上茶水沸腾的“咕嘟”声。 流萤吓得捂住了嘴。 萧晏宁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沈玠面前,目光透出浓浓的探究和心疼。 她伸出手,并非轻抚他的面庞,而是缓慢而温柔的摸住他的腕脉。 沈玠下意识想缩手,却被她指腹传来的力道牢牢钳住。 “别动。”萧晏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仪。 她的指腹搭在他的脉门上,来自女子特有的温润触感一下一下拨弄着沈玠的心弦。 沈玠浑身僵硬,他知道只是给他探病,然却止不住的心猿意马。感觉自己的心跳时急时缓,总也定不下来! 萧宴宁片刻之后,松开手指,沈玠如临大赦般将双手背到身后。萧宴宁开口道:“你右乳下方是不是青紫色?” 闻言,沈玠既震惊,又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堪堪半晌说不出话。 萧宴宁倒也不是当真等他回话,自己已经确定了十之**,沈玠所受叫“寒冰魈”,既不是毒,亦不是暗器! 此为一种十分霸道的内力,可在瞬间凝水滴成薄冰,种入习武之人的丹田。所谓“种”,便是如种花、种草一般!会随着练武之人成长而成长!之所以称之“霸道”,便是如此!因为它是活的! 此人便一生被其控制,必须此内功独家秘法,方能解除此困!自行运功压制会遭反噬! 此种情况必是江湖秘密杀手组织控制杀手的手段!然亦不是杀手组织皆有此手段!此手段对武功内力要求颇高! 杀手如在组织中,可定期用此内功功力缓解! 若不在组织里,那就只能各凭本事,强行硬捱过去! 沈玠怕是逃出来的,否则说不通。倒也勇气可嘉,敢于逃出来! 萧宴宁抬起头:“‘寒冰魈’,每月中会发作一次,剧痛难当!有七筋八脉俱断之感!发作过程惨不忍睹,发作时长视此人功力高低决断。” 沈玠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萧晏宁微笑看着他,缓缓问道:“沈玠,难以置信是吗?破此内功的心法,恰巧与本郡主师门有些渊源!本郡主不是只会调戏美男!本郡主还会治愈美男!要试试吗?” 第6章 郡主掉马甲 自那日试探沈玠之后,已半月有余。沈玠又恢复了那笔直的站姿,目不斜视的视线!只偶尔,萧宴宁低头整理草药之时,忽然抬头,可见沈玠瞬间移走的眸子。萧宴宁心中暗笑:当真别扭。 陆峥腿的情形大有好转!现今已换过五服药,稍作支撑,可站立几息!然萧宴宁嘱咐他不可常站,如今稍有起色,当小心为上!可站之时,当会告知! 镇国公府上下待萧宴宁如贵宾!即便时有机会于街上碰面亦定是要行礼才可!萧宴宁自不拘束,随他们去。 只是,外界不仅是慕名萧宴宁的,亦还有腹诽的,道她小小年纪,不知羞耻!闺阁少女抛头露面,还给年轻男子医病。 传闻那镇国公世子治腿是要褪衣裤的……。传的沸沸扬扬,萧宴宁闻听只当茶楼酒肆说书先生的故事。并未往心里去。 谢凌云却当真问萧宴宁:“你你你当真……需褪去陆世子的衣裤诊治?” 萧宴宁斜了他一眼:“此话可不像是你谢世子会问出口的!你不是向来洒脱?” 谢凌云稍感尴尬道:“如此不是好奇吗?你一小姑娘,见男子大腿真不觉得嗯那个……吗?” “那个是什么?谢世子如今如何也吞吞吐吐,身体乃一皮囊而已,你今生为男子,来生未料会是女子呢?世人皆是困于此局限,才不可得心安!”萧宴宁语出惊人! 谢凌云却仿佛觉得甚为有理! “那,我兄长亦是如此吗,要褪衣裤吗?” 萧宴宁哭笑不得:“你兄长如何情形我皆不清楚,如何能与你回答?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在乎这些!”谢凌云深以为然! 除了谢凌云不畏萧宴宁的白眼儿敢问之外,亦还有一人想问,却是不敢问的。此人便是沈玠。 沈玠每日只做一件事就是跟着萧宴宁,故众人传言他皆听进耳里,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亦是被压了下去! 萧宴宁这日需得过镇国公府,给陆峥行针,出门时见沈玠未动,遂问道:“沈侍卫今日不跟本郡主了?” 沈玠眼里皆是欲语还羞,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害怕出去听别人说郡主!”连‘属下’二字皆忘记! 萧宴宁更是惊异莫名,说好的尽职尽责呢?“本郡主皆未以为然!你如何害怕?沈侍卫是关心则乱?”说着便揽沈玠的腰,萧宴宁身长不矮,与沈玠相差无几,如此一来,沈玠身体似是直接靠在萧宴宁怀里,显得不胜娇弱! 沈玠僵硬的一动不敢动!脸似火烧!连穿过庭院之初夏的风,即便带着药草香拂过他的面颊,亦吹不散他脸上的热意。只能开口说:“郡主请自重,属下属下没有不是……”已经语无伦次,词不达意! 萧宴宁笑的灿若朝霞:“沈侍卫这半月余,每日必偷看本郡主,怎么,是对本郡主心生爱慕吗?不再觉得本郡主只知道调戏美男,不正经?” 沈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确实心中畏惧出去听到那些传闻。一来他心内其实并不强大,甚为在乎他人看法。二来他一听到萧宴宁竟然会看陆峥的腿,他心里不知怎地就十分酸楚。 萧宴宁亦不迫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沈玠的鼻梁说道:“行,你不愿出门就乖乖待在屋里,待我回来予你美食!” 说完转身走了。沈玠鼻梁还留着萧宴宁手指的余香,心中砰砰砰的一阵狂跳!他从未料到过自己会与一位如此美貌的年轻女子有如此亲密接触!他是真的不知所措! 萧宴宁到得镇国公府,恰巧赶上陆峥在发脾气!萧宴宁进到厅堂了,皆未有人出来迎接,只大门洞开! 萧宴宁觉得蹊跷,往里面走去,便听到了陆峥的嚷嚷的声音。国公夫人似是在哄劝。大概听到:有更好的……,你父亲会不高兴……诸如此类! 萧宴宁在陆峥院子里轻咳了一声,国公夫人急忙迎接出来,脸上显出尴尬!“长宁郡主来了?要不先去前厅坐坐?”萧宴宁问道:“不方便即刻诊治吗?”“那倒也不是,就是……” 萧宴宁沉吟说道:“我去看看,若当真有碍,我再出来?” 事已至此,国公夫人不好再阻拦,便让萧宴宁进去了。 萧宴宁一进房中,其余人等皆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萧宴宁见陆峥坐在床上,背后靠着软垫,腿上盖着薄毯。 陆峥见她进来竟不由自主觉得委屈,眼眶皆红了,自己亦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情形。 萧宴宁一瞧:“如何如此委屈?这样可不利于行针,心绪不可波动如此激烈!” 萧宴宁过去坐在床头旁边的椅凳上,望着陆峥。 陆峥低着头半晌:“我我我听说他们谣传你,我我我心里不痛快!” 萧宴宁笑道:“你也说了是谣传,即是谣传为何往心里去呢?怕不是这个缘由吧?” 陆峥嗫喏的开口:“今日我母亲说外面如此传你,你会……婚事艰难!我……我……我说我……要要娶你,要你做世子妃。”说完陆峥已红头涨脸,可见鼓了多大的勇气方才说出此话! 萧宴宁闻言心怀感动,但觉不调戏一下,实在说不过去。遂接着就顺口:“世子如此颜色,倒真是符合本郡主心意!” 陆峥脸越来越热,头低的更低! 萧宴宁说完那句话感觉不对,说顺口了,如今场面不可如此! 清了清嗓子道:“那国公夫人如何与世子说的?”萧宴宁直觉是国公夫人不同意,故陆峥方才发脾气! 果然陆峥说道:“我母亲说……”抬头看了看萧宴宁,担忧萧宴宁听了生气。萧宴宁示意他继续,自己无妨! “我母亲说你不合适做世子妃,说你不拘一格,亦未如其他贵女一般学习女红……” “本郡主对国公夫人的话深以为然!世子怎就发脾气了呢?” “我我我不以为然!”陆峥抬头迅速看了萧宴宁一眼:“我我我心悦你!”说完,不再出声,亦不再抬头。 萧宴宁伸手轻抚陆峥的头发,甚是轻柔的说道:“待世子的腿好了,我与世子一起策马扬鞭,切磋武艺!还可听世子与我讲述沙场奇事!可做的事情甚多,对吗?” 陆峥陶醉在她若春风拂面,暖而绵软的声音里,心绪异常的宁静!方才与母亲发生的剧烈争吵仿若不复存在! 陆峥点点头道:“对,可做之事甚多!” 萧宴宁继续道:“如今紧要之事便是世子的腿需站起来,对吗?” 陆峥亦点点头。 “今日起,世子不可再与国公夫人提及此事,待世子腿恢复如初之后,京城、旷野、沙场任世子驰骋!此事在那时便可见分晓!世子明白吗?” 无需再多说,陆峥竟然好像当真明白了!此时便做此时的事,此时不必做日后之事,亦是连想都不必去想日后之事。日后之事情日后再做! “世子心绪平和,方才能好的快!行针亦能顺畅!世子以为如何?” 陆峥这次深以为然! 萧宴宁方才开始行针! 萧宴宁对陆峥使了本门派传女不传男的独门绝技:千里绵音!此技法可瞬间平复激荡心绪,有助于疗愈疾病! 道家玄机:身体之病痛,皆来自心绪不宁!故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人与自然相通,必会心绪宁静!此亦为长寿之秘诀! 故不论如何治病之法,‘千里传音’为制胜之术!亦会要求习练之人心术正直,所谓医者父母心! 此番行针当是顺畅无阻!萧宴宁依惯例收针、把脉、开方! 出门去前厅收诊金!见到国公夫人时,萧宴宁含笑抱拳作揖:“国公夫人拳拳爱子之心,日月可表!不用忧心,世子如今治腿为先!”说完便潇洒离去! 国公夫人立于堂中心内五味杂陈! 第7章 沈玠吃醋! 萧宴宁一进澄心院就见到谢凌云与沈玠二人大眼瞪小眼,很明显沈玠被谢凌云气着了! 萧宴宁放下针灸包,净了手。一边看着他二人,一边走到廊下坐下喝茶。谢凌云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萧宴宁身上,大步跨过来,坐萧宴宁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萧宴宁抬头斜他一眼:“世子又来欺负本郡主的侍卫了?”萧宴宁对还立在一旁有些进退两难的沈玠说道:“沈侍卫累了吧?过来喝杯茶?” 沈玠犹豫了几息,迈着缓慢而坚定步子,走到廊下,亦坐于萧宴宁身旁,接过萧宴宁递过来的茶杯。 萧宴宁眼中难掩惊喜与鼓励!不错,甚为难得的进步,肯过来喝茶,还能坐下!看来是谢凌云这个纨绔给刺激了! 谢凌云状似受伤了一般:“宴宁你只看他,都不照顾我!”说的异常委屈! 沈玠虽未抬头,然萧宴宁从他抖动的双肩看出来,他在笑!当真出乎意料,前所未有! 沈玠亦觉察到萧宴宁在看自己,遂有些尴尬,止住笑,悄悄喝茶,亦不敢抬头看萧宴宁。 谢凌云一本正经的对萧宴宁说道:“宴宁,你这侍卫无趣的很,跟个木头似的!本世子身边的高手甚多,不妨遣几个给你,可较他有趣多了!” 沈玠闻言立时拔剑就要刺向谢凌云,谢凌云一个‘鸽子飞身’,躲到了萧宴宁的身后。 萧宴宁此时面上笑容亦增添了几分,竟然懂得吃醋了! 她安抚了沈玠,对谢凌云说道:“你遣来的人先不说能不能当好侍卫,但就说能让我调戏调戏?会脸红吗?大抵脸皮皆如你一般厚!你之有趣于我皆无趣!故莫要用你之尺度,量我之行止。” 沈玠身体一僵,心中泛起酸苦,原来她对自己……只是自己会脸红的缘故!再喝茶却不知如何滋味了。 谢凌云当真是搓愣,自己平生未经历的哑口无言尽皆在萧宴宁此处尝遍。 然自己竟然对她说的话深感有理! “莫要用你之尺度量我之行止!” 何尝不是自己的困惑?世人皆认自己为纨绔,不着调!用他们的尺量着自己的作为! 谢凌云对萧宴宁当真佩服又欣赏!此生识一如此好友,足矣! 正在这感慨、唏嘘之时,萧宴宁问道:“你今日来没‘正经’事儿吗?只在这里兴风作浪?” 瞬间将谢凌云好容易方才生出的“正经”心绪中拉了出来!于是愤愤然道:“本世子日日皆是‘正经’的。”寻思了片刻说道:“倒是当真差点儿忘了我今日来是为兄长一事,宴宁你得空跟我去瞧瞧如何?”谢凌云怕是从未如此求过人,求的一点儿诚意皆无! 萧宴宁喝着茶赏着花,赏着景儿,亦赏着沈玠!半晌方才开口:“你亦知本郡主出诊必是美人方可!至于你兄长,本郡主得多添个说法:本郡主不诊无名之人!此无名乃是不知底细之意!可懂?” 萧宴宁如此说便是需得谢凌云将自己兄长的身世道出。镇北侯于京城赫赫有名!全京城官宦世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却无人知晓谢凌云亦还有个兄长! 倒不是萧宴宁非要知晓人家的隐秘之事,而是萧宴宁诊病不愿掺和到人家的家私之中,尤其镇北侯如此显赫地位的高门大户! 萧宴宁看谢凌云陷入沉思,便不再关注于他!转头问沈玠:“沈侍卫今日独守空院儿,可寂寞否?” 沈玠一噎,轻瞟了一眼旁边亦还在沉思的谢凌云,心里紧张起来!他确实期盼萧宴宁早点儿回来,然如何能说此话?且亦有旁人在此! 想到此处,沈玠自己皆是一惊!自己何时冒出如此念头的?何时起期盼萧宴宁了?又……又何时起将萧宴宁视为自己人?骤惊之下,更加的慌乱而不自知! 萧宴宁见他转瞬之间,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心中暗笑,暗讨此玲珑心窍又不知在翻涌如何的心思! 令流萤将自己今日带回“糖霜坞”的风摇酥取来予沈玠吃。沈玠期期艾艾得说道:“郡主如何……如何知道属下……”“如何知道你爱吃这个吗?”萧宴宁见他一脸懵懂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起沈玠的脸颊道:“本郡主还知道你甚是喜欢甜食!” 沈玠再次不由自主的浑身燥热起来,脸上的温度似要融化了自己。低下头再不敢言语,恐萧宴宁再对自己“动手”。 谢凌云此时终于从“深思熟虑”中抬起头说道:“此事必得先与家父商讨之后再做决断!” 萧宴宁揶揄的看了看他:“谢世子竟还有可约束之人,倒是稀奇!果真如此,还不快去?还在这讨本郡主的茶喝?” 谢凌云露出那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本世子行事自有分寸,你这茶不过如此,还是我那别苑的茶香气四溢,余韵悠长。改日,本世子请你!”说着话,人已从院后墙飞身出去了。 萧宴宁回过头忽然凑近看着沈玠,轻柔的问他:“好吃吗?”沈玠连忙点头,唇角上沾了酥饼的残渣,萧宴宁伸出食指轻轻将残渣抹下,指尖触碰到沈玠唇瓣。沈玠轰然间眼前一片空白,只有那酥酥麻麻的触感直抵心田。 沈玠站起身,扭头就跑出了院门。萧宴宁看着他落荒而逃,顿觉神清气爽! 流萤过来收拾茶具,说道:“郡主如此逗弄于沈侍卫,沈侍卫会不会……” 萧宴宁站起身走到那些宝贝草药前:“人若璞玉,需精雕细琢,方可成才!如此草药,必得经常翻动才可晒透入药!沈玠之性情需得予以锤炼!否则以他如此,在外亦要吃亏!”流萤纳闷:“沈侍卫就是有些内向,还有什么性情?” 萧宴宁头亦未抬:“对任何事情皆过于认真!” 流萤心中纳罕:“‘认真’亦不好么?” “过于认真便是人间枷锁!” 其后,主仆二人皆无话,自行其事! 不多时,萧宴宁看到院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笔直、挺拔!目视前方,如一尊白玉雕像! 夏日的晚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爽之意。树叶沙沙作响,宁静中添一道音律。低沉悠长的蝉鸣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似是诉说着白日未尽的言语。 萧宴宁卸去一身的疲惫,在静翳的烛火中翻看着师门带回的医书。她在等待沈玠那边的动静,照时日来看,沈玠的“寒冰魈”大抵这两日会发作,昨日无异常,那今日必会发作!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萧宴宁闻得沈玠值所之地传来细微的呻吟声。若不是萧宴宁内力深厚,耳力足够,怕是甚难听到。 萧宴宁轻身出门,径直来到沈玠的房间,出手从外面拨开门锁,进到房内。只见沈玠蜷缩于床铺之上。萧宴宁快步上前,先点亮烛火,再看沈玠咬紧牙关,满脸通红异常!额头渗出大颗汗珠!显是剧痛难当,拼命抵抗! 萧宴宁先是在面部几个关键放松穴位上轻点了几下,使得沈玠的牙关松开些,否则如他那样紧咬只会加剧疼痛! 萧宴宁再以手指搭在沈玠手腕儿处,脉象紊乱,时弱时强,翻开眼皮观察了下,视线涣散。然沈玠似乎还有知觉,见眼前之人要碰他,心中不愿,双手无力地往外推拒。可因强忍剧痛,推得软弱,终究无用。 不及多想,萧宴宁拉开沈玠下裤前襟,手掌敷在丹田之上,缓和而绵长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进丹田,沈玠感受到了那股外来内力如涓流般,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自身的内力,径直朝着那盘踞在丹田附近的阴寒封印探去。 那封印感受到挑衅,顿时躁动起来,阴冷刺骨的气息顺着经脉逆行,沈玠剧痛加重,再次牙关紧咬。 萧晏宁的内力却如春风化雨,并不与之硬碰,只是轻柔地包裹、安抚,细细感知着那封印的构成与源头。沈玠慢慢亦放松身体,平复下来! “寒冰魈”当真阴毒无比,封人穴位、断人筋脉,致使穴位不通,经脉不畅!萧宴宁那日试过沈玠之后便予师门书信一封,道明此事。机要之处在于此功与本门正宗内功心法同源,问及师父此功是否为本门多年追查之事! 算日子,回信大抵已将入城。不日便可收到 此时,只可暂缓他的疼痛。待明日不发作之时,才可再号脉诊治! 萧宴宁直待沈玠身体完全放松,不再冒出冷汗!才收回内力。 帮沈玠整理好衣裤,又欣赏了一下,沈玠睡着之后的模样,啧啧!当真秀色可餐! 不知他若是知道自己已经把他身上该看的和不该看的,皆已看完会做如何表情? 萧宴宁将沈玠房门关好,踱步回了自己院内! 立于窗前可见月上梢头,萧宴宁心中叹气,不知沈玠这些年皆是如何熬过的,为何如此英姿才俊之人会落入那阴险至极的杀手组织!观沈玠之相,其身世不可为如今之态。想来他身上不仅有麻烦,还有秘密! 第8章 沈玠怕郡主不要他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如薄纱般轻柔地洒落在长宁郡主的澄心院中。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铺在青石小径上,仿佛缀满了碎金。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带着清苦气却又奇异的药香。 萧晏宁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亲自指挥着侍女流萤在一只小药炉前看着火,手持蒲扇,上下颇有节奏的扇着火。炉子上坐着个紫砂药吊子,里面翻滚着墨绿色的汁液,咕嘟咕嘟冒着泡。 “流萤,你就这样扇着,看着火候,二十息之间不可变!待本郡主去洗漱梳妆一番。”说着,萧宴宁便转身进了卧房后侧的浴房。 十息之后,“流珠,过来帮本郡主簪发。”萧宴宁在房里懒洋洋地喊道。 “是,郡主。”流珠赶紧放下手中晾晒的草药,洗了手便过来帮萧宴宁簪发。 待萧宴宁收拾妥当,行至流萤处,刚刚好二十息!接过流萤手中的蒲扇加大了力度,扇了五息,便将紫砂药吊子提下。嘱咐流萤滤出药汁。“小心点儿,别烫着!” “郡主,您这一早是给谁煎药啊?”流珠边翻晒草药,边问道。 萧宴宁看着流萤将药滤好,搁在一旁晾着。方才抬头对着沈玠的值所方向努努嘴:“给那根木头!” 流萤与流珠二人闻言嬉笑起来,流珠更加活泼大胆一些:“郡主,您怕是当真看上了那根木头?” 萧宴宁故作沉思状:“非也,非也!那根木头……” 萧宴宁未再继续说,流珠眼尖瞧见了沈玠立于半敞的门边上,遂快步走去将门敞开:“沈侍卫如今学会听人墙角吗?” 沈玠未料流珠如此玩笑,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我……我刚来……”流珠冲沈玠做了个鬼脸儿,又继续去翻晒草药。 沈玠亦步亦趋的走到廊下,站在萧宴宁面前低着头:“昨晚属下……属下……”半晌,未见下文。 萧宴宁问他:“知你昨晚如何了?” 沈玠对于昨晚的事情大概是有点儿印象的,他知道是萧宴宁帮他熬过发作!且他记得萧宴宁给他丹田输送内力! 他的衣裤亦是萧宴宁给整理的,故早晨他起身过来时,深呼吸了良久!然根本无济于事,一见到萧宴宁就泄气了,想到自己发作时难堪的场景以及身上的新伤旧疤,更无法面对萧宴宁! 他平日里保持挺拔干净的外貌,初时还总以为萧宴宁不自重!可如今自己才是最无法见人的那一个。 萧宴宁看他颓丧的模样,心中一阵疼惜。挥手示意他坐下,拉过他一条胳膊,手指搭在手腕处,片刻又换了一只手腕。 要说“寒冰魈”神奇之处就在此,发作时痛苦不堪!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只是脉搏呈现弱脉和浅脉之兆! 此时的沈玠确已无碍,然当萧宴宁用师门纯阴内功探入时,那被阻断的经络瞬间狰狞起来。 萧宴宁取过清晨煎好的药,叫沈玠喝下去,沈玠端过碗一饮而尽!用袖口擦了擦嘴。这个小动作登时惹笑了萧宴宁,沈玠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萧宴宁抬头问他:“沈侍卫考虑的怎样了?本郡主说过可以治愈美男!沈侍卫要试试吗?” 沈玠犹豫不决:“如何治?” 萧宴宁甚为耐心给他讲解如何解除此功所留桎梏。 “需要每日药浴,辅以行针。内力循息!每日号脉换方!” “你种“寒冰魈”时,年纪尚幼,如今已过弱冠!故拔除“寒冰魈”的时日会久矣!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 “本郡主得视治疗过程中所呈现的症状来考量!期间你得跟着本郡主,至少每日治疗时你在我身边,开始以后皆不能断!否则功力逆袭会走火入魔!” 沈玠闻言陷入沉默!此疗法如此漫长,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自己亦有甚多事情未做。 当日怡亲王救他之时,亦只说暂时安置在王府!并未考虑如此长时日待在王府。 且……他不知道萧宴宁是否一直能对自己好。怕中途萧宴宁不要自己了,自己该当如何? 沈玠亦是惊异于自己的想法,竟然怕萧宴宁不要自己!要说吗?问问郡主能一直要自己吗?“要自己”似是有些歧义?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墙头那边传来谢凌云的声音:“木头!如此还要考虑?你知宴宁若是开始为你拔除此功,会费多少心力?无条件的为你做此一切,你竟然……” 谢凌云说不去了,恨铁不成钢的对萧宴宁说:“这个木头不懂你,我懂!要不你来给我兄长诊治,我立刻答应!” 流萤和流珠二人皆瞪大眼睛,没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郡主什么皆未说,你就答应!你答应什么啊答应? 萧宴宁啼笑皆非先对沈玠说道:“沈侍卫且自回去继续思量明白,任何疑惑皆可问本郡主。究竟治与不治,悉听尊便。本郡主亦不强求于你,一切皆由你自个儿定夺。” 沈玠看了一眼萧宴宁方才单膝跪地行礼:“属下明白”。 萧宴宁看着他,淡淡笑了一下!转头跟谢凌云说话去了。沈玠有些无措的站了片刻,低头回他的值所了。 谢凌云不服气道:“宴宁你究竟怎么想的?你看上他了?”今日已是第二个人如此问,萧宴宁诧异道:“有那么明显?” 谢凌云一副我就知道的不屑模样:“宴宁你……你看本世子如此颜色日日与跟前,你怎能视而不见!” 萧宴宁喝了口茶:“谢世子卖艺不卖身啊!要不然你亦褪了衣裤让我诊治诊治?” 谢凌云差点儿被茶呛着!指着萧宴宁,半晌:“亦不是不可!”说完,耳根不由自主的微红一片,他拿着茶杯稍微掩饰一二。 萧宴宁一副了然的神色望着他,未料到谢凌云亦有今日,过往皆是人家小姑娘被他气哭! “你兄长的事情,你父王同意了?”萧宴宁打破安静,出口问道。 谢凌云点点头恢复了如常神色:“本世子开口,哪有不同意的!宴宁你若愿意今日就可以过府!”谢凌云眼带希翼的望着萧宴宁! 萧宴宁转动手中的茶杯摇摇头:“凡事宜缓不宜急!你兄长之事既已等待了这么些年,不急于一时!待本郡主万事俱备之时便去。” “万事俱备!什么事?我帮你办。”谢凌云豪气云天! 看的萧宴宁差点笑出声!“得了,你先去劫富济贫吧。” 谢凌云一愣:“谁要劫富济贫?” 流萤微笑的解释说:“谢世子每每过来皆是飞身跃墙,郡主说你不劫富济贫,过于暴疹天物!” 谢凌云一听登时想反驳,然自己确实如此,亦无言以对!遂飞身跃墙走了! 留下流萤与流珠笑的前仰后合! 片刻之后,流萤收拾茶具,煮茶杯之时问萧宴宁:“郡主,你说沈侍卫怎么想的啊,如此善事,他竟还不立刻答应?若是我,我都怕郡主反悔!” 萧宴宁笑笑:“他怕我治疗中途不要他了,他觉得他无处可去!” 流萤…… 第9章 沈玠对长宁郡主笑了 一缕晨光照进萧宴宁的卧房,橙黄色的光晕一圈一圈润泽着萧宴宁的面庞!空气中弥漫着晨曦微露的清香,萧宴宁舒展筋骨!起身立于窗前,院里的仆役已开始清扫院落,流珠依照自己吩咐每日必是翻晒草药。 萧宴宁惯不吃朝食!在师门养成的惯例,朝食对身体来说其实无益!不如晨起登高呼吸天地之精华!然如今在京城无法登高以接天地,呼吸呼吸此阳光微露亦可。 进沐房洗漱之后,便瞥见沈玠已经立在院门值守了。不同之处,沈玠今日值守进到了院门里边!往日,沈玠皆在院门外侧。 萧宴宁会心一笑!不错,沈玠每日皆在变化。《易经》出“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如今沈玠已有进退之像!不复以往,只可进不可退!善也! 沈玠见萧宴宁行至院中,单膝跪地行了礼问道:“郡主,属下今日还喝药吗?”萧宴宁抿嘴:“今日不用!因你前日发作寒冰魈,经络受损!故昨日那药是给你舒缓经络用的!不是诊治寒冰魈的。” “本郡主今日过镇国公府给陆峥行针,沈侍卫跟着吗?”萧宴宁走去看看她的草药晒的如何。 “跟,属下在前厅候着!”沈玠今日倒是爽快。 萧宴宁满意的点点头:“今日不用骑马,和本郡主同坐一辆马车。” 沈玠微一凝滞,点点头,低头退在一旁! 一炷香后,萧宴宁与沈侍卫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向镇国公府驶去。 沈玠垂眸坐在角落,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双手规矩的放在双腿上。上身坐的笔直。看得出沈玠亦是紧张! 萧晏宁看着他那紧张样和微红的耳廓,心中那股小意趣就冒了出来!忽然凑近,几乎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问: “沈侍卫,今日与往日不太同?可是想通了心事?” 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药草香袭来,沈玠猛地一颤,下意识抬头,恰好撞进她近在咫尺、波光流转的眸子里。 车厢空间本就狭小,此刻更是充满了她无处不在的气息。 他喉结滚动,心跳如奔雷,昨晚上一夜闭门默坐,自安其心之道,这一刻皆土崩瓦解!他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是,郡主。”声音干哑得厉害。说完又觉不对,自己想通什么?“……不是!” “那是什么?”萧晏宁得寸进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放在膝上、紧握成拳的手背,“不如……你娓娓道来,本郡主洗耳恭听?” 她的手微凉,触碰却如同烙铁。 沈玠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转过头看向车壁,只留下一个红透的、线条紧绷的侧脸给她,连脖颈都泛着粉色。 “郡、郡主……请请……!” “请什么?请自重吗?”萧宴宁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气息吹在沈玠的耳廓上。 萧晏宁看着他这副溃不成军的慌乱样,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说着话,萧宴宁马车已行至镇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边,萧宴宁率先跳下马车,沈玠紧随其后。下车呼吸了新鲜的不带有萧宴宁气息的空气,方觉缓过气来! 同往日一样,镇国公府礼遇贵宾般迎接萧宴宁进府! 萧宴宁一如既往的径直走向陆峥的院落,就在手刚要碰到院门之时,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印入眼帘的是一位窈窕淑女! 此女子身姿婀娜,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支玉钗,愈发显得清雅脱俗!只是此时面若冰霜,居高临下的看着萧宴宁。 萧宴宁张口:“镇国公府当真人杰地灵,不仅陆世子美的令人过目不忘,竟有此女亦恍若瑶台仙子临凡,令人目眩神驰。然,可惜……” 对方没料到萧宴宁开口便是如此赞不绝口,心中得意,却强装淡然!闻听萧宴宁最后顿在‘可惜’二字之后,便无下文!横眉道:“既说就说完,吞吐半句,故弄玄虚!显着你了?” “可惜本欲飘然降世,未料下凡扑地啃泥,仙姿尽毁!”萧宴宁颚首择善而从,将‘可惜’之后补全! 此女微愣,大抵未听得懂萧宴宁含沙射影的讽刺! 愣怔功夫间,萧宴宁已使出‘鹤影游弋’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 此女此时方才醒悟,急急忙忙托起长裙便向陆峥的卧房跑去,她心中大骇! 亦是想尽快阻拦萧宴宁进房,否则姨母看似温柔和善……,然当她一推门进入,却并未见萧宴宁的身影。房中陆峥一见不是萧宴宁进入! 立时发作呵斥道:“谁允许你进来!滚出去!”旁边的亲卫才不会怜香惜玉,抓住胳膊就丢出去了!此时恰好应了萧宴宁那句“下凡扑地啃泥”! 萧宴宁使出轻功并未进到陆峥房中,那女子开门瞬间,萧宴宁便已了然!国公夫人仍不放心自己,忧心陆峥坚持娶她做世子妃。那女子便是国公夫人请来的托辞!亦或者,本就是国公夫人心意所属的世子妃! 萧宴宁虚晃一枪!随即来到前厅,喊来仆役:“告知你们府上能找到国公夫人之人,本郡主要见国公夫人!” 随后便悠然自得的拿起几案之上的茶具自行沏茶,喝茶! 沈玠闻听到萧宴宁的声音自外侧走过来,以眼神询问!萧宴宁亦回他一切安好的眼神! 萧宴宁之所以定要候着国公夫人,便是萧宴宁从不强人所难!若是世子医腿如此繁复艰难,亦需其他女子干扰! 那此腿亦不是非治不可!又不是她萧宴宁的腿!到哪儿还赚不了百两黄金?哼!萧宴宁对此后宅阴损之事最为不屑!当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不消片刻,国公夫人与那女子一起出现在前厅,国公夫人过来客气的说道:“郡主这是何意?劳烦郡主解惑!”“本郡主从不解惑,本郡主只出诊!”萧宴宁咋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回道。 国公夫人一噎:“那郡主当诊治才是,闻听郡主要见我,不知何事?” 萧宴宁故作惊讶:“啊?夫人竟不知本郡主找你何事?你府上此下凡坠地之女挡着陆世子院落大门!本郡主手无缚鸡之力,哪能进得去!” 国公夫人还未开口,那女子颐指气使的道:“谁挡着你了,你出口辱骂我,而且你一下就不见了,谁说你手无缚鸡之力?” 萧宴宁正眼儿瞧她未瞧!对国公夫人道:“夫人,世子腿医是不医,皆在你一念之间,本郡主每日事务繁忙,无瑕在此废话!” 那女子瞬间说道:“你竟敢如此对我姨母说话!难怪外面皆传你不知廉耻……” “婉儿!闭嘴!”国公夫人方才说道:“郡主见谅,婉儿被我宠坏了,她将来是要做世子妃的,故我平日里对她放纵了些!郡主你多包容,海涵!” 萧宴宁点点头,此话意思便是要治,但是这个婉儿要在全程跟着。 萧宴宁起身:“国公夫人如此说,那本郡主便告辞了。世子如今的腿在榻上‘卧而运体’那是无妨!” “若是立于地上‘运体’那便是艰难!然若未来世子妃不嫌弃,本郡主亦无可厚非!” 国公夫人和婉儿皆震惊了,萧宴宁竟然可以如此轻松说这种“闺房之话!”且说的理所当然!难怪外面说她不知羞耻!当真不知羞耻! 然如此不知羞耻之人,却可治世子的腿! 萧宴宁说完便向外走去,她才懒得理她俩!国公夫人赶紧在后面急声喊道:“郡主留步!” 不喊还好,一喊,萧宴宁直接使出轻功飞身出了大门,沈玠亦是如影随行! 回府的马车上,沈玠关切的问道:“郡主可动气了?”萧宴宁抬眼望他,一脸委屈:“沈侍卫,他们欺人太甚!” 沈玠一时措手不及,未料萧宴宁此种形象!半晌:“那属下去将那个叫婉儿的杀死!”萧宴宁凝眸聚泪:“好残忍!沈侍卫不可如此残忍!” 沈玠冥思苦想:“那便如何是好?!”萧宴宁泫然欲泣:“沈侍卫给本郡主笑一个,本郡主便不动气了!” 沈玠语塞片刻,当真扭头有些羞涩的看着萧宴宁,紧抿的唇角悄然上扬,像是被春风轻轻托起;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刀、审视四方的眼眸,此刻竟弯成了温柔的月牙,眸光流转,竟似有星子坠入其中,熠熠生辉。 萧宴宁竟亦一时看呆!那一笑,如冰河初解,寒霜尽褪! 第10章 沈玠也会为悦己者容 回府之后,流萤与流珠纳闷:“郡主今日为何如此之迅捷?”萧宴宁笑道:“今日遇上一个身如磐石,阻我财路之人!” “今日,本郡主甚是愉悦!流萤你往琼华楼走一趟,订一间雅座,要那楼里顶尖的菜品各上一道,本郡主与你们同乐一遭!” 流珠瞬间兴奋不已:“郡主,奴婢去换身衣裳。” 流萤亦是满眼惊喜,然到底沉稳些:“郡主今日不是遇一拦路虎吗?如何还愉悦呢?” 萧宴宁转头望着沈玠:“回程路上,识得一个会笑的武松!”沈玠一听,立时面皮发热,站的愈发笔直! “去吧,订妥了,就在那儿等本郡主一行。”流萤一头雾水,不知郡主在打什么哑谜!道了声:“奴婢遵命”,便往琼华楼而去! 萧宴宁亦是回房换了一身清丽雅致的道袍,依然于腰间系一束封。只有萧宴宁自己知道腰间此束封乃一特质软鞭! 此软鞭名为“玄霓”,通体如墨玉流光。乃道家女修随身之器,蕴阴阳之息,合天地之律。其形看似柔弱无骨,实则内藏刚劲,静时如云烟垂落,动时似惊雷破空。 萧宴宁走出卧房门便见沈玠亦换了一身衣装,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玄色侍卫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鸦青交领长衫,衣料是素净的细麻混织暗纹锦,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极淡的松枝纹样,如墨痕轻染,不喧不哗。腰间束一条深褐色革带,无金无玉,只悬一枚青灰石佩,温润无光,却与他沉敛的气质悄然相契。 萧宴宁未料今日惊喜如此之多!沈玠……冷面之后,亦藏春秋! 她毫不掩饰的欣赏,再一次让沈玠红了脖颈。萧宴宁走过去忍不住轻抚沈玠的脸颊,“沈侍卫当真好颜色!如此一身与沈侍卫相得益彰!” 沈玠僵硬的抿唇不语!萧宴宁执持不辍! 流珠欢天喜地的跑出来:“郡主,奴婢收拾妥…………妥……了。” 流珠觉得自己当回屋再重新换一次衣服,或是换的时辰再久一点点。 沈玠闻听流珠的声音,瞬间回神儿,羞臊不已,当先大步跨出院门。 萧宴宁捻着自己的手指,从容不迫的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流珠的衣服亦是光彩照人!”流珠悄声不语,心道:不好看!真的不好看!没有沈侍卫好看! 萧宴宁一行并未乘坐马车。 日影西斜,京城的街巷被镀上一层金箔,难得于此街巷逛上一逛! 街边热闹非凡,一个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街走窜,卖针头线脑的小贩高声叫卖,声音穿透喧嚣。茶楼二楼,文人雅士临窗品茗,吟哦诗词,偶有掷地有声的妙语引得满堂喝彩。酒肆的伙计在门口擦着杯盏,吆喝着“新酿的梨花白”,酒香混着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勾得过客频频回首。 三人往街上一走,当真卓尔不群。引得街上众人频频侧目!流珠小声跟萧宴宁说:“郡主,你看!好多人看我们!” 萧宴宁点点头:“许是看一个道姑领了一个俊俏书生,跟着一个不太机灵的丫头,稍显玄妙?!” 沈玠目不斜视,仿佛街上任何异动皆不在自己所觉范围! 萧宴宁心绪极好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给流珠买了一个糖葫芦,思量亦给沈玠买一个,然不愿破坏他谪仙般的气质!遂放弃! 行至琼华楼时,流萤已在门边候着,待看到沈玠一马当先过来时,着实亦惊艳了一把! 再看自家郡主,宛如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哼着小曲,搂着流珠!流萤暗中咂舌!流萤跟着一起上二楼雅间,对郡主说:“郡主不可搂着流珠,如此行径,人家……” 萧宴宁侧头:“那如何是好?本郡主亦不可大庭广众之下搂着沈侍卫吧?” 流萤无奈闭嘴,腹诽着萧宴宁! 流萤吩咐店小二可上菜了,店小二一声悠长的“得了”,便去传菜。 四人坐定,萧宴宁问道:“沈侍卫要喝点儿清酒吗?”沈玠立刻摇头称自己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萧宴宁心道真难得……又符合本郡主之嗜好!下回你我二人单独喝! 菜上齐,几人兴致勃勃,流萤与流珠二人皆久矣未出府,此番吃席当真乐不思蜀! 萧宴宁时不时给沈玠布菜,沈玠一应皆塞嘴里,根本不挑食! 萧宴宁许是未觉察,沈玠心中五味杂陈!自小未有人如此待他视若珍宝!他素来惯于拼杀你死我活之局面,故初到怡亲王府时,亦不惯那清净和谐之景。 然自己的木讷与偏执并未让郡主厌烦,反而如此关照于自己。郡主之包容深深镌刻于心间,久久萦绕不绝! 氛围正好!正是热络之际,自门外走进一个身材修长之人!此人目光如炬,步法沉稳,周身筋骨齐鸣,显然内外兼修之练家子! 萧宴宁一瞧:江湖之人! 沈玠亦全身戒备! 萧宴宁拱手行礼,朗声说道:“未曾料想阁下不请而至,敢问尊姓大名?” 来人冷哼一声:“久仰玄霜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想知道在下姓名,得先过手中这把剑……”话僵了,剑已出,如鬼魅浮影直指萧宴宁面门。 萧宴宁运起鹤影游弋,突地拔地而起,顺着剑尖侧身划过,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于这方寸之间竟不显掣肘! 那人一剑未中,竟亦有些惊讶!萧宴宁未出任何兵器,与他周旋于此,口中亦不闲着:“阁下既知本郡主之道名,必然熟悉本郡主之山门,为何如此行事?” 沈玠提剑游龙清影般顺势而出,剑指其侧腰!萧宴宁立即喝止:“江湖规矩不能以多欺少!退下!” 流萤和流珠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差点儿惊叫出声,皆躲在沈玠身后! 那人趁此机会连攻三招,招招冲着要害!亦是边打边说:“此间太过狭小,施展不开,不如出去!” 萧宴宁毫无异议!飞身而出,顺手抽出腰间软鞭玄霓! 半空中,二人皆已过数十招,楼下街巷瞬时叫喊声,惊呼声,奔跑声乱做一团!众人纷纷四散奔逃! 沈玠此时心中惊憾不已!未料郡主武功如此出神入化!且观其情形,皆未使出全力!与自己相较,自己还要逊色良多! 二人脚刚沾地,那男子剑气如霜,裂石开风,剑光如瀑劈来,势若千钧,当真施展开来! 萧宴宁指尖轻抖,玄霓如一道流烟逸出,柔若无骨,却在瞬息间与剑锋相触——“叮!”一声清鸣,鞭梢竟缠住剑锋,顺势一绞,阴阳缠丝暗发,黑衣人顿觉真元凝滞,剑势一滞。 萧宴宁旋身如舞,鞭身化作太极轮转,柔光化盾挡下后续狂攻,随即雷音引动,鞭梢破空炸响,如惊雷贯耳,震得对方神魂一颤。 就在这刹那迟疑,她踏步前欺,玄霓化影双鞭交错,虚实难辨,一道青光掠过,黑衣人肩头已中一击,如遭雷噬,踉跄后退。 女子收鞭缠于腰间,玄霓如灵蛇入巢,静若处子,唯余鞕风拂动她的衣袂,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不过是一场云烟过眼的道韵流转。 那男子目露惊诧!甚为震撼,未料到萧宴宁堪堪一弱质女子却有如此之功力!尤其那软鞭,飞舞之际如毒蛇吐信! 只见那男子拱手作揖:“在下燕归尘,今日冒犯,还请玄霜子道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萧宴宁气定神闲望他一眼,转头对流萤说道:“去跟酒楼楼主致歉,损毁之物尽数翻倍赔偿!还有街边的摊贩!方才点的菜色再打包一份带回府里吃。” 流萤惊魂未定,未料自家郡主竟还想的如此周到!遂忙点头去办。 萧宴宁方才转身对上那作揖未起的男子!萧宴宁故意不让他起身,挫挫他的傲气! 片刻才对他说道:“阁下免礼!玄霜子此番不明就里,阁下为何?” 燕归尘说道:“在下慕名缥缈峰混元观,求医!谁知山门紧闭,一道童通报过后,出来告知在下,道长皆闭关修炼!不见外客,且在下所求观中只玄霜子道人能治,故在下未能进山门,心中有气!亦不服!” 萧宴宁了然! 准备拂袖而去,燕归尘立刻接着道:“那道童交给在下一封书信,嘱托在下寻见道人,交给道人!”遂自袖袋中拿出一封信。 萧宴宁接过运功一试,无碍之后,展开阅之。正是月前萧宴宁书信给师父,问询寒冰魈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