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嫁我毁断肠?我靠赶海成首富》 第1章 被儿子拔氧气管 “妈,别哭,爸死了……爸死了也好……以后就没人再欺负我们了!” 陆潮生只觉得头痛苦欲裂,耳边却传来了一连串的声音和哭腔,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老子不是死了吗? 被那个好大儿亲手拔了氧气管…… 他费劲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是破旧漏风的屋顶,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女人正抱着个襁褓。 她身旁还站了个瘦精干巴的小男孩。 刹那间,陆潮生瞳孔骤缩,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重生了! 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是他前世用下三滥手段才娶到的老婆,也是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女人! 一大一小,则是他的一双儿女! 儿子在他病入膏肓时,亲手拔了他的氧气管。 女儿在他死后,将他的骨灰撒进了下水沟。 只因他前世不做人事,明明是个村里孤家寡人的二流子,却盯上了村花林秀莲。 林秀莲的父亲病重急需钱治病,他便设计让林秀莲跟他出海打渔,然后流落荒岛,孤男寡女几天几夜未归。 回村后,在他的算计下传出流言蜚语。 为了女儿的名声,再加上陆潮生四处借钱给他治病,装出一副努力上进的样子,林秀莲的父亲只好将女儿嫁给了他。 可婚后他却原形毕露,每天游手好闲酗酒耍牌,两个娃生下后每天饿的嗷嗷叫,他也不管不顾,隔三差五醉酒后就对林秀莲拳打脚踢撒气,三天一大大,两天一小打。 不仅把老岳父气死了,还逼着林秀莲出海打渔赚钱养家。 一场风暴过后,林秀莲再也没回来。他也因为打牌出千被人抓住要砍手,反抗之下失手把人打成重伤入狱十年。 出狱后,他幡然醒悟,可一双儿女却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哪怕洗心革面,抓到年代红利下海经商,一路打拼奋斗成了亿万富翁,却再也复活不了林秀莲,挽回儿女的心。 或许是报应,他站在人生巅峰时查出了癌症晚期,临死前只想与儿女相认。可儿女等来了,儿子却亲手拔掉了他的氧气管,让他在窒息中死去。 临死前,儿子的话一遍遍在回荡:【要想让我们原谅你,除非让我妈活过来!】 陆潮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弥补遗憾。 看到眼前满脸憔悴的林秀莲,他声音哽咽,泪水夺眶而出:“老婆……” 本来抱头痛哭的母子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陆潮生,我警告你,不要打茵茵的主意,你要是敢卖我的女儿,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见陆潮生不知何时醒来,还抓住了她的手腕,林秀莲浑身一哆嗦,甩开他的胳膊,慌乱间抓过一把剪刀。 石头也红着眼,跟着要挟道:“对!你要是敢卖妹妹,我也不活了,让你断子绝孙! 女儿刚生下来三个月,正是猛涨期,林秀莲长期营养不良奶水不够,两个孩子饿得嗷嗷叫,家里米缸都空了。 可打牌输红眼的陆潮生一回来,居然想把女儿卖了还债。 林秀莲自然不让,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抵得过陆潮生这五大三粗的汉子。 陆潮生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还朝她肚子上狠踹了一脚。 眼瞧着陆潮生带着女儿就走,林秀莲不知哪来的力气爬了起来,抄起凳子就朝陆潮生后脑勺砸去。 这一砸,就让陆潮生当场倒了下去。 她刚才明明摸过陆潮生的鼻子,已经没了气息。 如今陆潮生却再次醒来,她刚产生一丝庆幸,却又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以陆潮生的脾气秉性,醒来了绝对会毒打她一顿。 眼瞅林秀莲握着剪刀吓得惊恐的往后躲,看到她胳膊和腿上的青紫伤痕,陆潮生暗骂自己上辈子真是个畜生。 他从地上爬起,跪在林秀莲面前,抬手朝脸上就是十几个大嘴巴子:“老婆,我知道错了!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好好弥补,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他已经想起来,前世为什么会卖女儿了。 他打牌输红眼,利滚利欠下九百多块的赌债,被债主王海逼着三天内还清,走投无路的他,遇到个镇上的鱼贩子想要给自己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一想到自己的这种畜生行为,他下手越发凶狠,脸颊瞬间红肿起来,鲜血顺着嘴角直淌而下。 林秀莲看到这一幕,惊魂未定的同时,只觉得讽刺。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胸中的怒火宣泄了出来:“过上好日子?陆潮生,你吹牛皮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以为你说几句狠话,就能连本带利的还那么多的赌债?”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她见过太多次了。 每次陆潮生酒醉对她大打出手,酒醒后都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声称自己会痛改前非,大嘴巴子没少往脸上抽,厚脸皮倒是练出来了,就没改过一次! 她可以忍受陆潮生作践自己,忍受陆潮生的拳脚和谩骂,可忍不了陆潮生打儿女的主意。 深吸一口气,她哽咽的声音中充斥着绝望和恨意:“我这辈子已经被你给毁了,我不想两个孩子也被你连累!三天后,那些混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直勾勾的盯着陆潮生,做出了决定:“你要还是个人,我不管你是卖还是送,你就给石头和茵茵找个好人家!我说的是好人家,不是你找的那种傻子家!”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的石头,瞬间将她抱住,哭得撕心裂肺:“妈……妈……不要,我不要离开你……呜呜……” 陆潮生面露错愕,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知道林秀莲对自己早就失望透顶,可没想到,她宁愿让自己把孩子们卖了找个好归宿,也不愿相信自己了。 也是,如果自己没有重生,这或许是对孩子们是最好的出路了。 可偏偏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绝不会让悲剧上演,更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陆潮生扫视四周一圈,从桌上拿起儿子的笔和本子,唰唰的快速写了一页纸,接着签字咬破自己的手指摁下了一个血手印,这才递给了林秀莲。 “老婆,三天后,不,不用三天!两天后,如果你还还不上钱,你拿这份离婚协议我们去公社办离婚!我陆潮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和孩子们!” 陆潮生很清楚,他说再多也没意义。 他必须抓住每分每秒赚钱,只有赚到钱,才能渡过眼前的危机,弥补前世的遗憾! 如今虽然没到九十年代,他也没遇到前世的那位贵人,那些机遇还暂时也派不上用场。 可他这次重生,却不是没有依仗的。 前世为了苟活下去,他到处寻找续命的办法,砸了几个亿,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件宝贝! 陆潮生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青色葫芦吊坠…… 第2章 发财机会 这葫芦传说是上古仙人广成子所留,陆潮生前世砸重金从某个千年道观中运作出来的。 只可惜任凭他刀劈火炼、滴血认主都没反应。 他本已经认命,可就在他被拔掉氧气管,生机断绝时,眼前却出现了一片青光。 不仅带着他重生了! 还让他获得了传说中的修仙传承,青莲宝典! 不仅拥有炼气风水玄术,还有医卜符篆、御鬼驱邪之法,堪称博大精深,他哪怕只学会一项,也能飞黄腾达了! 虽然获得了修仙传承,可陆潮生却立刻去修炼,他要先解决摆在眼前的吃饭问题。 恰好,眼前就有个发财机会! 前世他被债主追债不久,就听说村西头王老细在黑沙沟的暗礁群发现了一窝野生鲍鱼。 那地方是村外一处偏僻的海湾,因海底布满黑色细沙得名。 不仅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据说底下还有暗流,村里的老渔民都不敢轻易靠近,说是吃人沟。 前世,王老细是个出了名的胆小鬼,在台风天躲进黑沙沟避风时,意外在一处隐蔽岩洞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野生鲍鱼。 那时候鲍鱼还不算是大众消费品,但在南方的大城市和外贸渠道里,价格已经炒得很高了。 王老细偷偷摸摸捞了一个多月,卖了几千块钱,盖了新房,娶了心仪的寡妇,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预备役。 直到有次他喝醉酒后,才把这个秘密捅了出来,但那时王老细早就赚够了第一桶金,跑去搞海鲜收购生意了。 陆潮生当时听说后,也跑去黑沙沟想捡个漏,却一无所获。 就因为这事,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王老细发现鲍鱼群,就是这个月的大潮汛期间,而且就在三天后! 他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林秀莲也遇到了台风! 前世,为了不让陆潮生卖女儿还赌债,林秀莲咬牙独自驾船出海打鱼,可她却没有王老细的好运气,葬身于大海,成了他前世最大的痛! “必须赶在王老细前面!” 陆潮生猛的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野生鲍鱼! 这在八十年代末,简直就是海里的黄金! 如果能把那批野生鲍鱼截胡,不仅能还请赌债,能给林秀莲一个惊喜,甚至……能为他未来下海经商之路赚到第一桶金。 他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要落山,再过两个小时,就是退潮的最低点,正是去黑沙沟的最佳时机。 看了眼拿着承诺书发呆的林秀莲, 陆潮生冲儿子叮嘱:“石头,你看好你妈和妹妹,爹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爹,你又要去赌钱吗?”石头立刻警惕起来。 陆潮生心里一痛,摇了摇头:“放心,爹不赌了。爹出去赚钱买肉,回来给你们包大肉包子吃!” 他转身进屋,翻出家里最结实的一个麻袋,又找了一把更长的铁钩。 黑沙沟的礁石缝隙多,铁钩比小铁铲好用。他还特意换上了那双虽然破但防滑性最好的胶鞋,又灌了一壶水塞进怀里。 出门时,他看到林秀莲抱着女儿,带着石头站在门口,看他的眼神复杂又担忧。 陆潮生一咬牙,挥了挥手:“在家等着,我这次不会在让你们失望了!” 黑沙沟离村子有五六里地,平时很少有人去。 陆潮生一路疾行,傍晚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得他脸颊发烫,却不敢停下脚步歇会。 他必须赶在退潮前到达,否则等潮水涨起来,暗礁被淹没,根本没法下脚。 远远的,他已经能看到那片黑沉沉的海湾了。 和村里其他地方的沙滩不同,这里的沙子是深褐色的,礁石犬牙交错,在夕阳的阴影下,像一个个漏出獠牙的猛兽。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黑沙沟,风声越响,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哗哗”作响,令人心悸。 他小心翼翼踩着湿滑的黑石滩往前走,礁石上长满了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前世他为了捡漏,专门来过一趟,知道王老细发现的鲍鱼群就藏在西侧那片最陡峭的岩壁下方,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岩洞,只有退潮时才能勉强露出洞口。 果然,在西侧岩壁下,陆潮生找到了那个半隐在水洼里的岩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匍匐进入,周围的礁石上,隐约能看到一些贝壳的痕迹。 就是这了! 陆潮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先趴在洞口观察了一下。 岩洞里很暗,只能听到海水滴落的声音,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是鲍鱼! 陆潮生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脱下外套塞进麻袋里,只穿着背心,匍匐着钻进了岩洞。 岩洞里比想象中宽敞,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天光,陆潮生看得真切。 洞壁上、岩石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灰褐色的鲍鱼! 大的有巴掌那么大,小的也有碗口粗,一个个吸附在岩石上,肉质饱满,看起来就充满了生命力。 陆潮生几乎要屏住呼吸。 前世王老细捞了一个多月才完事,看来这岩洞够深,藏的鲍鱼数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不敢耽搁,拿出铁钩,小心翼翼伸向一只最大的鲍鱼。 鲍鱼的吸附力极强,直接用手很难掰下来,用铁钩从边缘轻轻一撬,就能轻松取下来。 “啪嗒”一声,一只足有半斤重的鲍鱼掉落在麻袋里。 陆潮生的手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一只、两只、三只……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麻袋里的鲍鱼越来越多,很快就堆起了一小半。 岩洞深处更黑,他只能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往里面走。越往里,鲍鱼越大,数量也越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袋已经沉甸甸的,几乎要拖不动了。 陆潮生估摸着,至少有二三十斤! 潮水涨得比预想中快,岩洞深处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不敢再贪多。 他拖着麻袋,艰难的往洞口爬。 等到上了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潮水快将洞口淹没。 “今天卖不成了,先回家再说。” 他攥紧了鼓鼓囊囊的麻袋,心中满是激动。 黑沙沟的鲍鱼群比想象中还要多,岩壁深处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捞的,只要这几天抓紧,绝对能大赚一笔。 他把麻袋往肩上一扛,粗麻的边缘勒得皮肉生疼,却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来时的路因为涨潮变得更难走,好几次脚下打滑,都靠着多年赶海练出的本能稳住了身形。 等终于踏上村头的硬地时,陆潮生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背心,混着海风里的咸腥味,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那间破屋的院门口,立着两个瘦小的影子。 借着马灯的光,能看到林秀莲抱着茵茵,石头则紧紧挨着母亲的裤腿,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 听到脚步声,马灯猛的晃了一下,林秀莲抬起头,灯光正好照在她脸上满是警惕。 “老婆,是我……” 陆潮生的脚步顿了顿,喉结滚了滚。 前世这个嘶吼,他要么在赌场输光了钱,要么烂醉如泥躺在别人家的草垛上,哪见过这样等他回家的场景? “你去哪了?” 林秀莲目光落在他肩上的麻袋上,瞳孔缩了缩:“这袋子里装的什么?” 第3章 这东西能随便吃? 陆潮生没直接回答,先低头看了看石头。 小家伙刚才还绷着的背,此刻悄悄往林秀莲身后缩了缩,眼神里的怯意比早上更浓,像是怕他肩上的麻袋里藏了会咬人的东西。 “石头,吃饭了吗?”他尽量让语气放软。 石头没说话,只是把脸往林秀莲的衣角里埋得更深了。 陆潮生心里像被针扎了下,也没再追问,径直往院里走:“饿了吧?爹给你们弄点好东西吃。” 他把麻袋往灶台边一放,解开绳子,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鲍鱼。 青褐色的壳上还沾着黑沙,偶尔有几只还在微微蠕动,在马灯的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这是……” 林秀莲倒吸了口凉气,手里的马灯“哐当”一声磕在门框上,灯芯晃了晃,差点灭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只在镇上的供销社玻璃柜里见过晒干的鲍鱼,听说是给城里大干部补身体的,金贵得很。 陆潮生没理会她的震惊,转身找了口最大的铁锅,舀了半锅井水,直接抓了七八只中等大小的鲍鱼扔进去。 鲍鱼遇水,蠕动得更欢实了。 “你疯了?!” 林秀莲终于反应过来,几步冲过来想把鲍鱼捞出来:“这东西能随便吃?卖了能换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知道。”陆潮生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还带着海水的涩味:“但孩子得补补。” 他指了指石头胳膊上明显的营养不良的凹陷,又看向了李秀莲苍白的脸颊:“你也得补,茵茵才有奶水吃不是吗?” 林秀莲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眼前的陆潮生,还是那个会因为她没及时做饭就掀桌子的混球吗? 可他眼里的认真,又不像是装的。 “你从哪弄来的?” 她咬着牙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陆潮生,你老实说!是不是又去偷了?还是去抢了?这东西要是来路不正,被抓到了是要蹲大牢的!你想过我和孩子吗?我们跟着你受牵连,以后怎么在村里抬头?” 她越说越急,眼眶都红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发颤。 这些年,她被他的下三滥手段吓怕了,娶她时用的是泼脏水胁迫,欠赌债时动过卖女儿的念头,她实在不敢信,他能凭空弄来这么多金贵东西。 “我抓的。” 陆潮生掰开她的手,语气肯定:“黑沙沟捞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后世的词,赶紧咽了回去:“不信你看我手上的伤。” 他把被礁石划破的手背凑过去,几道血痕还沾着黑沙。林秀莲的目光扫过伤口,又落回麻袋里的鲍鱼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黑沙沟那地方,村里老人说底下有吃人的暗流,他怎么敢去? “还有一堆。” 陆潮生见她不信,干脆把麻袋往她面前挪了挪:“今天捞不完,明天再去。” 麻袋里的鲍鱼堆得冒了尖,至少有二三十斤的样子。 林秀莲看着那堆鲍鱼,又看了看灶台上已经开始冒热气的锅,心疼得脸都白了。 她粗略一算,就灶台上那几只,至少能换五十斤白面,够他们娘仨吃一个月了! “你……” 她想骂他败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年,她骂得还少吗?哪次有用? 陆潮生没再跟她争,转身去蹿火。 火光噼里啪啦的炸响,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些,也映出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林秀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团乱麻。 他今天太反常了,不打人,不骂脏话,还弄来这么多鲍鱼,甚至……主动做饭。 她攥紧衣角,事出反常必有妖。 水开了,鲍鱼的腥香混着水汽飘出来,不算浓郁,却带着种勾人的鲜。 陆潮生把火调小,又往锅里撒了把粗盐,这是家里仅有的调料。 他捞了三只最大的,用刀背撬开壳,把肥厚的鲍鱼肉取出来,切成小块,单独装在一个粗瓷碗里,剩下的连壳一起煮。 “好了,能吃了。” 他把碗筷摆到炕桌上,又去水缸边,把剩下的鲍鱼小心翼翼地倒进去。 水缸里的水是早上挑的井水,足够让这些鲍鱼活上两天。 “石头,过来吃。”他冲炕边的儿子招手。 石头的喉结不停滚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鲍鱼肉。 林秀莲咬着唇也没动静,望着灶台上那口还冒着热气的锅,眉头拧成了疙瘩。 往日有吃的,陆潮生都自己先吃独食,吃到剩下的汤汤水水才轮得到她们娘两。 陆潮生今个这么大方,哪怕胃里翻江倒海,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陆潮生看着这场景,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急不来,便端起碗,自己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鲍鱼肉带着韧劲,咸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没过多的调味,可却鲜的要命。 “挺鲜的。” 他含糊地说了句,见母子二人还是不动,索性大快朵颐起来,馋的石头忍不住拉了拉林秀莲的衣角:“娘……” 吃了个差不多一只,又喝了一大碗汤,陆潮生把碗往桌上一放:“你们不吃,我就倒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林秀莲压低的声音:“石头,吃吧,你爹……他今天没发疯。” 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到院外的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 海风卷着潮气吹过来,带着点凉意。 肚子里就吃个个半饱,但他没继续,要留给母子二人,也舍不得继续吃了,林秀莲说的没错,这玩意金贵,卖出去不知道能换多少粮食来。 而且他得好好想想,这袋鲍鱼该怎么处理。 按常理,直接卖给镇上的收购站最省事,可收购站的站长是村长的小舅子,而村长是王海他爹。 王海是谁? 王海人称海哥,仗着他老爹当土皇帝,他也当上了村霸,还私底下开了个赌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陆潮生欠的赌债,就是他的! 王海要是知道他拿出这么多鲍鱼,保不齐会被他们缠上,顺藤摸瓜找到黑沙沟的鲍鱼窝,那地方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的提款机,绝不能暴露。 去县城? 县城的供销社倒是正规,离得也不算太远,步行三个小时就能到。 而且,县城里有几家私人开的饭馆,最近正流行吃海鲜,给的价格肯定比收购站高。 最重要的是,县城离村子远,没人认识他,安全。 就去县城! 陆潮生打定主意,还得顺带在县城买些肉回来弄大肉包子,那是他对儿子的承诺。 屋里,炕桌上的鲍鱼已经被吃掉了大半。 林秀莲看着碗里剩下的几块鲍鱼肉,又看了看儿子满足的小脸。 她拿起筷子,手腕颤抖着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温热的肉滑进喉咙,那股鲜劲顺着食道往下走,她愣了愣,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多少年了,这个家,好像从没这样安静的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陆潮生靠在老槐树上,听着屋里收拾碗筷的动静,知道他们吃完了。 又等了一会,陆潮生才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屋里走。 推门的吱呀声刚落,就见炕上的林秀莲猛地回过头。 她刚脱下外面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蓝布肚兜,怀里抱着茵茵,正低头给孩子喂奶。 看到陆潮生进来,她猛地侧身将孩子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慌忙抓过身边的破棉袄往身上裹,后背紧紧抵住土墙,眼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惊恐。 林秀莲的声音发颤:“茵……茵茵……还没吃完奶,你等我会再来……” 第4章 卖鲍鱼 陆潮生的脚步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每次在外面鬼混回来,不管她累不累、怕不怕,只要自己高兴,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她稍有反抗,便是拳打脚踢,嘴里还骂着最难听的话。 “我……没……没别的意思。” 陆潮生喉结滚了滚,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无害:“你别误会,我拿床被子,外面睡。” 可他避开林秀莲的目光扫过炕上,只有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里面的棉絮都结了团,看着就硌得慌。 这个天,夜里海风凉,她们怎么受得了? 他心里一阵发酸,他才想起,家里早就穷得不成样了,哪还有别的被子。 “我走了。” 陆潮生没再停留,转身就往外走,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再吓着她们。 屋外的风又起来了,带着潮气往骨头缝里钻。 陆潮生索性拖了张渔网铺在地上,再找了几个麻袋盖在身上,蜷缩着靠在墙角。 渔网带着海水的腥气,麻袋硬邦邦的,硌得他后背生疼。可他却没觉得有多难熬,反而比前世躺在豪华别墅的大床上更踏实。 至少,这一世,他离她们很近。 夜里他醒了两回。 一回是听到茵茵哭,大概是饿了,林秀莲小声哄着,哼着不成调的渔歌, 另一回是被冷醒的,渔他迷迷糊糊的把麻袋拽紧了些,心里盘算着明天去县城,除了卖鲍鱼,还得买床新被子回来。 天还没亮,陆潮生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敢点灯,借着窗外的微光,把鲍鱼装进麻袋,又用绳子牢牢扎紧口,扛在肩上。 他要赶在天亮前出村去县城,避开村里人。 路过炕边时,他脚步顿了顿。 林秀莲和两个孩子睡得正香,茵茵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蹭着林秀莲的胳膊。 石头则侧躺着,小手还抓着母亲的衣角。 林秀莲的眉头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陆潮生伸手帮给她们拉了拉被子,盖严实了这才开门脚步放轻的出去。 随着门被带关上,原本闭眼的林秀莲缓缓睁眼。 虽然陆潮生看似改变了,可长久以往的痛苦生活,让她如何敢真的睡死过去,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 她慢慢爬起,从窗口看着陆潮生的背影,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口中喃喃:“陆潮生,不要让我失望啊……” 陆潮生并不知道林秀莲在偷偷注视自己,他一离开家后立刻脚步加快。 此时天还没大亮,头顶上都还有几颗星星。 他扛着麻袋,脚步轻快地往县城的方向走,海风迎面吹来让他浑身一哆嗦,可却觉得浑身是劲。 这三十斤鲍鱼,按县城饭馆的市价,就算不能卖一千,也能卖七八百。 这笔钱,足够买被子、买粮食,还能剩下不少,足够应付家里一阵子的开销了。 更重要的是,黑沙沟的鲍鱼还在,只要他抓紧时间,趁着还没人发现,不仅能还清堵在,还能攒下第一桶金。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攒够了钱,先把这破屋修一修,换个结实的屋顶,再给孩子们买新衣服,给林秀莲买块像样的布料做件新褂子。 前世她总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越想,脚步越急。 天色渐渐亮了。 路过镇上时,他特意绕了远路,避开人多的地方。 有早起赶海的渔民认出了他:“潮生?这大清早的,扛着啥呢?” “没啥。” 陆潮生笑着摆摆手,语气自然:“去县城看个亲戚,带点海货当礼物。” 对方没有再开口,可脸上却挂着嘲讽。 陆潮生这个赌棍可是个孤儿,哪来的亲戚,背上背的袋子,指不定是从哪顺手牵羊得来去卖的。 对方想什么陆潮生自然心知肚明,可他一点不想解释,对方误会更好,那他的鲍鱼生意更保险。 陆潮生赶到县城时,太阳已经当空照。 他走了足足二十多里路,肩膀已经被沉甸甸的麻袋磨得生疼,两腿发颤,可依旧干劲十足。 青灰色的城墙下,已经有早起的摊贩支起了摊子。 八十年代末的县城,已经有了些热闹的烟火气。 穿的确良衬衫的干部模样的人匆匆走过,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在早点摊前讨价还价,偶尔还有骑着永久牌自行车的年轻人叮铃铃”地碾过石板路。 陆潮生记得,前世县城里最火的两家馆子。 一家是国营的红旗饭店,另一家是私人开的聚鲜楼。 他扛着麻袋兜了个圈,特意路过红旗饭店。 看到红旗饭店门口的宣传招牌后,他想了想,按照不远处的聚鲜楼走去。 国营饭店规矩多,压价狠,但不拖欠钱。 聚鲜楼的老板是个南方人,据说专做海鲜生意,给的价格高,就是不知道收不收散户的货。 这大清早的,店里也没啥客人。 刚走到聚鲜楼门口,他就被服务员拦了下来:“来吃饭的吗?” “老板在吗?有新鲜海货。”陆潮生仿佛没看到他的轻视,将麻袋放了下来。 他故意没立刻解开绳结,只拍了拍袋子:“刚从海里捞的野生鲍鱼,鲜活得很。” 服务员皱皱眉:“不好意思,我们聚鲜楼有专门的海鲜供应渠道,不收散货,你去别家试试。” “啊……你们也不敢收?” 陆潮生瞥了眼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故意提高了声调:“可别人告诉我,我这大鲍鱼整个县城只有聚鲜楼和红旗饭店敢收来着,你们不敢收,那我只能去红旗饭店了。”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开口,里边就传出了声音。 “等会!什么叫我们不敢收?” 说话间,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便捏着佛珠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斜着眼看着地上的麻袋:“打开瞅瞅。” “老板先看看货。” 陆潮生笑着伸手解开绳结,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鲍鱼。 青褐色的壳上还沾着黑沙,最上面那只足有巴掌大,肉足边厚,被光线一照,能看到壳缘泛着圆润的光泽。 罗金荣不大的眼睛亮了下,但很快掩下去,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块一斤。” “二十?” 陆潮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板是在跟我开玩笑?” 第5章 赚钱了,大采购 “您瞧瞧我这品相。” 陆潮生抓起那只大鲍鱼,托在手心转了转:“黑沙沟深海里长的,三年才能长这么大,壳上没一点磕碰,肉厚得能透光。镇上收购站都给二十五,您这开价没诚意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镇上收购站肯定给不到二十五,但他注意到了对方刚才微表情。 他笃定这是个识货的。 这种极品鲍鱼在县城饭店里,一盘能卖上百块,二十块收赚大发了。 罗金荣胖脸上的肉抖了抖,捻佛珠的手停了:“小兄弟,你这就不懂行情了。现在县城里海鲜多,鲍鱼不算稀奇货,二十块不少了。” “不稀奇?” 陆潮生笑了:“我这可不是一般的鲍鱼。” 说话间,他指着鲍鱼壳内侧那圈细密的纹路:“您看这金线蚊,只有深海冷水域的鲍鱼才有,比暖水里的鲜十倍。您饭店要是用这货做招牌,客人能踏破门槛!” 他前世做海鲜批发时,各种海鲜如何分辨门清。 罗金荣的小算计被戳破,脸色一沉:“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一袋子至少三十斤,我全收了,放久了卖不完怎么办?死一只就得亏一只的钱,风险都在我这儿。” 他拍了拍麻袋:“最多二十五,再多我真吃不下。” 这话倒是实在。 八十年代没冷链,鲜活海货放不了两天,这么多鲍鱼要是砸在手里,谁都会肉疼。 可陆潮生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承认货好,只是怕囤货。 他站起身,慢悠悠的系上麻袋:“老板既然吃不下,那我就不耽误您功夫了。” 他故意往主街方向望了望:“听说街那头的红旗饭店最近在推海鲜席,天天满座,别说三十斤,就是五十斤他们也吃得下。” 红旗饭店是县城的国营老字号,靠着接待单位聚餐,生意火得很。 罗金荣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他跟红旗饭店明里暗里抢了不少生意,要是被他们收了这批好货,自己的生意就别想好了。 “哎,小兄弟别走啊!” 王罗金荣连忙拦住他,脸上挤出笑:“价钱好商量嘛!你说个数,合适我就收了。” 陆潮生心里有了底,他特意从红旗饭店门口绕,就是为了摸底。 在看到那个宣传招牌后,他就知道如何卖给聚鲜楼了。 现在见罗金荣急了,他翻到不急了:“我也不讹您,三十五一斤。这鲍鱼您留着做招牌菜,就算一盘卖八十,三十斤能出多少盘?老板是生意人,比我会算。” “三十五太高了!” 罗金荣脸都快绿了:“二十八,不能再多了!我这是小本生意啊!” “那我还是去红旗饭店吧。” 陆潮生扛起麻袋就走,脚步干脆利落,连头都没回。 他算准了罗金荣舍不得这好货,更怕落到竞争对手手里头。 “最多三十二一斤!我收了!” 果然,没走出三步,罗金荣就憋不住喊了一声。 陆潮生转过身,勾唇一笑:“成交!” 罗金荣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也没反悔,只是声音有些肉痛:“算你狠!称称多少斤!” 服务员拿来秤,还真被罗金荣看准了,三十斤零五两。 “给你凑整一千,小兄弟,以后有好货直接送来,我照单全收不会亏待你!” 到这一步了,罗金荣也懒得抠搜,直接豪爽的点了一叠大团结。 “鄙人罗金荣,这是我的名片。” 除了给钱,罗金荣还递过来了一张名片:“下次,可不能这么喊价了哦!” “只要老板实在,我自然先来您这儿。” 陆潮生握着一叠大团结和名片,含糊的回了句。 他知道,这县城里的门道多着呢,今天这一仗打赢了,以后再来卖货,腰杆才能更硬。 从聚鲜楼离开,陆潮生看了眼不远处的红旗饭店。 他心里盘算着,后面还是得多找几个下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然,等罗金荣摸清他的底细,就是他吃亏的时候了。 不过来县城,真是来对了。 要是卖给镇上的收购站,最多卖个十五块,虽然走了二十多里路,可赚的何止一倍啊! 兜里揣着一叠大团结,他没急着往回赶,而是先拐进了街角的供销社。 这地方是县城里物资最齐全的所在,玻璃柜台里摆着从布料到日用品的各色物件,柜台后的售货员穿着灰蓝色的的确良褂子,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同志,要床新棉被。” 陆潮生走到布匹区,指着柜台最上层叠得整齐的棉被说。 那棉被是新弹的,白棉布面,边角缝着细密的针脚,看着就暖和。 售货员抬眼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肩上还沾着点海沙,却语气干脆,便起身取下棉被:“三十五块一床,要哪种花色?” “就这个白的,耐脏。” 陆潮生没挑拣,又指了指旁边的面粉袋:“再来十斤面粉,要一等粉。” 一等粉比普通面粉白,做包子馒头更松软,孩子们肯定爱吃。 付完钱,售货员用粗麻绳把棉被和面粉捆好,递到他手里。 陆潮生接过来,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好货。 以前家里的棉被是林秀莲陪嫁时带来的,用了五六年,棉絮都结了团,冬天盖着漏风,这下终于能让娘仨睡个暖和觉了。 从供销社出来,他又往肉铺走。 肉铺门口挂着半扇猪肉,油亮亮的,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掌柜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正拿着刀给客人割肉。 “掌柜的,要五斤五花肉,肥点的。” 陆潮生往柜台前一站,声音洪亮。 这年头,肥肉比瘦肉金贵,熬出油能炒菜,剁成馅做包子更是香得能馋哭孩子。 他答应了石头要吃大肉包子,自然不能食言。 络腮胡掌柜愣了愣,手里的刀顿了顿:“五斤?小伙子,你确定?” 这年头普通人买肉,大多是几两几两地割,五斤肉可是笔不小的开销,足够一家子吃好一阵了。 “确定,多割点肥的。” 陆潮生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钱。 掌柜的见状,也不再多问,拿起刀在半扇猪身上比划了两下:“唰唰”几刀就割下一大块五花肉,放在秤上称了称:“正好五斤二两,算你五斤的钱,一共八块五。” 付了钱,陆潮生接过用荷叶包好的五花肉,油香混着荷叶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前世他山珍海味吃遍了,却没觉得哪样比这刚割的五花肉更勾人。 拎着棉被、面粉和五花肉,陆潮生还觉得不够。他又绕到街角的杂货铺,买了两包白砂糖、一小袋酵母粉,甚至还奢侈地买了半块肥皂。 家里的肥皂早就用完了,林秀莲一直用草木灰洗衣服,手糙得让人心疼。 东西太多,不好拿,陆潮生看到路边有个被人丢弃的破麻袋,捡起来抖了抖灰尘,把棉被、面粉和杂货一股脑塞进去,只把五花肉拎在手上。 这样一来,从外表看,他就像个刚从镇上赶集回来的普通渔民,不会引人注意。 财不外露的道理,他前世吃了太多亏,这辈子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陆潮生扛着破麻袋,打道回村! 第6章 吃大肉包子 陆潮生扛着破麻袋走在回村的路上,肩上的酸痛还在,可他却觉得浑身是劲。 这鲍鱼挣来的钱,哪里只是几张票子? 那是他重新做人的底气! 以前他不做人,把林秀莲的心伤透,如今他要一点点弥补,让她相信,他陆潮生真的改邪归正了。 路上,他遇到个拖拉机搭了个顺风车,省了好一截路。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老槐树下,正是石头。 小家伙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正低着头玩泥巴。 看到陆潮生,他眼睛瞬间亮了亮,却又很快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会扑上来,只怯生生的站在原地。 陆潮生心里一软,加快脚步走过去,把五花肉举到他面前:“石头,看爹给你带什么了?” 石头抬起头,目光落在荷叶包上,鼻子动了动,小声问:“是……肉吗?” “对,五花肉!”陆潮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家爹给你做大肉包子,让你吃个够!” 石头的眼睛更亮了,却还是没敢伸手,只小声说:“娘还在海边补渔网。” “走,咱们先回家,等你娘回来,包子正好熟。” 陆潮生拉起他的小手,石头的手又瘦又小,指节都泛着青,他忍不住握紧了些:“以后爹天天让你吃肉。” 石头没说话,却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小脚步也加快了些。 回到家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陆潮生把破麻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新棉被放在炕边,面粉袋靠在灶台旁,肥皂和糖放在桌角,最后把五花肉放在案板上。 石头站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特别是那块案板上的五花肉,更是馋得哈喇子直流。 刚收拾完,就听到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林秀莲扛着渔网回来了。 她身上还沾着海水,头发被海风刮得有些乱,看到院子里的东西,脚步猛地顿住,申请呆滞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林秀莲放下渔网,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走过去,先是摸了摸新棉被,又看了看案板上的五花肉,最后目光落在桌角的肥皂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这些年,家里穷得叮当响。 别说新棉被和五花肉,就连一块肥皂都是稀罕物。 “哪来的,当然是卖鲍鱼换回来的!” 陆潮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数了八百块出来,递到她面前:“这钱你拿着,以后你主内,我主外,家里的开销你说了算。” 林秀莲看着那沓用橡皮筋捆着的“大团结”,手指都在发抖。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更别说让她保管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摇头说:“这么多钱,我不能要……要不,先把你欠的赌债还了吧?” 她心里始终记着那笔赌债,不把钱还了,她心里不踏实。 “不急。” 陆潮生把钱塞进她手里,语气肯定:“还剩两天,不差这一会,我今天能赚一千,明天照样能赚,钱的事你不用愁。” 林秀莲捏着那沓钱,指尖传来钞票粗糙的质感,心乱如麻。 她抬头看着陆潮生,见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戾气,眼神也很认真,不像是在骗她。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没底。 这个男人前几天还在逼着她出海挣钱,还在跟人赌钱,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小声问:“你……你真的不赌了?” “不赌了。” 陆潮生点头,拿起案板上的五花肉:“我去做包子,你歇会儿。” 他转身走向灶台,开始忙活起来。 先把五花肉放在温水里洗干净,然后切成小块,再用刀细细剁碎。 刀刃撞击案板的“咚咚”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林秀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走到炕边,摸了摸新棉被,又看了看桌角的面粉和糖,最后把那八百块钱小心翼翼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用布条缠了两圈。 她不知道陆潮生说的是真是假,可这些东西和钱,都是实实在在的。 陆潮生将肥瘦分开剁成肉馅,又拿过招呼石头拔来的葱切了点葱花。 接着先将肥肉馅煸炒出油,随后和瘦肉馅放一块,撒上葱花,加入盐搅合到一起。 馅料准备好,他刚才发好的面也差不多了。 陆潮生揉面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面团在他手里慢慢变得光滑有弹性。 林秀莲走过去,想帮忙,却被他拦住了:“你坐着歇会儿,我来就行。” 她只好在炕边坐下,看着陆潮生忙碌的身影。 他系着她平时用的旧围裙,围裙太小,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可他却毫不在意,一边包包子,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石头趴在炕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板上的包子,小声问:“娘,包子什么时候能吃呀?” 林秀莲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快了,等你爹把包子放进锅里蒸。” 没过多久,第一锅包子就蒸好了。 陆潮生掀开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肉香味更是浓得化不开。 包子一个个胖乎乎的,白嫩嫩的,看着就好吃。 他拿出两个最大的,递给石头和林秀莲:“快吃,还热乎着呢。” 石头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肥肉的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也顾不上擦,含糊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林秀莲拿着包子,却没立刻吃。 她看着石头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陆潮生,心里百感交集。 这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吃陆潮生做的饭,还是这么香的肉包子。 她咬了一口,肉汁在嘴里散开,暖乎乎的,一直暖到心里。 陆潮生看着她们吃得香,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他特意选了肥肉多的五花肉,就是知道这年头肥肉香,做成肉包子更是油珠子多。 肉香味飘得很远,隔壁的胖大婶正在院子里喂鸡,闻到香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儿子二蛋趴在院墙上,指着陆潮生家的方向,大声说:“娘,是石头家传来的香味,好像是肉!” 胖大婶瞪了他一眼:“你想肉想疯了?就陆潮生那混球,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能买肉?肯定是你闻错了。” 她才不信陆潮生能买得起肉。 这些年,陆潮生好吃懒做,赌钱输了就逼老婆出海,村里人谁不知道? 别说肉了,恐怕连白面都吃不起。 二蛋却坚持说:“就是肉香味,我没闻错!和我们过年吃的一抹异样!” 胖大婶没再理他,心里却犯了嘀咕。 因为,她也味道了那股子肉香味。 难道陆潮生真的发了什么横财? 第7章 洗髓伐骨,脱胎换骨 吃完饭,陆潮生收拾好碗筷,对林秀莲说:“我再去海边看看,晚点回来。” 林秀莲看着他,想说让他别去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还摸不透陆潮生的心思,只能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陆潮生笑了笑,转身出门。 他没说的是,他要去黑沙沟,继续捞些鲍鱼。 这笔横财,必须尽快变现,不然一旦等被人察觉过味,就晚了。 他之所以不急着还债,就是这理。 要是他一下拿出那么大笔钱,傻子都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所以,还债这事越晚越保险。 走到海边时,他却发现,潮水还没彻底褪去。 估摸着还需要两三个小时,他索性看了一圈四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了一块礁石上。 他要试试,修炼那部青莲宝典。 这年头虽然发财很重要,可实力也很重要。 没有实力,有钱也会被人盯上。 就算有个亿万身家,指不定哪天也要为别人做嫁衣。 要是真能修成仙,哼哼! 他闭上眼睛,按照《青莲宝典》的口诀,慢慢调整呼吸。 海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腥味,一丝丝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鼻尖进入体内,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天赋异禀,功法只是运转了三十六个周天后,他居然入门了! 等到他再次睁眼,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过,浑身有使不上的劲。 他站起身,浑身谷歌嘎嘣作响。 随意往远处的沙滩望了一眼,他却发现不仅能看清浪潮退去后留下的水痕,连沙坑里正吐着泡泡的蛏子,那半露在沙外的软足都看得真切,甚至能数清某只小螃蟹横着爬过的细沙轨迹。 “这功法……竟还有这用处。” 陆潮生低声自语,眼里满是惊喜。 就凭这双眼睛,他以后赶海找海货,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不过很快,他就闻到一股恶臭。 陆潮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黑色的泥垢,臭味由此而来。 “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洗髓伐骨吧?” 适应了下身子,陆潮生能肯定自己真是变了,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不过他来不及去尝试,一经发现潮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正是捞鲍鱼的好时候。 他拎着麻袋、握着铁钩,快步往黑沙沟的岩洞走去。 礁石上的水还没干,踩上去滑溜溜的,可他脚步却稳得很。 到了岩洞前,他弯腰钻进去,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一看,岩壁上的鲍鱼还像昨天那样密密麻麻,青褐色的壳在暗处泛着温润的光。 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小心翼翼试探,铁钩一伸、一撬,动作又快又准,一只半斤重的鲍鱼就掉进麻袋里。 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熟练,还是体质变强后力气更足,往日里撬鲍鱼要费不少劲的铁钩,如今用起来格外轻松。 他左右手交替,铁钩在礁石缝隙里穿梭,鲍鱼接连不断地落进麻袋,没半个时辰,麻袋就鼓了起来,沉甸甸的坠着。 陆潮生掂了掂麻袋,估摸着至少有五十斤,比昨天还多了二十斤。 他还想再捞些,可麻袋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再装就要撑破了。 “罢了,明天再来。” 他拍了拍麻袋上的海沙,恋恋不舍看了眼岩洞里剩下的鲍鱼,转身往洞外走。 扛着麻袋上岸时,陆潮生忽然愣了愣。 昨天三十斤的鲍鱼扛在肩上,压得他肩膀生疼,今天五十斤的重量,竟觉得轻飘飘的。 他试着晃了晃肩膀,麻袋依旧稳稳地贴在背上。 “看来,我还真是脱胎换骨了。” 陆潮生心里暗喜,脚步更快了。 有这体质,以后赶海、扛货都不用愁,多捞些海货也能轻松扛回家。 回到家时,林秀莲正坐在灶台前烧火,看到他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进来,立刻站起身。 她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麻袋,又惊又疑:“怎么又这么多?你……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她还是不放心。 昨天的鲍鱼已经够让她震惊了,今天居然更多。 村里谁不知道黑沙沟危险,哪有人能天天从那里捞这么多鲍鱼? 陆潮生把麻袋放在地上,解开绳结,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鲍鱼,笑着说:“你听过村里有人能天天搞到这么多鲍鱼吗?” 林秀莲摇了摇头。 别说天天,就是偶尔捞到一两只,都能在村里炫耀好几天。 “现在有了。”陆潮生指着麻袋里的鲍鱼,语气认真:“就是你的丈夫我。秀莲,相信我,以后我会带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让你出海受风,再也不用让孩子们吃不上肉!” 他的眼神太真诚,语气太笃定。 林秀莲看着他,心里那点怀疑忽然就松了些。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我知道了。你累了吧?我去给你热包子。” 陆潮生笑了笑,没再多说。 他知道,信任不是一天两天能建立的,慢慢来就好。 一如昨天,将鲍鱼放好,他这才上桌吃饭。 吃完饭,他懂事的先离开屋子,留给了母子三人。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陆潮生就揣着林秀莲剩下的肉包子,扛着鲍鱼往县城走。 这次他没打算去红旗饭店。 聚鲜楼的罗金荣虽然上次想压价,但至少是个熟人,先稳住这个渠道,再慢慢找其他下家,才是稳妥的做法。 到了聚鲜楼,罗金荣正站在柜台前算账。 看到他扛着麻袋进来,他眼前一亮,立刻笑着迎上来:“陆兄弟,你这是又捞到货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人把鲍鱼倒出来称重。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一斤。 这么大的量,哪怕是他也有些咋舌。 “还是按上次的价,三十二块一斤,怎么样?”罗金荣笑着说,眼底却藏着点试探。 “行。”陆潮生没讨价还价。 他知道罗金荣靠这些鲍鱼赚了不少,给这个价也不算亏,而且他还有别的打算。 罗金荣见他爽快,心里更好奇了,一边点钱一边问:“陆兄弟,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跟我一起吃点?” 陆潮生正想探探罗金荣的口风,便顺着他的话点头:“那就麻烦罗老板了。” 第8章 挖墙脚来了 两人坐在聚鲜楼的小包间里,伙计很快端上了粥、包子和一碟咸菜。 罗金荣喝了口粥,像似不经意的问:“陆兄弟,你这鲍鱼真是自家赶海捞的?我在县城做了这么多年海鲜生意,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鲍鱼,而且天天都有这么多。” 陆潮生夹了个包子,慢慢嚼着:“罗老板,咱们做买卖,货好、价公道就行,您说是吧?” 罗金荣见他不正面回答,又追问:“我就是好奇,你这鲍鱼到底是从哪捞的?要是有好地方,咱们也可以合作,一个人可比不上一帮子人捞的量啊!” 陆潮生放下筷子,看着罗金荣,忽然笑了:“罗老板,您在县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您的发财路子,会随便告诉别人吗?” 罗金荣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咳了咳:“陆兄弟这话说的……” “这鲍鱼的来路,就是我的发财路子,跟您的路子一样,不能随便说。” 陆潮生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您放心,只要咱们合作愉快,我的货只会给您留着,不会断。” 罗金荣这才明白,陆潮生是不想透露鲍鱼的来源。 他想了想,也不再追问。 只要有稳定的好货,管他从哪来的? 他举起粥碗,笑着说:“陆兄弟说得对!是我多嘴了。以后咱们就长期合作,我保证给你的价,比其他地方都高!” “那我先谢过罗老板了。” 陆潮生也举起粥碗,跟他碰了碰。 吃完饭,陆潮生拿着罗金荣结的钱离开聚鲜楼。 他正准备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的确良衬衫、烫着卷发的女人朝他走过来。 女人三十岁左右,脸上画着淡淡的妆,身材凹凸有致,走起路来散发着诱人的风韵。 饶是陆潮生前世也见不少的极品熟妇,依旧被她晃了下眼。 “这位想必就是陆先生吧?” 女人走到他面前,笑着伸出手,指尖涂着浅红色的指甲油:“我是红旗饭店的陈云锦,想跟你谈笔生意。” 陆潮生愣了愣。 红旗饭店的老板? 没想到居然是个漂亮女人。 他伸手跟她握了握,指尖触到她柔软的掌心,很快收回手,笑道:“陈老板,找我有事?” “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陈云锦指了指旁边的茶馆。 她常年跟政企单位打交道,身上自带一股利落的劲儿。 陆潮生倒也没拒绝,伸手不打笑脸人。 两人坐在茶馆里,伙计端上两杯茉莉花茶,茶香袅袅。 陈云锦没绕弯子,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菜单,摊开在桌上:“陆先生,昨天聚鲜楼推出的‘鲍汁扒鲍鱼’,一道菜卖八十八块,一天就卖了二十多份,这事你知道吧?” 陆潮生扫了眼菜单,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那道菜用的鲍鱼,就是你供给罗金荣的。” 陈云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我让后厨尝了,肉质紧实,鲜度足,是市面上少有的好货。罗金荣靠这道菜,昨天抢走了我三家单位的招待单。我这红旗饭店,还从没被人这么压过。” 她抬眼看向陆潮生:“陆先生,以后你的鲍鱼,能不能分我一半?罗金荣给你价上面,每斤多五块。而且我红旗饭店每天要接待十几桌客人,你的货我能全吃下,不用担心囤货。付款也痛快,当天结,不拖欠。” 陆潮生心里一动。 每斤多五块,四十斤就能多赚两百块,而且红旗饭店是国营单位,比罗金荣的私营馆子更稳当。 但他没立刻答应,而是笑着说:“陈老板,我跟罗老板已经说好了长期合作,突然断他的货,不太地道。” “我懂规矩。” 陈云锦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潮生。 “你不用断他的货,有多余的先给我就行。要是哪天觉得罗金荣给的价不合适,随时打我电话。” 陆潮生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烫金的纹路,心里有了主意。 有两个下家互相制衡,以后就能拿到更高的价。 他把名片塞进贴身的口袋,笑着说:“多谢陈老板抬举,我会考虑的。不过,我也给你透个底,我这鲍鱼,恐怕没法长期供应。” 陈云锦愣了下:“什么意思?” “这鲍鱼不是我养殖的,我只是碰巧运气好发现了块好地方,等捞完这一波,估计就要等明年了。” 陆潮生直接透了底:“你懂我的意思吧?” 陈云锦眉头先是一皱,随即便松开了:“明白。” 这个说是坏消息,其实也是好消息。 罗金荣靠这个,压不了她太久。 陆潮生盯着她的神色变化,忽然话锋一转:“没了这鲍鱼,如果我有类似的海鲜,陈老板还要吗?” “别的?” 陈云锦有些意外的盯着陆潮生看了一眼,随即直接开口道:“只要货好,我都收。价格也永远比别人高五块。” “爽快,有陈老板这句话,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潮生心中一喜,随即笃定道。 陈云锦眸底闪过一抹惊讶,她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却莫名产生了个感觉。 眼前这年轻人,似乎真能拿得出好货来! 不过她也没久呆,拎起手提包站起身:“我还有个招待会要去,就不耽误你了。期待咱们有机会能合作。” 送走陈云锦,陆潮生也没继续喝茶,径直往肉铺走。 他没忘了林秀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奶水少的事。 他打算买两只猪蹄,给林秀莲下奶补补。 肉铺前围着不少人,陆潮生挤进去:“同志,要两只猪蹄,选带筋多的。” 络腮胡大汉看到他,有些意外。 这小子,昨天不是刚切了五斤五花肉吗?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也没多问,从挂钩上取下两只油亮亮的猪蹄,放在秤上称了称:“两只一共三斤七两,卖的两块一,你给七块七就行。” “这五花漂亮,给我割两斤!” 陆潮生没急着接猪蹄,而是指了指旁边层次分明的五花。 猪蹄给王秀莲,五花他打算给石头搞个红烧肉。 之后他爽快地付了钱,把猪蹄一起拎着,心里盘算着再买点黄豆,回去一起炖肯定香喷了。 接着他又去了供销社,给林秀莲扯了块浅蓝色的确良布做衣服,称了两斤红糖和一些调料品。 红糖可以煮个红糖醪糟鸡蛋,至于调味品,单纯是他前世习惯了。 现在只放点盐,他觉得太清淡。 陆潮生刚走进村,就见自家院门口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一道粗哑的吼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陆潮生人死哪去了?该不会是知道要还债,卷着铺盖跑路了吧!” 第9章 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声音陆潮生熟啊! 是村里的无赖王大彪,王海手下的狗腿子。 前世就是这王八蛋,一次次上门催债,最后还帮着王海把林秀莲逼上了绝路。 陆潮生眼底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拎着东西的手紧了紧。 他没喊人,径直走到人群边,对着挡在前面的胖大婶沉声道:“让让。” 胖大婶正踮着脚往院里瞅,被他冷不丁一开口,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几颗。 她回头见是陆潮生,脸上堆起假笑,却没挪步:“哟,潮生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王大彪他们在里面等着呢……” “让开。” 陆潮生没跟她废话,一把将她扒拉开,跨步走进院子,将东西放在墙角,目光扫过院里脸色更沉了。 只见林秀莲抱着丫丫,把石头护在身后,身子微微发颤。 三个面带不善的男人正堵在她面前。 为首的王大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的确良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着,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上。 “他要是敢跑路,可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王大彪见林秀莲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满是威胁:“今天这钱要是拿不出来,你,还有你这院子,以及你家这俩娃……” “哟,这不是彪哥吗?” 陆潮生上前一步,将林秀莲母子挡在身后,皮笑肉不笑道:“咱们不是说好的三天后吗?彪哥怎么这么早就来堵门了?是怕我还不上,还是急着替海哥收利息啊?” 王大彪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愣了一下。 随即嗤笑一声:“放屁!谁说的三天后?老子当初说的是只给你三天时间,今天,正好是第三天!你别跟老子玩文字游戏!” 他说着,目光越过陆潮生,色眯眯地扫了林秀莲一眼:“姓陆的,老子今天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九百七十一块,你今天肯定是拿不出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海哥说了,你要是还不上钱,就让你老婆去他那的水产加工厂工作抵债,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给你家娃买两斤糖,多好的事啊!” 这话一出,林秀莲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王海的水产加工厂是什么地方。 说着水产加工产,其实就是王海的赌窝,去那就是跳火坑。 陆潮生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 他本来娶了林秀莲后,已经戒了赌,想着好好过日子。 可身为村花的王秀莲,同样被王海盯上了。 只不过被他抢先一步截胡了,所以才故意设局,让他染上赌瘾。 还让王大彪一次次上门催债,最后逼得林秀莲不得不出海赶夜海,结果遇上风暴,连尸首都没找着。 后来他发了财,成了亿万富翁,第一件事就是想回来找王海和王大彪报仇。 却没想到,那父子俩早就因为走私和放高利贷,被官方一网打尽,判了重刑,让他连泄愤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仅要护住林秀莲和孩子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还要让王海和王大彪,把欠他的,一点一点都还回来! “海哥倒是好心。” 陆潮生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不过我老婆要在家带娃,怕是去不了。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就不劳彪哥和海哥费心了。” “你自己解决?” 王大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陆潮生的鼻子笑:“你一个游手好闲的赌鬼,除了会跟你老婆要钱,还会干什么?今天这钱你要是拿不出来,要么让你老婆去抵债,要么……”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让你家娃跟我走,我去跟海哥说说,说不定还能给你减点利息。” “你敢!” 陆潮生猛地往前一步。 他眼神里的狠厉让王大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王大彪这才想起,陆潮生以前也是个能打的,只是后来赌疯了,才变得没了锐气。 院门外的看热闹的人也炸开了锅,议论声越来越大。 胖大婶捡起掉在地上的瓜子,一边嗑一边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啧啧,人家王大彪说的也没错啊,九百多块可不是小数目。我听说城里工人一个月才三四十块,咱们乡下人一年都攒不下这么多,陆潮生这个游手好闲的货,这辈子都别想赚那么多钱!” “就是啊,以前他还赌钱,把家里的东西都快输光了,现在哪来的钱还债?” “我看啊,他老婆要是真去了王海的加工厂,怕是……” …… 可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前头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冷嘶。 “好家伙,这么多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潮生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大团结。 他没理会众人的震惊,走到王大彪面前,将钱往掌心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 “九百七十一块,是吧?” 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然后解开橡皮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张一张数了起来:“一、二、三……” 大团结翻飞的声音格外清晰。 每数一张,王大彪的眼睛就瞪圆一分,脸上的嚣张渐渐变成了错愕,最后彻底成了见鬼似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陆潮生数到第九十八张,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可是九百七十块! 别说陆潮生一个游手好闲的赌鬼,就是村里最富裕的张屠户,也得攒个一年半载才能有这么多积蓄! 陆潮生数钱的手顿了顿,抬眼瞥了他一眼:“天上掉下来的呗。”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别人说这话,没人信。 可陆潮生说这话,他们信啊! 不然,这么多钱陆潮生从哪里搞来的? 王大彪虽然心中也狐疑,可看着那沓实实在在的钱,又不敢多问。 管他钱是哪来的。 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他连忙伸出手:“钱……钱给我,我这就走!” “急什么?” 陆潮生却猛地把钱收了回来,眼神冷了下来:“借条呢?你不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条的规矩?” 第10章 红烧肉! 王大彪脸上的肉抽了抽,显然没料到他会要借条。 他磨蹭了半天,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借款金额和陆潮生的名字,还按了个模糊的手印。 “喏,借条在这!” 陆潮生接过借条,仔细看了看,确认没错,才把数好的钱递过去。 可刚递到一半,他又停住了:“等等,我这里一共是九百八十块,你得找我九块。” 王大彪接过钱的手僵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 他刚才光顾着震惊,忘了陆潮生拿的是整沓钱。 他先是掏了左边裤兜,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 两张五毛、三张一毛。 接着,他又翻了右边裤兜,掏出一枚磨得发亮的一元硬币和两张卷边的五角纸币,凑了两块。 最后连衬衫内袋都掏得翻了出来,才找出一张揉得边角起毛的五元纸币,手心攥着这些零碎钱,额角已经冒了汗。 把钱摊在掌心归拢,王大彪指尖沾了点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 一块三加两块加五块,总共才八块三。 还差七毛才能凑够九块。 “这……这咋还差七毛?”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两个小弟,手忙脚乱地挥了挥:“你们俩!身上有钱没?不管是票子还是硬币,赶紧凑凑,就差七毛!” 两个小弟也慌了。 你翻翻,我翻翻,最后还是瘦高个从兜里摸出来了七毛:“彪哥,我就剩这个了,昨天买烟把零钱都花光了……” 王大彪尴尬的赶紧接过来,和自己的八块三凑在一起,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潮生兄弟,让你等久了!这九块零钱一分不少,你点点!” 陆潮生接过钱,没急着数,嘴角勾了勾:“彪哥倒是会凑钱。” 他把钱揣好,直接当着众人,将那张欠条撕成了碎片。 “不过下次再上门催债,记得提前带够零钱,不然今天这种事再出现,怕是连海哥都觉得没面子吧?” 王大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反驳,只能干笑着点头:“是是是,潮生兄弟说得对,下次我一定注意!” 他捏着手里的九百七十一块钱,只觉得这钱烫得慌,带着两个小弟灰溜溜挤出了人群,连头都没敢回。 王大彪一走,围着的人群瞬间涌了上来,眼神里满是好奇和羡慕。 胖大婶跑得最快,一把拉住陆潮生的胳膊,瓜子壳都忘了吐:“潮生!你刚才说钱是天上掉的,肯定是骗王大彪的吧?你是不是真捡到钱了?在哪捡的?”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潮生,你跟我们说说,这么多钱到底是哪来的?” “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带带我们啊!” 陆潮生看着眼前这群人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 他脸上却摆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什么捡钱啊,我哪有那好运气?是我有个远房表哥,前几年去深圳做买卖,发了点财,我昨天去县城找他借的。” 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你们也知道,我以前欠了不少债,这次要是再不还,王大彪肯定要逼秀莲去王海的厂子,我也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找表哥开口的。” 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钱的来源,又博了点同情,还堵住了众人追问发财路子的嘴。 毕竟是借亲戚的钱,总不能再追问亲戚的生意吧? 果然,众人一听是借的钱,眼里的火热顿时淡了些。 胖大婶还想再问什么,陆潮生招呼着赶人,把院门关上后,他才拎起墙角的猪蹄和布料,对林秀莲说:“秀莲,咱们进屋,我给你炖猪蹄!” 这话刚落,旁边的石头眼睛一下亮了。 他小跑到陆潮生身边,仰着满是期待的小脸:“爹,我们今天又吃肉呀?” 昨天的肉包子还在嘴里留着香,他做梦都忘不掉。 陆潮生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不仅是今天,咱们以后天天都能吃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猪蹄是给你娘炖的,今天爹给你搞个红烧肉,让你尝尝鲜。” “红烧肉!” 石头眼睛瞪得更大了,口水差点没忍住流下来。 他以前只听隔壁二蛋吹过,说二蛋他爹过年时买了一斤五花肉,炖得油亮亮的,一口下去能香到骨子里。 当时他只能趴在院墙上偷偷闻闻,连肉末都没见过。 如今自己也能吃上红烧肉,他激动得原地蹦了两下,又赶紧跑去拉林秀莲的衣角:“娘,娘,爹要做红烧肉啦!” 林秀莲看着儿子雀跃的模样,又看向陆潮生手里的猪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她迟疑着问:“这猪蹄……是给我炖的?” 自从生了茵茵,她身子一直虚,却从没敢想过能吃上猪蹄这么金贵的东西,更没想到陆潮生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当然是给你炖的。” 陆潮生把布料递到她手里,语气自然:“你不吃点好的补补,茵茵哪有足够的奶水?咱们娘俩都得靠你呢。这布料,你拿去做两件衣服。” 这话像一股暖流,一下流进了林秀莲心里,让她原本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布料,又看了看陆潮生去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家好像真的要不一样了。 进屋后,陆潮生手脚麻利的处理猪蹄。 先用温水泡去血水,再用刀刮净猪皮上的细毛,然后切成大块,冷水下锅焯去浮沫。 另一边则把五花肉切成方块,准备做红烧肉。 厨房里很快飘起了肉香,茵茵在炕上睡得安稳,石头趴在灶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肉,时不时咽一口口水。 开饭时,桌上摆着一大碗黄豆猪蹄汤、一盘油亮亮的红烧肉,还有一碟清炒野菜。 石头迫不及待夹了一块红烧肉,吹了吹就塞进嘴里,肥油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也顾不上擦,含糊的说:“爹,好吃!太好吃了!” 林秀莲喝着鲜美的猪蹄汤,看着丈夫和儿子吃得香甜,心里满是踏实。 陆潮生一边给她夹猪蹄,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大团结,递到她面前:“秀莲,今天鲍鱼卖了一千六百多,还了九百七十一的债,剩下六百多,这五百你拿着,和昨天一样,以后家里买米买面、给孩子添衣裳,都从这里面拿,不用省着。” 林秀莲看着手里的大团结,手都有些发颤。 她又抬头看向陆潮生:“你……你兜里还剩多少?你昨天才给我八百,别都给我了,你在外头跑也得带点钱。” “放心,我兜里还有三百多。” 陆潮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昨天卖鲍鱼剩下的钱还没花完,加上今天剩下的,足够我用了。” 他看着林秀莲把钱一张张叠好,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布兜里,眼里满是温柔。 林秀莲叠钱的手一顿,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你老看着我干啥?” “就喜欢看你数钱的样子。” 陆潮生笑得坦诚:“以前是我混账,让你跟着我受苦,以后我要让你天天都有数钱的好日子过。” 林秀莲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继续叠钱,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着。 这顿饭,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吃得最香、最踏实的一顿。 吃完饭,林秀莲收拾碗筷,陆潮生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海边捞鲍鱼。 他靠在门框上,望着院外的小路,心里盘算着。 中午还债时,那么多人看着他拿出上千块,肯定有人会盯上他。 现在去黑沙沟捞鲍鱼,保不齐会被人跟着。 要是暴露了那片鲍鱼群,以后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第11章 老天开眼了? “我出去溜达一圈,晚点回来。” 陆潮生跟林秀莲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刚走到村口,就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潮生,听说你在城里有个有钱表哥啊?真是有福气!” “潮生,下次要是去城里,能不能帮我问问你表哥,还缺不缺伙计?” …… 陆潮生一一笑着应着,心里却清楚,这些人的热情到底是为啥了。 他一边含糊不清的附和着,一边慢慢往村东头走。 村东头靠海,住着不少以捕鱼为生的人家,这会儿正是渔民补网的时辰。 远远就能看到有人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梭子穿梭在渔网间。 走到最东头的一户人家门口,陆潮生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中年人正蹲在地上缝补渔网。 那人身材魁梧,皮肤晒得黝黑,手指粗糙得布满老茧,却透着一股憨厚老实的劲儿。 陆潮生记得,这人和他爹是发小,小时候还常带着他去海边摸鱼,后来他爹走了,两人就渐渐疏远了。 更重要的是,前世他偶然听说,罗勇在半年后靠着打捞大黄鱼赚了一大笔钱,成了村里新的万元户。 大黄鱼谁都能打到,但能靠这个当上万元户,只能说明罗勇知道哪片海域有密集的大黄鱼群,这才是真正的秘密。 陆潮生走上前,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递过去:“罗叔,忙着呢?” 这是他在供销社顺便买的大前门。 罗勇抬头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烟笑了:“是潮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梭子,从兜里摸出火柴,给两人点上烟。 “在家待着没事,出来溜达溜达。” 陆潮生蹲在他身边,目光扫过那张破损的渔网,随口问道:“罗叔,最近海里的收成咋样?有没有打到啥好货?” “哪有啥好货。” 罗勇吸了口烟,叹了口气:“这阵子风浪大,鱼群都躲远了,每天出去也就打些小鱼小虾,够糊口就不错了。” 陆潮生没再追问,只是跟他闲聊起小时候的事,又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 罗勇是个实在人,有问必答,两人聊得还算投机。 聊了约莫半个时辰,陆潮生见日头偏西,便起身告辞:“罗叔,不耽误你补网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有空常来坐。” 罗勇笑着挥手送别,心中却暗自腹诽。 这烂赌鬼,真的只是找自己聊天? 走在回家的路上,陆潮生心里有了主意。 他现在还不确定罗勇是否找到了那片大黄鱼海域,冒然追问只会引起怀疑。 他能感觉到,罗勇虽然对他的话有问必答,可却带着警惕。 毕竟人老实,可人不傻。 不如以后多来走动走动,跟罗勇处好关系,等时机成熟了,再慢慢打探,说不定还能跟他合伙,一起赚这笔钱。 回到家,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村里的灯大多熄了,陆潮生背上两个叠好的麻袋,手里拎着铁钩,腰间别上大号手电筒,悄悄出了门。 他不去打捞也不行。 因为明天赶上大潮汛,说不定王老细或者谁去躲个台风,就发现了他的鲍鱼窝。 傍晚回来时他特意绕到海边看过,潮水退得比昨天还彻底,露出的礁石滩格外宽广。 按潮汐规律,后半夜才会开始涨潮。 这大段的时间,足够他再捞上一批鲍鱼。 他想好了,到时候两带鲍鱼,分给陈云锦一袋,把这个善缘先接上。 夜里的海风比白天凉,陆潮生却丝毫没觉得冷。 他沿着礁石滩往黑沙沟走,若是以前,他早该打开手电筒照明。 可如今修炼《青莲宝典》入门后,他好像获得了夜视能力。 现在不仅能看清脚下的礁石缝隙,连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轮廓都看得真切。 他干脆没开手电筒,借着月色脚步轻快地在礁石间穿梭,,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处藏着鲍鱼的岩洞。 岩洞深处一片漆黑,陆潮生摸出腰间的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柱瞬间照亮了岩壁。 密密麻麻的鲍鱼还附着在上面,似乎感受到了潮汛要来,比白天看到的似乎还要多些。 他放下麻袋,拿起铁钩,熟练地撬起鲍鱼。 不知是夜里的鲍鱼更老实,还是他动作越来越熟练。 没半个时辰,第一个麻袋就装满了。 他又打开第二个麻袋,继续撬,铁钩起落间,鲍鱼源源不断地落进袋中。 海风从岩洞外吹进来,带着涨潮前的湿润气息。 陆潮生估摸着时间,等第二个麻袋也装得八分满时,才停下手。 再晚些,潮水涨起来就不好走了。 他扛起两个麻袋,拍了拍身上的海沙,往岩洞外走。 刚爬出岩洞,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一块松动的礁石被潮水冲刷下来,正好堵在了洞口! 陆潮生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上涨的潮水,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他再晚走一步,说不定就被堵在岩洞里了。 这礁石滑落得蹊跷,像是特意为他堵住了岩洞的入口,以后就算有人找到这处岩洞,也很难发现里面藏着鲍鱼。 “难道真是天意?” 陆潮生喃喃自语,他不再多想,扛起麻袋,加快脚步往回走。 回到家时,林秀莲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等着他。 看到他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回来,连忙上前帮忙:“怎么弄了这么多?没遇到危险吧?” “没危险,顺利得很。” 陆潮生放下麻袋,笑着把刚才礁石封堵岩洞的事跟她说了一遍:“以后那处鲍鱼窝,怕是只有我能找到了。” 林秀莲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只说了句:“真是老天保佑。” “可不是嘛。” 陆潮生顺势握住她的手:“所以说,咱往后的日子,指定差不了。” 林秀莲没再说话,只是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转身从衣柜里翻出陆潮生的旧粗布褂子,又找了条干毛巾递过去:“快把身上湿衣服换了,夜里风凉,别冻着。我去把鲍鱼收拾出来,用井水泡着,明天好带进城。” 陆潮生接过衣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 等陆潮生换好衣服出来,林秀莲已经把鲍鱼倒在木盆里挑拣好了。 青褐色的鲍鱼在水缸里中泛着光,一个个都肥实得很。 她一边把挑好的鲍鱼往缸罐里装,一边叮嘱:“明天要是风大,就晚些进城,别着急。” “知道了。” 陆潮生走过去,帮着她把盖好,又搬去墙角通风的地方:“你也别忙太晚,早点歇着。” 两人收拾妥当,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天没亮。 台风呼啸而至,将树木吹得摇晃不止。 陆潮生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扛起麻袋,一头扎进了风雨之中。 他刚迈出家门走了没多久,便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黑暗。 然而,除了狂风卷起的尘土和树叶,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眉头微皱,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咬牙继续朝着县城赶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一个身影从墙角的阴影里悄然冒了出来。 正是王大彪! 第12章 开门见山,你被挖墙脚了 看着陆潮生的背影,王大彪眉头紧皱:“海哥说得没错,这陆潮生,果然有猫腻!” 他望着陆潮生离去的方向,想到那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心中暗自揣测:“也不知道麻袋里装的是啥玩意?能让这小子,随手掏出上千块!” 看着呼啸的狂风,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没继续跟上去,而是转身,朝着村那头的水产加工厂匆匆跑去。 另一头,当陆潮生浑身滴水走进罗金荣的海鲜铺时,罗金荣正坐在柜台后喝茶。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看到陆潮生背上的麻袋,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迎了上去:“陆兄弟,我还以为这大风天你不来了呢。” 他殷勤的递过一条干毛巾,却被陆潮生抬手挡开。 陆潮生将麻袋重重地放在地上,语气干脆:“罗老板,咱开门见山。红旗饭店的陈老板也看上这批货了。” 这事罗金荣早晚都会知道,他索性摊了牌。 罗金荣的脸色微微一变:“那陆兄弟是什么意思?” “这有两麻袋鲍鱼,一袋是给陈老板的,另一袋是给你的。” 陆潮生直视着罗金荣的眼睛:“你的价格可以按上次来,只不过就只有这次合作了。毕竟陈老板那边,每斤多给五块,有钱不赚王八蛋不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你瞧这天,这阵子也供不了货。” 罗金荣心里咯噔一下,暗骂那姓陈的娘们够狠,居然挖起了自己的墙角。 但他又不想失去这批货,咬了咬牙道:“陈云锦给多少,我照给!但老弟得给句实话,这货多久能继续?” “得等台风彻底过去。” 陆潮生估摸了下,“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三四天。”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没说透的话,“潮水就算退得快,岩洞里积的水也得慢慢渗,不然我进不去,货也拿不出来。” 罗金荣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追问。 海边人都懂潮汐的脾气,岩洞积水难退是常事,倒也说得通。 “对了陆兄弟,还有个事。” 他端起桌上凉了半截的茶,抿了一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你除了鲍鱼,能不能搞到大黄鱼、石斑鱼,还有大青龙虾这些好货?” 陆潮生双眼一眯,一下便听出这是罗金荣在探自己的底儿呢。 换其他人被他这不经意一问,下意识一答,便底裤是啥颜色都让人知道了。 陆潮生却稳得住阵脚,抿嘴不言,略加思索。 自己今儿个能拿高价,靠的无非是在红旗饭店和聚鲜楼间左右逢源。 今天给罗金荣透点底儿,显露点实力,方便以后更好做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硬要说弊端,可能陈云锦会有些意见,但这又如何? “只要我还能供好货,生意该做还是照样做,陈老板总不会和钱过不去!” “只要我和红旗饭店生意照做,就能继续左右逢源,影响不到挣钱,总不能看陈老板盘靓条顺,就倒向红旗饭店吧?” 陈云锦是个大美人没错。可他前世品过的美人太多太多,不差这一个。 不至于被陈云锦迷得神魂颠倒,耽搁了赚钱。 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清凉气息,陆潮生底气十足,目光坦然地看着罗金荣:“罗老板的意思我明白。” “除了极品鲍鱼,像大黄鱼这类其他好货,我也能搞到,就是这价格……” 罗金荣呲了呲牙,仿佛被手里凉了半截的茶烫到了嘴,暗想当初压价是不是得罪了这小子,动不动谈钱,俗! 他还是连忙挤出笑容:“陆老弟尽管放心,我老罗啥时候亏待过你?” “有好货通通拿来,价格包括你满意!” 罗金荣这话的称呼不自觉便改了,开始拉近关系。 陆潮生不置可否,这种空话听听得了。 还是得保持好和陈云锦的关系。 要不是有红旗饭店,就算当初自己说破嘴,都得被压价压到海沟沟里去! 两人谈话间,鲍鱼称好了,五十二斤九两。 罗金荣满脸笑容,也不含糊:“就按五十三斤算好了!三十七块一斤,一千九百六十一元,凑个整吧,一千九百七十,陆老弟你看怎样?” 陆潮生还能怎样?别人眼巴巴多塞点钱,还能跟钱过不去不成。 “那就多谢罗老板了。” 挥手示意将鲍鱼收好,罗金荣掏出厚厚一捆大团结,拆开当着陆潮生的面点了起来。 一捆正好一百张,整整一千元。 他转身从柜台又取出一捆,从里头取了三张出来,剩下的重新用橡皮筋扎好,和先前那一捆大团结叠在一块,用防水牛皮纸袋装好,双手捧着递来。 将钱小心塞进怀里藏好,陆潮生拎起八分满的麻袋扛在肩上,转身冲进雨幕。 耳边狂风呼啸,眼前天昏地暗。 轰鸣的雨声淹没一切,连成线的雨滴像机关枪,打得脸皮生疼。 陆潮生低头弯腰用手挡在额头,才勉强睁得开眼,瞅准方向,一路摸到红旗饭店。 用力推开玻璃门,整个人便撞进了饭店里。 狂风卷积着雨水,哗啦啦灌进玻璃门内,噼里啪啦的打在瓷砖上,顿时惊动了一片人。 众人看着他浑身淌着水,先是放下麻袋,然后还不忘记转身关门。 无论客人还是服务员,都有些被震到了。 “先生,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服务员不敢怠慢,哪怕瞧他不像吃得起自家饭店,还是赶忙凑上来询问。 “我找陈老板!”陆潮生掏出那张烫金名片。 正是此前陈云锦交给他的私人名片。 一看这名片,服务员连忙招呼其他人找干毛巾来,自个儿则快步向饭店后头走去。 陆潮生接过毛巾,道了声谢,稍微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毛巾便湿透了。 刚放下毛巾,他便看到陈云锦从饭店深处匆匆走出。 陈老板今天穿着蝙蝠衫搭牛仔裤,看着比上次时髦多了,本就窈窕有致的身材在两者衬托下,更显细枝硕果。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陆潮生眼睛都差点跟着晃了起来。 陈云锦一脸惊诧:“你,陆先生,你有什么急事吗?” 一众客人和服务员竖起了耳朵。 陆潮生伸手一指放在腿旁的麻袋:“卖鲍鱼!” 陈云锦神色一滞:“卖鲍鱼?” “对,陈老板你要的鲍鱼,专门给你挑的,都是极品好货,上上眼吧。”陆潮生用力点头。 雨水顺着发丝又淌了下来,流的脸上到处都是。 众人目瞪口呆,陈云锦一时无言,伸手打开麻袋,发现里面果然都是鲍鱼。 还都个个大的很,鲜的很。被来回折腾几圈,这会儿依然很有活力的在袋子里头蠕动呢。 还真是卖鲍鱼! 第13章 你这不会是假钞吧? 她沉默半响,冷静下来,转身叫服务员过来清点。 自个儿则是从怀里掏出个铁盒,掰开,从里头取了支黄鹤楼,递给陆潮生。 陆潮生顺手接过:“陈老板有格调,抽的还是黄鹤楼,不便宜吧?” “一包两元,二十支烟,算下来一支烟一角钱,还好了。”陈云锦掏出支东方牌打火机,打响了火,左手护着,先给陆潮生点了烟,然后才管上自己。 两人看着服务员清点鲍鱼,吞云吐雾,一时无话。 等到好好抽了几口,陈云锦方才感慨:“陆先生,说句心里话,上次我问你能不能弄到些其他极品好货,心里是半信半疑的。” “看你信誓旦旦,又确实能弄到极品鲍鱼,好像是有点靠谱,才给了名片。” “现在,我是完全相信了。” 陆潮生咧嘴一笑:“陈老板,我这人实在,从不说大话。” 他这一说话,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正好打在烟头上,直接把烟给熄了。 陈云锦默默伸出打火机,又给陆潮生点了次烟。 服务员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清点好了鲍鱼。 正正好四十二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全都是极品的好鲍鱼,比拿给罗老板那些,整体更上一个档次。 围观了全程的陈云锦当即拍板:“陆先生这些鲍鱼确实极品,今天也确实辛苦你带着这么多鲍鱼来我店里。” “之前说好的,额外加五块钱,依然作数。” “这些鲍鱼每斤我再加两块钱,算是我一点小小的诚意,希望陆先生不要拒绝。” “三十二加五加二,三十九块钱一斤,总共四十二斤鲍鱼。” “一千六百三十八元,就算一千六百四十元吧。” 陈云锦当着陆潮生面点完钱,用牛皮纸包好,递了过来。 陆潮生拿过钱,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的冲进台风。 身后,先前给他递干毛巾的服务员凑到陈云锦身旁:“姐,你真把罗胖子的墙角挖了?” 陈云锦唇角微扬,“不挖,等着他把我们压一辈子吗?” 门外。 台风过境,暴雨如瀑。 磅礴的雨声淹没一切,陆潮生佝偻着身子,紧紧捂住怀里的防水袋。 自打青莲宝典第一次突破境界,他便明显感到自己身体素质绝非常人能比。 一人打十人都不在话下,此时倒也不担心自己会淋出病来。 与之相比,这鬼台风说来就来,还带着暴雨。自家那破落小院,真不一定能顶住风雨。 要是哪里漏了风,漏了雨…… 陆潮生隐隐担忧,哪怕在未来,生产过剩的年代,看病都不是件容易事儿。 八十年代资源极度匮乏。 村里卫生室有没有靠谱药都说不准,更别说其他。 “要是秀莲她们感冒发烧了,那可咋整?谁知道台风得多久过去?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得整整一周!” “我无惧风雨,秀莲她们不一样。” “她们身子本来就虚,如果生了病,又被暴雨一浇,怕是当场就要去掉半条命。” 八十年代,国内医疗设备简陋,医疗资源匮乏。在这偏远城镇有钱都买不到足够好的医疗服务。 得了重病,真真是砸钱都无用。 只能靠老天爷赏脸,赐予一个奇迹! 陆潮生一咬牙,拐了方向,直奔城里雷允上大药房而去。 比起把家人的命交给老天爷,他更乐意防患于未然,让厄运无计可施。 县城里总计三家药房。一家国营,两家私营。 雷允上药房规模最大,药品最全。 不仅售卖海量中药,作为国内最早的连锁大药房,雷允上依托集团渠道,更是弄了不少稀罕的西药卖。 东西好,货品全,是万元户们最喜欢的去处。 除了贵以外没毛病。 捂紧怀里鼓鼓囊囊的防水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水洼里,陆潮生艰难渡水前行。 独自一人在暴雨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家大药堂前,却见木门紧闭,他伸手推了推,发现后面抵着东西。 但屋里正亮着灯呢。 想来是台风过境,暴雨倾盆,店员以为不会有人在这时来买药,又怕雨水泼进来坏了药材,便把门给合上了。 陆潮生不多想,咚咚咚!用力敲响了木门。 听得动静,屋内传来一阵骚动。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了门。 陆潮生便径直撞了进去,惊得那服务员向后一退,双手下意识松开,狂风便轰开了双开木门,裹挟着大雨,轰隆隆灌进屋内。 这鬼台风变得越来越大了。 见服务员呆愣住,陆潮生反手将门用力合上,咔的一声,放下门闩将门卡住。 木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咚咚咚的抖了起来,好似有无形恶鬼在外头撞个不停。 服务员看着陆潮生,衣衫褴褛,浑身淌着水,活像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不禁咽了口唾沫:“先生,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放平时,他对这种穿着打扮的客人态度不会这么恭敬。 但此刻面对陆潮生…… 服务员怕眼前这位把他活吃了。 “买药。”陆潮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用力甩到一边,从怀里取出沾着水渍的防水牛皮纸包,对着服务员挥了挥。 “给钱!” 服务员缩了缩脖子:“给、给多少?店里就只有五百了。” 陆潮生眉头一皱,“啥叫店里只有五百了?” 服务员表情一萎,哆哆嗦嗦:“我内裤里还有三十块私房钱,更多真没了哥,就这些!” 陆潮生一愣,旋即哭笑不得,有些恼怒:“老子不是土匪强盗!我说给钱,是我会给钱买药,阿司匹林、银翘解毒片、感冒通和藿香正气水,还有其他常用药,都来一些。” 服务员扑通一声跪下:“哥,别试探了,我懂规矩,您想要啥尽管拿,我不会报警的!” 陆潮生气笑了,正好服务员身后不远有面等身镜,对方这一跪下,他便瞧到了自己现在的德性,沉默了。 自己现在的模样,比预想的还要更狼狈,确实像个活土匪啊。 陆潮生一声叹气,单手抓住服务员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同志,你误会了,我是正经人,只是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真不是来抢劫的。” “真不是?”服务员神色小心翼翼。 “真不是!” 陆潮生语气笃定:“去拿药吧,我赶时间。”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服务员方才重重松了口气,扭了扭被抓得生疼的肩膀,感觉捡回了条命。 “嗨呀,早说呀同志,你这模样突然冲进店里,我还以为是趁着台风天抢钱的恶霸呢。” 他火速转回柜台,按照陆潮生所说,抓起常用药,边抓还不忘吐槽:“同志你这力道也太大了,怕不是一拳能打死头牛?” “让你随便一抓,我这肩膀这会儿还疼呢!” 陆潮生不置可否。 将防水牛皮纸袋放到柜台上,细心抹去上面的水渍,然后才慢慢打开封口。 他没有伸手去取里面的钱。 生怕自己手上的水沾到了钱,要是不小心弄烂了几张,多亏呀! 服务员很快抓完了药,里三层外三层用牛皮纸包好,一袋袋摆在柜台上。 “……银翘片、正气水、正露丸,按客人您的意思,常用药都拿了一遍,总计十五元七角三分。” 服务员啪啪地打着算盘,“您看有错吗?” 陆潮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结账。 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按照陆潮生的意思,伸手摸进牛皮纸袋,摸到了一捆厚厚的玩意,双眼中露出疑惑。 这是个啥玩意? 服务员抓住沉甸甸的那捆玩意儿,将其取了出来。 低头看去。 居然是一大捆大团结! 看模样少说得有个大几百,甚至有可能上千。 服务员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滴个乖乖!同志,你出门带这么多钱?我在雷允上待了半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同志…不对,大佬,你这不会是假钞吧?” “大佬您要是有需求,尽管说就是,小弟懂规矩的,可是假钞是万万收不得啊,要出大事的!” 第14章 人不可貌相 陆潮生闻言脸一黑。 服务员瞬间屁都不敢再放,手脚麻利地抽出了两张大团结,又从柜台里取出大堆零碎的硬币和小钞票,完成了结账。 还很是乖巧地将大团结和零钱都塞进了牛皮纸袋里封好。 陆潮生道了声谢,转身开门离去。 眨眼间便消失在磅礴雨幕中。 服务员连忙上前,双手双脚齐上阵,用力将门顶住,背靠着木门,抬手将门闩放下,方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扯开衣角,看了看还在发疼的肩膀。 入目之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服务员伸手轻轻揉了揉,疼得龇牙,一时神色有些恍惚:“好大的力气啊,真不是我在做梦吗?这位大佬……这位同志居然真不是劫匪……” “看他这么赶时间,想必是家里人生病了吧,在台风天拼了命来买药,看来还是一位极其重视家人的好同志啊。” “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陆振华,你可得长长记性,以后不能再犯以貌取人的臭毛病了,差点误会了一位好同志!” …… 将药和钱都塞进兜里,顶着鼓鼓囊囊的大肚子,陆潮生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路上,终于安下心来。 道路泥泞,水洼高低不一,一脚下去或深或浅。 身旁是狂风暴雨,眼前是天昏地暗,恍如一片末日景象。 换作常人来,怕是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前行。 陆潮生却走得四平八稳。 若不是顾虑怀里的药和钱,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在狂风暴雨间快跑,还不会摔倒。 “不愧是青莲宝典,修仙之力,以后得尽量抽时间修炼了。” “毕竟赚钱难,赚到钱了想把钱守住更难,尤其是在这野蛮生长的八十年代,飞车族、路霸、强盗……什么样的鸟人没有。” “一旦露了财,便是群狼环伺,恶虎觊觎。没有足够的实力便好似幼童捧金过市,和找死没区别。” 陆潮生心里暗暗算计,随着自己不断改善家里条件,找城里发了财的亲戚借钱这种借口,注定会变得越来越无力。 早晚堵不住人心中的贪婪。 鲍鱼,得捞,得尽快捞。 否则一旦成为众矢之的,纵使他有超凡之力,只要还没练到飞天遁地,眼皮硬扛子弹不伤,就还是得顾及各方利益。 到时候黑沙沟极品鲍鱼这第一桶金,他多半得分润出去不少。 即便最终还是他一个人吃掉大头,只是分点汤汤水水给其他人,对眼下起步阶段而言,也是一笔很大的损失了! “等台风停了,就尽快去看看黑沙沟的情况,说不定岩洞积水没想象中厉害,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可能还是能捞些鲍鱼的。” 思索间。 耳边呼啸渐缓,雨幕渐稀。 台风最凶狠的一段时间,似乎是过去了。 陆潮生松了口气,脚步加快,走了许久许久,直到即便有超凡之力,他都感到分外疲惫,终于是到了家。 进了院子,他也不停歇。 边脱下身上的蓑衣,边快步来到卧室门前,犹豫着停下脚步,重重敲了敲房门。 “谁?”林秀莲警惕的话音从门里传来。 “我!”陆潮生大声道。 听见他的声音,房间里沉默了数秒钟。 然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秀莲神情戒备,手里紧紧握着菜刀,看到门外的陆潮生,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见过陆潮生刚赌完,喝得醉醺醺,走起路东倒西歪,比起人更像鬼似的回来,但从未见过陆潮生如此狼狈。 简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肚子还鼓鼓囊囊的,比她当初刚怀孕几月时还要夸张。 “快进来把湿衣服换了。”林秀莲回过神来,让开了路,也放下了菜刀。 陆潮生点点头,进了屋子。 石头正哄着茵茵,见到他进门,顿时浑身一抖,像是见到鬼似的。 然后发现这人是自己亲爹,石头当场愣住了。 陆潮生没急着换衣服,先从怀里取出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推开林秀莲递来的干毛巾,仔细检查起来。 他有些担心它们在路上破损或进水。 尤其是装着钱的两袋子,陆潮生翻来覆去地反复检查。 确认无损后,他方才松了口气,内衣连外套一起扒了,随手甩到地上,只剩下一条贴身内裤。 然后接过林秀莲再次递来的干毛巾,用力在脸上头上擦了起来。 “爹,这些是啥?” 想起此前几回陆潮生每次回来,都带来了好吃的玩意儿。 石头本能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来回在油纸包上扫着,一副迫不及待想起身拆开油纸包的模样。 却仍是坐在床头,抱着妹妹,一动不动。 瞧他这副德性,陆潮生不由得笑了笑:“小馋鬼,又想吃肉了?不过这回爹买回来的不是吃的,是药。” “药?”林秀莲下意识问道。 “对,这台风来得突然,家里才有点起色,还没来得及修缮屋子,我怕刮大风下大雨,把哪里吹垮了,到时候你们受了风淋了雨,指不定就得感冒发烧。” 陆潮生拧了拧湿透的毛巾,连成线的水珠砸到地上噼啪炸开:“秀莲,都拆开看看吧,你对药不熟,我教你认认。” 林秀莲抿了抿嘴,不急着拆药,转身从水缸里打了半瓢冷水到脸盆里,又拔出保温壶木塞倒了些热水进去。 接着用手指探了探水温,正合适,便端到了陆潮生身旁。 没有桌子,她便用双手平稳端着脸盆。 “你先好好擦擦,用热水暖暖身子。” 闻言,陆潮生错愕看去,发现林秀莲俏丽的脸颊上,满是复杂神色。 有关切,有疑虑,有不解,还有着些许恐惧、迷茫…… 诸多情绪混作一团。 陆潮生自觉前世自己从底层一路混到亿万富翁,察言观色这一块,应该是练到了极致。 此刻看着林秀莲对自己露出的神色,却一时分辨不出妻子的想法。 他动作停顿了下,最终还是将脏了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控制着力道,放缓了速度,小心搓起毛巾。 生怕用力太猛,林秀莲身子太虚,端不住脸盆。 打了这盆温水还是其次。 陆潮生呼吸有些粗重,绝不希望这难得的温情被任何意外打破。 第15章 烂赌鬼,连畜生都不如 一旁,石头看着爹妈温和相处,心头猛地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莫名红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仰起头。 娘可说过,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得照顾妹妹,不能随便哭! 哗啦—— 再次轻轻拧了拧毛巾,陆潮生右手捂着毛巾,在上身各处擦过。 擦去雨水的潮湿,所过之处,先是温热,而后清凉。 微风透过木窗缝隙吹到身上,带来阵阵凉爽,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露出些许舒爽之色。 没多久,便擦干了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背心搭配中式对襟短上衣和直筒长裤,都是深蓝色,穿得久了,有些污渍怎么都洗不干净,看着更像黑色。 八十年代物资匮乏,棉麻已算是奢侈的布料。 陆潮生现在不缺买好衣服的钱。 可忙着赚钱,照顾妻儿,他倒还真没来得及给自己扯几套像样的衣服。 身上的这套,便自然不会是甚么好面料,全由粗布制成。 套在身上,粗糙布面与皮肤摩擦,若是城里细皮嫩肉的大学生来了,肯定感觉浑身难受,像是被钝刀子割,很难穿得下去。 陆潮生却浑不在意。 和前世经历的苦痛相比,这种程度无法让他心里产生半点波澜。 他看着林秀莲,不知何时已是满面笑容:“这风里来雨里去,多少苦都不怕,回到家搓个热水澡,感觉一下就不累了!” 林秀莲感受到他火热的眼神,以往只觉得恐惧、抗拒。 如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害羞了。 她被烫到似的赶忙撇开脸,端着脸盆到一旁去,本打算开门将擦身子水泼了。 可听着外面台风虽渐渐小了,但还是喧嚣的紧,陆潮生又刚淋了雨,她动作一顿,索性转身将脸盆放到灶台上,回头再倒。 自个儿则是顺势坐到灶台旁,烧柴火的小椅子上,像只鸵鸟缩起脑袋,不敢回头看陆潮生一眼。 瞧着妻子有些佝偻的背影,陆潮生心里隐隐作痛。 前世,秀莲便是如此。 只要不涉及石头和茵茵,永远是逆来顺受,心里有怨也憋着,极少发作。 只有涉及到石头和茵茵,她才会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燕子,流着泪,张开双翼,啼鸣不已,牢牢护住幼燕。 那时的他,简直不是个人。 根本不知道珍惜家人,完全就是头赌疯了的畜生,不知做了多少畜生事…… 不对。 用畜生形容那时的他,是对畜生的侮辱。 烂赌鬼,连畜生都不如。 好在,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潮生犹豫着上前,蹲下身子,从后头轻轻抱住林秀莲。 林秀莲身子一颤,本能地感到恐惧。 但很快,她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神色变得复杂。 没有反抗,只是沉默。 陆潮生却没有更进一步,只是静静搂着她,嗓音带着些许沙哑道:“秀莲,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听着这耳边细语,林秀莲眼眶一红,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 不知过去了多久。 窗外台风呼啸声渐渐淡去,轰鸣的滂沱大雨,随之化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潮生感到林秀莲不再像以往那样恐惧自己,内心格外宽慰。 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更别提石头还在旁边看着呢,便只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温存。 直到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陆潮生哑然失笑,热气吹到林秀莲脖颈上,顿时激得林秀莲浑身一颤,像回过魂来似的,轻轻挣开了怀抱,低着脑袋起身。 “石头都饿得肚子叫了,算算差不多到饭点了,我先去把饭做起来,再给茵茵喂奶。” 看着林秀莲苗条有致的身影在灶台旁忙碌起来,陆潮生笑着摇头起身。 用力搓了搓石头的狗头,看这小子一副心虚的模样,倒也没说啥,转身便拆起了油纸包。 将里头的药一一取出,根据不同作用分门别类,摆好。 石头好奇地瞅着,从没见过这么多药,不知道这个是啥,不知道那个是啥,感觉分外新鲜,肚子好像都不那么饿了。 没一会儿,陆潮生便将药都取了出来,再次检查。 他今天运气确实不错。 所有药都没有受潮痕迹,那雷允上大药房的服务员手法很好,陆潮生暗暗将对方记住。 是个妙人儿。 眼前就剩两装钱的袋子。 陆潮生特地把这两个袋子留到最后,扭头喊了声秀莲。 便在林秀莲和石头注视下,亲手将这俩袋子打了开来,将里面的三大捆大团结,以及买药找零的那些零钱,都给取了出来。 铛——! 看着那三捆厚厚的大团结,林秀莲瞠目结舌,连手里拿着搪瓷碗都忘了。 石头同样瞪大了眼,陆潮生之前带回来的钱不少,加一块儿,不比眼前这些差太多。 但一次性取出来这么多,还真就只这一回。 三捆厚厚的,扎的结结实实的,一看就沉甸甸的钞票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和零碎出现的散钱,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这…哪来这么多钱?怕不是得有三千多了吧!” 林秀莲小脸发白,卖鲍鱼确实赚钱没错,但真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赚这么多钱吗?她从没听说过哪个赶海人能赚到这种程度! 即便陆潮生确实带了很多鲍鱼回来,道理能讲得通,看起来不像假的。 此刻看着三捆厚厚的大团结,林秀莲仍然有些恍惚,仍然忍不住怀疑起来。 怀疑陆潮生骗自己倒是其次,更多是怀疑自己疯了,在做白日梦。 这怎么可能呢? 前两天家里都沦落到卖儿卖女的程度了。 仅仅过去几天时间。 家里居然已经有钱到一次性能掏出好几千的现金来? 在八十年代,这是个相当夸张的数字了,这年头大多数普通职工,一个月工资能达到五十块,便能称得上一句不错。 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不过是六百块钱。 而陆潮生手上这三捆钱,少说得有个三千块。 大多数有正式岗位的普通职工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攒得下这么多! 可见这是一笔何等的巨款。 在找大学教授办事,走后门,都只需拎着一瓶售价十几元的剑南春,就值得对方郑重对待的时代。 这三千多都能买下好几条人命了。 陆潮生随手将零钱收进口袋,抓着沉甸甸的大团结,径直来到林秀莲面前,笑着将钱放到了灶台上。 第16章 搞钱,继续搞钱! 眼看三捆大团结被放到灶台上,刚刚还在娴熟做饭炒菜的林秀莲顿时乱了手脚,连忙将钱拿了起来。 倒不是贪这笔钱,而是害怕钱沾上了污渍。 哪怕最后只是废掉几张大团结。 那也是整整数十元的巨款! 抵得上一个有正式岗位的普通职工大半月的工资了。 这是几天前,林秀莲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别把钱放到灶台上,脏!” 林秀莲轻松拿起了三捆大团结,以及那些附带的零碎的小钱,在生活的重压面前,金钱本身的重量不值一提。 她匆匆检查了几眼,确认钞票没有被弄脏,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陆潮生笑道:“秀莲,放心吧。” “我钱放下去之前,就仔细瞧过了,确认没有水渍没有脏东西,才把钱放到这上头。” “两袋鲍鱼,一袋满的,一袋八分满。满的卖给了罗老板,五十二斤九两,他给咱算成了五十三斤,三十七块一斤,就是一千九百六十一元。” “你老公现在有面子,他们都指着我给他们供更多的好货,罗老板就把零头补了补,最后算成一千九百七十。” “红旗饭店陈老板那边,鲍鱼少些,价格高些,三十九块一斤,补上零头,最后算了一千六百四。” “一千九百七,加上一千六百四,就是三千六百一。” 陆潮生将收支细细道来:“回来路上担心你们吹风受凉,便买了药,算下来不到二十,零钱我收了,这里头应该还有个三千五百九十。” 他伸手从林秀莲手上,抽了一小叠大团结。 算下来,刚好两百块。 “这些钱够我花了,剩下的都收好,以后石头娶老婆,肯定得花不少,茵茵嫁出去想不受欺负,也得不少嫁妆。” 陆潮生温言细语,慢慢盘算起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林秀莲手里捧着钱,一时手足无措。 听着陆潮生对未来的畅想,尤其是对石头和茵茵未来的安排,更是失了神,眼神愈发恍惚沉醉。 管他是不是梦。 哪怕自己是真的受不了打击疯了,至少这一刻,至少现在,林秀莲宁愿沉浸在这片美好中,不愿也不敢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直到锅里的菜烧得噼啪响,她才身体一震,回过神来,赶紧寻了个地方将钱放好。 然后便扭过身子去翻炒锅里的菜,可不敢让这些菜被烧焦了。 都是好菜好肉,都是钱,哪怕损失一角钱,林秀莲都得心疼死,后悔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一会儿。 不大不小的卧室内,弥漫起了肉与菜的香味。 陆潮生看也不看放到一旁的大团结,坐在床头,和石头一起看着林秀莲在灶台旁忙碌。 只感觉格外幸福,满足。 这幸福感满足感,是哪怕前世最高峰时,都无从体会过的感觉。 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感觉。 足够多的钱,能买来这种感觉,但只能买来一点。 归根结底,钱买来的家人,也会因为钱离开。 不像林秀莲,不像石头。 陆潮生很清楚,她们都是极传统的人,极为重视家人,为了家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只要自己不背叛他们,他们就永远会站在自己身旁,绝不会背叛自己。 几分钟后。 饭热好了,菜也炒好了。 外头的台风基本停了,只剩薄薄的小雨下着。 一家人围绕在桌边,吃起了饭。 林秀莲神色有些愧疚,默默将那些有些焦了的菜夹到自己碗里,好菜好肉则是都摆在陆潮生面前。 陆潮生笑着调换了饭菜位置,把肉和菜放到石头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石头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多补点营养,才能长高个子,保护好你娘,以后要是有人欺负,爹又不在家,你妹妹和你娘可都得靠你。” 石头坐在桌边,本来眼睛都黏到了红烧肉上,一听这话,激动起来,撸起袖子。 “爹你放心,石头是男子汉,一定能保护好娘和妹妹!” 瞅他这小样,陆潮生笑了。 看到石头胳膊上、身上,精瘦精瘦的,偏偏还真有些肌肉线条,他又有些心疼。 陆潮生伸手用力搓了搓儿子的小脑袋,“吃吧,多吃点,多长点肉,多练点力气,才能更好地当男子汉!” 石头重重点头,大口吃了起来,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像松鼠嚼松果似的咀嚼着。 “慢点吃,小心噎着。”林秀莲瞧着,红了眼眶,又气不打一处来。 想说些啥,但又说不上来。 只觉得心头莫名涌出百般滋味,怎么都忍不住。 林秀莲赶忙低头扒菜,尝着菜与肉的焦香,心里一阵阵发酸。 既自责于自己没有给儿子吃饱穿好,又羞愧于自己过于矫情,明明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怎么还总是想要掉眼泪? 陆家穷的叮当响,祖上很难说出过啥大人物,自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一顿饭还是很快在沉默中吃完了。 挨过饿,甚至快要饿死过的人,最明白饿肚子的滋味。 有好吃的好喝的,一下便能沉浸进去,专注于干饭,半个字的废话都不会有。 吃完饭。 陆潮生起身,拉开木头窗。 一股清凉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举目看去,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台风过去了,暴雨也过去了。 眼瞅着时间不算太晚,陆潮生想要去黑沙沟看看。 “岩洞的洞口有礁石堵着,哪怕是下了暴雨刮了大风,也不一定会有特别多雨水灌进去。” “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积水情况如果不算特别严重,还是可以试着去捞点鲍鱼的。” 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 随时间的推移,陆潮生心里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 黑沙沟鲍鱼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随着他越发引人注目,这一天也会越来越近。 必须得尽快把鲍鱼这桶金结结实实地抓进自己的口袋里。 否则…… 有钱了以后,各种麻烦事必然接踵而至。 到时候就很难有现在这么多的时间,快速赚到大钱了。 陆潮生想到就做,行动力极强,和林秀莲说了声,便拎起麻袋拿起铁钩,打算出门。 可还没来得及出院子,便被林秀莲给叫住了。 陆潮生停下脚步,疑惑回头。 便看到林秀莲走上前来,将一叠大团结,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秀莲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陆潮生,语气轻若蚊蝇:“男人出门在外,总是要面子,兜里没钱哪能有面子。” “你…也不要太省了,该花的钱,咱们得花。” “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在外面有面子,我和石头,也能少受些欺负。” 说完。 林秀莲扭身匆匆离去。 看着她窈窕有致的背影,陆潮生伸手摸进口袋。 感受着还有些余温的十张大团结,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秀莲……” 他心头五味杂陈。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索性转过身,从角落里取来铁钩、麻袋和大手电挂在腰上,大步出门而去。 红尘打滚数十载,龙场悟道,偶遇贵人,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成为亿万富翁,陆潮生很清楚话语的重要性。 更明白在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是空洞的。 唯有行动。 唯有实实在在的靠行动赚到大钱。 唯有让家里真正过上好生活! 让秀莲和石头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从今往后他会让她们幸福! 才是最最真切,最最管用的言语,哪怕无声,依然足以弥补裂痕,让这几天前濒临崩溃的小家,成为一个幸福的家庭。 陆潮生沿着小道,小心绕村里人。 省得被他们发现端倪。 到时候又要七嘴八舌解释,本来找城里发财亲戚借钱的说法就不太站得住脚,这时候要是还去打补丁,就更是容易惹人怀疑,少不了节外生枝,各种麻烦。 第18章 居然盯上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陆潮生吓了一跳。 还以为自己这是走夜路撞到鬼了。 他以前是不信鬼的,但重生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自己又是个正儿八经的散修,那貌似遇到个鬼也很正常? 然后他仔细一瞧,顿时脸上一黑。 那人影蹲在草丛里头,看起来像是在拉粑粑,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脖子,多半是没少被蚊子咬。 那张丑脸看着格外熟悉,陆潮生几乎瞬息间便想起了他,“这不王大彪吗?” 王海的狗腿子。 前世的他赌到疯魔,林秀莲被逼到最后死在海上,都有这人的一份功劳。 前两天。 王大彪更是故意趁着他不在,上门逼迫林秀莲还债。 实际上是想趁他不在,拿着借条,强行把林秀莲掳掠到王海的水产加工厂。 一个披着加工厂的皮,实际是窑子加赌场的地方。 他们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可以说,这位和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仇家。 “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这狗崽子傍晚蹲在这鬼地方干嘛,总不能真是来拉屎的吧?” 陆潮生眯起眼,小心翼翼的踱步。 先往后退了些距离,然后才轻手轻脚的爬到高处,顺着王大彪的视线看去。 这鸟人选了个好角度。 正好能躲在草丛里看到村道。 “他是在盯人?”陆潮生若有所思,这狗崽子能是在盯谁? 其他欠了款项的赌狗? 应该不是。 村里头的赌狗不少,但像自己前世那般被做局到疯魔程度的,其实不多。 一个是王海也害怕惹起众怒,这年头民间枪支存量不少,这恶霸的村长老爹可没法替他挡子弹。 真要是惹起众怒,晚上回家偷偷让人来上一枪…… 恶霸也怕子弹。 其二是村里穷鬼居多,赌狗里穷鬼比例更大,哪怕真把他们往死里整,也榨不出太多油水。 所以王海更多走的细水长流路线。 绝大多数赌狗顶多就欠个几块十几块,根本不值得王大彪傍晚搁草丛里蹲人。 欠大几百的,至少陆潮生印象里,包括他在内,应该只有寥寥两三人。 都是家里有其他东西被王海盯上。 要么是地皮,要么是女人……总之最后都被做局欠下巨款。 王海左手进右手出。 借出去的钱转眼就回到钱包里,一毛钱不亏,可能还小赚。 还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抢地皮,抢女人,甚至把小孩拐去卖掉,同样能挣到一笔大的。 “现在回头想,我被王海盯上,次要是因为我有个院子,主要是因为秀莲,这王八蛋从一开始就盯上了秀莲!” 陆潮生眯起眼,目光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杀气。 他想明白了。 这狗崽子蹲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 除了他以外,这狗崽子还能蹲谁?眼下这个时间点,就他有这个价值! “看来我想的果然没错,找发财的土豪亲戚借钱这种借口,根本瞒不住多久,甚至王海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这狗崽子,很可能就是他派来盯我的。” “就是为了搞清楚我的钱到底从哪来!然后想办法把我发财的路子抢走……” 陆潮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夜路走多了可是会撞到鬼的,王大彪,今天算你倒霉。 他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 陆潮生缓缓抬起手,将石头对准了王大彪的后脑勺。 此刻他居高临下,又能出其不意,攻其要害。 只要他愿意,他有十分把握叫王大彪滚去投胎,去见见阎王,见见佛祖! 但很快,陆潮生冷静下来。 将对准的位置从后脑勺,改成了脊椎。 他想做企业家,而不是亡命之徒。 “我要是现在逞一时之气,真打死了这狗崽子,确实不会留下啥证据,但大概很快就会被逮捕。” “人命关天,必会惹来调查,我和王大彪矛盾极深,近期无人能与我比肩,又没人在背后撑我,于是屎盆子横空飞来扣我头上,实在太正常了,虽然确实是我干的。” “我可不想为了这档子破事抛家弃子,亡命天涯,或者被关几十年甚至枪毙。” 八十年代末。 人们不怎么讲证据。 更多讲利害关系,讲人情世故,讲个人经验,讲主观推理。 有人死了,盘查一下人脉关系,就你叫陆潮生?嚯!一个烂赌狗被人做局,快要完蛋的时候,突然有这么多钱还债了? 一看就有鬼! 我瞅你像犯人,走一趟吧。 到了地方,上了后悔椅。 交不交代? 交代了,说明我眼光好!这就叫作老辣的经验眼光,不放跑任何一个为非作歹的罪犯。 不交代?负罪顽抗是吧! 上一套大记忆恢复术,就想起犯罪事实了。 还真别说,陆潮生真怕这一套。 他前世偷自行车被逮捕,进龙场悟道前死不认罪,就被上了大记忆恢复术。 几片指甲很神奇地自己长腿跑了。 是以,他太明白这玩意有多折磨了,完完全全是亲身体会,血泪教训。 此刻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心理阴影。 甚至感觉手指又在隐隐作痛。 没有dna鉴定,没有指纹比对数据库,没有天网,这年头抓犯人哪有那么多铁证如山? 偏偏出了人命便是大事,抓不到犯人可就影响前途了。 于是没有证据不打紧,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嘛。谁说电棍就不能是证据了? 照样能让罪人伏法! 八十年代末。 一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时代。 劫匪、飞车党、路霸……无数人渣奋力耕耘广袤的神州大地。 普通老百姓出远门被人嘎腰子、枪杀、拐进传销组织人身监禁,乃至于被抓进邪教,洗脑成神神叨叨的狂信徒,都不是啥稀罕事儿。 可这并不意味着国内是无法无天的原始丛林。 恰恰相反。 国内再怎样都是个文明社会。闹出了人命便是大事,必然引来调查。 老条子的眼比刀还利,又非常接地气,人脉关系广阔。 虽然调查过程以未来角度看,通常会很离谱。 但多数情况下,他们还真能抓住凶犯,让愣头青们明白明白什么叫有形的铁拳。 所以哪怕凶恶如王海、王大彪。 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打冷枪,上大记忆恢复术,也还是会尽可能保持克制。 做坏事前,哪怕是歪理,都得想办法先占个理儿。 让街坊们看到他们是讲道理的,不是真无法无天,千万别把事情闹大。 所以此前王大彪前来催债。 收了钱,真给欠条。 差了数,至少在众目睽睽下,他们愿意找钱。 这份约定俗成,充满人情世故风味,很模糊偏偏又确实存在的规矩,保证了街头巷尾不会变成原始丛林。 此前很是帮了一把陆潮生。 让他省了不少事儿。 现如今也回过头来,将他约束。 “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天大的事。” “恰好,让你这作恶多端的狗崽子就这样死了,确实是便宜你了。” “你就在床上,痛苦地度过余生吧。” 陆潮生反复思量,打定主意,握紧石头,瞄准再瞄准,眼睛死死盯着王大彪的脊椎。 右手高高扬起。 随后重重地向前甩去! 第19章 事发了? 即便陆潮生有在控制力道,大约仅用了三分力气,石头依然飞出了破风声。 听到动静。 王大彪倒是反应得快,愣了愣,便本能地扭头看向身后。 想看看发出声音的到底是啥玩意。 下一瞬……砰的一声响! 王大彪只觉得脊梁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哀嚎,随即天昏地暗,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试图站起来,或者至少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砸中了自己。 却发现自己明明在挥舞手脚,身体却只是自顾自地在蠕动,仿佛自己的手脚都变成了空气一般! “中了!” 看着王大彪毛虫似的在地上爬,陆潮生便知道十有八九是成了。 他二话不说,果断转头便走,路上轻手轻脚,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同时还特地钻进了深山老林,兜了个大圈子。 等到陆潮生从村另一头钻出来时。 远远看去,村口处,许多电筒的灯光扫来扫去。 应该是之前王大彪那一声惨叫,惊动了村里人,无论发出声音的是谁,村里总是要去看看具体是啥情况的。 “我特地绕这么大一圈,这两天又是台风天气,到处都潮得很,湿得很。” “说不定啥时候还会下大雨。” “应该没人能通过我经过树林时,留下的那点痕迹,一路追到我身上。” “有这份本事的高手,也基本不可能在小县城里蹲着,浅水养不出蛟龙。” 陆潮生飞快思索,一边想自己有没有可能留下了啥破绽,一边快步回家。 等到村那头传出阵阵喧嚣时,他已然到了家门口。 院子的门半掩着。 他快步走上前去,正好和打算出门的林秀莲撞到了一块儿。 这年头老百姓营养差,人均夜盲症,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林秀莲还算是好的,却也被猛然窜出的人影吓得一哆嗦,然后才看清是陆潮生。 “你…你回来了……”林秀莲惊疑不定,“村口那边发生啥事了?刚才好大一声喊,给茵茵都吓醒了!” 陆潮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果断搂着林秀莲的细腰,进了小院。 林秀莲神色惊惶,身子发僵,却依然顺从,只小声道:“石头刚刚出去玩了,应该还要一会儿回来,咱们快点,别让他看到……” 陆潮生搂着林秀莲的细腰,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顺手把院门带上。 来不及感慨自家老婆生下了石头和茵茵,仍纤腰翘、臀。 常年劳碌于家务,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肌肤却依然滑腻如绸。 堪称天生丽质的典范。 他贴到林秀莲耳边,小声道:“秀莲,我刚才出去,是去检查岩洞那边的积水。” “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今晚不下雨,明早应该就能继续捞鲍鱼赚钱了,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来帮帮忙。” “不过这些都暂且放下不提。重要的是回来路上,我遇上了王大彪!” 对林秀莲,陆潮生没什么好隐瞒。 三言两语间,便大致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除了重生及修仙之法,陆潮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其他事,他都愿意和林秀莲分享。 省得夫妻间信息差越来越大,产生误会,平白节外生枝。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 林秀莲小脸煞白,害怕新衣服被扯坏,自发解开上衣扣子的小手顿住了,呼吸变得比进门时更急促。 “你…咱怎么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儿……这种事儿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抓进去的……” “回来路上有被人看见吗?不会在现场漏下啥东西吧?” 林秀莲焦急万分,“万一有人问起咋办!万一被人看见了咋办,咱家才刚有点起色……” 感受到妻子的焦虑,陆潮生将林秀莲紧紧搂在怀里。 两人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感受着对方温热潮湿的呼吸打在脸上,脖颈上。 林秀莲身子越来越软,依偎在陆潮生怀里,渐渐平静下来。 “不要怕,我既然敢做这事儿,就不被人抓住马脚。” 陆潮生贴在林秀莲耳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平缓道:“但咱这年头,很多事儿不讲证据。” “大家觉得你干了,那就是你干的。”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最近咱们和王大彪合不来。” “所以我本可以杀了王大彪,但最后只朝他腰上丢石头,就是为了防止事情彻底闹大,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王大彪顶多变成个残废。” “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渣,大家看他被打残只会喜闻乐见,谁会替他出头?” “没人替他出头,城里头就不会细查。” “接下来我们就当无事发生,好好对一下口径,免得咱自己说漏嘴。” “等风口浪尖过去,就啥事都不会有了。” 陆潮生之所以着急赶回来,便是为了对口径,互相通通气儿。 免得林秀莲一无所知,被他人问起,下意识说漏嘴。 那样就糟了! 而现在通过气儿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顾虑。 林秀莲不仅勤劳能干,脑瓜子也聪明。 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是正儿八经的秀外慧中。 除了文化水平低点,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 平时表现得紧张兮兮,怕这个又怕那个,总感觉陆潮生又要害她。 纯粹是因为这些年被折腾怕了。 之前为了生下石头和茵茵,林秀莲好几次在鬼门关徘徊。 即便如此,还是连饭都吃不饱。 甚至偶尔还会被浑身酒气,输了钱满肚子火的陆潮生殴打。 林秀莲能撑到现在,还没疯掉,已经是奇迹了。 是为了照顾石头和茵茵,咬牙硬撑。 好在——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片刻后。 陆潮生不紧不慢地将准备好的说辞解释了遍,又听林秀莲复读了一遍,便放下心来。 拿起保温瓶,砰一声拔出木塞,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一饮而尽。 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这时,院子外头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罗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潮生,在家不?村里出事了!村长让我带你过去一趟!” 第20章 你快,我更快 “来了!” 陆潮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罗叔,在呢,这就来!” 王大彪能横行乡里,在于他背后有王海撑腰。 而王海背后,是他的村长父亲。 如今王大彪出事。 村长多半不会在意王大彪的安危。 但会考虑到这是个极危险的信号,火一旦燃起来,他唯一的儿子王海,指不定也会被卷进去。 是以,为了保护王海,村长自然得想办法把凶手抓出来! 而眼下嫌疑最大的,除了陆潮生,还能有谁? “就知道他会叫我过去,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还好我更快,已经和秀莲打好了招呼,接下来按部就班应付过去就是。” “这年头不怎么讲证据,但是讲人情世故。” “只要我自己不露馅,不当众被村长抓住把柄,他就拿我没办法,除非他打算用台面下的手段跟我玩命。” “但现在他无法确定我是凶手,且这件事,终究没有直接危害到王海。” “他没理由和我玩命!” 万一,真就是山上滚下来一块石头,凑巧砸中了蹲在草丛里的王大彪呢? 万一,真就是老天爷和王大彪,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呢? 发生这种意外的概率不大。 可在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村子里,每隔几年,总会出现一两个倒霉蛋。 大伙儿是能接受这种解释的。 再加上人性使然,侥幸心理,以及这两天确实是大潮汛期。 台风暴雨才过去没多久呢! 突然发生泥石流都很正常,更别说山上滚下来块大石头了。 这种情况下,除非陆潮生自己露出破绽,否则村长不可能强行处理他。不然这事儿落在村民们眼里,性质就变了。 从村长合理追凶,变成了恶霸欺压百姓。 村民们不喜欢烂赌狗,但他们更憎恶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肯定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王海的口碑和名声,本就烂到了极点。 村里积怨已久。 村长要敢在这时胡搞硬搞,指不定当场就得爆了! 在家家户户都有枪的八十年代引起众怒,可不是被喷点口水那么简单。 是要吃子弹的! “即便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考虑,都不可能强行拿下我!” 陆潮生越想,底气越足。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顺带把鞋底泥巴刮了刮,便大步迈出,开了院门。 “罗叔,我听动静这么大,究竟是出啥事了?” “得,我知道你不会说话,那咱们边走边说,你慢慢跟我讲讲,也好叫我知道一下村长为啥喊我去。” “毕竟我和王海那小子,确实有点恩怨嘛!” 狭窄村道上。 罗勇领着陆潮生走向村里卫生室。 边走,边将他所知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遍。 大体情况和陆潮生所预料的相差无几。听到惨叫,陆续有村民赶到道旁树林。 发现王大彪像条虫似的在地上蠕动,都被吓了一跳。 后来经过检查,才发现这恶棍被山石砸中了脊梁骨。 “阿嚏——”罗勇打了个喷嚏,用力搓了搓鼻子,人看着有些迷糊,“我离得远,到的时候大伙已经是里三圈外三圈,把王大彪围起来了。” “村长没多久就来了,一看这情况,立刻招呼大伙帮忙,要把王大彪送村里卫生室去。” “大伙都不乐意和王大彪沾边,但村长三令五申,又说帮忙的人能拿五角钱,就还是齐心协力,把王大彪抬去卫生室了。” “我看不是啥好事,又被雨淋的有些晕乎,就打算回家小睡一下。” “没想到被村长拦住了,他叫我来喊你过去一趟,具体啥事没说,只说让我一定把你喊过去,要是潮生你不在家,就立刻回去见他。” 陆潮生眯了眯眼,知道这是村长对自己起疑了。 他果然没猜错。 这年头摄像头近乎不存在。 一旦出了事,人们不会想着什么证据不证据,首先都是从利害关系去推导。 不提这种土法推理正确率如何,起码这次,村长没猜错。 而这同样在自己预料内。 陆潮生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打探消息,只保持恰到好处的好奇。 他转而主动关心起罗勇的身体状况。 “罗叔,我听你声有点哑,是不是有点感冒了?” “正好前不久我刚买了些常用药,里头就有好些银翘解毒片。要不我给叔你拿点来?” 罗勇一听这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陆潮生又劝了几句,眼看罗勇确实不想麻烦自己,便闭口不言,不作纠缠。 省得好心过头办了坏事,反倒让罗勇警惕或厌恶。 他心里暗道:“罗叔看着确实像发烧了,但这会儿我将好意强加于他,反而叫他抗拒。” “不如过会儿再去看看罗叔,到时他要还病着,就给他银翘解毒片,他再怎么不想麻烦我,总不能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将善意自以为是地强加于他人,容易引起逆反。 而火中送炭,就是另一回事了! 陆潮生拿捏着尺度,果断再度转移话题,扯到村长和王海的关系上,又从王海扯到王大彪身上。 话里话外暗示三者间存在联系,又反复抱怨他们以前干过的那些畜生事儿。 听得罗勇连连点头,虽然头脑昏沉,但还是露出了愤怒之色。 没多久,两人来到卫生室。 陆潮生远远看去。 位于学校职工宿舍一楼的村办卫生室,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里头有不少熟面孔。 像是大嘴巴的胖婶,就在人群里对着卫生室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他跟着罗勇走上前去,扒开外头踮着脚尖看热闹的村民。 村民回头看来,发现是陆潮生和罗勇到了,眉头一挑,亢奋道:“潮生,你这回干得漂亮啊!” “王大彪这狗崽子,祸害了多少咱们村里人?” “就上个月,村东头打鱼的小六让他坑的找不着北,不得不连夜出海捞鱼还赌钱,结果一去不回!” “剩下个七十老母,当场就疯了,整天逮着周围人问小六回来了没?你见过小六吗?” “哎哟,我就住旁边,每天出门上工都要经过那块,天天都被拦下来,被问得实在受不了,心头酸得厉害,难受得不行!” 村民竖起大拇指:“潮生,你这回是为民除害,六叔得谢谢你!” 其他村民听到声音,纷纷扭头看来。 发现确实是陆潮生到了。 有人看热闹、有人竖起大拇指、有人感觉接下来要出事,皱眉向后退出一步,默默将众人护至身前。 就整体来讲。 多数村民对王大彪被山石砸断了腰这事儿,很是幸灾乐祸。 王大彪这些年做王海走狗,是真干了不少畜生事儿。 虽然大伙都明白,王大彪的背后是王海。他干这些畜生事吃到的人血馒头,最后十有八九都进了王海的口袋。 实际的罪魁祸首是王海! 但……毕竟实际做事儿的是王大彪啊。 最招人记恨的自然也是王大彪,王海隐藏在这些狗腿子背后,反倒很少被人提及。 这也正是王大彪的作用了。 陆潮生咳嗽一声,一脸迷茫:“六叔,您这是在说啥呢?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王大彪被石头砸了,和我有半毛钱关系?这话可不能瞎说!” 第21章 这小子要悄悄成万元户啊! 六叔闻言一惊:“和你没关系吗?可刚刚村长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是你从山上偷偷丢石头下来,砸了王大彪,说是你为了报复……” 六叔话说到一半。 被周围村民狠狠拉了一下。 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轻轻拍了拍脸,不再说了,只伸手拉开人群。 替陆潮生腾出一条前往村里医务室的道。 陆潮生看着六叔,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位六叔在前世,是村里的第四位万元户。 和前几位靠运气、靠血缘关系不同。 他是纯靠精打细算,人情往来,一步步做起来的,可谓全凭个人能力发财。 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管不住嘴?这是在点他呢! 村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已经做好了群众的心理基础建设啊。 都预设他是凶手了! 接下来他要是露出半点不对,怕是就得被村长穷追猛打,一条龙带走。 陆潮生眯了眯眼,穿过人群间的小道,一步步走向卫生室。 罗勇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背后,打算一起进卫生室,却被两个相熟的村民拉住。 罗勇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罗哥,这事儿麻烦,村长冲陆潮生来的,咱还是别牵扯进去了吧?” 罗勇闻言,想起路上陆潮生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甩开他们的手。 “谁不知道王大彪是王海的狗,王海是村长儿子?谁不知道王海那畜生盯上了潮生媳妇儿?” “我告诉你老杨,今儿个这事咱还就帮定了,再怎么说我和潮生他爹都是发小,我怎么能看着潮生被恶人害了去?!” 罗勇不再看两位熟人,大步向前,跟着陆潮生进了卫生室。 听着罗勇的话,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 六叔猛地一拍额头,这罗勇真是个老实人啊,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他刚才说的话,就已经有可能得罪村长了。 罗勇现在喊出来的这些,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得罪死村长! 现在一时半会儿,大家伙都在关注这事儿呢,村长多半不会对罗勇下手。 一旦风口浪尖过去,罗勇就得小鞋穿到死了! “希望陆潮生能撑过这坎吧,听说他最近人变了,不仅发了财还特别照顾家里人,而不是有了钱就去赌个精光,我才帮他这一把。” 六叔心里喃喃低语,拨开人群,寻了个好位置,透过玻璃窗看卫生室里的人。 “该提醒的我提醒了,他要是还被人抓住马脚,我也没啥办法,只能怪这小子自己口条不清了。” …… 卫生室内。 陆潮生刚一进门,浓浓的草药香便扑鼻而来。 消毒水在这年头是个稀罕物,赤脚医生们更多还是用中药来治病。 村里卫生室,常年萦绕着重重的草药味。 他抬眼看去,村长正和刘医生低声交流着。 村长老树皮似的脸上阴晴不定,嘴里叼着根旱烟枪,又有些不死心地低语:“刘医生,真没得治了吗?” 穿着迷彩军装,解放鞋,脖上挂着听诊器的刘医生摇头:“村长,要是能治,我肯定不推辞。” “但这个我确实治不了啊,他这腰都断了,要治起码得送到县里去,才有一线希望。” “我这里设备简陋药也少,顶多给他止止痛,消消炎,让他能好受些。” “更多的,是真做不到。” 刘医生双手一摊,目光转向刚进门的陆潮生,眨了眨眼,向后退出两步。 “村长你要是真打算治,还是早点把王大彪抬到县里去吧,我这边还有些药草要处理,得先去忙了。” 说完,刘医生转身推门进了隔间。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出了药碾子碾药的声音。 别管这些药是不是现在就必须处理,刘医生的态度,卫生室里的二人都明白了。 ——一条赌狗,一个庄家,两个狗东西加一块,连半个人都凑不出来,全都不是人。你们自己的破事自己解决。 我刘某人不伺候! 村长抿了抿嘴,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先是吸了口旱烟,吐出白雾,然后才转过身来。 却发现陆潮生没在看他,反倒兴致勃勃地盯着王大彪来回瞅。 “路上我听罗叔说了,这王八蛋走夜路撞到鬼,伤得很重,我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死了呢,没想到只是残了呀。” 陆潮生阴阳怪气:“残了也好,残了也好。” “哎呀,这恶人有恶报,下半辈子有得折磨喽!可比直接死了来得好。” 卫生室与外界,仅有一层玻璃相隔。 陆潮生故意大声说话,里面的声音都能清晰传到外面。 村民们听到他这话,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知道你们双方有矛盾,但这会儿村长就搁这摆着呢,怎么还带直接打脸的? 真不怕村长急了,当场就给你拿下了啊! 但还真别说。 陆潮生越是底气足,越是猖狂无比,村民们就越觉得这小子应该不是凶手。 否则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会儿又被王大彪靠山村长盯着,怎么说都得带点心虚吧? 哪有这么狂的! 这是恨不得当场和村长火并啊。 村长也没想到陆潮生张口就是王炸,脸皮狠狠跳了两下,旱烟枪重重敲了敲旁边的木桌,发出咚咚的闷响:“够了!” “陆潮生,再怎么说大彪都是咱村的人,俺知道你们有恩怨,平时打打闹闹也就算了。”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说这些风凉话?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陆潮生乐了:“村长,你这拉偏架还能更明显点吗?当初这王大彪趁我不在家,拿着欠条上门想把秀莲抓走,您在哪儿?” “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又走了狗屎运弄到了钱,秀莲会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村长脸皮又是一跳。 没想到赌疯了的陆潮生说起话来,居然还这么有条理。 和自家加工厂里那些赌狗简直完全两样。 他有些惊到了,但也不慌,突然大声喝道:“所以你承认是你蓄意报复王大彪了?” 换作别人心里有鬼,被村长突然喊这一嗓子,肯定多少露出些许异样。 强装出来的底气,多半也得被当场戳破。 陆潮生却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然后直接把耳屎弹到了村长身上。 “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把老子耳朵吵聋了你赔得起吗?” “上来就扣黑锅,有证据吗你就说这些逼话,告诉你,这事儿就不是老子干的!” 陆潮生眼中饱含杀气,上下刮了刮村长的老脸:“你要是硬往老子身上扣黑锅,给老子等着,老子被抓之前,第一个带走你!” 此言一出,村民们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紧随在陆潮生身后,这时方才进门的罗勇,更是愣住了,事情发展得这么快吗? 才耽搁这么一会儿。 双方都要玩命了? 罗勇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了,牙一咬脚一跺,挺身而出:“我支持潮生!” “他以前是个赌鬼没错,但他现在回头了,他现在是个好孩子!” “最近大家都知道,潮生家里天天都有肉味,你们想想,放以前,他们家能有米下锅都不错了,还能天天吃肉?” 村民们闻言,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是谣言,这年头哪有人能这么富,天天吃肉,但现在听罗勇这么一说,心头咯噔一跳,难道是真的? 许多人目光转到胖婶身上。 大伙都知道,她家就住在陆潮生家旁边。 胖婶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整张脸顿时都兴奋得涨红了。 虽然看陆潮生不爽,但这时她还是大声嚷嚷道:“我做证,老罗说的是真的!” “这几天,潮生家里天天飘来一股特别浓的肉香,给我家娃都馋哭了!” 嚯!居然是真的? 众人脸色一变,望向陆潮生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得了啊,这小子是要悄悄成万元户啊! 第22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八十年代物资匮乏到了什么程度? 村里靠山傍水,既能上山抓野味,又能下海捞鱼吃,条件算是不错的了。 即便如此,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吃饱穿暖。 别说天天吃肉,多数家庭能每天吃三顿饭,都得谢天谢地。 这年头村里普通百姓家,大多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午全靠扛。 就算如此,也是好米坏米掺着吃。 很多时候还得吃米糠,吃烂地瓜,这些放在后世连猪都不吃的东西,这年头甚至得抢着吃! 可想而知—— 陆潮生能带着家人天天吃肉,让这些村民多么震撼! “城里的大老板也不过如此了吧?干部也没有天天吃肉的吧!” “这小子好大的运气,前几天还是个被追债的赌狗,才过去几天,都能天天吃肉了?!”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难道都是找他那个有钱亲戚借的?他那亲戚得有钱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借啊……” 一时间,众人的关注点悄然发生了变化。 王大彪是死是活不重要了。 陆潮生一条赌狗,到底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了这么大一笔财,才是重中之重! 王大彪死不死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刘医生刚刚也说了,这人哪怕拉到县里去,多半也得落下个终身残疾,以后能不能下地走路都不知道。 可以说是彻底废了。 和“神秘的发财机会”相比,王大彪一个废人的这点破事,简直狗屁不是! 人群里传出阵阵骚动。 许多村民都在低声讨论,陆潮生到底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钱。 有些聪明人逐渐回过味儿来了。陆潮生口中的有钱亲戚,很可能并不存在。 这年头再有钱的亲戚,也不可能这样借钱啊! 所以肯定是陆潮生走了狗屎运。用某种方式捞了笔大钱,然后浪子回头,把这笔钱用到家人身上去,而不是拿去赌了。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为啥陆家天天能吃肉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陆潮生这赚钱法子,他们能不能用啊? 他们也不求天天吃肉。 能每星期吃一顿肉,就满足了。 念及此处…… 别说围观的村民们,就连村长看待陆潮生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火热。 他家又开鸡场又开赌场,也才勉强做到天天吃肉,还得省着吃。 家里根据地位分配食物,村长作为主心骨吃大头,他儿子吃小头,其他人顶多分点油水,就算这样也是村里人不敢奢望的奢遮了。 平时出门在外,脑袋都是抬着的,看人都用鼻孔! 村里人还都觉得正常。 毕竟人家可是天天都能沾上油水的! 可不得用鼻孔看他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苦哈哈? 而现在,陆潮生居然不声不响地超越了他,天天大鱼大肉! 村长眯起眼睛,用力抖了抖旱烟枪:“陆潮生,你想和俺以命换命?你想威胁干部?” “告诉你,俺不是吃素长大的!” “十多年前,俺分家,就分到一块破碗,三竹筒的米,一大家子五口人,整整三个月,都得指望这三竹筒的米活!” “那时俺家,四面都是泥巴墙,屋顶冬天漏风春天漏雨,夏天热得塌下来,能把人埋死。” “只是十年,俺就做到了天天有肉吃!” 村长老树皮似的脸,露出深沉的阴狠:“你要是觉得威胁两句,就能蒙混过今天这一关,那你也太小瞧俺了!” “俺告诉你,王大彪最近得罪最狠的人就是你,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人了。” “他之所以去道上蹲着,也是为了看你这两天到底是去干啥,结果突然就被石头砸了,还正好砸断腰!” “俺不信他运气就这么差,除了你在背后搞鬼,这事儿还能怎么解释?” “今儿个,你必须得给我道出个五二三来,说清楚你这两天到底做了啥,去了哪,证明你没有做这事儿,否则……” 村长没有继续往下说。 倒是人群里挤出来两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卫生室。 陆潮生扭头看去,一一打量他们。 发现都是平时跟在王大彪背后的狗腿子,现如今王大彪被打掉,他们倒是一点不伤心,反而积极得很。 一个个装得凶神恶煞,好似刚刚杀完十个人。 此刻堵住门窗,恶狠狠盯着他,是要在村长面前好好大显身手。 是想取代王大彪的位置? 一群狗东西! 陆潮生咧嘴笑了,“村长,你让我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不存在,你觉得你说的这屁话有道理?”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 “老子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一口唾沫一个钉!是老子干老子会认,不是老子干的老子死都不认!” “别以为叫几条狗来吓唬人,老子就会认怂,有种你们动手试试看!” 话音落下。 陆潮生伸手一把抓住旁边的木头桌子。 用力一搓,木桌一脚嘎嘣脆响,硬生生被他搓了下来,变成了大把的碎木头! 陆潮生随手把碎木头甩到窗边那几个青年身上。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木桌被搓掉的那一角,卫生室里,卫生室外,所有人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罗勇伸手用力摁了摁木桌,硬邦邦的,不像被虫蛀了。 “你,潮生,你这是……”罗勇说话结结巴巴,竟是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村长更被骇得退出好几步,后背撞到墙上,一个拿不稳,手里烟枪掉到了地上,他甚至都不敢弯腰去捡。 几个青年则瞪大狗眼,本还想狠狠教训陆潮生,出出风头,现在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哪怕是那被泼了身碎木头的青年,脸上都瞬间露出了灿烂阳光的笑容。 “陆、陆哥,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帮村长的,我们是看村长和您有些误会,想过来帮忙解释两句来着。” “就是就是,陆哥您是知道的,咱们哥几个谁跟谁?都是同一个村长大的,一条裤子穿大的呀!” 陆潮生目光冷冷扫过几个青年,手一挥,大步向前迈去,无人敢挡路。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便径直出了卫生室,穿过人群,直奔家的方向。 该说的说了,该威慑的威慑了。 继续纠缠不清反而不妙,不如干脆回家休息,明天早起捞鲍鱼! 第23章 都老夫老妻了 走在回家路上,陆潮生心思沉沉。 王大彪这事算是应付过去了,姑且算得偿所愿,成功报仇。 但自己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要不了多久,卫生室里发生的事情,便会传遍村里每一家每一户。 所有人都将知道他手上有一个发大财的门路。 而且这门路现在很可能还能走通,否则没法解释他为啥天天给家里人吃肉。 天天吃肉在这年头,是大干部才有资格做的事! 一个渔村赌狗,要是没有稳定赚大钱的把握,怎么可能这么奢侈? “我原先就想过,拙劣借口糊弄不了太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戳穿,接下来的麻烦事怕是少不了。” “还好我适当展现了武力,至少不会有不开眼的乐色跑来暴力威胁。” “可七大姑八大姨,这样那样的亲戚找上门来,又是借钱又是找活干,怕是少不了了,鲍鱼可能都得让出去一部分。” 陆潮生攥紧拳头,下定决心。 “不能再等了。” “就算岩洞积水依然严重,也必须得尽快去把鲍鱼捞到手。” “就明天,就明天早上,带着秀莲和石头一起去。” “他们在外头顾着我,有了这层保险,岩洞积水的风险完全可以接受,赚大钱哪有不拼命的?眼下这情况完全值得一拼!” 陆潮生加快脚步,转眼便到了家门口。 院门半掩着。 昏黄的灯光从里头透了出来。 他推门进了院子,林秀莲正坐在屋檐下,抱着毛线团和布料,拿着两根细长铁针,心不在焉地织着衣服。 听得动静,林秀莲抬起头,发现是陆潮生回来了,恍惚的神色瞬间定了下来。 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惊喜地起身。 “你、你回来了……村长那边怎么说?没被人发现吧?” 陆潮生笑着上前:“要是被发现了,你老公我哪回得来?这种事儿要是上了称,可也是三千斤都打不住。” 林秀莲面色一松,心头大石坠地,长呼出一口气:“没被发现就好,没被发现就好,那咱接下来就按你说的……” “嗯,只要咱们自己不露馅,等这段风口浪尖过去,就啥事都不会有了。” 陆潮生重重点头,来到林秀莲身旁,轻轻搂住她的细腰。 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针线和布料,是自己前段时间买回来的那些。 本来打算让秀莲给她自己做套新衣服。 嫁过来这么多年,林秀莲身上穿的,还是娘家带过来的旧衣服。 陆潮生每每看到,都感到心有愧疚,想要弥补。 但看现在林秀莲怀里抱着的这半件衣服,貌似不像是女装,更像是男装? 陆潮生眉头皱起:“秀莲,你这是在给我织衣服?” 林秀莲神色一怯,低声细语道:“嗯,你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不仅要下水抓鲍鱼,还得去城里见大老板。” “没一套好衣服,容易叫人看不起,我就琢磨着……” “反正我也是家里待着,不会出去到处逛,这料子我用了也是浪费,不如干脆给你做套衣服。” “男装更省布料,到时候还能余下点边边角角,我打算再给石头做件小衣……” 话里话外,林秀莲没有半分考虑自己。 明明这布料买来,本来就是给她做一身新衣服用的。 陆潮生心头暖流涌动,同时又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眉毛松开,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化吓到了秀莲。 他搂着林秀莲,耐着心,温声道:“秀莲,我说过,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从今往后,咱家会过上好日子。” “现在只是开始,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不差这一身半身衣服。” “你尽管把这布料拿去给自己做套衣服,算了,做都已经做一半了,拆了反而不好,这样……” 陆潮生抬起手,四指收拢,小拇指翘起,笑道:“我们拉勾做个约定,这套布料你就拿来给老公我做套新衣。” “回头我去供销社再扯套布料,你好好给自己做套衣服,做漂亮点,穿出去老公也长脸!” 林秀莲感受着陆潮生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时俏脸燥红,但还是搂住布料和铁针,腾出只手,和陆潮生轻轻拉了拉钩。 “都老夫老妻了……” 林秀莲触电似的收回手,脸更红了,红到了耳根。 “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别说这些羞人的话了。” 陆潮生看着妻子害羞的模样,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泪水都要从眼角流出来。 活像是个七老八十岁的小男孩。 毕竟,这一幕是他前世到死都渴望拥有的。 看到林秀莲娇俏的模样,陆潮生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下。 可却强忍住了冲动,生怕吓到她。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陆潮生先进屋看了看石头和茵茵的情况,确认孩子没事,便搬了把小板凳,陪着林秀莲唠嗑。 看着昏黄灯光下,妻子为自己织衣服,感觉再多的苦难都值了。 唠着唠着。 太阳落山,群星璀璨,今晚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月如银盘。 陆潮生抬头望天,眼神有些恍惚。 上辈子生活在大都市里,他有多久没看到这漫天银河了? 重活一世。 这回,一切都将不一样。 那些刻骨铭心的遗憾,那些难以忘怀的苦痛,都还能挽回。 陆潮生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和林秀莲打了声招呼,让她把门关好,便取了些常用药,出门去找罗勇。 之前,他想过自己要过会儿去找罗勇。 那时候是为了施恩于罗勇,方便接下来合伙抓大黄鱼。 现在,他则是要去报恩。 刚刚卫生室里,罗勇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坚定支持他的人。 虽然直到最后,罗勇的那些话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有点好心办坏事的意思。 差点把自己的老底儿给当众掀了! 但这终究是份很大的人情。 是人情,就能运作。 眼下这时机恰到好处,罗勇很可能还感冒发烧着呢。 这时去送药,便是雪中送炭! “如果罗叔身体好,顶得住,病已经痊愈了,有了他支持我的人情在,我也有的是话说,不至于像先前那样,都找不到话头。” 只要有话可说。 陆潮生对自己的口才很有自信,绝对能趁此机会,弥合两家关系。 然后再打蛇上棍,那大黄鱼的事儿…… 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第24章 你打算再要个老三吗? 九十年代。 村里一盏路灯都没。 村民们夜间出行,更多打个手电筒或提个煤油灯。 穷的,就靠一双肉眼,尽可能小心。 否则磕着碰着还好,大晚上看不清路,要是从高处跌下去,真能要了人命。 陆潮生出门时,便顺手拿了个大手电,挂在腰上。 但考虑到自己现在非常引人注目,大晚上打个手电出门,很容易让街坊邻居们多想。 他索性不开手电,摸黑走夜路,倒也丝毫不慌。 台风过境,今晚天气不错,万里无云。 群星璀璨,明月高悬。 陆潮生举目看去,村子亮如白昼,连几十米外瓦房屋檐下的鸟窝,都能看得清楚。 他寻了块干燥地方驻足,认真看了几秒。 隐约间能看见两三只胸口系着白领巾,浑身羽色深蓝的燕子缩在窝里,胸部起伏,呼呼大睡。 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观察,领头的大燕子抖了抖,睁开小眼睛,东瞧瞧西瞧瞧。 没有发现不对。 便又闭上了眼,假装自己继续睡觉,胸口却静止不动了,显然保持着警惕。 “青莲宝典带来的提升,不仅是速度和力量,还有思考速度、记忆力和夜视能力等等。是整体各方面都有显著提升。” 陆潮生将一切看在眼里,哑然失笑,继续迈步向罗勇家走去。 心里再度拔高了修仙的优先级。 青莲宝典,有大用啊! 不仅白天帮了他一把,让他得以威慑众人,顺利脱身。 现在,光是走个夜路,都能让他走得又快又稳,安全感满满不说,做事效率也高。 不得了! 陆潮生一脚深一脚浅的,快步走在村道上。 台风暴雨的影响还在持续。 晚间空气阴凉潮湿,道路还有多处积水,走上去湿漉漉的,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他却走得又快又稳。 转眼间,就到了罗勇房子外头。 一路小声摸到卧室外。 透过窗户往里头看,罗勇正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嘴巴嘀咕个不停,像是在说梦话。 更像是烧迷糊了,意识模糊,开始说糊涂话了。 陆潮生眉头一皱,回到正门处,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无人响应。 他便笃定,罗叔多半是真烧迷糊了。 便又重重敲门。 指关节与木门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 木门嘎吱一声,向里头打开一条缝,陆潮生打眼一看,锁门的门闩居然没放下来,门压根就没锁。 门内传出罗勇迷迷糊糊的话音:“谁啊?” “我,潮生!” “之前看罗叔你有点感冒发烧,寻思着这会儿过来看看,叔你这门怎么都没锁?那我就先进来了啊!” 陆潮生说着,推门进屋。 和他家小院不同,罗勇这座屋子靠海,独门独栋,整一个二层小屋,没有前院,只有后院。 他这一推门进来,就到了罗家客厅,左拐两步便是卧室。 陆潮生拎着药,大大咧咧地推开卧室门,发现罗勇正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想下来,却满脸是汗,嘴唇苍白,手脚没力气,根本下不来床! “哎哟,我滴个乖乖。”陆潮生一惊,没想到罗勇会病到这种程度。 前世没听说罗勇在台风天后会这样啊。 可能是罗叔老实寡言,平时很少和村里人耍,生病习惯靠自己硬挺,不想麻烦他人。 最后挺过来了,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大肆宣扬,自然除了他自己,就没人知道这回事儿了。 陆潮生没多想,顺手把药放在一旁,赶忙上前扶住罗勇,帮他坐起身。 “罗叔,你这病得有点重啊!” 罗勇迷迷糊糊,下意识用力抓住陆潮生衣角,“唔,潮生?呃,你咋来俺家了……” 陆潮生咧了咧嘴,用手背碰了碰罗勇额头,嘶!烫手啊。 他不敢耽搁,扶着罗勇坐在床上靠住墙,便拿起药匆匆在屋里找起保温壶,很快泡好了感冒通,慢慢喂罗勇服下。 喝了热水,罗勇脸色明显好看不少。 陆潮生又帮罗勇躺平,用热毛巾擦干他脸上汗,接着把毛巾叠成豆腐块,放到他额头热敷。 一通操作下来。 罗勇那苍白的嘴唇,肉眼可见的有了血色。 陆潮生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罗勇的命是保住了。 接下来他只要好好休息,不会有啥大问题。 陆潮生又在屋子里待了会儿,等到毛巾差不多凉了,便把毛巾收起放进脸盆,眼珠一转,索性将脸盆端到客厅餐桌上放好,接着就直接离开了。 罗叔是个直性子,指不定就不小心忽略了有人帮过他。 这时候留个装满水的脸盆,恰到好处啊! 回家路上,陆潮生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只觉得手脚分外轻快,走起路来像是乘着风,有点飘飘然。 这一趟,走得真值。 自己不仅还了罗勇人情,还让他欠下了救命之恩,那这接下来一起捞大黄鱼的事儿,不就稳了吗? 想到这,陆潮生心情更加愉悦,快步回了家。 轻轻一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秀莲紧张兮兮地顶在门后,小声道:“谁呀?” “你老公我!”陆潮生笑着小声回答,怕惊到熟睡的石头和茵茵。 林秀莲立即拉开了门闩,将陆潮生迎进院子里,探头瞧了两眼后面没人,才慢慢将门关上。 门一关,林秀莲便感到一双强壮有力的大手,搂住了自己的腰。 明明经历过许多次,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 林秀莲感觉自己腰上一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莫名的,浑身都有些发热。 “老婆,稳了!” 陆潮生搂着林秀莲的细腰,将脑袋放在她的玉肩上,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林秀莲红了脸:“唔,啥稳了?你、你打算再要个老三吗?” 陆潮生哑然失笑:“你在想啥呢!咱家条件才刚好没多久,过段时间吧,再考虑要第三个。” “我说的是,咱家以后赚钱的路子,稳了!” 林秀莲一听这话,满脑子的羞涩瞬间抛开,又惊又喜道:“啥情况?咋就稳了?” 陆潮生笑而不语,任凭林秀莲如何追问,都不肯具体回答。 惹得林秀莲又羞又急,两人一阵小声打闹…… 次日清晨。 万里无云,大好天气,宜婚嫁、动土、捞鲍鱼! 第25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大清早,天还没亮,陆潮生便已然起床。 林秀莲和石头比他起得还早。 不仅准备好了早餐,还把昨晚陆潮生提到的麻绳和麻袋,都准备好了。 四人用完早餐,等林秀莲喂完茵茵,便拿上麻袋、粗绳、铁钩,一路直奔黑沙沟。 “待会儿你们娘俩跟我背后,路上遇到人莫声张,咱们悄悄地发财,打枪的不要!” 路上,陆朝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凡听到动静,观察到有人在附近,都立即挥手,队伍便即刻停下。 等确定了不会被人发现,他们才悄咪咪顺着屋檐继续向前,很快出了村子,动作便奔放了不少。 一溜烟,就来到了黑沙沟。 到了这儿,陆潮生放缓步伐,还不忘叮嘱:“这地方平时就潮,路很滑,台风刚过去没多久,地上肯定更滑。” “你们都小心着点,万一滑倒了,黑沙沟到处是礁石、暗坑,指不定磕到脑袋,人就没了。” “钱啥时候都能赚,人要是没了,就真没了。” 陆潮生回顾前世,发自内心道:“无论什么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永远是最重要的!” “要是你们不在了,我也没有什么活头,就当是为了这个家,你们都小心点。” 林秀莲与石头闻言,均有些动容,纷纷小声回应。 即便知道他们会小心,陆潮生还是放心不下,索性叫停了队伍。 用粗麻绳,将三人相连。 这样要是有人滑倒,他还能搭把手,不至于万一出了意外,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这层安全保障,陆潮生才放心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等来到岩洞前时。 海边已然升起一轮大日,火红,温暖,倒不刺眼。 海风拂过耳边发丝,带来丝丝缕缕清凉。 陆潮生驻足洞前,抬头远眺。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万里晴空,无垠海面金光粼粼。 不时可见大鱼小鱼跃出水面,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轻轻落进海里,消失不见。 他一时有些恍惚,像这样的景色,恐怕也就这几年有了。 再往后,工业大开发,对环境的破坏极其严重,得过好些年才能再看到这般景色了。 将眼前美景牢记于心,陆潮生定了定神,专注于眼下。 “这里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鲍鱼洞,里面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鲍鱼。” 他来到洞口前,俯下身向内探去,打开了手电。 电筒光束扫过岩洞内,大小不一的鲍鱼吸附在岩壁上,外壳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亮眼的光泽。 洞内积水情况依然严重,他这时要是钻进去,怕是半个身子都得泡在水里。 换作修仙有成以前,他肯定不敢钻这种洞,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但现在,陆潮生紧了紧腰上捆着的粗麻绳,多少有些信心。 “和昨天比,积水退了不少,应该是退潮的缘故,那我现在就进去了。” “记得我昨晚说的吧?我要是许久没拉绳子,或者突然用力拉了好几下绳,你们就想办法把我拽出来。” “外头要是下雨,刮风,你们就稍微拉几下绳提醒我。” 林秀莲背着茵茵,双手紧攥粗麻绳,神色有些局促紧张,但还是重重点头。 “你、你放心,你昨晚说的我都记下了。” “十几分钟没动静,或者绳子突然被拉好几下,就想办法把你拉出来。” “外头刮风下雨,就立即拉绳子提醒你。” 陆潮生不再多说,相信秀莲不会掉链子,俯身便打算钻进岩洞。 却听见身后传来石头担忧的话音:“爹,小心点!” “要是里头实在危险,咱们不赚这个钱就是了,大不了咱们想其他办法挣钱。” “你自己说的,一家人整整齐齐最重要!你可不能先出事!” 陆潮生闻言愕然,回头望向石头,看他昂着脑袋脸色涨红,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多出了一抹泪花。 他没多说,只认真答道:“放心吧,爹还得带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呢。” “小小一个岩洞,还吃不下你爹我!” 说完。 陆潮生俯身钻进岩洞,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积水很快漫过脚踝,转眼到了腰间,方才稳定下来,没有继续加深。 陆潮生咬着牙,在水中艰难渡步。 每走一步,四周传来的阻力便大一分,活动起来相当费劲,呼吸难免变得有些急促。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稳住阵脚。 穿过狭窄通道,来到岩洞内部,四周豁然开朗。 仰头望去,灰褐色的鲍鱼散布在岩壁各处,密密麻麻。 和上次来相比,似乎是受大潮汛影响,鲍鱼数量明显变多不少,个头也涨了不小。 陆潮生目光扫了几圈,简简单单地观察了一遍。 轻松找到了十几只巴掌大的鲍鱼,单单把这些鲍鱼拿去城里卖了,就够一家人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的伙食费了! “好,好,不枉我冒着这么大风险进来!” 陆潮生面色一喜,举起铁钩刺进鲍鱼边缘,轻轻一撬,那巴掌大的鲍鱼便落了下来,落进了他的麻袋里。 周围其他鲍鱼似乎察觉到不对,纷纷缓慢蠕动起来,试图逃脱两脚直立猿的魔爪。 却在铁钩之下,无处可逃,哪怕躲进了石头缝隙里,都被陆潮生轻松勾住,撬起,当场落袋为安。 一只、两只、三只…… 陆潮生动作极为娴熟,没多久便装满了一个麻袋。 他立即扯了扯绳子,捆在腰间的粗麻绳顿时传来一股力量,试图将他拉出岩洞。 陆长生顺着这股力量,一路向外走去,感觉比进来时省力不少,动作也快了几分。 转眼,便出了洞。 他将麻袋一放,候在一旁的石头立即递来空麻袋。 看着爹浑身被水浸透,分外狼狈的模样,石头欲言又止。 没等他把话说出口,陆潮生已然接过麻袋,钻回了洞里。 “这只不错,得有半斤了!好家伙,这只也是极品,怕不是有将近一斤重了?” 陆潮生专注地抓着鲍鱼,仿佛看到一张张大团结长了翅膀,飞进自己的钱包里。 这时,捆在腰间的绳子却被用力拉了拉,让他不由脸色一变。 “按昨晚约定……这是外头下雨了?” 第26章 穷比死更可怕! 大潮汛期,天气多变。 前一秒还是万里晴空,后一秒便是倾盆大雨。 有时阳光依然明媚,雨便忽地下得极大,躲在屋檐下往外看,连成线的雨滴反射出彩虹的光泽,美得梦幻。 ——但身处于雨中时,恐怕就做不到这般享受了。 泡在水里时,就更是心头咯噔一跳! “这时候下雨?” 陆潮生眉毛紧皱,拎了拎沉甸甸的麻袋,装了大约八分满。 差不多和上次收获相当了。 真要具体算,考虑到这次鲍鱼个头更大,品相更好,和罗老板、陈老板仔细聊聊,应该能卖到更高的价钱。 但这依然达不到他的预期。 台风暴雨刚过。 他便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进到岩洞中,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极其艰难地抓鲍鱼。 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尽快把这第一桶金,尽可能多地装进口袋。 方便让事业尽快起步,让家人的生活尽快变好!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带上石头。 带上石头就是为了多拿点鲍鱼,趁着各方各面还在酝酿,各种各样的麻烦还没找上门,赶紧多赚一点。 而现在,不到两袋鲍鱼的收获,又如何能让他满意? 陆潮生半蹲在浑浊的泥水里,冰凉的海水没过膝盖,指尖划过岩壁上残留的湿滑青苔。 他抬头望向岩洞深处,经过刚才一阵打捞,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鲍鱼明显稀疏了不少,但零星附着的青褐色外壳依旧像撒落的碎星,一眼望不到头。 别说装满背上这只麻袋,就是再添五个,也能轻松填满。 他盯着那些没来得及撬下的鲍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神色在贪念与理智间反复拉扯。 沉默了数秒,耳边忽然传来岩洞外隐约的浪涛声,他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岩洞里泛着轻响:“钱啥时候都能赚,命就只有一条。总不能真指望死在这岩洞里,还能再重生一次吧?”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铁钩,他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就算真有那运气,也犯不着这么折腾。我手上握着的牌多着呢,犯不上跟这点鲍鱼较劲儿。” 杂念一散,他不再犹豫,伸手抓住头顶垂着的粗麻绳,用力扯了扯以示回应。 借着绳子的支撑,他小心翼翼地从泥水里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洞口挪动,每一步都避开脚下尖锐的礁石,生怕滑倒在湿滑的岩壁间。 快到洞口时,需俯身穿过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隙。 刚探进半个身子,一股带着海腥味的淡冷水汽便扑面而来,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顺着裂隙钻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陆潮生钻出岩洞,举目四望。 整片黑沙沟,都笼罩在朦胧的水雾里。 这种程度的绵绵细雨,对岩洞内积水,很难有多大影响。 但如今这天气一旦下雨,谁也说不准这雨是下一阵就停了,还是转眼变成倾盆大雨。 林秀莲的决断是正确的。 “确实该出来,再待在里面,随时可能丢掉小命。” 有家人在外顾着的好处便在于此。 外头发生了啥事儿,能第一时间知晓。 人在洞里出了事,也有挽回的机会。 安全感满满! “爹,下雨了,咱现在回去吗?还是过会儿再回去?”石头瞅着陆潮生手里的麻袋,大约装了八分满,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倒不馋鲍鱼的鲜美。 而是清楚明白袋子里的鲍鱼,能换来很多钱。 清楚有了这些钱,娘、自己和妹妹,都能有饭吃,不至于饿肚子。 都能有新衣服穿,不至于冷风一刮,抖得停不下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石头小小年纪,已然明白赚钱的艰辛,金钱的重要。 陆潮生笑着摸了摸石头的小脑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来到林秀莲身旁,检查了下茵茵的情况。 出门时,林秀莲就考虑过可能会下雨。 将茵茵固定在背上的绑带,稍微松松绳结,就能很方便地调转方向,将孩子转到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其遮风挡雨。 此刻细雨绵绵,林秀莲头发与衣服都已被雨滴浸湿了。 茵茵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却半点水痕都没有,甚至根本意识不到外面下雨了,依然沉浸在甜甜的睡梦中。 陆潮生想伸手捏一捏女儿的小脸蛋。 但他现在满手泥泞,摸摸石头还好,茵茵还是算了吧。 婴儿抵抗力差,可遭不住。 陆潮生目光一转,发现林秀莲搂着茵茵的双手,已经被粗麻绳磨得发红。 “秀莲,辛苦你了。” 显然在自己进洞里时,林秀莲很是紧张,始终将绳儿死死攥住。 拉扯时,又非常用力,根本不顾自身安危。 这才两三下,都快把手磨破了。 林秀莲抿了抿唇:“我这点算不得什么,你…你没事吧?那洞里积水这么深,咱们要不还是下次再来吧,不然我怕……” 林秀莲同样是渔村出身,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现在看陆潮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便明白那岩洞里积水恐怕非常严重。 陆潮生此刻,是真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赚钱。 换作以往,林秀莲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心疼,甚至会麻木地注视着陆潮生淹死,这样她和石头也算解脱了。 但现如今,随着陆潮生浪子回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改变。 林秀莲发自内心地担忧陆潮生。 甚至不敢想象陆潮生要是出了意外,来之不易的希望被彻底摧毁,自己会绝望成何等模样…… 陆潮生闻言,神情略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化为了坚定。 他想起了林秀莲和石头常年吃不饱饭,多少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 他想起了罗勇生病习惯靠硬熬,一个感冒发烧,在后世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小病,如今却差点要了一个大好男儿的命。 “秀莲,我长到这么大,明白了一个道理,死很可怕,穷比死更可怕。” “咱家现在有药,不怕淋点小雨,感冒发烧。” “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雨。要是这雨待会儿小了停了,咱就继续抓鲍鱼。” “要是这雨大了,我就护着你们一起回家。” 陆潮生认真道:“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咱现在就回去。” 林秀莲本想说夫唱妇随,这种大事儿,由陆潮生决定就好。 可看着陆潮生认真诚恳的眼神,林秀莲心头一颤,莫名涌出些许慌乱。 她发觉陆潮生居然是认真的,在问询她的意见。 她不禁咬住嘴唇,贝齿深深嵌进肉里,几乎要咬出血来,纠结了半晌,才咬着后槽牙道: “茵茵有我护着,待一会儿不会得病。” “我和石头都不怕生病,只怕没钱。” “潮生,我不想半夜再饿的肚子里像是在火烧,躲在家里被冷风吹得抖个不停了。” “咱们找个地方躲躲吧!” “老天爷不会为难咱们这些苦命人的,会赏咱们一口饭吃的!” 第27章 全是钞票的味道 黑沙沟能躲雨的地方不多。 鲍鱼洞附近的崖壁,正好是其中之一。 前世王老细台风天出门,兜兜转转来到黑沙沟,便是觉得这里适合躲风避雨,躲到了崖壁底下,才凑巧发现鲍鱼洞。 一个人闷声发大财,捞了整整一个月的鲍鱼。 就此发家致富,成为村里最早一批万元户,还娶了俏寡妇,一时风头无两。 此刻小雨淅淅沥沥下着。 陆潮生打算有样学样,带秀莲、茵茵和石头到崖壁底下躲雨。 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陆潮生可还没忘,前不久他抓完鲍鱼,刚从鲍鱼洞里出来,崖上便掉下一块大石,将整个洞口堵住。 正因这块石头堵住洞口,让岩洞内不被暴雨灌满。 他才能在台风刚过的现在,和家人一起捞鲍鱼,继续攫取第一桶金。 这事儿算是因祸得福,从眼下来看是好事。 但也让陆潮生担心,自己带着家人到崖壁底下躲雨,会不会被其他石头砸中? 他不怕被砸,秀莲和石头可遭不住这样的罪,更别说茵茵。 王大彪大概还搁卫生室里躺着呢。 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大自然恶劣的玩笑。 ——虽说王大彪的案例,实际上是人为的,但也足以管中窥豹。 陆潮生不能接受家人为了和自己一起赚钱,便不得不承受这样的风险。 “偏偏黑沙沟能躲雨的地方极少,其他地方指不定更危险,何况现在去找,指不定得花多长时间,可能雨停了都找不到。” 那解决办法就只剩一个了。 以力破局! 陆朝生松了腰上的粗麻绳,让秀莲和石头在原地稍等片刻,便撸起袖子,径直走向崖壁。 鲍鱼洞崖壁不算特别高,约有六七米,大抵和两三层小楼高度相近。 其表面凹凸嶙峋,有许多可着手落脚之处。 平时爬到顶应该不难。 但现在正下雨,雨水落在黑黢黢的岩壁上,又湿又滑,寻常人抓上去,跟摸润滑油似的,根本使不上力。 抓都抓不住,何谈攀爬。 陆潮生却自信极了,上手便爬。 手脚并用,好似一只人形蜘蛛,转眼便蹿到了两三米高。 只感觉自己触手可及之处,虽湿漉滑腻,像是抓着一层厚厚的软泥。 却能较轻易地抓稳踩稳,不用担心滑落。 身后,林秀莲看着这一幕,被惊的眼神都有些呆滞。 她知道陆潮生以前很能打。 是赌疯了后,没了锐气,才变成一个酒鬼窝囊废。 却不知道,陆潮生居然还有这一手徒手攀岩绝活! 哪怕是那些经年累月,经验丰富的老赶海人,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娘,爹还有这一手功夫呢,之前咋都没听他提过?”石头咽了口唾沫,两只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陆潮生攀爬的背影。 听闻石头所言,林秀莲搂着茵茵,眼神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啥好。 三言两语间。 陆潮生已然攀上了崖顶,举目四望,视野无比辽阔。 远处,无垠大海波光粼粼,透过蔚蓝海水,隐约能看见底下的黑色沙硕。 近处,凶险的黑沙沟笼罩着蒙蒙水雾,许多凸起的礁石好似沉默的黑色巨人,静默耸立在薄雾之间。 他欣赏了两眼,这美景确实绝无仅有。 随后便低头,检查起崖顶是否存在安全隐患,很快就发现了好几块位于边缘,随时有可能坠落的大块礁石。 陆潮生抱起礁石,对着远处用力丢去。 一块两块三块,足足丢出去五块大石头,又清理了些碎石,终于放下心,爬回了崖壁下。 “过来吧。”他对老实等在原地的林秀莲和石头挥了挥手。 二人拎起鲍鱼凑了过来,躲进崖壁,顿时感觉一阵轻松,无论是凉风还是雨滴,都被高耸的崖壁阻挡在外。 石头仰着脑袋,看着陆潮生。 清澈的眼瞳里,老爹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限高大,化作头顶天脚踩大地的巨人,为家人挡住一切风雨。 “潮生……”林秀莲担忧地看着丈夫,欲言又止。 害怕陆潮生常在河边走,早晚有湿鞋的一天,又觉得陆潮生是为了他们娘俩,才会去冒险攀爬岩壁。 这时絮絮叨叨,会不会让潮生觉得烦。 用力用衣角擦去手上污泥,陆潮生感到林秀莲的目光,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妻子的担忧。 心头一暖,又有些无奈。 他总不能说明自己有修仙之力,哪怕真不小心摔了,也不会有啥大碍。 五六米高罢了。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既不会摔死,也不会摔残。 顶多摔出一点淤青,一块淤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潮生见林秀莲眉头还锁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秀莲,你放心。像这种钻岩洞、涉险的事,要是没必要,你老公我肯定躲得远远的,绝不会拿命去赌。” 他顿了顿,想起这几日进城送鲍鱼的情形,又补充道:“你想想,这几天我去城里送鲍鱼,哪回不是天不亮就出门,等街坊邻居还没起呢就走了?回来也专挑僻静的小路绕,就是怕被人看见麻袋里的东西,问东问西惹出麻烦。” 说到这儿,他故意放轻了声音,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我心里有数,一直都谨慎着呢。这次钻岩洞,实在是赶巧了——知道潮汛期要到,怕鲍鱼窝被别人发现,才想着多捞点存着,算是个例外。” 林秀莲听着,垂眸仔细回想。 陆潮生说的竟全是实话,他不是没分寸,只是把心思都藏在了心里。 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林秀莲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连呼吸都轻快了些,眼眶却悄悄红了。 她以前总担心他改不了游手好闲的性子,如今才知道,他早把这个家、把她和孩子都放在了心上。 陆潮生瞧着她神色松动,知道她放下了心,便笑着岔开话题,指了指躲在林秀莲怀里的石头:“石头,昨天跟你说的红烧肉,今天回去就给你做,再给你娘炖个猪蹄汤,补补身子。” 石头一听“红烧肉”,眼睛瞬间亮了,小手紧紧抱住林秀莲的胳膊:“娘,我要吃大块的!” 林秀莲被儿子逗笑,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贪吃鬼。” 一家三口就这么靠在崖壁底下,听着外头的风雨声,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家常。 从明天要给石头补件新褂子,到以后攒钱盖间砖瓦房,琐碎的话语里满是暖意。 不知不觉间,竟在这避雨的崖壁下,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风停雨止。 一抹绚烂彩虹在天边亮起。 陆潮生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几秒都没感受到雨滴,顿时亢奋起来。 “秀莲,雨停了!雨停了!” “你们娘俩准备好,我这就回洞里去,继续抓鲍鱼!” “咱们今天要装满两袋,不,至少装满两袋半鲍鱼,到时候石头帮忙提个半袋,咱们今天能多赚好几百块!” 说着,陆潮生重新将粗麻绳固定在自己腰上,转身重新进了鲍鱼洞。 果不其然。 岩洞内积水没有因为外面的小雨上涨多少。 陆潮生面色欣喜,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努力向深处踱步,半晌顿下脚步,手里电筒向头顶打去。 一只只灰褐色的鲍鱼附着在岩壁之上,缓缓蠕动着,充满了可喜的生命力。 好似一打打会动的大团结,浑身透着钞票的美妙味道。 第28章 鲍鱼装满,赚个够! 陆潮生满脸笑容,选中了一只巴掌大的鲍鱼。 抬起铁钩,轻轻刺进鲍鱼边缘。 稍微用力一撬,攀附在岩壁上的鲍鱼应声落下,掉进早已准备好的麻袋。 三张大团结入账! 左看右看,又挑到了一支顺手的,铁钩一挥,麻袋一开,又是几十块! 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赚到了将近百元。 而在八十年代,月薪几十块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以说大多数普通人拿的工资,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所以为什么拼了老命,都要来捞这鲍鱼啊。” 陆潮生轻轻一叹。 八十年代,真是个遍地黄金的时代。 哪怕是头猪,只要运气好碰到个风口,都能飞上天去,成为百万富翁。 豪宅美人,香车美酒,应有尽有! 所以一旦遇到了风口,就要拼尽全力,不惜性命地抓住。 不然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想要得到同样的成果,不仅同样要拼命,还事倍功半,即便如此到头来,依然不一定能成事。 陆潮生心里忍不住感慨,手上的动作却没半分停顿。 铁钩顺着岩壁一撬,一只肥实的鲍鱼便“啪嗒”落进麻袋,转眼就把面前这面岩壁掏得干干净净。 他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在及膝的泥水里踱步,又朝着另一侧岩壁俯身,铁钩起落间,青褐色的鲍鱼源源不断地往袋里钻。 不够。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还不够。 麻袋已经装到八分满,沉甸甸地坠在腰间,可他看着岩壁上还没来得及撬的鲍鱼,依旧觉得不满足。 发大财的机会这辈子能遇上几次? 现在多捞一只,家里的日子就能更宽裕一分,怎样都不嫌多,怎样都不够啊。 时间在铁钩的撬击声、鲍鱼的碰撞声里一分一秒溜走,陆潮生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岩洞里的水汽,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进浑浊的水里。 腰间的麻袋越来越鼓,布料被撑得紧紧的,能清晰摸到里面鲍鱼壳的棱角。 他还想再撬下几只,手刚举起铁钩,忽然想起刚才来时看到的礁石缝隙。 若是麻袋太重,穿过那道窄缝时很可能被刮破。 他下意识掂量了下麻袋的重量,胳膊瞬间传来酸胀感,理智猛地压过了贪念:“满了,真不能再装了。” “再往里头塞,麻袋指定得破,到时候鲍鱼掉一地,这么久的功夫全白瞎了。”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总不能把鲍鱼塞裤裆里带出去吧?那模样要是被人看见,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停下动作,岩洞里只剩下鲍鱼在麻袋里蠕动的声响,青褐色的壳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陆潮生直起身想喘口气,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岩壁都晃了晃。 他眉毛猛然一皱,下意识低头望向水面。 浑浊的泥水不知何时悄悄涨高了些,已经漫到了大腿根,刚才来时明明只到膝盖的。 先前进洞时,洞内积水的位置大概在他腰间,腹部偏下的位置,胯骨左右。 如今竟不知不觉涨到了腹部以上,跨过了肚脐眼。 活动时,这些积水总是上下拍打,哪怕站立时这些积水只能淹没到胯骨,陆潮生全身依然被水打得湿透了。 他又专注于抓鲍鱼。 是以陆潮生还真没察觉到,潮水竟已涨到了如此高度! “糟糕!” “今天不仅多捞了鲍鱼,还浪费了半个小时躲雨。” “正好又撞上大潮汛期刚过去,涨潮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早了太多,现在已经开始涨潮了!” 陆潮生瞳孔微缩,手电筒连忙向四周扫去,湿漉漉的岩壁反射着灯光,四处都显得璀璨夺目。 乍一看,他竟找不到出口的位置了! 陆潮生果断扯动腰间拴着的粗麻绳。 两三秒后,一股力量便从腰间的粗麻绳传来,是秀莲在外头拽着他。 顺着这股力量,陆潮生缓慢向前踱步。 连续走了三五步,打着手电不停仔细观察,终于找到一道被淹没了大半的裂隙。 要不是有麻绳作为牵引,他明确知道出口就在这儿。 即便裂隙没被完全淹没,在潮水反光之下,到处都闪闪发光,常人肉眼几乎无法观测到这出口的存在。 “还好叫了秀莲和石头来!” “如果没叫他们来,今天我怕是危险了。” 看见出口,陆潮生重重松了口气,连忙加快步伐。 赶在潮水彻底淹没出口前,钻进裂隙中。 他高举双手,一点一点向外挪动。 一手拿着电筒打向前方,照亮前路。 一手紧紧攥着装满鲍鱼的麻袋,这里面装着的,是对秀莲和石头的承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松手。 潮汐卷动。 潮水上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一转眼。 洞内积水便上涨到了胸口。 陆潮生仰着脑袋,大口呼吸,目光牢牢望向前方,攥着手电筒的手稳如泰山。 两侧是狭窄岩壁,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 他的步伐依然坚定,平缓,没有半点慌乱。 前世,陆潮生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很清楚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要冷静。 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曾经,他做不到这点,所以为此吃了很多亏,股市上的,商业经营上的。 好几次,他濒临破产,被逼到了天台边缘。 后来便长了教训,越是情急之时,他便越是冷静。 绝不会让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陆潮生仿佛看不见逐渐漫上胸口,快要到胳肢窝位置的潮水。 一步接着一步,坚定不移地前进。 忽然…… 眼前亮起了一道光! 接着是一股潮湿的水汽,从那道光的方向吹来,轻轻吹到脸上。 陆潮生精神一振! 脚步不乱,稳健的,向外挪动。 三个呼吸、五个呼吸…… 约过去十几个呼吸,陆潮生猛然撞进光里头,眼前世界豁然开朗。 “出来了!” 他大口呼吸,感觉外界带着水汽,略有些冰凉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新鲜,格外的鲜活,甚至好像都有点甜。 仿佛一下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眼前熟悉的,笼罩在薄雾里的黑沙沟,都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潮生!” “爹!没事吧?” 秀莲和石头的惊呼声从身前传来。 两人在外头,根本无法观测到岩洞内的情况,不知道刚刚发生了怎样的凶险。 但看到陆潮生浑身被水泡得皮肤发白、发胀。 简直像个水鬼,从岩洞里爬出来找替死鬼。 他们立即便明白过来,岩洞里的积水情况,恐怕远超他们三人的预期。 陆潮生微笑,对先前的凶险只字不提,咚的一声,放下手里沉甸甸的麻袋。 “秀莲、石头,不负厚望。” “来,帮忙分摊一下,一起把这三袋鲍鱼运回去!” 林秀莲和石头愣愣看着陆潮生脚边的麻袋。 透过开口,两人能清晰地看见里头装着满满的鲍鱼,这些值钱的大家伙还都很有干劲,蠕动个不停,希望能逃出生天。 林秀莲忽然感觉又下雨了。 自己的脸颊怎么湿了? 她下意识弯腰护住茵茵,然后伸手一摸,原来不是下雨了。 是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第29章 撒谎 整整三袋鲍鱼。 两袋装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提起来沉甸甸,感觉哪怕再多几只鲍鱼,麻袋就得当场爆了。 一袋装了八分满,少说有个四十斤重。 换成钱,也得有四位数了。 在八十年代末,普通人月工资能有五十块就谢天谢地,大多公务员也只能达到一百到两百元左右的水平。 这千元级别的收益,不可谓不为一笔巨款。 别说林秀莲,就连石头看到这些鲍鱼,都挪不开眼睛,忍不住咽唾沫。 不是因为他馋这些鲍鱼的鲜美。 而是他清楚这些鲍鱼的价值,明白有了这些鲍鱼,娘亲和妹妹和自己,都可以每天吃三顿饭,顿顿吃饱饭。 都可以换上新衣服,不至于冷风一吹,躲在家里都瑟瑟发抖。 “爹,我来帮你!” 石头看着鼓鼓的麻袋,撸起袖子就想把那只八分满的麻袋拎起来。 他小手抓住袋口的绳子,脸憋得通红,胳膊上的小肌肉都绷紧了,可麻袋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石头当场傻眼了,小嘴张成了 “O” 形。 刚才他明明看见爹一只手就能轻松提起麻袋,还以为这袋子没多沉,哪想到竟然跟院里的磨盘石一样重,别说扛起来,连挪一下都费劲! 他仰着小脸看向陆潮生,眼里满是崇拜:爹也太厉害了吧?这么沉的东西,居然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陆潮生和林秀莲见这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潮生弯腰,用指节轻轻戳了戳石头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笑意:“你小子倒挺有干劲,可这麻袋快比你人还高了,真要扛起来,小心闪了腰。” 林秀莲站在一旁,笑着笑着,眼角忽然溢出了泪花。 她抬手悄悄抹了抹,心里又酸又暖。 酸的是以前让孩子跟着受了太多苦,连这么点重的东西都没见过;暖的是现在日子有了盼头,石头也懂事了,知道帮家里干活。 她没把孩子带坏,这就够了。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想解开麻袋的绑带:“我来吧!石头帮着抱茵茵,这第三袋鲍鱼我来扛,我扛得动。” “不行。” 陆潮生连忙拦住她,摇了摇头,“你已经要帮着看两袋鲍鱼了,再多扛一袋,走路都不稳。刚下过雨,地上全是泥,滑得很,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他说着,单手提起麻袋掂了掂。 入手沉甸甸的,约莫有四十斤,不过这点重量,也不算什么。 他又抬头看眼前的黑沙沟。 刚下过雨的黑沙沟,到处都是小水洼。 这些小水洼乍一看,很小一个水坑。 一脚踩进去,指不定能把半个人给吞进去! 底下可能还有暗流,能把人活活吸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来,一直往更深处拖! 旁边没人帮忙,人掉下去,半天爬不上来,就这样淹死了,也是偶有的事儿。 他不可能让秀莲在这种环境下扛四十斤重物回去。 这和杀人没区别。 他让秀莲和石头来帮忙,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一层保险,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忙多挣点钱。 不是为了赚钱,让他们来拼命! “不行,秀莲,你把茵茵看好就可以。” 陆潮生果断拒绝林秀莲的提议。 看到林秀莲还想说话,他本想拒绝,可脑海中却闪过一个想法,当机立断,将麻袋打开,“你们要帮忙也不是不行。” 袋子里的鲍鱼还在蠕动着,充满了令人欢喜的生命力,一看就很值钱。 “鲍鱼有牙齿,不方便贴身携带,死掉的鲍鱼就没这顾虑,可以直接塞口袋里,也不用怕被咬掉一块肉。” “这样秀莲你和石头,也能帮我分摊个十来斤,剩下的二三十斤对我不算什么。” “正好又带了麻绳,大不了把三个麻袋一起捆到我背上,你老公我现在力气大得很,背得动!” 说到这,陆潮生不再犹豫,从麻袋里取出一只鲍鱼,用铁钩将鲍鱼肉从壳里抠出来。 看得林秀莲与石头当场傻眼。 鲍鱼在这年头属于奢侈品。 能消费鲍鱼的,不是高干就是高干子弟,要不就是富商。 他们要求高着呢。要的就是一个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要的就是一个享受! 他们怎可能吃死鲍鱼呢? 哪怕是刚死的鲍鱼,完全不影响味道,贵人们也不可能花钱买单。 必须得是活的,现杀的,最新鲜最好的,才愿意掏钱。 是以新鲜的活鲍鱼才值钱。 死鲍鱼说破了天,也值不了几个钱,说不定都没人收! 也就是说,陆潮生这一钩子下去,便是一张大团结长翅膀飞了! “爹!这这这这……”石头瞠目结舌,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秀莲则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听到儿子的话,陆潮生没抬头,专注地处理鲍鱼:“臭小子,很心疼是吧?心疼就对了。” “都是咱们辛苦用命换来的好东西,就这样弄死了,卖不出钱,不心疼才怪!” “记住这份心疼,等回了家,爹亲自下厨,把多的鲍鱼下了锅,你得多吃点。” “多吃点肉才能长身体,长好了身体,有了力气,以后就不用这样干看着,只能心疼了!” 陆潮生撒了谎。 他其实不心疼这些鲍鱼,也不是真想让他们母子分担一部分重量,那点重量对于他而言咬咬牙也能扛。 当初更窘迫时,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杀鲍鱼,给家人补营养。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不少。 他又怎可能心疼这点鲍鱼呢? 何况鲍鱼洞里的鲍鱼,还多着呢,短时间内,鲍鱼洞里那么多鲍鱼,可捞不完。 不然他也不会着急带着家人一起来,就是想能多赚点就赚点。 加上已是十拿九稳的大黄鱼…… 陆潮生有着多重保险,底气十足,会心疼这点鲍鱼才怪! 之所以撒谎。 纯粹是借着这次机会,顺手教育一下石头。 也教育一下秀莲。 许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即便重生后,陆朝生依然走一步看十步。 往往事情还没发生,他便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随着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在完全是个人情社会的八十年代,各种麻烦必然会接踵而至。 “到时接受考验的不仅是我,还有秀莲,还有石头。” “勒索敲诈的,有我在倒不怕,怕就怕那七大姑八大姨上门哭惨借钱,秀莲耳根子软……” 陆潮生心里摇头,没再多想。 现在让秀莲和石头知道心疼的滋味就好。 他专注扣着鲍鱼,将一个接一个外壳随手丢向海沟,又把鲍鱼肉塞进林秀莲口袋。 转眼将八分满的袋子,变成了五分满。 “走吧。” 陆潮生将铁钩插进腰间卡紧,蹲下身,让林秀莲用粗麻绳将三个麻袋捆到自己背上固定好,旋即轻松起身,动作灵敏,仿佛背上背着的是三个空麻袋。 “该回家了!” 第30章 教你的规矩忘了吗? 回家的路比想象中要好走一些。 来时,天蒙蒙亮。 林秀莲与石头看不清道,黑沙沟又很滑,便得小心又小心,生怕摔到哪条沟壑里去,赔了性命。 陆潮生给秀莲和石头拴上了麻绳,和自己连在一起,才能勉强放心。 如今回家。 天光大亮,远处的骄阳已然升上半空。 一眼望去,能轻松看见大半个黑沙沟,纵使刚下过雨,地面湿滑,也能轻松不少。 三人脚步轻快,很快就出了危险地带,走上村道。 一路直奔村子。 陆潮生没有半道分开,先去卖鲍鱼,而是始终带着队伍。 一是为了保护秀莲和石头,防止万一出了意外,娘俩应付不过来。 二是陆潮生此刻,身上实在太狼狈了。 像溺水刚从水里捞出来。 也确实得先回家里一趟,换一下衣服,洗个澡,打扮得像个人,才好去县里卖鲍鱼。 他白手起家,逐步成为亿万富翁。 过程里,早就锻炼出了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倒不在意他人因自身形象狼狈而诡异的眼神。 只是…… “八十年代是彻头彻尾的人情社会,不像后世,做啥事都讲究一个能力,有足够强的能力必然能出头,遇到贵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年头,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人脉关系,头顶没伞,背后没山,是真出不了头!” 别的不提。 陆潮生隐约记得,这两年有个罪名,叫投机倒把罪。 这罪名在后世被取缔了,在如今可还盛行着,是个不折不扣的经济口袋罪。 名义上制裁倒买倒卖,金融乱象。 实际任何关于钱的事,都能往里装。 他抓鲍鱼卖鲍鱼的行为,可以解释为个体户经商。 但如果被人盯上,又没有背景靠山,那也能解释为投机倒把。 以他如今的盈利金额,要是真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高帽子,少说进去关个十几年。 下手的人手黑一点,能量大一点,多给他扣点帽子。 直接枪毙,也大有可能! 这种社会环境下。 陆潮生无论如何,都得收拾好自己的形象。 哪怕他本人不在乎。 只要有可能投资他的贵人在乎这点,那他就必须得做好个人形象管理。 否则,不只是错失机会,甚至可能会因此丢命! 何况,陆潮生还没忘记刚才的承诺,他还得回去弄鲍鱼给石头吃呢! 那么多鲍鱼,石头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加上秀莲估计也吃不下去,他也得帮忙消化消化。 “家里没有冰箱,活鲍鱼还能丢水缸里养上一晚,死鲍鱼丢水里可就烂了。” “不赶紧吃掉,多浪费?这可都是红彤彤的钞票啊!” 想到这,陆潮生嘴角露出笑意,脚步更轻快了几分。 沿着绵长蜿蜒的村道,三人外带一个挂件茵茵,转眼便来到了村子附近。 这回,陆潮生同样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凭借超人眼力耳力,每次都能料敌机先,在村民们发现他之前,先发现起了个大早忙碌的村民们。 纵使如此,一个人和三人带挂件终究不同。 回家路上,陆潮生好几次差点被村民们窥见,得亏运气好,不然怕是要当场被人拦下来。 那样就麻烦了! 这会儿,村里谁不知道他找到了条发财的路子? 要是被村民们拦住,说什么都得打开麻袋看看,就算他凭武力威慑硬撑到家里,也会引来无数人窥探。 鲍鱼肯定会因此而暴露。 到时候,他怎么解释自己从哪弄来这么多极品鲍鱼? 村里的打鱼人可不少。 经验比他陆潮生丰富的人很多,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别人肯定能一眼看出他这是撞到了鲍鱼窝。 而鲍鱼窝身上可没写着谁的大名,是谁都能去捞一把的宝藏! 人心贪婪。 陆潮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鲍鱼的事被发现,要不了多久,整座鲍鱼洞都得被搬空。 过程中指不定还会有人为了钱财大打出手,甚至有人溺死在鲍鱼洞里。 届时又是一堆破事…… 推开家门,迈过高高的门槛,陆潮生卸下鲍鱼,转身看着秀莲和石头进门,接着轻轻把门关好,放下门闩,终于是松了口气。 “还好,老天爷眷顾咱们,路上没被街坊邻居发现。”陆潮生神色庆幸,“不然肯定得折腾上天去。” 娘俩大早上赶了这么长久的路,又一直精神紧绷,此刻不停喘气,一时顾不上回话。 陆潮生脸上噙着温笑,先将麻袋里鲜活的鲍鱼倒进院角的大水缸。 青褐色的鲍鱼在清水中微微蠕动,壳上还沾着些许海沙,转眼就把水缸填得半满。 随后他搬来小木凳,坐在灶台边,开始仔细收拾挑拣出来的鲍鱼肉,指尖麻利地剔除内脏、刮净壳边的碎藻,动作娴熟得不像从前那个连锅铲都碰不熟练的人。 林秀莲见他忙得脚不沾地,轻手轻脚抱起身还在呼呼大睡的茵茵. 小家伙眉头皱了皱,小嘴无意识地咂了咂,又沉沉睡去。她把孩子放进里屋的摇篮床,拉过碎花小被子仔细盖好,连边角都轻轻掖进床缝里,生怕冷风钻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没歇片刻,快步走出屋,挽起袖子就来搭手:“我来帮你洗鲍鱼,你歇会儿。” 一家三口围着灶台忙活起来. 陆潮生负责处理鲍鱼肉,林秀莲用清水反复冲洗,石头则蹲在旁边,踮着脚帮着递木盆、拿抹布,小脸上满是认真。 很快,第三只麻袋里的活鲍鱼全倒进了水缸,那些在搬运中不幸死去的鲍鱼,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码进了大铁锅。 轮到陆潮生下厨,他掀开灶台上方的调料罐,毫不吝啬地往锅里撒料. 粗盐粒簌簌落下,酱油顺着勺子边缘滑进锅中,连平日里舍不得多放的花椒,都抓了小半把丢进去。 林秀莲站在旁边看着,眼皮忍不住直跳,手都下意识攥紧了围裙角,心疼得不行. 虽说现在家里靠卖鲍鱼有了些积蓄,可这些调料哪样不要钱? 她这辈子过惯了饥寒交迫的日子,哪怕日子好了,也见不得这般“大手大脚”,节俭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你呀,少放些酱油,够味就行。”她忍不住小声念叨,却还是递过了装着姜片的盘子。 陆潮生笑着应了声“知道了”,手上却没停,盖上木头锅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火苗“噼啪”舔着锅底,锅里的鲍鱼在调料中慢慢炖煮,香气渐渐从锅盖缝隙里钻出来,越来越浓。 没多大功夫,陆潮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掀开锅盖. “嗤”的一声,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鲜香瞬间涌了出来,满屋子都是鲍鱼的醇厚香味,还混着酱油和花椒的独特气息。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打盹的石头,鼻子先一步醒了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小鼻子用力嗅了嗅,口水瞬间就顺着嘴角往下淌,刚才的困意一扫而空。 当即一蹦三尺高,连忙薅了双筷子,端着他那块小破碗跑过来,双手举高,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瞧他这模样,陆潮生不禁失笑,林秀莲则有些紧张:“石头,让你爹先吃,娘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哦。”石头放下碗,倒也不觉得委屈,反倒有些羞涩,感觉确实是自己错了。 这时,陆潮生竟直接从锅里,夹出一只又肥又大的鲍鱼,放进了石头碗里。 “好了。”陆潮生笑道:“先让石头帮忙尝尝看熟了没吧!” 第31章 神仙来了也不换 “爹最棒了!” 石头一声欢呼,夹起鲍鱼便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还不肯把肉吐出来,便不停向外呼呼吹气。 一时间,不大不小的厨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石头小嘴巴啃着鲍鱼,一只鲍鱼啃了半分钟还没吃完。 看他烫得龇牙咧嘴,还是乐得停不下来,陆潮生不禁笑道:“熟了没?” “熟了熟了!爹,你做的鲍鱼真好吃!”石头支支吾吾说着。 一边说,还不忘记继续大口吃鲍鱼,吃得满嘴流油,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模样。 陆潮生亲自拿了个碗,又夹了只肥美的大鲍鱼,放进碗里。 这一份,他亲手递给了林秀莲。 “你也尝尝,石头年纪小,毛都没长齐,指不定有些地方没煮熟,吃不出来。” “你尝尝看有没有熟。” 林秀莲抿了抿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陆潮生,伸手接过碗筷夹起鲍鱼一尝,呼了呼气,认真咀嚼片刻,重重点头。 “熟了!” “熟了就好,熟了就好。”陆潮生嘴角含笑,拿来一个大碗。 将锅里的鲍鱼,一只接一只地捞上来,发现一个大碗居然还装不下。 家里剩余的碗筷不多。 他估算了下,索性干脆就把剩下的鲍鱼放锅里,盖子盖好,倒也不至于叫苍蝇飞进去,让人倒胃口。 他依然不着急吃鲍鱼。 反倒是拿出剩余的调料,花椒切碎,拍了点蒜,加上酱油…… 六七种调料混在一起,很快变成了一小碗红彤彤黑黝黝的酱料。 陆潮生这才慢悠悠地,拿了自己专用的碗筷。 从大碗里头夹起一只热腾腾的鲍鱼,放到酱料里面蘸了蘸,送进嘴里一口咬下。 嘶——! 鲍鱼肉的软和嫩,海鲜的鲜与甜,酱料的热辣与喷香,混杂在一块儿,在舌尖绽放。 莫名的感动顿时涌上心头。 辛劳一天,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赚钱,最后来上这么一口。 啧啧啧,爽啊,爽啊! 城里那些干部也没法天天吃这些好东西吧? 自己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过上了干部的生活! 美味,美味! 陆潮生大口吃起鲍鱼,有时蘸酱料,有时不沾酱料,单纯品味极品鲍鱼的鲜与美,别有一番滋味,同样叫人满足。 石头与林秀莲有样学样,跟着他一同配起酱料吃。 一口咬下去,两人眼睛发亮,好吃得几乎连自己的舌头都要咬下来。 林秀莲没说话,只是握着筷子的手快了几分. 鲍鱼肉炖得软烂入味,牙齿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咸香中带着海货的鲜甜,连平日里舍不得多放的花椒,都衬得这鲜味更浓了。 她眼神里藏不住赞叹,显然也被陆潮生这手厨艺彻底征服,连吃了三块才放慢速度。 “好吃就多吃点。” 陆潮生看着娘俩的模样,眼底满是笑意,夹了块最大的鲍鱼肉放进石头碗里,“今后你爹我还能弄更多好吃的,什么红烧肉、油焖大虾,保证让你天天换着花样吃。你可得多吃点,补够了营养,才能长得高高的,练得壮壮的。” 他顿了顿,“以后我要是在外面忙,你就是家里的小小男子汉,得帮着保护好你娘和妹妹,知道不?” 石头用力点头,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就含混地应着:“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一定保护好娘和妹妹!绝不会让爹失望!” 说完,他还特意挺了挺小胸脯,那模样逗得陆潮生和林秀莲都笑了。 一家三口围在灶台边的小方桌旁,吭哧吭哧地啃着鲍鱼。 没多大功夫,锅里的鲍鱼就见了底,约莫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任谁都再吃不下了。 石头捂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靠在椅背上,像揣了个小皮球似的。 刚才还喊着“还要吃”,这会儿连呼吸都得轻轻的,生怕一动肚子里的鲍鱼肉就顶上来。 林秀莲也放下了碗筷,双手轻轻捂着隆起的小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声音软乎乎的:“碗筷先放这儿吧,待会儿我来洗。我先去喂茵茵,估摸着她也该醒了。” 她说着,轻手轻脚走进里屋,走到摇篮床边。 没避着外屋的陆潮生,她自然地拉起衣襟,指尖轻轻碰了碰茵茵的小脸蛋,低声哄着:“茵茵,醒啦,该吃奶了。” 陆潮生坐在外屋,听着里屋传来的轻哄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 他知道,秀莲从前总是拘谨,喂奶时对他明显有堤防,如今这般不避着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可以全然依靠的人,是打心底里接受了他。 陆潮生看着桌上的碗筷,手抬了抬,又轻轻放下。 以前他总想着多帮秀莲分担,可这会儿忽然明白,有些事不能太过刻意。 秀莲习惯了操持家务,让她做点自己熟悉的事,反而更自在。 对秀莲而言,这也是一种价值层面的肯定。 他将剩下的鲍鱼放进锅里盖好,防止苍蝇蚊虫袭扰,膈应人。 随后便转身来到卧室外。 小院子里。 找了个小板凳坐下,眯起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刚吃饱,不适合剧烈运动。 难得有空,正好修炼一手,积累一下修为。 这些天他要么是没空,要么累极了,恨不得沾着枕头就睡。 虽然有尽可能想办法抽时间修炼,但一直都没能得偿所愿,直到现在,终于是有点空闲了。 进入冥想状态,不是件容易事儿。 陆潮生心里荡漾着幸福,却不知不觉,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天地空明,万物消融。 耳边只剩下轻微的风声、屋檐水滴砸落到地面的噼啪声、秀莲哄茵茵吃饭的温柔呢喃…… 陆潮生严格遵循青莲宝典指点。 感受、吸收,将天地间流散的灵气,逐步吸入体内,通过大周天循环,将其化为己有。 一转眼,他便完成了十几个周天循环。 却迟迟没有出现像上次那样的突破感。 感到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陆潮生权衡利弊,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他便索性终止了修炼。 睁开眼,一道精芒从瞳孔深处闪过。 陆潮生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感觉自己仿佛刚刚熟睡醒来似的,精气神锋锐到了极点! 他有些意外:“修炼冥想的恢复效果居然这么好?” “这效果估计都接近于深睡了吧!” “以后有空,或许可以试试看,用修炼冥想替代睡眠!” 如果真能这么做,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不仅能以全程深睡的效率恢复身体状态、精神状态,更能快速推进修行进度。 只突破了一次修炼境界,他便尝到了堪称海量的甜头。 这要是再突破一次…… 陆潮生嘴角咧了咧,简直不敢想象有多爽! “可惜,修炼一途,越往高处跑,进展就越慢,要求的积累就越多。” “距离下次突破,还远着呢。” “像今天这样的修炼,少说还得进行个七八次,不过要是我能用修炼替代睡眠……就另当别论了。” “可能两三天就能突破!” 他心中暗暗算计,起身去洗澡,发现林秀莲已为自己准备好了热水、干净衣服,心头顿时暖流涌动。 陆潮生没有耽搁,快速洗干净身子,换上干净衣服,便开始从水缸里捞鲍鱼…… 越新鲜的鲍鱼越值钱,他得尽快把这些值钱的大家伙变现。 累点就累点吧。 就现在,立刻把这些宝贝从缸里捞出来,带到城里去! 第32章 再进城 吃饱喝足休息好,干活就是有劲儿。 陆潮生很快收拾好鲍鱼,让林秀莲帮着将三袋鲍鱼捆在背上,一溜烟便窜出了院门,径直前往县城。 路上小心躲开其他村民,快到小镇时,他犹豫了下,还是低着头进了镇。 不经过镇子,就只能绕远路去县城。 这年头虽然没有土匪了,可下三滥的货色却遍地都是,走小路很容易遇到强盗,这些人手里指不定就有枪。 他是修仙者没错。 可他现在还没有修炼到能无视子弹的程度呢! 被枪打了照样会受伤,会流血,会骨断筋折,被打中要害照样会死! 哪怕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陆潮生还是得多走走人多的地方。 偏偏镇子离村子很近。 他一路走去,遇到了不少熟人。 好在此刻日上中天,快要到中午了。 所有人都很忙碌,街头巷尾,吆喝声不绝于耳,人流攒动,时不时能看到推着凤凰牌自行车的年轻人自街边走过,引来一片羡慕的眼神。 “凤凰在手,路路好走。” 陆潮生依稀还记得当初凤凰牌自行车的广告语。 这玩意在这年头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便宜的二手货都得百来块钱。 起码相当于普通老百姓两个月的工资。 公务员都得不吃不喝一个月,才有可能买得起。 家里没点实力,根本购置不起自行车。 也难怪总有人喜欢推着自行车从街头巷尾窜过。 别的不提,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便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就像钓鱼佬钓到了大鱼,莫名其妙就迷路了,不小心绕着小区转了十几圈,逢人就说:“哎呀,我这鱼,纯属运气好!” “这这这,这么大一条鱼,谁挂我鱼钩上的?” 陆潮生看得也是蠢蠢欲动。 “百来块钱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多,要不要弄一辆去?” “两个轮子总比两条腿硬走来得好,来得快。届时往来乡镇也能省些时间。” 他转念一想。 这东西在城里都这么扎眼,搁村里还了得? 自行车肯定要买,但不是现在。 等他有能力守住自行车了,再考虑买吧。 陆潮生紧了紧背上麻袋,低头沿着街边继续向前。 这回运气不错,没被熟人认出来,也没遇到啥意外。 他出了小镇,一路直奔县城。 路上遇到好几次奇奇怪怪的人,好在他眼睛亮,每次都能远远提前发现,小心绕开。 倒是无惊无险地过了,没被这些在道边游手好闲的家伙缠上。 鬼知道他们是流氓地痞还是强盗恶霸? 能少点麻烦,还是少点麻烦。 如此,一路平安,总算是到了县城。 进了城,便是文明世界。 虽然还是有地痞流氓、强盗恶霸。 但这些人渣至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逞凶作恶,能安全许多。 陆潮生呼出一口气,有些疲倦。 一口气赶了这么久的路,身上还背着一百多斤鲍鱼。 哪怕以他的身体素质,都难免疲累。 何况路上还得精神绷着,小心这小心那,就更累人了。 “先去聚鲜楼吧。” “给罗老板一个惊喜,顺便和他唠唠大黄鱼的事儿。” 陆潮生思索片刻,决定还是按照惯常的路线去走,先去罗老板那儿。 先去红旗饭店,每斤鲍鱼加个两三块,便是极限了。 顶多能得陈老板的青睐。 他是有家室的男人,有妇之夫!又不打算出轨,急着去讨好陈云锦做啥? 和陈老板处好关系是有必要的。 但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与之相比,要是事后被罗金荣得知消息,怕是容易真正激怒罗老板。 陆潮生边走边琢磨,心里把利弊捋得清清楚楚:“之前我跟罗老板暗示过,等大潮汛期过了就恢复供货,这会儿要是先绕去红旗饭店,他保准会觉得我是瞧不上他,故意把他放后头。” “一旦让他心里存了这误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原本是你我互利、只看利益的合作,就成了我不给面子、轻慢他的过节。” 他越想越觉得这步棋不能错。 罗金荣要是真闹起情绪,自己两边赚差价的打算,怕是当场就得黄。 没有了罗金荣这边的竞争,陈云锦就算再厚道,不刻意压鲍鱼的价,可往后的大黄鱼、石斑鱼,还有其他海鲜,短时间内别想再卖上高价。 少了抬价的人,行情自然就冷了。 “绝不能把罗老板当成只看钱的商人。” 陆潮生停下脚步,缓了口气,调整了下背上鲍鱼的重心,转身朝着聚鲜楼的方向走,“他这样的,与其说像资本家,不如说更像老江湖。” “钱是重要,可面子比钱更金贵。我给他留足面子,他才会给我让利,咱们才能合作共赢;真把他惹急了,他能宁可自己少赚一笔,也不让我痛快。” 老江湖的脾性就是这样,出门在外最讲究“脸面”,有时候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甚至比钱还紧要。 毕竟在这年代,有面子的人走到哪儿都有人给机会,不愁赚不到钱。 没面子的人,连门都难进,寸步难行! 一回生二回熟,陆潮生对这条街早已摸得门儿清。 他抄着小巷子走,避开主街的人流,转眼就到了聚鲜楼门口。 抬眼一瞧,楼里的生意比上次来还好。 大厅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猜拳声、谈笑声混着菜香飘出来,二三楼雅间的窗户敞开着,能看见服务员端着托盘来回穿梭,脚步不停歇,忙得满头是汗。 “忙点好,忙点好啊!” 陆潮生心里暗喜,聚鲜楼生意红火,就说明食客多、需求大,自己这卖鲍鱼的,自然也能跟着多赚一笔。 他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候在门边的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跟旁边新来的伙计交代了一句,快步迎了上来,语气热络:“陆哥,您今儿怎么来了?嘶!” 对方的目光落在陆潮生背上的三个麻袋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您这背上的袋子,瞧着就沉,指定是有好料啊!” 陆潮生瞅了他一眼,有点印象。 好像是第一次来卖鲍鱼,将自己拒之门外的那个服务员。 这会儿可真热情,脸上的笑容比五月的菊花还盛开。 “你们老板呢?在不在?”陆潮生面色平静,径直往楼里头走。 服务员也不敢拦,反倒陪在一旁,满脸笑容:“老板在呢,在呢,已经叫人去通知了。” 他这头说着,陆潮生刚迈进门,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从楼里迎了出来。 罗金荣先是有些疑惑。 随后便看到陆潮生背上背着的三个麻袋,两大一小,看着都沉甸甸,湿答答的。 他的神色顿时从疑惑变成了惊喜! “哎哟,我的乖乖。”罗金荣快步迎上来,认真瞅了两眼麻袋,鼻子一耸,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都是鲍鱼?” 第33章 这小子不得了啊 聚鲜楼大门处。 面对罗金荣的问题,陆潮生点点头,松开麻绳。 一袋接一袋,将自己背上沉甸甸的麻袋解下来,放到地上。 伸手一扯,捆紧了麻袋口的细麻绳顿时松开,露出了里头密密麻麻的鲍鱼。 罗金荣连忙探头看去,惊喜之色更浓了几分。 “嘶!陆老弟,不,陆小哥,不得了,真不得了!” “台风天那么大的暴雨,我还以为得等上好几天,你才能再来卖鲍鱼呢。” “没想到啊,这没两天你就来了,你这人能处,能处!有大能耐啊!” 卸下负担,陆潮生一把擦去额头上的细汗,正打算开口,一杯热茶便递到了眼前。 罗金荣亲手递的茶。 茶汤明净如泉,汤中白毫如游鱼穿梭,叶色匀称。 凭借前世经验,他一眼便瞧出这杯茶不便宜,尤其是在当今这年代,物资贫乏,更显得难能可贵。 陆潮生这回没有拒绝,伸手接过茶,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具体是啥滋味来不及品,倒确实解了渴。 “罗老板客气。”随手把茶杯递给旁边的服务员,陆潮生笑道:“运气好,岩洞里积水不多,就想着多挣点钱。” “这不,刚捞上来,最新一批的鲍鱼,给罗老板你送过来了。” “过过秤,瞧瞧货吧。” 陆潮生意有所指:“老天爷眷顾,这回的品相,绝对要比以前好些!” “不过先说好,这回三袋鲍鱼,只卖你罗老板两袋,剩下大半袋子,我还得给陈老板送去呢。” 闻言,罗金荣乐了,连忙摆手让服务员去验货。自个儿则是亲自走过来,拉着陆潮生的手,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亲自倒茶。 倒好了茶,罗金荣坐到陆潮生正对面,满面笑容,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陆小哥你做事厚道,特地最先给我送来鲍鱼不说,还给老哥更多的货。” “兄弟给面子,做哥哥的也不能落下。” 他大手一挥,直言:“今儿个这些鲍鱼,通通每斤加两块!” “之前和小哥你商量好的,三十七块钱一斤,加上两块,就是三十九块一斤,你看老哥这主意行不行?” 陆潮生端起茶水,先敬了敬罗金荣,然后才一口喝了个干净。 姿势豪迈,比起喝茶,乍一看更像是在喝酒。 还是白酒。 不然一般人喝不出这样视死如归的架势! “行!就知道罗老板你仗义,我才第一时间把鲍鱼送过来。” 陆潮生笑着往椅背上靠了靠,话锋忽然一转,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不过我今儿来,还有件事想跟你提一嘴。过段时间,我手上可能会有一批野生大黄鱼,里头说不定还能出不少极品货色,罗老板你有没有兴趣?” 罗金荣刚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听到“一批野生大黄鱼”几个字,尤其是“极品”二字,手猛地一顿,一口茶没忍住,当场喷了出来,溅得桌布上湿了一片。 他顾不上擦嘴角,连忙放下茶杯,身子往前探了大半,眼睛亮得像燃了火:“咳咳……有兴趣!当然有兴趣!” “老弟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能拿来,有多少我收多少!” 他呼吸都比刚才粗重了几分,手指在桌面上飞快地敲着,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人抢了去,“普通野生大黄鱼,我按市场价再给你加三块!至于极品的——到时候咱们看着货色商量,老哥绝不让你吃亏,保准比旁人给的价高!” 他能不急吗? 大黄鱼本就跟鲍鱼一样,是食客抢着点的稀罕货,好卖却难收。 尤其是野生极品大黄鱼,更是有价无市,多少酒楼老板攥着钱都未必能摸到新鲜货源。 眼下聚鲜楼和红旗饭店正斗得厉害,要是聚鲜楼能拿到稳定的极品野生大黄鱼供应,而红旗饭店没有,那聚鲜楼不仅能稳稳压过对手一头,还能借着“独家供应”的名头吸引更多贵客。 这背后的无形价值,比卖鱼本身赚的钱还多! 更别说野生大黄鱼本就好卖高价,妥妥的稳赚不赔的买卖。 “小哥,那你这批大黄鱼,大概啥时候能到?” 罗金荣往前凑了凑,急得都快把“想买”俩字刻在脸上了,心里头更是直打鼓,恨不得当场把抽屉里的“大团结”全掏出来,往陆潮生面前一甩,让他立马把大黄鱼送过来。 可罗金荣越急,陆潮生反倒越稳,端起桌上的凉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抬手示意他坐下:“罗老板别急,先坐先坐,咱们边喝茶边聊。” “大黄鱼这事儿吧,目前还八字没一撇呢。” 他放下茶杯,语气说得留有余地,“我只是有几分把握能弄到,具体得等多久,我还真没法给你打包票。你也知道,台风刚过没多久,海上天气多变,说不定哪天就刮阵风、下场雨,谁知道啥时候适合出海打捞?” 他话锋微微一顿,特意加重了语气:“不过,我能跟罗老板保证一点,要是真把大黄鱼弄到手了,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一声。” 这话里的分寸拿捏得刚好。 跟你说”,却没说“第一时间卖给你”。 面子给足了罗金荣,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他这号人物。 可在最关键的“里子”上,陆潮生半分没让步,始终把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 罗金荣听出了言外之意,胸膛拍得震天响,大声嚷嚷都是兄弟,肯定不会让陆潮生吃亏。 但一套话来回说,都是画大饼,没有啥实在的。 老江湖好面子,被人哄两句,总是心花怒放,愿意慷慨一些,可并不意味着罗金荣蠢。 该争取的利益,他向来也是一毛钱不放过的。 否则便不是老江湖,而是冤大头了。 陆潮生听得不置可否,前世罗勇遇到的那批大黄鱼,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极佳,引起一时轰动。 所以他才会印象深刻。 想必,只要能把握住这批鱼,到时候把一堆极品野生大黄鱼甩到罗老板脸上。 罗老板该松口还是会松口的。 服务员清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点好了重量。 “两袋鲍鱼总计一百零八斤,三十九块一斤,四千二百一十二元!” “凑个吉利数字吧,四千二百一十八块八毛八分。” 罗金荣动作极快,手脚麻利地从柜台后头取出一沓钞票。 陆潮生乍一看,有点陌生。 再仔细一瞧,怎么不是大团结了?成百元大钞了! 罗金荣嘿嘿笑着,点出四十二张百元大钞,用橡皮筋捆好,放进信封里,又往里头塞了些零钱。 “小哥你来得频繁,每次交易额又挺大。” “天天用大团结算账,动不动就好几大捆,又厚又沉,拿着多不方便。” “我特地去取的百元大钞,就是专门用来跟你结账用,听银行柜员说,以前这种面额根本就不流通,也就这两年,才慢慢发行到民间!” “咱们也是赶上新潮了嘿。” 陆潮生接过信封,手里轻飘飘的,弄得他有些不习惯,确实比大团结轻多了。 他打开信封点了点,确认无误,便打了声招呼,带着最后一袋鲍鱼离去。 接下来,就是去红旗饭店,会一会陈老板了! 第34章 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只剩最后半袋鲍鱼,用不着捆在背上,提在手里来得还更轻快些。 陆潮生便把粗麻绳缠在腰上,左手轻松提着二三十斤鲍鱼,一路直奔红旗饭店。 县城里安全得很,认识他的人也少。 他便少了许多顾虑,行进速度极快,转眼快到红旗饭店门口。 叮铃~叮铃~叮铃~ 街边,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比自行车铃声更清脆的,是一阵女子的笑声。 陆潮生听着铃声,下意识目光撇去,却见是几个女青年正骑着自行车,从街边穿过。 她们统一穿着工装外套、卡其裤,挎着黄土土的帆布小包。 看样子像是附近某个工厂的技术工人。 陆潮生来了兴趣,现在是八十年代末,不是九十年代末,哪个厂子的技术工人这么富? 都能标配自行车了! 虽然能看出来,这几个女青年除了领头那位,戴着黑色圆框眼镜,身材凹凸有致,鹅蛋脸的美女以外,剩下的自行车都是二手货色。 但这也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他仔细一瞧,几位女青年的胸口处都别着徽章。 镰刀与锤子交织,背景有许多齿轮做衬托,底色则是一抹亮眼的火红。 “有点眼熟,我记得这两年县城里,新开了个配件厂?经济效益很好,她们可能就是厂里的技术工人,才能都骑上自行车。” 几辆自行车沿着街边,穿过拐角,消失不见。 陆潮生最后的印象,停在领头女青年蜜桃似的臀儿上。 他有些啧啧称奇,这年头能发育到这种程度的,可不多见。 自己认识的美人里头,陈云锦大概只能与其媲美。 恐怕也只有秀莲,能稳稳地压过她。 尤其是在生下茵茵后,秀莲的身材,不仅没有被摧残得不成人样,反倒变得比以前更靓了。 也就平时穿着破衣烂衫,不像这些女青年打扮得精致,体现不出来罢了。 衣服一脱…… 陆潮生哼哼了几下,还是自家老婆香! 他下意识隔着衣服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信封。 “啥时候给秀莲也置办一辆自行车,再弄个小挎包,出了门,到哪里都有排面!” 陆潮生稳稳提着鼓囊囊的麻袋,转身钻进巷尾的拐角,穿过窄窄的青石板路后,眼前豁然开朗。 红旗饭店的朱红招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门口人来人往,衣着体面的客人络绎不绝。 他扫了一眼,只见不少人穿着中山装、干部服,瞧着气度不凡,心里不禁打趣。 这地方要是丢块板砖,怕是能砸到两个干部,指不定里头还有位高干呢! “陈老板这儿的生意,倒是一点不比聚鲜楼差。” 陆潮生眯起眼笑了,生意好就意味着陈云锦有钱赚,她有钱赚,自己后续的海鲜也能卖个好价钱,这不就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事么? 他拎着麻袋,熟门熟路地推开饭店的玻璃门。门口的服务员起初还有些疑惑,盯着他看了两眼。 毕竟上次陆潮生是顶着台风、浑身湿透来的,如今衣着干爽,倒有些认不出了。 直到仔细打量了他的脸,服务员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前段时间台风天,硬扛着狂风暴雨来卖鲍鱼的那个“牛人”嘛! 服务员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起身迎上来,脸上挤出几分客气的笑,只是眼神里难免带着点古怪:“您是……陆先生吧?” 陆潮生点点头,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现在咱们红旗饭店,没人不认识陆先生!” 服务员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笑着解释,“老板早就叮嘱过,要是陆先生来了,就先把您带到后头休息室,再立马去通知她。” 陆潮生跟着服务员穿过前台,绕过喧闹的大堂,进了后头一间安静的休息室。 他找了张藤椅坐下,刚歇了口气,想起刚才服务员那古怪的眼神,眉头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看来我是在这儿‘出名’了,就是不知道这名气好不好。” 他琢磨着,服务员那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多半不是什么好名声。 总不能是夸他台风天送鲍鱼胆子大吧? 搞不好在人家眼里,自己就是个“不要命的怪人”。 “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陆潮生揉了揉眉心,他可不想在县城里落下个“变态”、“怪人”的名声,这对以后找贵人搭线、谈合作太不利了。 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回头先置办几套像样的衣服,平时多注意收拾形象,慢慢把这些人脑子里的刻板印象给扭过来。 好在当时台风天客人不多,自己那副“落汤鸡”的模样,顶多在饭店服务员之间传开,客人群体里大概也就当个闲闻轶事聊两句,算不上什么“知名人物”,影响还不算太大。 他隔着衣兜摸了摸装钱的信封,厚实的触感让心里踏实不少。 这里头有四千多块,加上之前攒下的,距离“万元户”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看来,收拾个人形象的事儿,是该提上日程了。” 陆潮生打定主意,等会儿回家路上,除了买些吃喝用品,还得去布店扯两套好布料。 一套给秀莲做件新衣裳,另一套自己留着,到时候让秀莲照着他说的样式做,凭着他来自未来的审美,就算不是什么高级设计,也绝对接地气、显体面,往后见人也能撑得起场面。 思索间。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人未至,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便先钻了进来。 这味道不艳不俗,甜美纯净,是很自然纯粹的桂花香。 没有复杂的前中后调,没有层层递进的风味,只有动人的桂花香味,透着一股难言的淳朴。 陆潮生瞬间便品出了这香水是啥品牌。 本金足芭蕾桂花香水,简称金芭蕾桂花香水,是最早一批化妆品厂出产的纯国产香水。 最初仅服务于达官贵人,后来随着民间经济条件上行,逐渐成了许多国营员工热爱的国民级香水。 陆潮生还记得,上辈子,改变了自己命运的那位贵人,是个怀旧的人,就喜欢用这牌子。 而且只喷这款金芭蕾桂花香水。 后来桂花香水因产品迭代下架,厂商还专门为这位贵人,留了一条产线。 专门为她生产原汁原味的金芭蕾桂花香水。 她就喜欢喷着这桂花香,跟着陆潮生到处溜达,怎么都不觉得腻,从来没有喊过累。 是以,这味道几乎是泡进陆潮生的骨子里头。 陆潮生忘了吃饭,都不可能忘记这金芭蕾桂花香水。 陈云锦窈窕有致的倩影走进休息室。 先是瞅了眼麻袋,又发现陆潮生双眼发直,呆呆地看着地面,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俏眉一挑:“这模样……这位陆先生脑子里除了搞钱,还有爱情?” 第35章 重磅炸弹 爱情。 多么奢侈的词汇。 总是能引起人们的热议,将人们看热闹听八卦的本能勾引出来。 尤其是在这位陆先生的身上出现时,更让陈云锦好奇。 ——能让这位,台风暴雨天气,跑出来卖鲍鱼,满脑子都是搞钱的陆先生爱上,这该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 陈云锦张口想问,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瞎打听,多不礼貌。 便站在原地犹犹豫豫。 这时,陆潮生终于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猛然抬头,发现陈云锦站在自己身旁。 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抱歉。”陆潮生满脸歉意,“刚刚想事情想得有些入迷。” 他连忙起身,提起手边麻袋,用力晃了晃。 麻袋里,鲍鱼外壳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动静不大,却引人注目。 尤其是明白这些鲍鱼值多少钱的人,很难不被其吸引。 陈云锦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落在麻袋上,红唇撩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都是鲍鱼?” “对,而且比前几批鲍鱼个头更大,分量更足,品相更好!”陆潮生笃定回答。 陈云锦顿时进入生意人状态,熄了心头八卦的小心思,伸手笑道:“方便让我瞧瞧看不?” 陆潮生将麻袋递过去。 二十几斤将近三十斤重,陈云锦一手便轻松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扯开捆住麻袋口的细麻绳,探头朝里面看了几眼。 陈云锦动人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不错,确实不错,价格就按之前价格,每斤加一块钱来算,陆先生你看?” 陆潮生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陈老板对大黄鱼感兴趣不?” 陈云锦攥着麻袋的纤长玉手顿时用力了几分,眼神骤然变得火热起来。 “有多少?品相怎么样?” “极品!绝对是极品,至于具体数量……”陆潮生意有所指,“我只保证肯定不少,剩下的就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脸吃饭。” 陈云锦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从小家庭条件都不错,称不上锦衣玉食,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对海边的事情接触得少。 但自从接手红旗饭店以后,陈云锦在采购方面,几乎是一把抓。 自然少不了和各路赶海人捕鱼人打交道。 久而久之,自然而然便会了许多东西,也听出了陆潮生的言下之意。 ——陆先生,怕是走了鸿运,撞到了一片大黄鱼群! 而且这鱼群还固定在某个区域了,并非是迁徙鱼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可以持续产出野生大黄鱼。 这对红旗饭店而言,相当于什么? 一座能持续产出海量钞票的超级金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直到鱼群迁徙走之前,都能不断地发财,发大财! 陈云锦很想当场拍板,把陆潮生所有的货都吃下来。 有多少要多少。 价格好说,像这种风口可难得,多花点钱买鱼不寒碜,之后都能翻倍挣回来! 但陈云锦还是保持了冷静,她想起陆潮生一贯作风,急促的呼吸平复,一声叹息。 “陆先生……应该对罗老板也说了这些吧?” 陆潮生坦然笑道:“果然瞒不住陈老板,没错,我和罗老板说了同样的话。” “赚钱嘛,买东西要货比三家,卖东西也是一个道理,能理解。”陈云锦不置可否,从兜里掏出铁盒。 晶莹如玉的指甲轻轻抠开铁盒。 陆潮生看去,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排香烟。 都是黄鹤楼,这年头绝对的排面货,送给高干都不会丢份。 陈云锦修长的手指挑出一根黄鹤楼,递给陆潮生。 陆潮生娴熟地叼起烟,便感到一阵香风扑面,陈云锦凑近了过来,还是用上次那只东方牌打火机,一手护着火,一手替他点烟。 然后陈云锦才给自己点了一支。 两人在休息室里吞云吐雾,陈云锦明显是在思索该如何应对,陆潮生便保持沉默。 对待不同的人,该用不同的手段。 像罗金荣那种老江湖,好面子,手段油滑,喜欢占便宜,就该适当地展现实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才能赚到最多的钱。 而像陈云锦这种,出生于体制内,通人情世故,极其聪明的女强人,就不能这样应对。 否则很容易过犹不及。 到时候陈云锦两手一拍,反正红旗饭店的盈利,也没法直接转变到她的钱包里。 红旗饭店就算短期受影响,她也亏不了几个钱。 以她的家底,大不了暂且忍一忍,干脆不收自己的货,任由聚鲜楼折腾。 可真要是那样。 “汗流浃背的就不是陈老板,而是我了!” 陆潮生指尖夹着黄鹤楼,拿捏着和陈云锦周旋的尺度,深深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喉咙滑进肺里,又缓缓吐出来,在休息室里漾开淡淡的烟味。 他咂了咂嘴,感受着八十年代末香烟独有的醇厚口感,心里忍不住感慨。 或许是带着对过去的滤镜吧,总觉得这黄鹤楼,比后世那些红河、钻石,甚至熊猫都更有劲儿,这种难得的松弛感,倒也值得好好享受。 直到烟蒂快烧到指尖,外头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陈云锦那沉稳中带着几分靓丽的女声。 她推门进来,神色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陆先生,我这里再过段时间,要接待一位重要领导,需要一道能压得住场面的硬菜。”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潮生身上,语气带着期待:“你那边,能不能搞到一头鲍或者二头鲍?不用多,一两只就够。要是你能弄到,那你这批大黄鱼……” 她语速不紧不慢,却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炸弹:“罗金荣出多少钱,我在他的基础上加十块。” “十块?!” 陆潮生指尖猛地一抖,烟蒂差点掉在裤子上,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陈老板这是不打算算成本了? 加十块的价都敢报! 而且还是在罗金荣已经加价的基础上再加。 要知道罗老板给的价本就高于市场价,这一下等于又多了一笔不小的利润! 没等陆潮生消化完,陈云锦又抛出第二个重磅炸弹。 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分量:“除此之外,等大黄鱼的交易完成,你要是还能持续提供稳定、高质的海鲜,我可以向你引荐我的父亲。” 像是怕陆潮生误会,她紧接着补充:“陆先生你别多想,我没有跟你发展男女关系的意思。” 话锋忽然一转,她压低声音,“投机倒把罪,你知道吧?” “投机倒把罪”五个字像惊雷似的在陆潮生耳边炸响,他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指尖的烟蒂“啪嗒”掉在地上。 心头猛然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陈云锦的父亲,难不成是管这方面的干部? 她这话的意思,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让他往后做海鲜生意能更安稳? 不是吧? 这么快……自己头顶上就要有伞,背后就要有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陈老板。”陆潮生眼神格外坚定,充满了对进步的渴望,“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第36章 有点良心,但是不多 谈好了大订单,两人便带着鲍鱼,一同出了休息室。 陈云锦找来服务员,看看总计多少斤鲍鱼,随后便陪在陆潮生身旁,唠起了嗑。 主要聊些街头巷尾的趣闻,都没啥营养。 两人却聊得不亦乐乎,嘴巴没停下来过。 没多久,服务员称好了重量。 陈云锦细细计算:“总计二十九斤八两,算三十斤吧。” “按我们原先的约定,我永远比罗金荣贵五块,他出三十二,我就出三十七一斤。” “加一块,就是三十八块,也就是一千一百四十。” “陆先生,你看有问题没?” “没问题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潮生笑道:“其实有件事,忘记跟陈老板说了,罗老板跟价,他现在也出到三十七块一斤。” 陈云锦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有这茬。 毕竟陆潮生的鲍鱼好虽好,但顶多也就值三十块左右,通常收购能开到二十来块就了不得了。 如今聚鲜楼和红旗饭店竞争,她才会开出三十七块一斤的价格。 这么高的价格,其实已经超出鲍鱼本身的价值了,是为了压过对方,陈云锦方才愿意掏这笔钱。 而现如今…… 三十七块加一块,三十八块一斤的鲍鱼,要是还要再加五块钱,那就是四十三块钱一斤。 四十三块钱一斤鲍鱼啊! 这鲍鱼壳是金子做的,还是这鲍鱼牙齿是金子做的? 收购价实在高得吓人了。 加上餐厅房租水电,人工物料等等成本。 陈云锦在心里飞快盘算。 按四十三块一斤的价收这批鲍鱼,她后续起码得卖到六十块一斤才能保本,卖七十块才算小赚,要想拿到平时的利润,标价得飙到八十块一斤才行。 八十块一斤啊!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桌角,脑子里闪过如今的金价。 这年头一克黄金也才六七十块,堪堪摸到八十的边。 食客吃两三只鲍鱼,花的钱就抵得上一克黄金了! 光是想想这离谱的差价,陈云锦就觉得头皮发麻,俏眉紧紧蹙起,后槽牙下意识地轻轻磨着,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沉默了数秒,她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罗老板……确实够有魄力。”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说了加价,就不会反悔。好,加五块就加五块!” “四十三块一斤,三十斤刚好一千二百九十元。”她站起身,伸手就要去够衣架上的包,“我这就去财务室取钱,咱们今天就把账清了。” 既然要跟聚鲜楼争,那就争到底! 不就是烧钱抢货源吗? 红旗饭店背后有家里撑着,还能比不过一家私营酒楼? 她心里憋着股劲,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可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陆潮生轻轻拦了下来。 “陈老板,您误会了。” 陆潮生松开手,脸上满是诚恳,语气也格外认真,“我这些鲍鱼值多少钱,我心里门儿清。之前罗老板给三十七块一斤,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要是再按四十三块跟您算,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指了指墙角的麻袋,眼神坦荡:“东西该值多少钱,就按多少钱算,咱们还是按三十八块一斤来结算吧——比罗老板多一块,算是我谢您这份心意,也不辜负您的信任。” 这话一出口,陈云锦当场就愣住了,脚步顿在原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还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且还是眼前这位陆先生? 她至今记得前两天,陆潮生浑身湿透、像个“水鬼”似的冲进饭店,眼神亮得吓人,开口就问收不收鲍鱼。 那股子想赚钱的急切劲儿,藏都藏不住。 这些年她见多了嗜钱如命的人,可就算把那些人都算上,论对“搞钱”的渴望,陆潮生也绝对能排得上号。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把送到嘴边的肥肉推了回去? 放着到手的差价不赚,反而要主动降价? 陈云锦盯着陆潮生的脸,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装样子”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坦荡和认真,半点虚情假意都没有。 陈云锦迟疑道:“陆先生,一款商品究竟能卖多少钱,不只看商品以往价值,更看当下供需关系。” “你的鲍鱼确实量大质优,如今我和聚鲜楼竞争,开高价很正常,你没必要为此感到不安。” 陆潮生却摇头坚定道:“我这人有原则。” “不是我的钱,一毛钱不能多,该是我的钱,一毛钱不能少。” “就三十八块吧!陈老板,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把鲍鱼拿去卖给罗老板了。” 陈云锦神情呆滞,眼神古怪地看着陆潮生。 思来想去。 想不通对方主动压价的理由。 最后只能归咎于,大概这位陆先生,真是个讲原则的人。 一个满脑子搞钱,但只要涉及到原则,立即就会恢复清醒,绝不违背原则的人。 陈云锦眼中露出敬佩之色。 她不是很理解陆潮生,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这种讲原则,肯坚持的人。 “好,那就按陆先生你说的来。” 陈云锦转身去柜台取钱。 身后。 陆潮生保持着坚定的神色,心里却在权衡,自己主动压价这一百多块钱,究竟花得值不值? 商场如战场。 前世,陆潮生可没少不择手段的搞钱。 要是能把自己的商品卖出溢价,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攫取暴利! 犹豫一秒,都是对钞票的不尊重! 之所以现在主动压价—— 其实和良心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此前陈云锦的一番话,让他心动了。 “如果真能靠陈老板找到靠山,且这靠山还是陈老板亲爹,那在陈老板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就非常重要了。” 这年头的人都朴素。 讲原则,有良心,但又够灵活,不迂腐,同时满脑子都是搞钱,不会想七想八…… 便是眼下最适合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形象。 陆潮生眼神晦暗,感觉让出去这一百多块钱,还是很值得的。 而且还有个原因,他现在抬了价格,后面人家不缺资源了,第一个踢的绝对是自己。 他这番操作,至少陈云锦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不少变化。 说明在对方眼里,他开始建立起他想要的形象了。 接下来只要捞到一头鲍或者二头鲍,完成陈云锦的订单,充分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靠山这事儿就十有八九了! 一旦搞定了靠山。 陆潮生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一百万种赚大钱的方法。 到那时,他拼命攫取的第一桶金便能适时发挥用处,助推他的事业彻底走上正轨! “九十年代内地海鲜大王?” 陆潮生咧嘴笑了笑,“这名号不错,我喜欢!” 没多久,陈云锦带着厚厚的油布纸包回来,当着陆潮生面打开。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陆潮生都能闻到大团结上面的油墨味,再一看这些大团结表面光滑,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便明白这些大团结,是陈云锦专门从银行取来,预留跟自己交易用的了。 陆潮生笑着接过油布纸包,将里头的钱抽出半截,点了起来。 确认无误,便转身离去。 陈云锦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神情复杂。 良久,这位红旗饭店的美女老板幽幽一叹: “民间有奇人啊。” 第37章 领导,您稍等! 大街熙熙攘攘,路边人来人往。 拿到钱,陆潮生出了红旗饭店,边思索着,边走向供销社。 “第一桶金,赚得差不多了,下面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替陈老板搞到一只两头鲍,甚至是一头鲍。” “只要能稳扎稳打地完成这订单,看陈老板的模样,应该不至于出尔反尔,到时我有了靠山,很多事就方便做了,也可以着手给自己采购一艘渔船了。” “有了渔船,再想办法弄到大黄鱼鱼群的具体位置……” “还愁赚不到钱?” “大把的钞票自己长翅膀飞我钱包里!” 陆潮生咧嘴笑了笑,转念想起接下来要买些啥。 没走多大会儿,他就到了供销社。 柜台后的售货员,见到他进来,觉得眼熟,随即连忙起身,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同志你好,想买点啥?” 陆潮生抬眼一瞧,立马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前几次他来买油盐酱醋时,帮他算账的那位大姐嘛。 “是你啊大姐。”陆潮生笑着点头,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我想先扯几块布,要深色的,比如藏青、深灰这种,幅宽得够大,拿回去做成人和孩子的衣服。质量得是最好的那种,纯棉或者混纺的都行,钱不是问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再拿些零食,比如水果糖、饼干,给孩子解馋。对了,你们这儿有没有滋补身体的补品?我家里人需要补补。” 售货员大姐愣了一下,手里的算盘停在半空,追问:“具体要哪种补品?是给老人补,还是给妇女孩子补?” “主要是给我媳妇和娃补。”陆潮生简单说了说。 “那你可来对了!” 大姐眼睛一亮,指着柜台后的货架,“我们这儿有晒干的红枣、大块的红糖、炒熟的芝麻,都是补气血的;还有瓶装的蜂王浆,就是贵点;另外还有葡萄糖液,冲水喝方便,便宜还顶用,很多人家给孩子补营养都买这个。你看你要哪些?” 末了,她还贴心补充,“要是想划算,葡萄糖液最合适,效果也不差。” 陆潮生没接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他把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放,一层层打开,里面裹着的一捆大团结露了出来。 售货员大姐当场就傻了眼,手里的算盘掉在柜台上,珠子滚了一地。 她揉了揉眼睛,又凑近看了看,心里直打鼓:不是吧?这么厚一捆钱,少说得有一千块!这年头谁出门带这么多现金啊?不怕被街上的混混盯上,甚至被抢吗? 陆潮生把钱往柜台上轻轻一压,:“大姐,你说的这些补品,一样都别少,都来一份,要品质最好的。布的话,你给我挑三块深色的好料子,零食也多拿几样。钱不是问题,你尽管算。” 售货员大姐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发颤,连忙弯腰捡算盘,嘴里还下意识改了称呼:“领导,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取货,您千万别急!” 陆潮生听着“领导”俩字,忍不住笑了,“不用叫领导,就叫我同志就行。你慢慢弄,我等着。” 大姐哪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先从货架上搬补品。 红枣用粗布袋装了两斤,红糖切了一大块,芝麻装了个小罐子,又从玻璃柜里拿出两瓶蜂王浆、三盒葡萄糖液。 接着又去后头的布料区,挑了三块厚实的藏青、深灰布料,都是纯棉的,摸着就舒服。 最后还拿了水果糖、饼干、奶片,装了满满一篮子。 一边忙活,大姐还一边偷偷打量他。 陆潮生神情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很朴素,顿时恍然大悟。 一般来说,这年头富商出门为了面子,不会穿着这么朴素。 而这年头除了富商能随便掏出千把块钱,也就高干能随手掏出这么多钱了。 他看着不像富商,那不就是高干吗? “以为我是什么大领导家里的小领导了?”陆潮生失笑摇头,打算之后好好解释一下。 八十年代末,国内没有互联网,人们的娱乐手段很有限。 茶余饭后,就喜欢凑到一起八卦,传各种小道消息。 谁知道这售货员嘴巴严不严,指不定七嘴八舌添油加醋。 那要不了多久,县城来了位背景通天的小领导的消息,怕是就得传得满天飞了,届时免不了节外生枝。 不一会儿。 售货员便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正如陆潮生所说,他啥样都拿了一点,每种都不多,叠加在一起便是一大堆东西。 他重点看了布料,大小合适,又摸了摸,触感也不差,便满意地结了账。 这一大堆东西,总共加一块儿,也不过八十来块钱。 末了,出门前,陆潮生解释了几句,表明自己不是什么领导干部,就是个普通民间小商贩。 售货员连连点头。 看样子是听进去了,至于听进去了几分就不知道了。 陆潮生摇头,提起二十几斤重的杂物,一溜烟窜出供销社,直奔肉铺。 今天他来得晚了些,肉铺外头人烟稀少。 一眼看去,零零散散就几个人,估计是要买肉的,大早上就买好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人少一点也好,不用排长队,不用空耗时间。 陆潮生提着东西走到肉铺门口,“同志,给我来五斤肉,这次瘦肉和肥肉各一半就好。” 肉铺老板闻言抬头,发现是个熟面孔。 天天来照顾生意的豪客。 他又低头瞅了眼陆潮生手里拎着的大袋小袋,看出其中有几样不便宜。 肉铺老板立即露出热切的笑容:“好嘞,同志,肥肉瘦肉各一半,这就给您切了!” 旁边有个客人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 “老板,做生意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凭什么先给他切肉?” 陆潮生扭头看了眼这人。 女青年穿着的确良衬衫,下摆扎进藏蓝色的牛仔裤里。 看着二十来岁模样,梳着麻花辫,戴个黑框眼镜,瓜子脸,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 既有股八十年代末年轻知识分子的气质,又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气,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女。 容貌好,气质佳,可惜…… 身材过于贫瘠了些,一马平川,感觉比飞机场都平啊。 没等陆潮生开口谦让,以防节外生枝。 肉铺老板便已先开了口,满脸不爽:“这位同志,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 “你没看这同志手上拎着这么多东西吗?搁这儿等着多累。” “不如先给他切了再给你切,不行我就多给你点肥肉,你要是实在不乐意,请换别家吧。” 女青年更不满了,哎哟喂一声,撸起袖子便想说些啥。 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住,小声劝阻:“素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让这位同志吧,咱们互相体谅。” 林素芳眼睛瞪得更大,平时她这同学在班上,可比她能惹麻烦得多。 怎么这会儿到了这路人大哥面前,就怂了呢?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话都涌到了喉头,低头瞅见陆潮生手里拎着的那些东西,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这些玩意儿看着就得大几十块啊! 连她爹都没有一次性买过这么多钱的东西吧? 她爹是个县城中层公务员,收入很不低了,这路人大哥不仅比她爹阔气,穿着还这么朴素…… 一看就是个大官! 林素芳深吸一口气:“同志之间,是该互相体谅。” “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某些同志明明身体没有残缺,却得到了残疾人才该有的体谅!” 第38章 原来是个投机倒把的 林素芳话音落下。 好似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把现场所有人都给炸住了。 肉铺老板猛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这小姑娘看着机灵,怎么头这么铁,跟山上的平头哥似的,见着猛兽都不知道躲,上来就哈气,这是打算进人家肚子里啊? 林素芳身旁的同学一下子慌了。 这丫头平时对同学大大咧咧,吃点小亏也不在意,怎么到了不该惹的人面前,反倒张牙舞爪起来了? 也不看看对面这大哥,是咱们这档次能对付的吗? 陆潮生一声叹息,默默掏出麻袋,将手里大包小包的杂物放进麻袋里套好。 本来他想着就这么一段路。 不如先买了肉,然后再把所有东西一次性全装进麻袋里。 省点麻烦,省点力气。 没想到就这么一段路,居然还能让人误会了。 陆潮生心绪平静,先转头对肉铺老板温和开口:“同志,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理当如此。你先把这位小同志要的肉切好,我不着急,多等会儿没事。” 这话一出口,围着的人都愣了。 陆潮生又转向林素芳,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认真:“这位小同志,你敢于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份不畏人言的劲儿是好的。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发起‘斗争’之前,好歹得弄明白你的对手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坦然道:“我既不是什么领导,也算不上干部,就是个普通的个体户。之前家里穷得叮当响,最近赶巧运气好,靠出海捞点海鲜发了笔小财。今天来这儿,就是想买点肉、挑点补品,给家里媳妇和孩子补补身子,没别的心思,更没仗着什么身份搞特殊。”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刚才误会了,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场乌龙。”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周围人的神色顿时变了。 先前几个路人看陆潮生出手大方,还以为他是哪个单位的干部,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不敢多言。 这会儿听说是“个体户”,还是靠“捞海鲜发财”的,眼里的敬畏瞬间没了,反倒多了些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在当时不少人眼里,个体户总带着点投机倒把的意味,远不如“铁饭碗”体面。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原来是个体户啊,难怪这么阔气,指不定赚的是什么黑心钱……” 林素芳也愣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刚才凭着一股冲劲站出来,还以为自己戳穿了“干部搞特殊”,没成想竟闹了这么个误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八十年代末,国营和市场经济并行,开放方兴未艾。 体制内的瞧不起体制外的。 体制内和体制外,一起瞧不起个体户。 就算个体户有钱,别人更多也是表面羡慕,背地戳脊梁骨骂,还说得振振有词。 得到九十年代,个体户越来越多,民众观点改变。 才逐渐变成了以市场经济为主,国营为底。开始有许多体制内人才,为了寻求更广大的发展,主动下海,进入市场,成为私营企业主。 陆潮生见林素芳还有些不信,扭头问肉铺老板:“我也是你这儿的老顾客了,前几天都有来你这里买肉。” “同志,你应该对我还有些印象,就那个衣服皱巴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总是拎着个破麻袋的。” “我要真是大领导,至于每天都跟水鬼似的吗?” 肉铺老板细细思索,认真打量眼前的陆潮生,熟悉感越来越浓重,猛然恍悟。 发现还真就是前几天,每天都来的那位! 这回陆潮生没拎着破麻袋,浑身又干净整洁,兜里有了大钱,未来一片光明,更是格外自信,气质昂扬。 他竟是一点没认出来。 “哎哟,同志,真是闹误会了。”肉铺老板满脸不可思议,“你当时太邋遢,现在又整洁得像干部,我只觉得你眼熟,一下还真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小同志,我替这位同志做证,他确实不该是什么大领导。” 肉铺老板话语一顿,又说道:“误会因我而起,这样吧,小同志,我先给你切肉,多给你切一两肥肉,不要你钱。” “这位……” “叫我陆先生就好。” “陆先生,就麻烦你先等一等了,我给你多切二两肥,当作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白给的二两肉,没道理拒绝,陆潮生欣然答应。 两人这一来一回,林素芳左看右看,最初时满脸狐疑,到后来已信了大半。 眼看肉铺老板真的开始为自己切肉。 林素芳彻底信了二人之言,当即伸手拦道:“不了,同志,你先给陆先生切肉吧。” “你这人太势利,做事又太粗暴,惹人不快,但有句话说得对。” “我们同志之间,就该互相体谅。” “我不着急,我排后面吧。” 林素芳又对着陆潮生深深一鞠躬,“同志,你说得对,这次是我太鲁莽了。” “我会记住教训,认真反省。” 林素芳抬起身子,双目清澈,眼神坚毅。 看样子是认识到教训了。 但能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就是另一回事了,陆潮生感觉有点悬。 下次遇到类似情况,这丫头估计还是会挺身而出。 至于最后会是好心办坏事,还是真的为了正义,披荆斩棘,前进前进再前进…… 就只有天知道了。 肉铺老板看着俩人,一时无措。 不知道该先给谁切肉。 陆潮生对着肉铺老板扬了扬下巴,笑道:“既然小同志愿意体谅老同志,我就当仁不让了。”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该我向你们道歉才对。” 肉铺老板方才有了动作,快速切起肉来,动作娴熟,很快就切好了一大块肉。 半肥半瘦,比例基本上是一比一。 末了,他践行承诺,从旁边鲜肉上割下来一块肥猪肉,约半块豆腐大小,跟着打包在一起。 “一共五斤二两,二两是赔礼,算您五斤。” “这次肥肉少些,瘦肉多些,就便宜点,算您八块,承蒙惠顾。” 陆潮生点点头,摸出张大团结,肉铺老板叮叮咣啷找了半天零钱,终于凑够两块,找了钱。 旁边路人看着,眼神又有了变化。 最开始是敬畏,然后是鄙夷,现如今又变成了羡慕。 五斤二两肉啊! 他们算是条件不错的了,也就偶尔能开开荤,每次最多切个几两! 逢年过节,顶天了,也就切个半斤。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一起分,落到嘴里,几口就吃完了。 每次吃肉,都得细嚼慢咽,享受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哪像这陆先生,开口就是五斤,拿回去当饭吃都行了! 轻松将肉提起,放进破麻袋里。 陆潮生将满满当当的麻袋扛到肩上,对着林素芳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一众路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极为复杂。 回家的路很长,陆潮生走得很快,没多久,便过了小镇,来到村口。 他忽地脚步一顿。 村口处,停着好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都很眼熟。 正是前世自己赌桌上认识的狐朋狗友们。 第39章 新仇旧账一起算! 瞧着堵在村口的几个狐朋狗友,一看便知是来者不善。 陆潮生脚步一顿,眉头紧皱。 两千年以后,几轮扫黑除恶,长期严打黄赌毒,社会风气为之一变。 至少人们心里,普遍认识到了赌博不是件好事。 至少街头巷尾表面上,不会有人敢光明正大的,边打牌边赌钱了。 但在八十年代末,不是这么回事儿。 在这劫匪路霸共同耕耘神州大地,改革开放的初期,老百姓茫然无措。 不知谁吹起的歪风邪气。 想要做生意,赚大钱、想要走后门,给孩子办好学校、想要生活有所突破,日子变得更好…… 就必须得约上三五人物,喝顿大酒,打几把牌,顺便赌点钱。 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甚至平时打牌消遣不赌上几个钱,都感觉不自在,不爽利,喝酒都不通透!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年头打牌赌几个钱,完全不是个事儿。 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自然而然地,许多问题应运而生,陆潮生便是被一个朋友骗到加工厂去打牌。 说是给他介绍个赚钱的路子。 结果是王海操盘,在故意做局坑他,目标直指林秀莲和他家的小院。 他在赌桌上,先是赢了波大的,惊喜若狂。 没想到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自己几分钟就赢到了,难道自己是天生赌神? 然后又输了波大的,连本金都赔了大半进去。 当场就红了眼,肯定是手气不好,天气太热,蚊子太吵,影响了心态! 如此往复循环。 等到从加工厂里出来,他已然被拉扯得有些魔怔了。 之后几天,他天天被扯去加工厂,魔怔程度逐步加深,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个赌疯子。 变成了条彻头彻尾的赌狗。 “到了这一步,王海的獠牙才初步显现,开始翻着法儿的让我借钱,越借钱输的越多,输得越多就越是无法收手,到最后欠下将近一千元的巨额赌债!” “前世秀莲被活活逼死,这些人可真是功不可没。” “秀莲死后,他们很快暴露本性,那时我三天饿九顿,找他们借钱,别说一毛,一分钱都没借到。” 陆潮生默默向后退出几步,潜入山道。 将花草树木护在身前,不让这些狐朋狗友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居高临下看去。 几个鸟人凑到一块,堵着村口,吞云吐雾,抽的是便宜卷烟,一支不到三分钱的货色。 这种自制劣质卷烟杂质极多,抽多了容易烂肺。 他们倒不在乎。 毕竟他们都是活一天是一天的烂人,指不定明天就像条野狗似的死在路边,从不会考虑长远之计。 鸟人们窃窃私语,左一句右一句,离不开陆潮生。 “确认陆潮生出门了?” “包的啊,这个点林秀莲肯定在家里,哥几个人去敲门,都没人敢应咱们,他绝对是出门了!” “可咱们在这堵半天了,咋还没见到他人呢。” “他能去干啥?难道是去发财了?” “没准,最近村里都在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碰到了条发大财的路子,这次王哥叫我们来,不就是为了……” “咳,不该说的话别瞎说!隔墙有耳,万一叫人听见咋办?” 几条赌狗话题越聊越深,陆潮生竖起耳朵偷听,正听到关键处,便被一声咳嗽打断。 他眯眼看去。 打断了交流的人浑身皮肤偏黑,身高约一米六,四肢修长,肌肉紧实。 面相天生憨厚,容易让人信任。 此刻却满脸歹毒,恶狠狠刮了眼说漏嘴的赌狗。 那赌狗被吓得一哆嗦,心有戚戚:“老黑,村里人看到咱们在这,哪会凑过来,不会有人听见的。” “让你别说就别说,小心老子削你!” 老黑重重拍了下那赌狗的脑袋,便叫他没有半点意见。 看着老黑熟悉的面容,陆潮生双眼中露出杀意,俯身抓起块拳头大的石头,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没将石头丢出去。 这人便是前世帮着王海做局坑害他的朋友。 具体名字,陆潮生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他天生长得黑,村里老人都叫他煤蛋,狐朋狗友一般称他为老黑。 两人同一个村子长大,同一所小学毕业。 到了中学分开,陆陆续续还有联系,关系很不错。 正因为这层关系,前世的陆潮生对老黑没有一点防备。 结果…… “可惜,刚出过一次意外,王大彪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可不能再出一次意外,不然村长怕是要憋不住,拿枪来逼我交代赚钱的路子。” “我倒不怕和他拼命,只是大可不必这样,而且我还有秀莲和石头、茵茵要照顾……” 村长是穿鞋的。 所以村长很多时候会保持克制。 他陆潮生又何尝不是如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穿着鞋怕湿脚的。 陆潮生向后退出两步,绕开村口,沿着山道进村。 到了半路才把手里石头丢下,免得隔墙有耳,惊动哪些人。 现在不是复仇的好时机。 他不急于逞一时之快,这种麻烦事儿,暂时能避则避。 除非必须得立即处理,否则都往后延一延。 陆潮生曾成为亿万富翁,很清楚有些事,对底层老百姓,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是会要了命的大事。 可达到了某种层次以后,再低下头去处理,便又是小事了。 动动手指就能随便处理的小事。 报复王大彪,已经惹来了大量麻烦。 这时再弄老黑,心情是舒畅了,鲍鱼估计也得让出去了,还得被人喂几粒花生米,不值得。 不如等事业起步以后,再回过头来,慢慢算账。 新仇旧账一起算! 到时候,他甚至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大几千元,就能买一条人命。 完全可以掏点钱,彻底一次性把账算清,还不会危害到自己! 想到这,陆潮生念头通达,加快脚步。 很快便到了家门口,轻轻敲门,里头没有半点动静。 他开口低声道:“是我,秀莲。” 嘎吱一声。 紧紧卡住大门的门闩被人抬起,院门从里头打开。 林秀莲紧攥菜刀,神情极度紧张。 见到确实是陆潮生,猛然放松下来,顿时红了眼眶。 “潮生……” 林秀莲如乳燕归巢,叮当一声,甩下手里菜刀,竟直接扑了上来。 陆潮生错愕,不闪不避,任由妻子扑进自己怀里。 很快便听到低声抽泣。 “潮生……你可算回来了……”林秀莲抽泣着,将此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他那些赌桌上认识的狐朋狗友,包括曾经的好朋友老黑在内,都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 这些人突然找上门,当然不可能单纯是敲门喊门那么简单。 他们不仅踹门,还试图爬墙,直接进院子里头。 还好这年头小偷多,人贩子也多。 陆家穷得底朝天,老鼠进了都饿死,也还是遭过贼,家里被翻得乱糟糟。 虽然运气好人没事,但也后怕不已。 当时还算正常的陆潮生,便去垃圾场里弄了点碎玻璃,埋在墙头。 这会儿便派上了用场。 陆家院墙不高,满墙的玻璃碴却极具威慑力。 一群人渣败类,哪有骨气去爬玻璃,瞅了两眼便放弃了,生怕被划出个口子,玻璃碴陷进肉里,得疼好几个月。 门踹不开,墙又爬不进去,院子里也没人应。 他们便在外面抽了会儿烟,吐了点口水,骂了些脏话,转头跑到村口去堵人了。 听完来龙去脉,陆潮生目放寒光。 第40章 苟富贵,勿相忘啊! 王海是真没完没了。 自己还了钱,他没理由光明正大地对自己动手,便鼓动这些恶心人的东西来上眼药。 “这事儿估计没完,他们冲咱家发财路子来的。” 陆潮生搂着林秀莲,低下头,嗅着淡淡的皂角香,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不把咱们家发财路子搞走,这事永远没完。” “前几天是王大彪,现在是这些鸟人,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个头。” “不过,秀莲你不用怕,一切都有你老公我在呢。” “待会儿他们应该还会来,到时候你不要出面,我出面把他们打发了就是。” “先应对过这一波,然后我去找村长说道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陆潮生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火气了。 他能继续忍耐下去,但继续忍耐,将不是最好的选择,这只会让这些小人得寸进尺,愈发猖狂。 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有时,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好惹,是解决问题的更好办法。 先把这些鸟人应对过去,然后就去村长家,和他好好讲一讲道理。 陆潮生握紧了拳头。 他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真惹火了他,大不了,大家一起去见佛祖! 他穿鞋,村长也穿鞋,两个穿鞋的,手里又有足够的武力互相威慑。 他相信,只要和村长用拳头好好讲讲道理。 这道理能讲通。 讲通一次道理,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更多麻烦。 打定主意,陆潮生眼神恢复了坚毅,搂着林秀莲,进到院子里,好一顿安慰。 石头听到动静,从屋里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发现是爹回家了,顿时满脸惊喜冲来,挤进陆潮生怀里。 陆潮生哑然失笑,一手怒搓石头狗头,一手搂着秀莲细腰。 天伦之乐,自在其中。 好好享受了一阵,随后才当着秀莲的面,打开刚才放在一旁的麻袋。 把买来的各类补品和鲜肉,都取了出来。 林秀莲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将先前的惊慌抛之脑外,愣愣地看着眼前至少价值大几十块的补品,话都说不出来了。 石头则是一脸茫然。 红枣红糖他知道,过年时在外婆外公家里吃过。 这蜂王浆又是个什么东西? “算是一种特殊的蜂蜜,但又辛又辣又涩,可不好吃,也不适合孩子和孕妇吃,但用来补身体效果不错。” “你小子还是尝尝蜂蜜吧,特地给你买的,就知道你喜欢吃又甜又香的好玩意。” 陆潮生从厨房里取出两块小碗,两把勺子,摆在石头和秀莲面前。 先给石头倒了小半勺蜂蜜,掺了点温水,搅拌均匀。 然后才掏出蜂王浆,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白色胶状物体。 他砰一声打开玻璃瓶,挖了勺蜂王浆放进林秀莲碗里,又加了些蜂蜜倒进温水,搅拌成一碗琥珀色的液体。 “试试看,秀莲,这玩意儿很补身子,你身体虚,正需要好好补补。” 陆潮生温声道,将小碗和勺子推到林秀莲面前。 林秀莲愣愣接过碗和勺子。 看着碗里晶莹玉润,质感如琥珀,纯净无比的蜂王浆混合液,如坠梦中。 她从未奢想过这辈子,居然能吃得起这么好的玩意! 林秀莲唯一一次看到蜂王浆,还是村长家的儿媳妇,生出了个大胖孙子。 村长狂喜,特地让王海去县城里买来蜂王浆,给立了大功劳的儿媳妇儿补补身体。 村长家儿媳妇特地拿着蜂王浆,满村子串门,各种炫耀。 当时,林秀莲只能羡慕地看着村长家儿媳妇吃蜂王浆,然后低着头,继续忙碌永远忙不完的家务。 而现在…… 林秀莲舀起一勺蜂王浆混合液,送进嘴里。 甜丝丝带着点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开来,蔓延到整个口腔。 原来蜂王浆不好吃。 林秀莲有点恍惚,回想起当初村长儿媳妇那亢奋的模样,直接把一勺蜂王浆放进嘴里,压在舌下服用,那滋味想必难吃极了。 村长儿媳妇的模样却畅快极了。 感觉比吃了蜂蜜还甜。 林秀莲抿了抿唇,一勺接着一勺,慢慢吃起蜂王浆混合液。 一小碗。 她用了足足三分钟才喝完。 到最后,水都凉了,还是陆潮生提醒,林秀莲一口将剩下的蜂王浆全部喝下,不然怕是还得多几分钟。 “味道不好吗?”陆潮生搂着林秀莲,温声细语地询问。 林秀莲感受着丈夫的手搭在腰上,一片火热,格外粗糙,仿佛触电般的错觉从接触面蔓延开来…… 她红了脸,埋下脑袋,轻轻摇头。 “好喝,特别好喝。” 好喝为啥喝得这么慢?陆潮生若有所思,不再多说,享受这难得的天伦时刻。 转眼过去十来分钟。 他与林秀莲方才收拾好买来的杂物,便听见木门被砰砰用力敲响。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陆哥,陆哥在家吗?兄弟们来找你玩了!你开开门啊!” 果然来了。 听着院子外的叫喊声,陆潮生双眼一眯。 那些王海派来恶心自己的狐朋狗友,果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如今与以往大不相同,知道王大彪的惨痛下场,又如何? 像他们这种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的烂人,一旦闻到钱的味道,就跟绿头苍蝇闻到了粑粑似的,立即便会蜂拥而至,不顾安危! 他们总是会抱有侥幸心理。 觉得说不定呢,万一呢?反正有枣没枣打一棒子。 真敲到钱了,回头再来敲一榔头,得寸进尺。 敲不到钱,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有工作,时间有的是,浪费一点也没啥,欺负人同样爽快啊! 林秀莲听到门外的呼喊,本来放松下来的身体,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没等她说什么。 林秀莲便感到搂在自己腰上的大手,轻轻用力捏了捏。 触电般的触感蔓延开来,顿时让林秀莲浑身轻颤,心里的惊慌不知为何,随之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异样的安全感。 “放心吧,秀莲。”陆潮生低头,贴着林秀莲的耳朵,嗓音低沉,语气冷静道:“万事都有我,不会有事的。” “带着石头去屋里躲躲,很快就会结束。” 感受着陆潮生说话时,热气吹在自己的脖子上,林秀莲不知不觉红了脸,低下脑袋,蚊吟似的应了一声。 随后便起身抱起石头,快步进了屋子,顺便还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陆哥,我知道你在家,刚我问过你家邻居胖婶儿了,她说看到你回家了!” 砰砰砰,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连成一片,宛若饥不择食的野狗闻到了肉味,在门外急不可待地打着转。 “你可不能见利忘义啊,发了财就忘了兄弟,是要遭天谴的!” “还记不记得,你在加工厂赔钱时,兄弟们都是怎么帮你的?” “你张口要借钱的时候,兄弟们有皱一下眉头吗?” 几个鸟人在院子外头此起彼伏的狗叫着。 听他们居然还好意思提借钱的事,陆潮生脸色一黑,心头涌出拿铁钩把他们几个吊起来的冲动。 狗入的贱种! 这几个狗东西怎么不解释解释,为啥最后所有欠款都归到了王海手里? 为啥把秀莲逼死后,他们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从慷慨到简直不可思议,几十几百块都随便借,到要一分钱都没有,张口就说没钱,翻脸比翻书还快! 前世。 自己之所以能疯魔成那个程度。 这些鸟人功不可没。 就是被这些鸟人给忽悠进去了,加上自己没把持住,最终被王海做局逼死了秀莲,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不着急去开门,而是先看着娘俩躲好了,放下心来。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大门。 第41章 姓陆的,你疯了? 砰砰砰—— 院子外头。 几个鸟人又用力敲了敲门。 发现院子里依然没有回应,几人都有些绷不住。 他们倒不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感到愤怒,纯粹是感觉马上就能敲到钱了,结果陆潮生在这个时候装死。 这和抢他们钱有啥区别? 他们当然绷不住了! 几个鸟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丧良心的陆潮生,老黑,你这眼光不行啊!” “你不是说这姓陆的讲兄弟情,好忽悠吗?” “你瞅瞅他现在这德性,隔壁胖婶可是明说了,他刚才回家还背个大麻袋,一看就是又发了财!” “结果直接关着门不见咱们兄弟几个了,发达了就忘了兄弟,是人不是人?” 老黑沉默地叼着根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全程没有大喊,也没有敲门。 此刻听到几个鸟人的抱怨,冷冷瞅了他们一眼,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抱怨最大声的那个鸟人当场被踹翻在地,痛的直吸冷气。 感觉自己腿都要被一脚踹断了! “再狗叫试试?”老黑冷笑,他太清楚这些鸟人的德性了。 和他们讲道理是给自己找罪受,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直接动手。 给他们一个大逼兜,他们的眼神便会立刻变得清澈,明白谁是大哥了。 果不其然。 几个鸟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抱怨了。 老黑冷哼一声,推开堵在门前的两个鸟人,伸手敲了敲门,正打算开口攀一攀同学情谊,先把陆潮生的门骗开再说。 结果没等他开口…… 只听见嘎吱一声响,门开了。 陆潮生高大的身影堵住门缝,居高临下地俯瞰几人。 瞧见他终于开了门,几个鸟人喜出望外,感觉发财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肯开门就好啊。 只要肯开门,凭他们死缠烂打忽悠人的本事,还能捞不到钱? 被踹倒在地的鸟人都立马爬了起来,感觉忽然就不疼了。 一群人抢着朝门里头钻。 仿佛陆家小院里头有金山银山,他们很快就能发财了! 一边走,这些人还一边抱怨。 “陆哥,你这门开得也太慢了,兄弟们在外面可等苦了!” “咱们多铁的交情,你可不能发了财就忘了兄弟啊,赚了钱总得帮扶帮扶兄弟几个!” “你以前找咱们借钱的时候,咱们也没摇头不是?” 走得最快的一个,越过老黑,就要闯进院里。 他向前挤去,却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壁,陆潮生身躯稳若泰山,纹丝不动,他是半点都撼动不得。 陆潮生俯瞰着他。 “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陆潮生面无表情,“我家不欢迎你们,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立刻滚。” “哎哟喂!” 此言一出,几个鸟人顿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这个说陆潮生见利忘义,那个开始问候陆潮生祖宗十八代,威逼利诱,道德绑架,蛮横耍无赖,抬手就来。 只有老黑看着陆潮生,眉头猛然一皱,向后退去,将几个鸟人护在身前。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和陆潮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很清楚自己这蠢哥们是个啥性格。 不该是眼下这反应,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陆潮生一声叹息,看着不肯罢休的几人,迈步出门。 直接一脚踹中离得最近的鸟人胸口,当场就把这人渣踹飞出去! 眼看陆潮生一脚将同伴踹飞,剩余五个鸟人,无一人上前帮扶,反倒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虽然知道陆潮生很能打。 但都觉得这是以前的老黄历了。 自从赌疯了以后,姓陆的便失了锐气。 脊梁骨都挺不起来,每天在赌场里卑躬屈膝,哪还有半点动手的血性。 为何他们有胆子分外猖狂,将陆潮生的钱视为自己的钱,原因便在于此了。 他们来之前是真以为陆潮生已经废了。 彻头彻尾的,变成了路边一条野狗般的废人。 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反抗他们,甚至不一定能看出他们的恶意,还以为他们是好兄弟呢。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想,岂不是能随便从陆潮生兜里掏钱? 四舍五入,约等于陆潮生的钱,就是他们的钱! 所以,他们之前才会格外着急,仿佛陆潮生抢了他们的钱似的…… 现在,他们不急了。 他们看着被踹飞出去的同伴,当场傻眼。 忽然觉得,貌似路边野狗不是陆潮生,是他们自己啊! “姓陆的,你疯了?”一条赌狗面露惊恐的大叫,“都是兄弟,突然动手打人什么意思?” 老黑闻言,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其他赌狗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远。 开玩笑,他是来敲诈陆潮生赚钱的,不是来和陆潮生玩命的! 别人不知道。 作为陆潮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同学”,老黑太清楚自己这哥们有多能打了。 一人打两三个地痞流氓都没问题。 打他们这五六个乌合之众,简直不要太轻松。 此时此刻还不赶紧跑,妥妥是留下来挨打,命倒不至于丢掉,脸多半会被直接打歪! 看着“老同学”跑得比兔子还快,陆潮生没有追的意思。 和老黑的新仇旧恨,他早晚有天会算清楚。 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现在不着急。 剩下几条愣在原地的赌狗。 陆潮生快步走向最近的一人,抬手就是一拳。 赌狗抬起双手试图挡住,结果却被一拳轰开双手,笔直砸中面门。 当场打了个满面桃花开! 鼻歪嘴斜牙崩飞,整个人头晕目眩,仿佛被一拳打到了姥姥家,迷迷糊糊就躺倒在了地上。 剩下三条赌狗见到这一幕,被吓出九霄云外的魂儿,又被吓了回来。 总算是反应过来。 当即嗷嗷叫着,像是走夜路撞见了鬼,屁滚尿流地逃了。 没有哪怕半秒钟的犹豫,便极其果断地,抛下两个倒在地上哀嚎的同伴,以最快的速度逃了。 从始至终,没有一丢丢搭把手的动向。 陆潮生对此也不意外,目光向周围扫去,街坊邻居不少人听到了动静,正探头探脑地看来。 他的目光最后聚焦在最近那户邻居上。 胖婶的脑袋从院墙上探出了半茬,鬼头鬼脑地窥探着陆潮生这边的情况。 突然看见陆潮生扭头盯着自己,胖婶顿时一惊,哎哟一声。 可能是脚滑了,也可能是腿软了。 院墙上的半个脑袋顿时消失,胖婶家院子里,随后便传出一阵叮叮咣啷的声音。 接着是一道堪比杀猪的,震天响的嚎叫。 多半是有人摔了。 这人多半就是胖婶本人吧。 陆潮生平静地收回目光,这次念在胖婶大概是初犯,便下不为例。 再有下次,便算是结下了恩怨,得好好算算账了。 他将注意力聚焦在被自己打倒的两条赌狗身上,听他们痛得哼哼唧唧,眉头微皱,“都别嚎了!” 两条赌狗依然哼哼唧唧。 陆潮生便走上前去,踩住一人胳膊,逐渐用力。 他先是嚎得越来越大声,然后很快就明白了这没啥用,便又闭上嘴,没了声响。 另外一人见状,心头发寒。 虽然不知道陆潮生为啥跟换了个人似的,但也明白现在的陆潮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了。 跟着一起闭上了嘴,不敢继续嚎叫。 “我问,你们答,回答得好,就放你们走,回答得不好……你们后果自负,听明白了吗?”陆潮生面无表情道。 第42章 你也不想断子绝孙吧? 两人连连点头。 陆潮生随即开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局坑我的?” “王海是什么时候盯上秀莲的?” “以及,你们这次来,是不是王海指使?” 两人闻言,最开始还不想回答,被踩住手指头折磨片刻,便立马软了骨头,倒豆子似的,通通说了出来。 大体上,和陆潮生此前的推测如出一辙。 竟没有一点意外的地方。 陆潮生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对这些人渣的了解,倒是鞭辟入里了。 他松开脚,任由这两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离去。 转身回到院子里。 “秀莲,可以了,出来吧!” 卧室内。 听到陆潮生的声音,林秀莲匆忙推门走出。 便看见陆潮生正低头收拾东西,把铁钩和麻绳之类的玩意儿,挂在了腰上。 还不停朝胸口塞纸张。 一张接着一张,层层叠叠,塞了至少几十层。 林秀莲看得一愣,“潮生,你这是……” 陆潮生头也不回,继续塞纸张,“我接下来去村长家一趟,他家里有土枪,塞点纸以防万一。” “你一个人在家,除了我和罗叔,也就是罗勇,谁喊门你都别开。” “照顾好石头和茵茵,我很快就回来,明白吗?” 林秀莲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张口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最后只说道:“我等你回来。” 陆潮生动作一顿,将最后一张纸塞进胸口。 随后便起身来到林秀莲面前,伸手将其搂住,轻轻在林秀莲的唇上啄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 陆潮生目光坚毅,“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他果断转身出门,心里底气十足,不觉得这次去真会丢了命。 八十年代末,民间土枪对肉体杀伤性很强。 但由于子弹太差,土枪穿透力其实不怎么样,叠上一百多层纸,便能削减子弹大部分动能。 剩下的动能依然能打得人皮开肉绽,但不太可能打死人了。 这也就足够了。 万一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坏的程度,村长开枪。 只要能顶住第一枪…… “我有十成把握,叫他开不出第二枪!” 走在村间小道上。 陆潮生面无表情,任凭微风拂面,带来丝丝缕缕清凉,眼神始终平静无波,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小时候,村长还不是村长时,他去过村长家。 印象里,那是栋四面漏风的土屋,里面一张家具都没有,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晚上,村长一大家子就睡在这稻草上。 天热了就少点稻草,冷了就多扯点稻草盖身上,勉强能活。 后来,村长发家。 大人们都说,村长家附近危险,没事少过去。 渐渐地,陆潮生便很少靠近村长家了,但还是依稀留有些印象。 一座位于村庄边缘的土屋。 “差不多就是这了吧?” 陆潮生穿过蜿蜒小道,走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白墙黛瓦的小院映入眼帘。 从高坡上往下看,小院占地十几亩,里头建着三座瓦房。 每座瓦房都打理得极干净,乍一看,还以为刚建起来没几年。 墙依然白,瓦片依然整齐,搭配屋舍间点缀的翠竹流水池塘,很有格调。 和村里其他屋舍不是一个风格。 和印象里的小土屋,也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王海这撇犊子,是真没少捞啊。”陆潮生看得直龇牙。 好久没来村长家,没想到曾经的小土屋,竟变得这般精致奢侈。 即便以当今八十年代末的标准来看,这小院都相当夸张。 何况这小院起于至少五年前? 不敢想村长是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四面漏风的小土屋,变成了如此精致的小别院。 不敢想王海靠着加工厂捞了多少钱,坑害了多少人家,才有资金支撑起这么一个……超越时代的生活环境。 想起前世秀莲被活活逼死,自己落魄半生。 若非偶遇贵人,不然很可能会痛苦一生,一事无成。 陆潮生拳头握紧又松开,走上前去,来到村长家门口,咚咚咚,用力敲了敲院门。 “谁呀?” 门内,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 陆潮生沉默站着,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开门者是个容貌妩媚,安产型身材的女子。 正是村长的儿媳妇,王海的妻子,赵春梅。 赵春梅见到门外是陆潮生,顿时缩了缩脑袋,倒也不怵他,只转头大喊:“爹,来找你的!” 喊过人,赵春梅才转过头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陆潮生。 “你有啥事?算了,别跟我说,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烂人之间的破事。” “等着吧,我公公马上就过来。” 说完,赵春梅将门合上,细碎的脚步声迅速远离。 看样子是去忙家务事了。 被人瞧不起,陆潮生也不恼羞,平静地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院门再次被打开。 村长叼着旱烟,一手拉开门顺势放在身前,一手放在身后藏得严严实实,上下扫看了两眼陆潮生。 没等陆潮生开口掌握主动权,将早有准备的腹稿一一道出。 只见村长藏在背后的手亮了出来,手上竟紧紧攥着一把锯短枪管的土枪! 陆潮生顿时握紧了拳头,身体前倾,做好了搏命的打算。 却见村长将土枪子弹卸出,连枪带子弹一起丢到门后,接着大步迈出门来。 用他那皮包骨头,血管肉眼可见的手,紧紧抓住陆潮生的左手,力道如铁钳一般大,硬拉着陆潮生往外头走。 “有话咱们换个地方说!” 陆潮生神色错愕,没想到村长会直接带枪出门。 更没想到对方会当着自己的面,把枪丢到门后头,明摆着是想好好和自己唠唠。 他皱紧眉头,不知道村长是闹哪一出。 本来打好了的腹稿,一下子被村长打碎,全派不上用场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村道,等到了靠近山边的角落,陆潮生猛然甩手,挣开了村长的手。 村长有些惊讶,他年纪虽大,力气却没落下,依然有着股庄稼汉苦力气。 儿子王海与他掰手腕,从未曾赢过他。 没想到陆潮生一个赌鬼,竟能轻易甩开他的手。 眼看附近人烟稀少,应当不至于隔墙有耳,唠些啥都不会传出去。 村长抛去杂念,心思一定,停下脚步,转过身神色沉沉地望着陆潮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两家关系不好,你很久没来我家了。” “刚出了王大彪的事,我想你该是恨极了我,更没理由来串门。” “我一听是你来,就觉得你是来找我拼命。”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你以前就是个急性子,被逼急了拼命也正常,所以刚才我带枪出门。” “但我一看你这模样,就不像是个要拼命的人,说吧。” 村长老树皮似的脸皮抖了抖,眼神阴晦:“你想找我唠啥?” 陆潮生双眼眯起,感到交流主动权被村长牢牢掌控在手里,心里暗道麻烦。 抛开道德不谈。 村长白手起家,从家徒四壁到精致别院,从全家唯一可称得上家具的玩意,只有一块破碗,到现在锦衣玉食,比城里干部活得都自在,果然是有几分本事。 他索性将原先计划彻底粉碎,临场发挥。 “不知道村长你对王海做的那些破事,了解几分?” 陆潮生发动攻势,不等村长回答,继续道:“就在刚刚,一群赌徒闯了我家。” 村长脸皮一跳,向后退出半步,神情略显凝重。 “还好,我家门够结实,他们打不开,墙头又都是玻璃碴,他们也不敢翻墙,秀莲他们有惊无险,没被人害了。” 村长缓了口气,神色随之一松,感觉捡回一条老命。 “今天来,就是来和村长你画条道。” 陆潮生语速不快不慢,透着股认真严肃,让人明白他绝不是在开玩笑:“这年头大家都穷,都想赚钱想疯了。” “我就直说了,村长,你和你儿子有啥都冲我来。” “咱们见招拆招,各凭本事,我都接受。” “但我警告你最好回去提醒王海,不要再骚扰秀莲,不要再祸及我家人。” “否则……村长,你也不想老了断子绝孙吧?” 村长猛然瞪大眼,胸口剧烈起伏,这陆潮生吃了几个豹子胆,居然敢用家人威胁他? 第43章 杀个回马枪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都是他威胁别人,居然还有别人威胁他的一天! “你威胁我,威胁一个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人,你觉得凭这点屁话,就能把我胆子吓破?” 村长缓缓挺直了佝偻的腰,浑身迸发出老狼般的凶狠气势。 “潮生,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很尊敬我的,没想到等长大了,居然这么看不起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潮生,嗓音越来越大,震怒道:“在你眼里,老子就这么不堪,是吓大的,还是吃素长大的?!” 陆潮生回望着村长浑浊的双眼。 没有被村长雄浑的气势压倒,始终保持着平静。 面对村长的愤怒,他没答话,而是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村长猛然向后退出半步,做好了随时跑路的打算。 凶归凶。 他也知道自己七老八十了。 怎么可能和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小伙子肉搏玩命? 更别提他可是村长啊,村里头正儿八经的大人物,招呼一声再掏点钱,有的是年轻人为他卖命。 没必要自己亲自下场搏命嘛! 陆潮生看着手里的石头,用力攥紧,接着手指轻轻搓动,看得村长一愣。 这小子干嘛呢? 要打人?看着又不像。 难道是发神经了?偏偏刚才说话又很有条理,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村长一时惊疑不定,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这时,陆潮生手指用力一搓,那块山石顿时被搓下来一个角。 村长当场愣住。 陆潮生闷哼一声,手掌青筋暴跳,用尽全力一捏,一搓! 只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一块完整的山石四分五裂,变成了无数块碎石,被陆潮生随手一撒,哗啦啦落了满地。 “这够吗?” 陆潮生俯身捡起一块碎石,丢给村长。 村长手忙脚乱的接住,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碎石头,用力捏了几下。 梆硬梆硬。 他得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把这块碎石掰成两半。决然做不到陆潮生单手搓碎一块石头那般骇人! “你要是觉得还不够……” 陆潮生左看右看,找到一棵小树,先前抓石头的手用力将树干握住。 小树顿时嘎吱爆响! 等陆潮生松开手时,肉眼可见的手掌印深深刻进树干,入木三分,几乎把这棵小树拦腰截断。 陆潮生走到村长面前,对着他摊开自己的右手。 又是用力抓石头,又是用力抓树干,手心多处磨破了皮,能看见血珠一滴滴冒出。 “村长,你怎么想?”陆潮生追问。 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又看了看树干上的手掌印,村长咽了口唾沫。 他走南闯北多年。 和路霸激情对砍过,和土匪惊魂互射过。 甚至有次没了路费还靠举报毒贩,挣了笔奖金吃饭,事后被人家背后大佬一顿追杀,险些丢了命。 自以为是什么花样都见过了。 但徒手搓碎硬石头他是真没见过啊!难道是什么戏法? 如果不是戏法……陆潮生的力气未免太大,怕是能一拳打死牛了吧! 和那些金发碧眼的大力士相比,也差不到哪去了吧?! 他想起陆潮生先前的威胁。 之前不觉得有啥大不了,如今却如芒在背。 仿佛被一头骇人恶兽盯上,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 村长口干舌燥,正想张嘴答话,却见陆潮生没等他回答,已然转身离去。 跑得极快。 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这小子不仅力气大得夸张,速度也快得离谱! 意识到这点,村长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黑如锅底,恨不得回去把王海裤子扒了吊起来,用皮带抽上几个小时。 ……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就算村长和王海还觊觎着秀莲和我的发财路子,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毕竟我充分展现了我有掀翻桌子,让大家一起完蛋的本钱。” 隐蔽处。 村长认为已经离开了的陆潮生,悄然杀了个回马枪,蹲在角落里观察村长的神色。 只见老村长脸色不断剧烈变化,踟蹰了许久方才离开,想来是自己先前的表演,给了他巨大的心灵震撼。 陆潮生放下心来,转身回家。 路上,他不禁想起村长出门时掏出来的那把土枪,突然有点后怕。 “世上英豪无数,人杰如过江之鲫。” “即便是路边普通老头,也不能小瞧了,在这年头能活到七八十的,年轻时指不定便是个传奇人物。” “这一趟细细想来,我确实有些大意了。” “修了仙决,成了修仙者,虽然我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现在的我还扛不住子弹,不能飘,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但在潜意识里,我终究还是飘了,觉得自己不同于凡人。” 陆潮生眉头紧皱,觉察出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格外傲慢,开始慢慢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这相当危险。 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就像这次,万一村长胆小如鼠,开门就给他来上一发。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即便他有所准备,大概率不会死,且还能反杀。 一旦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依然会为他后续的发展,带来不可磨灭的坏影响。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 “必须得引以为戒,从今往后,做事要如履薄冰,要三思而后行,要更加小心谨慎。” “凭我的先知先觉和青莲宝典,只要能稳住,早晚能要啥有啥!” “切记不能急于一时……” 此后一路,陆潮生嘀嘀咕咕,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不断地自言自语,反复强调要小心。 等回到家门口,天色渐晚。 已然过了中午饭点。 他轻轻敲了敲院门,“我回来了,秀莲,开门!” 院里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林秀莲很快便将门打开,看到陆潮生右手的伤痕,俏脸神色一变。 “潮生,这、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拉着陆潮生进到院子,转身就去屋里找外伤药。 陆潮生瞧着妻子为自己忙碌的模样,心头一暖,又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他仔细一想,耸了耸鼻尖,发现家里一点饭菜香味都没有,不禁疑惑:“秀莲,还没做饭吗?” 第44章 不害臊! 林秀莲紧张的女声从卧室里传出。 “你没回来,我和石头都吃不下饭,我喂了茵茵,然后和石头一起喝了点温水垫肚子,感觉也不饿,索性就没做饭!” 陆潮生闻言愕然。 自己不回来,秀莲和石头居然吃不下饭。 还记得刚重生时,石头恨不得自己死,秀莲更是麻木。 被曾经的自己,折磨得够呛,眼里都没了光。 现如今呢? 石头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崇拜。 秀莲亲自熬夜给自己织衣服,每天自己不回来,都睡不着觉。 陆潮生握紧拳头,心头涌出难言情愫,直冲脑门。 林秀莲拿着外伤药,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见到陆潮生双拳紧握,心疼地瞪大了眼。 “快松开,快松开!”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潮生身旁,轻轻拍打攥紧的拳头,“你手上可都是伤口呢,这么用力地握拳干嘛,小心伤口裂开,谁惹你生气了?” “来这边坐下,我给你上药。” 陆潮生顺着林秀莲,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他摊开右手,看着林秀莲蹲在面前,手里拿着消毒棉签、碘伏,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清洁伤口,掌心钻痛,却满面笑容。 “没谁惹我生气,我这是高兴的!” 林秀莲疑惑抬头,看了眼陆潮生,又低头继续清理伤口:“啥事这么高兴,痛都不顾了?” “这点痛,算什么。”陆潮生咧嘴笑着,不愿林秀莲想起以前的灰暗,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秀莲,你可真厉害,上次我教完你用药,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一看我受伤,就想起用棉签和碘伏了。” “没想到我家老婆,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呀!” 林秀莲脸颊泛红,碘伏棉签故意快速抹了抹陆潮生的伤口,疼得陆潮生倒吸冷气。 “少油嘴滑舌,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俏皮话,也不害臊!” “这就是秀莲你冤枉我了,你老公我可都是实话实说!”陆潮生不由叫屈,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两人聊着聊着,伤口已然清理干净,消毒完毕。 林秀莲从口袋里取出干净的纱布,里三圈外三圈,将陆潮生的右手仔细包好。 “好了,按你教我的处理妥当了。” “这样处理好,应该很快就能愈合,不影响做事儿。” 林秀莲舒了口气,蹲在陆潮生身前,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她总是这样,把心里事儿都写在脸上,以前总是一片灰白,最近多了许多色彩。 陆潮生一本正经:“放心,你老公我和村长聊得很好。” “我们呀,进行了坦诚的沟通,充分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基本共识,为接下来更进一步的沟通交流,打下了坚实的铺垫!” 林秀莲一脸茫然,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陆潮生笑得像个八十八岁的少年:“简单来讲,村长打了咱们一拳,我还了村长一脚,他看你老公我孔武有力,不好惹,以后会收敛不少。” “放心吧,像今天这样的事儿,十天半个月内,是不会再发生了。” “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全村上下,都知道咱们手里有一条发财路子,麻烦的事,肯定少不了。” “不过只要有你老公我在,就都不是问题!” 陆潮生扶着林秀莲站起身子,“走吧,刚好没做饭,我手上又有伤,你做饭,我在旁边亲自指点。” “保证让老婆大人厨艺大增!” 一句老婆大人,听得林秀莲脑袋发懵,心里甜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甜。 两人进了厨房,陆潮生指点,林秀莲主刀。 今天中午还是吃鲍鱼。 不过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花样。 清蒸、红烧、爆炒…… 切成一片片,泡进料汁,煮熟…… 浓郁的香味儿钻出厨房,很快就勾来了一条小馋虫。 石头钻进厨房,站在灶台旁踮起脚尖,看着一碗碗做好的鲍鱼,小眼睛直愣愣地看呆了,哈喇子直流,止都止不住,肚子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瞅他这小模样,陆潮生和林秀莲都笑了。 陆潮生端起半碗鲍鱼,塞进石头手里,又给拿了双筷子,便揉了揉石头的小脑袋。 “行了,别在这傻看着了,去吃你的鲍鱼吧。” “听你这肚子叫的,也确实是饿了。” 石头看着碗里的鲍鱼,咽了咽口水,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抱着鲍鱼,小脸一本正经:“石头不饿,刚刚喝过水了,喝了水就不会饿了,石头等爹和娘来一起吃。” 闻言,陆潮生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以前秀莲和石头饱一顿饥一顿,一天只吃一顿也是寻常。有时,实在饿得厉害,便只能饮水充饥,这样能好受些。 长久下来,石头居然当真了,真以为喝了水就不会饿。 陆潮生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石头,语气严肃:“石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喝水是不能真正喝饱的,只是没有那么饿了。” “只有正儿八经吃饭,有了营养,人才能顶得住。” “爹以前对不起你们娘俩,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挨饿了,再也不会。” 他捏了捏石头的小脸蛋,和之干瘪紧绷的手感相比,多了一丝肉感。 显然是这几天伙食好,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了营养就开始长肉,见效相当快。 “去吃饭吧,不用等爹和娘。” “你现在年纪还小,身子还弱,要优先照顾好自己。” “多吃点,身体才能壮,身体壮了,才能保护好你娘和你妹妹,明白吗?” 石头疑惑不解,抬头看了眼林秀莲,发现娘没有表示,便又低下小脑袋思索了片刻,随后才重重地点点头。 “石头一定会保护好娘和妹妹!那我去吃饭了,爹。” 说完,石头转身跑出厨房。 陆潮生站起身子,看着石头小小的背影,左手不老实地搂住林秀莲的细腰。 “咱儿子真乖啊!” 林秀莲浑身一颤,连忙小声道:“做饭呢,小心烫着你……” 陆潮生一笑,不仅没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 “没事,秀莲,你老公我心里有数……” 厨房内,传出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 厨房外,石头低头猛吃鲍鱼,听见厨房里的动静,疑惑地抬头瞅了眼,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第45章 怎么就跪下了? 吃完饭,陆潮生让秀莲抱着石头回卧室里休息。 自己则是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屋檐底下,闭上眼睛,深呼吸,摒除杂念,放空大脑,进入冥想状态。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转眼运行了整整三十六个周天,陆潮生方才睁开眼睛。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气,像是一道道清凉的气息,顺着四肢百骸的经脉川流不息,他不禁嘴角微翘。 “和此前相比,我的修炼速度竟提升了不少!” “我之前还以为,大概要三五天,才能突破下一境界,但按眼下速度来算,可能明后天,就能突破了。” “这是为啥?” 陆潮生可不记得自己服用了什么提升资质的宝贝。 按理来说,他的修炼速度没理由加快才对。 他左思右想,得出了个猜想。 “历来修炼者都讲究念头通达,青莲宝典内也有相关记载,念头清明通达者,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反之,心绪杂乱不清者,不仅修炼起来事倍功半,还有可能走火入魔,遭心魔袭杀,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当场殒命!” “近日以来,我先是报复了王大彪,部分仇恨得以宣泄。” “石头和秀莲对我的态度大有改观,更是弥补了诸多遗憾。” “事业方面虽然压力重重,但鲍鱼的销售额也是与日俱增,手头的存款,甚至都有了万元左右。” “这还是其次,重点是我得到了陈老板的许诺。” “只要能完成这份订单,头上有了保护伞,今后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如有神助。” 可以说,自己最近在各方各面,都取得了重大进展,有了重大突破。 距离高唱“轻舟已过万重山”,也不过咫尺之遥。 和自己重生时的处境,已是云泥之别。 念头通达之下,修炼速度得以提升,貌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陆潮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野路子修仙者,他没有前辈后辈,手头只有青莲宝典一书作为参考,很多时候是摸着自己过河。 得等到事后回头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但他觉得自己这回的猜测,十有八九该是对的。 他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太多。 站起身拍拍灰尘,陆潮生到卧室窗边瞅了眼里头的情况,发现秀莲正搂着石头和茵茵呼呼大睡,便没有打扰。 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顺手把门关上。 他便沿着村道,一路朝罗勇家走去。 路上经过胖婶的家,还能依稀听见里头哼哼唧唧个不停。 “看样子胖婶这回摔得不轻啊。” “啧啧,她这年纪摔上这一下,有的是苦吃了。” 陆潮生没多想,继续向前,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村民,无惊无险地到了地方。 绕着罗勇家来回逛了几圈,他没发现有人。 索性到靠海的高坡远远看了一眼,发现罗勇的小船没停在岸边,顿时了然。 “罗叔是真奋斗啊。” “大病初愈,就一大早跑去出海捕捞了。” “难怪他能遇上大黄鱼群这么个宝藏,运气有之,但他这份勤奋也是不可或缺的。” “等以后我的事业做起来了,可以考虑拉罗叔来合伙。” 罗勇作为老渔民,经验丰富,为人老实,勤劳肯干,又和自己两代交好,值得信任。 陆潮生暗暗琢磨,以自己眼下的发展路线来看,未来自己成立的企业,大概会是与海洋相关的企业。 八十年代末,国内工业不算发达,万事方兴未艾。 许多产业链还处于极度不完善的状态。 成立海洋相关企业,除非只打算维持一个较小规模企业,靠中转倒卖赚取超额利润。 发财了就到处享受去。 否则肯定要想办法自己去海里捕捞,如此把上下游全部一手掌握,才能真正成为一家巨型企业。 到时候,自己肯定很缺人才,尤其缺能够完全信任的人才。 罗勇,是一个很完美的人选。 “罗叔这份关系,值得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呀。” 陆潮生悄咪咪来到罗勇家外,透过窗户往里看,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脸盆已经消失不见。 显然,罗勇大概知道了自己救了他的命的。 就是以罗勇的性格,为啥到现在还没来自己家提此事? 等等…… 陆潮生恍然大悟,罗勇可能已经来过自家了,只是自己一大早就带着秀莲和石头去抓鲍鱼了。 罗勇大概刚好没碰到人,他又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格。 索性直接出海,捕捞去了。 “那今天晚上,罗叔大概就会来拜访了。” 陆潮生想了想,转身回家。 之后一下午时间,他都沉浸在忘我的修炼之中。 到了傍晚时分,小院的门不出意料的,被人叩响了。 陆潮生缓缓收功,睁开眼时,秀莲已经走上去开门了。 有他在家时,林秀莲总是表现得很放松,像是有了主心骨。 见着人,腰背都挺得笔直,很有底气。 到了门后,林秀莲声音轻快道:“谁来了呀?”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沉稳嗓音。 “是我,秀莲!” 林秀莲一愣,当即开了条门缝,一看,发现还真是罗勇,手里还拎着条大黄鱼。 “罗叔,您怎么来了?” 说着,她开了门,罗勇拎着大黄鱼跨过门槛,大步进了小院,神色有些焦急,眼睛扫来扫去,等看到了陆潮生,方才一定。 只见罗勇满脸坚毅地向陆潮生走来。 严肃得像是要上战场。 他走到陆潮生面前三五步距离,接着,扑通一声跪倒! “潮生,叔想了很久,能在昨晚救了叔的,只有你!” “叔今早来你家小院,发现你们不在家,问了邻居也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只好等晚上饭点再来。” “潮生,你的救命之恩,叔铭记在心。” “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潮生你有啥事儿,尽管招呼。”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叔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否则天打五雷轰!” 陆潮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被罗勇给震到了。 不是吧,叔。 怎么就跪下了啊?! 知道罗勇是个老实人,但没想到罗勇居然这么老实。 陆潮生目瞪口呆,重生以来,第一次大受震撼。 他连忙上前搀扶罗勇,却发现罗勇怎样都不肯起来,一个劲地把大黄鱼往他怀里塞。 “潮生,你先把这大黄鱼收下,叔还有话想说。” “不说出来,叔心里不痛快!” “我滴个乖乖!”陆潮生头皮发麻,“叔,你和我爹是发小,是我的长辈,哪有长辈跪晚辈的?” “快起来快起来,有啥话咱们坐下来说,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别搁这跪着了,折寿啊!” 旁边的林秀莲看着,震惊的门都忘关了,愣愣看着罗勇跪倒在陆潮生面前,感觉五雷轰顶。 神情都变得有些恍惚。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这可是罗勇。 村里壮年中,能力最强,最受众人钦佩的老渔民。 放在平时,都是叔字辈的人物。 即便是平辈相交,一群叔叔们都将罗勇亲切地称之为罗哥。 可见罗勇能力之强,地位之高。 也就是平时沉默寡言,专注于捞鱼赚钱,从不拉帮结派,所以存在感稍低。 否则以罗勇的声望,随便都能拉起一伙人来。 摇身一变,当场就能变成村中一霸。 即便他不这么做,如今村霸王海见着了罗勇,也得亲切地称上一句罗哥,不敢有半点不敬。 这么个牛人,怎么就给自家老公跪下了呢? “不,潮生,你别劝了,你先把我这大黄鱼收下。” 罗勇梗着脖子,继续把大黄鱼朝陆潮生怀里塞,同时说道:“我得向你道歉!” “这从何谈起?!” 陆潮生大惊失色,疑惑不解,满脸茫然,收下大黄鱼。 第46章 气运之子老罗叔 罗勇垂着脑袋,“前几年,村里都传你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你爹走了以后,我劝了你几次,语气不太好,反而惹你发怒。” “那时我以为,虎父犬子,是老天无眼,苍天不公,让你成了个闲汉,我就渐渐不搭理你了。” “再后来,村里都传你是赌博上瘾,彻底赌疯了心,我又信以为真。” “但现在看来,这不对,很不对,不是老天爷没眼,是你罗叔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珠了!” 罗勇啪的一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非常用力。 他倒不觉得有啥。 反倒是陆潮生看得脸皮一跳,感觉像抽在自己脸上似的,有种幻痛。 “如果你真是个闲汉赌狗,怎么可能让秀莲和石头过上如今的好日子?你们家现在甚至天天吃肉!” “更别说,这些传言要是真的,你又怎么会晚上拿着药来救我?” 罗勇啪的一下,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子。 陆潮生听得心头发颤。 感觉被十几个小混混围堵,都没有这么发怵。 罗叔老实得过分了啊! 他不敢继续让罗勇说下去,连忙道:“没听错,您没听错,我以前确实不是个人,最近才刚刚浪子回头呢。” 罗勇满脸不信:“哪有那么多浪子回头,你罗叔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哪怕一个真正浪子回头的!” “都是赌光了钱回家装样子,又哭又写承诺书,下跪磕头装忏悔,骗到钱继续赌,哪有你这样,有钱真花家人身上的!” 陆潮生本能地想反驳,想起上辈子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脸色涨红。 奶奶的! 罗叔还真没说错。 赌狗哪有什么浪子回头? 他也是经历了无数风浪,凭借一生大起大落的积蓄,才终于在死前顿悟,用一次死亡,彻底明心见性! 换作他人,哪能有这般经历。 一次赌狗,终身赌狗。 所有的悔悟,只是为下一次赌疯做铺垫罢了。 陆潮生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解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总算让罗勇站起来。 “真是浪子回头?”罗勇半信半疑。 陆潮生连连点头:“真是浪子回头!” “好吧,潮生,既然你这样说了,叔愿意相信你。”罗勇信了大半,“不过叔之前的承诺依然作数。” “今后你有啥事儿,尽管开口。” “叔绝对立刻就来给你把事儿办了,要是皱一下眉头,天打五雷轰!” 经历过新世纪的冲刷。 如今遇到罗勇这般人,陆潮生反而不会应对了。 他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瞅了瞅手里的大黄鱼,心里灵机一动。 “罗叔,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就别说这些客气话了。” “眼看是饭点了,咱们两家好久没有一起吃饭,您留下来一起吃一顿吧。” 罗勇还想拒绝。 毕竟这年头粮食金贵,他答应了,难免让人误会他是趁着饭点过来蹭饭的。 那样他行为的性质就变了。 陆潮生连连相劝,又举起大黄鱼。 说是今晚就把这鱼给炖了,鱼是罗勇送的,好大一条,一家四口根本吃不完,家里没冰箱又放不住,叫罗勇正好帮忙吃点 罗勇犹豫半晌,勉强同意。 陆潮生见他点头,顿时笑着将大黄鱼递给林秀莲。 低头看去,这野生大黄鱼少说有成人胳膊长,浑身金闪闪,好似披着黄金甲,还很有活力地在那甩尾巴。 林秀莲双手紧抱,又死死扣住穿过鱼鳃的麻绳,才勉强压制住这鱼。 陆潮生顺势将话题引到大黄鱼上,满脸好奇:“罗叔,您这大黄鱼是哪弄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估摸着,就是城里那些干部,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吃上几次这么大的野生大黄鱼吧?” 一说起抓鱼的事,罗勇顿时来了精神,腰杆都直了几分,脸上满是掩不住的自豪:“你罗叔我这辈子没别的能耐,就数抓鱼最在行!这鱼啊,是我今天上午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他往门槛上坐了坐,打开了话匣子:“本来早上我是先去你家找你的,但想着空着手来串门不像话,就琢磨着回头去海边撒两网,捞点新鲜海货过来。哪成想刚出海没多远,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我死死攥着船桨,被浪卷着飘了好一阵子,最后竟飘到了一片我以前从没去过的海域。” 说到这儿,罗勇故意停了停,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卖了个关子:“我当时心里还慌着呢,想着赶紧把船划回来,别在海上迷了路丢了命。结果你猜怎么着?刚稳住船,就听见扑通扑通的声响。那片海里的大黄鱼,跟烧开了的油锅似的,一群一群往上跳,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鱼影子!” “我打鱼打了二三十年,头一回见这阵仗!” 罗勇拍着大腿,语气里满是激动,“那还有啥说的?我当即就把网撒下去了,这可是老天爷赏饭吃,不抓都对不起这运气!”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罗勇凭着多年的捕鱼经验,一口气撒了好几网,最后满船载着大黄鱼回了岸。 到家后他没歇着,特意从一堆渔获里挑了条最大、最肥的野生大黄鱼,亲自拎着送来了陆潮生家。 听完全程,陆潮生深深吸气,心潮澎湃! 他知道前世罗勇会碰巧遇到大黄鱼群,却无法确定今生受到自己的影响,罗勇是否还能遇到大黄鱼群。 更不确定罗勇究竟何时才遇到大黄鱼群。 陆潮生甚至都做好了罗勇遇不到大黄鱼群,自己不得不从其他渠道搞钱的心理准备。 他有几个备选项。 相较罗勇的大黄鱼,备选项各有各的弊端。 要么是需要的时间精力太多,要么是风险太高,要么是赚得不够多…… 如果不是必要,陆潮生不太愿意走这些路子。 所以这几天,随着捞鲍鱼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一直在纠结大黄鱼群。 心头念念不忘地挂着罗勇,也有这方面原因。 现如今,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罗勇真遇到了大黄鱼群,就现在! 这不就是后世网上说的那种气运之子吗! “嘶,罗叔,不得了,你这是要发了啊!” 陆潮生激动道:“大黄鱼可老值钱了,你这批大黄鱼品质这么好,拿到县城里去卖,指不定能赚多少呢。” “多跑几趟,你怕是要成咱村里第一批万元户!” 旁边林秀莲听得连连点头,为罗勇感到高兴。 罗勇聊起捕捞满脸自豪,此刻唠起赚钱,却又愁眉苦脸。 看他这模样,陆潮生有点不解。 “罗叔,咋的了?碰上这发大财的机会,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呢?咱们该高兴啊!” 罗勇摇头,“潮生,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47章 真有那么大,那么白,那么翘? “咱们海边渔民,平时捞点小鱼小虾,换点油盐钱,没人会多说啥。” 罗勇重重摇了摇头,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几分担忧:“可这次的大黄鱼。数量太多,品相又这么好,真要是大张旗鼓拿去卖,保不齐就有人动歪心思。”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腿,语气里满是后怕:“要是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咱们这些没背景没靠山的平头百姓,哪扛得住?到时候别说赚钱了,恐怕得把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陆潮生心里一动。 罗勇居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瞬间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共鸣,自己前段时间卖鲍鱼时,不也天天担心这事儿吗? 念头刚落,他突然想起了陈云锦的承诺。 只要能搞到一头鲍或二头鲍,帮她撑住接待大领导的场面,再保证后续稳定供应好海鲜,就能引荐她父亲。 要是能见到那位领导,自己表现得稳当些,多半能搭上关系,有个靠山。 有了靠山,别说没人敢随便扣投机倒把的帽子。 真要是有人找茬,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治对方! 想到这儿,陆潮生只觉得心里亮堂起来,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来了枕头! 他一把抓住罗勇的手,眼神热切得很:“罗叔,您早说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没人敢把帽子扣到您头上!” 罗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笃定弄得一愣,眼神里满是疑惑。 陆潮生前阵子混得比他还不如,也就最近才靠卖海鲜发达,可说到底还是个没背景的普通人,怎么突然有底气说能当他的靠山了? “哎呀!”陆潮生见罗勇一脸茫然,知道他不信,当即一拍大腿,拉着他在板凳上坐下,凑近了说:“罗叔,我跟您说个事儿。我知道一处鲍鱼群,就在黑沙沟那边的岩洞里,数量多着呢,前段时间卖的鲍鱼,全是从那儿捞的!” 他没细说自己是怎么知道鲍鱼位置的,只含糊带过:“就是运气好,赶海时碰巧发现的,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但说起鲍鱼群的具体位置。 哪个岩洞、涨潮时怎么进去、退潮后要注意什么,他说得明明白白,半点不含糊。 他心里清楚,这是在以真心换真心。 把这么重要的“货源地”透露给罗勇,就是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也为接下来开口,邀罗勇一起去捞大黄鱼做铺垫。 果不其然。 罗勇听完全程,想起自己的遭遇,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而是满脸感动。 “潮生,你这……这种事怎么能跟叔说呢?” “你就不怕叔反手把你卖了,自己找人去抓鲍鱼?” “我听你的说法,这岩洞里头鲍鱼不少,哪怕不叫人自己去抓,也少说能赚个大几千!” “几千块啊,你二伯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十块。” “几千块够他干上好几年了,吃穿用度一扣,十年都不一定能存这么多钱!” 陆潮生望着罗勇,眼神里满是诚恳:“罗叔,这话我只跟您说。换作旁人,就算磨破嘴皮,我也绝不会把鲍鱼洞的事儿透露半个字。但您不一样,我信您的为人,您绝不是那种见利忘义、抛却情分的小人!” 他指了指案板上的大黄鱼:“您要是真存了私心,今天就不会拎着这么贵重的野生大黄鱼来寻我,早就自己悄悄拿去卖了。答案明摆着,罗叔,这不是上天注定咱们要一起合作发财,是什么?” 说到这儿,陆潮生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您手里有别人没有的大黄鱼,我手里有能稳定出鲍鱼的岩洞;您担心没人撑腰,怕被人扣帽子,我正好能借到一顶‘伞’,咱们俩凑到一块儿,这不就是绝配吗?” 他索性把话挑明,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要不这样,咱们正式合作?我的鲍鱼洞,您随时能去捞;您发现的大黄鱼海域,也让我跟着去试试。往后真遇到啥麻烦,我去请靠山出面,咱们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您看咋样?” 罗勇听完,猛地从板凳上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快步踱了两圈。 他脸上又是激动又是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片刻后,他猛地停下脚步,牙一咬、脚一跺,眼里多了几分决绝:“好!潮生,叔信得过你!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合作!” 陆潮生也跟着站起身,伸手紧紧攥住罗勇的手。 两人的手掌都带着常年干活的粗糙,却握得格外用力。“罗叔,您尽管放心,我陆潮生说话算话,绝不让您吃亏,更不会让您失望!” 罗勇看着陆潮生眼里的真诚,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嘴角也露出了笑。 陆潮生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之前所有的顾虑和犹豫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未来合作的期待。 一时场上气氛热烈,厨房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是热油烫在鱼肉上的声响。 浓浓的肉香混着调料香气,从厨房里荡漾了出来。 林秀莲不知何时,放下两个大男人谈话,自己跑到厨房里去忙碌了。 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快把鱼收拾好了。 陆潮生嗅着味道,估算了下时间,大概还要几分钟,便叫石头把前不久买来的白酒和花生米儿拿出来。 他拉着罗勇坐到饭桌旁,边喝酒吃花生,边谈天说地。 有着前世阅历,他随便挑了些能说的,便叫罗勇听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两杯白酒下肚,当场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晕乎乎,醉醺醺的罗勇被喝到桌下之前,都还紧紧攥着陆潮生的手,忍不住问道:“这、这外国的大洋马,那个什么,波特?模特……真有那么大,那么白,那么翘?” 陆潮生哈哈大笑:“罗叔你要不信,回头有空我请客,咱们去城里好好玩一圈,当然,你见见世面就好,我还得顾着秀莲呢!” 旁边听着的林秀莲,默默收回窥探的小眼神,俏脸泛红,眼波粼粼。 一只小手忽然从桌边冒出,偷偷拿了几粒花生米,又快快地收了回去。 石头一把将花生米丢进嘴里,使劲嚼着,香得找不着边。 一顿宾主尽欢的晚宴,就这样悄然落下帷幕。 陆潮生扛着罗勇送他回家,又折返回来。 等到了家时,已然很是疲惫。 他推门进了小院,忽然看见一道窈窕有致的倩影,正俏生生地等着自己。 林秀莲红着脸,低着脑袋,小声道:“那个…潮生…石头已经睡了…咱俩是不是很久都没有……” 林秀莲话没说完。 便被忽然涌出了无限动力的陆潮生拦腰抱起…… 第48章 如狼似虎陆某人 卧室屋檐下的小蜘蛛有些疑惑。 今天是地震了吗? 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一抖一抖的。 小蜘蛛努力在蜘蛛网上稳住身形,熬了许久许久,地震终于是停了。 小蜘蛛又等了片刻,觉得稳了。 开始在蜘蛛网上到处爬,看看有没有猎物落网。 小蜘蛛爬呀爬呀爬,爬到一半,忽然又开始地震了,比之前动静还大。 小蜘蛛猝不及防,被从蜘蛛网上震了下来。 它飘到地上,才发现,原来不是地震。 只是房檐在震罢了。 …… 次日清晨。 陆潮生神清气爽地出了卧室,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海边清晨的空气,清凉又湿润。 他深吸一口,凉爽感顺着鼻腔涌进肺部,又扩散至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唔~舒坦,真舒坦。” “感觉身子一下轻松了不少,之前像是每时每刻都背着几十斤重的玩意儿,做啥都感觉更费点力。” “年轻果然就是不一样,啧啧,换上辈子,哪能有这样的体验?” “拳头粗的人参当水果吃,都顶不住这样折腾呀。” 青莲宝典和年轻身体带来的超绝加持,相当得劲儿。 回想昨晚的滋味,陆潮生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美好了不少。 他定了定神,又有些窘迫。 昨晚石头睡得像死猪,但还是被吵醒了过来。 没办法,秀莲实在是控制不住。 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牙印,陆潮生叹了口气,咬着手都忍不住,结果把孩子吵醒了。 石头是懂事的,假装自己没醒。 茵茵可就不管这个那个了。 睁开眼就哭,嗷嗷嗷地哭,弄得两人不得不先哄好孩子,然后从屋里到了屋外。 “我和秀莲还年轻,没个自己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陆潮生伸展双臂,做起了第二套保健体操。 以此舒缓过度使用腰椎的不适。 一边做体操,一边思考起盖一套房子要多少钱。 这年头人工便宜。 小工一天几块钱就够,大工估计得一天十几块! 盖一间瓦房得费不少工夫,要么多请人,要么熬时间,归根结底都要钱。 请外人,再便宜都得两三千,还不一定能干好。 请村里人,不提杂七杂八的人情世故,算下来能便宜点,但也便宜不到哪去,两千块肯定是要的。 八十年代末的国内,工业远没到后世那般发达,处处都还透着刚起步的青涩。 就拿盖房子来说,建筑材料金贵得很,比人工成本高出一大截。 想盖间结实靠谱的小瓦房,红砖、水泥、松木梁这些基础材料缺一不可。 要是想挑质量好的,价钱更是压不下来,光这几样的成本,陆潮生在心里粗粗一算,就得住五千块起步,往上没个准头。 他对房子的要求向来不低。 毕竟是要长期住的家,要是盖得憋屈、住得不舒服,那钱不就白花了? 凑活过的念头,他半分没有。这么一来,单是材料成本,就快要摸到一万块的门槛。 “我手头现有的钱,倒也勉强够盖起这房子。” 陆潮生摩挲着下巴琢磨,“毕竟盖房的同时,我还能靠海鲜赚钱——每天都有现钱进账,撑住开支不成问题。” 可念头转了转,他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第一桶金,最该用来钱生钱,不能早早砸进不动产里。” 他直起身,刻意挺了挺脊背,又俯身去摸脚尖,活动着久坐僵硬的身子,嘴里喃喃自语:“享受的日子往后有的是,现在正是该拼的年纪,可不能被眼前的物欲勾住,忘了长远的打算。” “就这么定了!先买船,后盖房子。” 思路一清晰,他眼里也亮了起来,“算算时间,顶多一两个月,船能买回来,房子也能盖起来,也不算久!”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暗暗定下目标。 两个月内,买船扩大捕捞和盖房要一起搞定。 下定决心的瞬间,陆潮生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脚步也轻快起来。 陆潮生雏鹰展翅,侧步,旋转,跳跃,动作娴熟,姿势标准。 展现出中老年人在保健这事儿上的认真。 绝不仅仅局限于枸杞! 嘎吱—— 身后传来卧室门被拉开的声响。 陆潮生正好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站定身子,回头看去。 林秀莲美目朦胧,姿态慵懒,有些踉跄地从屋子里,慢慢挪了出来。 见状,陆潮生赶忙迎了上去,扶住了她。 “唔……”感受到粗糙的大手搂在腰上,林秀莲俏眉微蹙,轻轻痛哼了一声,“疼…嘶…轻点儿……感觉都走不动路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那么厉害?是这些天憋太久了吗……” 林秀莲回味着昨晚,下意识挺了挺腰,一阵疼痛,便又弯了腰。 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腰疼腿也疼,哪儿哪儿都酸痛。 但也感到格外轻松自在,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陆潮生讪笑不已,扶着她来到饭桌边坐下,撸起袖子连忙道:“秀莲,今儿个早饭我来做,你好好休息,昨天晚上太辛苦你了。” “不,不用……” 林秀莲闻言,还想强撑着站起来,结果难受的俏眉紧皱,站起一半身子,又被陆潮生摁了回去。 “秀莲,没事,你放心吧,你老公我的厨艺你还信不过吗?” 陆潮生说完,担心林秀莲还要逞强,笔直冲进了厨房。 片刻,他端着一杯温热的红糖水,从厨房里出来,放到林秀莲身旁的饭桌上。 接着头也不回地,又冲进了厨房。 林秀莲欲言又止,最后抿着唇,看着陆潮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眼神有些恍惚。 心里甜滋滋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难以招架,情绪又一下复杂了起来。 潮生,自打浪子回头以后,啥都不一样了,就连这方面的事儿都……之后也不知道咋办好。 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是真顶不住如狼似虎的陆潮生啊! 谁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林秀莲心头涌出一丝丝幸福的怨气,说这话的那些女人,肯定是没遇上自己老公这样,猛得不像话的牛! 吃完早餐。 陆潮生收拾好麻袋、铁钩,想了想,又带上一根粗粗的麻绳,便打算出门捞鲍鱼。 林秀莲休息了下,感觉自己好了不少,还打算跟着一起去,却被陆潮生劝住。 “今儿个天气不错,风是大了点,但应该不会有啥事儿。” “昨天罗叔来找咱们,打扰过街坊邻居,指不定今天会有聪明人盯着咱们呢。” “你好好看家,省得钱让人偷了,我去去就回,尽管放心!” 第49章 人不可能一直走背字儿吧? 劝住林秀莲,陆潮生迈步出了小院。 天还没亮。 朦胧的晨光穿透云层,落在小小的海边渔村。 陆潮生站在高处,举目眺望,清晨的凉风吹在身上格外凉爽,已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忙碌地做早饭。 不多时,他们便会吃完早饭,换上解放服解放鞋,进行一天的劳作。 等到太阳刚出来时,田埂间,码头旁,沙滩边,已到处都是村民们勤劳的身影了。 八十年代末,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整天忙个不停,却只能混个温饱,到老了,浑身都是过度劳累攒下的疾病,也无可奈何。 只能指望子孙辈混出头来,又有点孝心,能照顾照顾老人。 不然害怕年纪大了,干不动活,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吃好穿暖。 陆潮生紧了紧腰上的麻绳,顺着村道一路往下。 经过一幅昨天还没有的大红横幅,他抬头望了两眼,“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陆潮生笑了笑,绕开前方出门的街坊邻居,从隐蔽小道出了村。路上无惊无险,没被人瞅见。 一个人溜,就是比四个人方便得多。 他加快脚步,直奔黑沙沟而去。 耳边风声渐隆,越来越大的风扑打在脸上耳朵上,哗哗的吵个不停,叫人烦躁。 “风越刮越大了。”陆潮生抬头眺望远方。 万里无云,晨光温煦。 “看样子不像会下雨,但毕竟大潮汛期还没彻底过去,台风刮过一轮,可能还有第二轮,指不定一转眼就刮来了大片云层,哗啦啦地下起暴雨。” “得吸取之前的教训才是,抓鲍鱼时不能太过专注,得时刻注意周围环境,赚钱重要,小命更重要,只要人活着,有的是机会。” 陆潮生心中喃喃,继续走向黑沙沟。倒也不至于因为大风就停下脚步。 只暗暗警醒自己,这回抓鲍鱼不能太专注,要留一份心。 如果洞内积水出现了变化,得尽快反应过来。 不然万一真遭了重,可不会是啥断腿断胳膊的小事,很可能会直接把命赔进去! 走过凹凸不平的泥泞村道,陆潮生一脚踏进滑湿的黑石滩,继续快步向鲍鱼洞走去,速度极快,却走得四平八稳,好似走在平地上般。 海面刮来的海风越来越大,潮汐一波接着一波,重重拍打在漆黑的礁石上,哗哗作响。 陆潮生扭头看了眼海面。 浪很大,甚至到了肉眼轻松可见的程度。 他眉头微微皱起,“风越来越大了。” “希望别真下暴雨,不然又得耽搁一天,现在我的时间可比金子还贵,耽搁上一天太伤了。” 他摸了摸腰间捆着的麻绳,厚厚的一卷,很长很长,很粗很粗。 摸着手感很糙,刺刺的,给人很扎实的安全感。 “还好带了安全绳。” 陆潮生熟门熟路,很快便到了高耸岩壁下,也不着急进洞,先从怀里掏出大手电,趴在洞口往里头照去,仔细观察了下积水情况。 潮汐涌动,水流击打在岩壁上,啪啪作响。 岩洞内积水和平时比要多些,但和上一次比,已经少很多了。 “大概能淹到我大腿根部左右?不算很危险,能进!” 陆潮生心头一定,将手电收好,转身在附近找了根高耸的礁石。 他取下腰上麻绳。 里三圈外三圈,将麻绳环绕在礁石上,最后打了个死结,接着把另一端固定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就算潮汐上涨淹了洞口,我也能凭麻绳找到出口,不至于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淹死在洞里。” 做好安全措施,陆潮生最后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海面。 太阳悄悄露出个尖角,天还没完全亮。 波光粼粼的海面淹没在朦胧的黑暗里,大风刮动,股股海浪朝岸边卷来,拍在礁石上破碎,化为漫天水花。 哗哗水声若隐若现。 陆潮生吸了口气,转身钻进岩洞,俯着身子,一步接一步,慢慢往里头去。 挤过狭窄的缝隙,踩进一脚深一脚浅的积水里。 四周豁然开朗,潮湿到极点的空气钻进鼻子,浪潮一股接一股拍到腿上,溅到胸上,脸上,不一会儿,陆潮生上衣便湿了大半,紧紧贴着皮肤。 他倒不觉得这有啥,早已习惯泡在水里的感觉。 对比了下上次来捞鲍鱼的情况,陆潮生心里甚至隐隐松了口气,“我的估算没错。” “涨潮前,积水最多淹到我大腿根部。” “现在捞鲍鱼,还算安全。” 从怀里小心掏出手电,打开灯光,笔直的光束照在岩壁上,向四周漫反射,点亮了整个岩洞。 陆潮生双腿扎根在积水里,身体稳若泰山,抬头仰望,面色一喜。 一只只鲍鱼攀附在岩壁上,缓缓蠕动着,青褐色鲍鱼壳表面附着一层水光,灯光打在上头,反射出炙目的光辉,显眼极了。 今天鲍鱼数量相较之前,要稍微少一些,质量却再度提升。 陆潮生随便一眼扫过,少说看到了二十多头巴掌大小的鲍鱼,看得他心头狂跳。 “好好好!” “果然,人不可能一直走背字,看来今天老天爷眷顾我呀,出了这么多极品好货。” “得好好找一找,挑一挑,优先找一头鲍和二头鲍,赚钱反倒是其次了。” “有了靠山有了伞,又怎么可能会差钱?” 陆潮生取下铁钩,动作娴熟地用尖端刺进鲍鱼与岩壁间的缝隙,轻轻一撬,巴掌大的鲍鱼顿时应声落下,掉进了麻袋里头。 周围几只体积稍小的鲍鱼有些不安,加速了蠕动,速度依然慢得像蜗牛爬。 陆潮生不搭理这些尺寸稍小的鲍鱼,哪怕它们同样挺值钱。 他只取巴掌大以上的鲍鱼。 同时把更多精力放在了观察周围环境,以及寻找真正的极品大鲍鱼上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岩洞内的空气变得愈发潮湿。 二十几只巴掌大的鲍鱼尽数入了袋子,陆潮生却眉头紧锁…… 没找到! 一头鲍和二头鲍,却都没找到! 岩洞不大不小。 若是专注于抓鲍鱼,几个小时都没法抓一遍。 但要是专注于观察鲍鱼,十几分钟就能逛上一整圈了。 陆潮生边走边抓鲍鱼,只抓巴掌大的鲍鱼,目光在岩壁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到符合标准的超级大鲍鱼。 却始终未能有所斩获。 眼看着,麻袋都装了小半,里头全是巴掌大的鲍鱼。 陆潮生眉头紧锁,“不会吧?这么多极品鲍鱼,里面一只超常规的大鲍鱼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逛了一圈。 岩洞里的每一条缝隙,都用手电筒照亮,仔细观察半天。 最终很无奈地确认,不是自己看漏了。 岩壁上,确实没有一头或二头级别的超大鲍鱼。 “难道今天要无功而返?” 第50章 别想跑! “再继续拖延下去,潮汐随时都有可能会卷过来,到时候潮水上涨,我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回去准备准备,第二天再来,貌似也不是不行……” 陆潮生停在水里,陷入沉思。 陈老板给的日期还算宽松,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一个星期以内把鲍鱼交过去,应该就可以了,但也说不准大领导究竟啥时候来。 越早交货越保险。 也更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之后,和陈老板背后的大领导谈判,也更有筹码。 何况,村里对自己盯得越来越紧。 不只是王海和村长,普通村民也都开始盯上自己了。 胖婶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自己再小心,也只能拖延鲍鱼洞被发现的时间。 岩洞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儿。 “可能半个月后,也可能明天,黑沙沟这一块就会被人察觉到端倪,到时候我想再像现在这样吃独食,基本不现实。” “再努努力吧!” “每一次捞鲍鱼的机会,对我都弥足珍贵,不能轻易放弃。” 陆潮生仔细观察岩洞积水,随着潮汐涌动,水面上涨了些,到了胯骨,但也还算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双肺都被湿气灌满。 很难受,但还能坚持。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继续搜刮岩壁,找到目标的概率太小。 想要真正找到一头鲍或二头鲍…… “潜水!” “水上找不到,只能到水里去寻了!” 时间紧迫,继续安全地搜刮岩壁,很可能一无所获。 陆潮生眼神坚毅,不再犹豫,关了灯,站在原地,闭目数秒。 再度睁开眼时,没有手电照明,岩洞昏暗了许多。 可以他如今的眼力,依然能勉强看清。 足够了。 陆潮生捏住鼻子,身子猛然一个下蹲,整个人泡进了水里。 海水灌进耳朵,他感到有点不适,但还是强撑着在水里睁开了眼。 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潮水进了眼睛,叫他浑身难受,恨不得立马将双眼紧闭。 过了会儿,随着身体逐渐适应,便好了许多。 陆潮生站起身子,缓了缓,又蹲下去,继续适应。 如此来回两三次,凭借前世的经验,今生超人的体魄,他很快就适应了潜水的感觉。 开始睁着眼睛,顺着岩壁,一点点搜寻鲍鱼。 陆潮生一眼看去,起伏的潮汐里,浑浊的水流间,确实有不少鲍鱼。 数量比岩壁上,只多不少。 但其中大多数体型都相对较小,巴掌大的鲍鱼,他一时没找到几个。 陆潮生不气馁,沉下心来,一边将这些鲍鱼收入囊中,一边缓慢挪动身子,环绕岩洞,寻找超大鲍鱼。 每隔半分钟起身换气,同时,也不忘记观察积水。 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不再极度专注于抓鲍鱼本身,随时留意周围环境。 三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 转眼,陆潮生挂在腰间的麻袋都装了八分满,里头全是至少巴掌大的极品鲍鱼。 却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不能再继续找下去了,潮水上涨得太快,应该是已经到了涨潮期,这才几分钟,积水就到我腰上了。” 又找完半分钟,陆潮生起身换气。 看着水面越涨越高,心头仿佛压上一口大石,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再找一圈!” “这次要是还找不到,就放弃,等明天再来。” 他下定决心。 捏住鼻子,整个身体再度沉浸水里。 哗啦——! 潮水淹没整个世界,灌进耳朵,头发随水流飘起,卷动。 大风透过岩洞缝隙,从外头不断刮进来的呼呼风声,一瞬间好似变得隔了千百米远,隔上了数十层厚厚的磨砂玻璃,听得不清了。 陆潮生瞪着眼睛,俯着身子,在浑浊的潮水里艰难渡步。 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变得急促,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要到半分钟了。 他一颗心缓慢沉下,可能确实得等到明天再来了。 正当陆潮生打算起身出水之际,一阵酥麻的刺痛感从怀中传来! 疼得陆潮生脸皮一抽,“手电筒漏电了!” 他这手电筒,算是比较防水的,又裹上了厚布条,在岩洞里头使用,小心一些,倒也不至于进水。 但像现在这样,直接泡在水里,还是扛不住。 “可惜,没时间把这手电拿出去再进来,不如直接水泡坏了,正好顺路去供销社买一只防水手电……” 忍着触电的疼痛,陆潮生缓缓站起身。 还是明天再来吧。 今天这状态确实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很可能把命丢在这岩洞里。 就在他决定放弃的一刹那,陆潮生双眼忽然捕捉到一抹庞然黑影,趴伏在水底岩石凹坑中,缓慢蠕动。 陆潮生瞬间瞪大了眼,仔细看去。 只见这鲍鱼少说有两个巴掌那么长,外壳为深绿褐色,呈椭圆形,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生长纹。 “二头鲍?!”陆潮生心一下提了起来,“不对,这大小不只是二头鲍,这得是一头鲍的体型!”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鲍鱼缓缓蠕动,就要远离自己。 陆潮生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鲍鱼旁边,一手摁了下去。 “别想跑!” 双手挤开潮汐,重重按在凹凸湿滑的鲍鱼外壳上,陆潮生松了口气。 “抓住了!” 超大鲍鱼受到刺激,顿时缩进壳里,牢牢吸住底层岩壁,希望能以此逃过一劫,让猎食者知难而退。 它能长这么大块头,充分说明,这一招大概还真有点用。 “可惜,这次你选错了对手。” 陆潮生松开一只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铁钩,尖端对准鲍鱼壳和底层岩壁之间的缝隙,轻轻一撬—— 超大鲍鱼纹丝不动! 他顿时神色一僵,水里和空气里,阻力截然不同。 加上这超大鲍鱼的吸附力,和那些普通大鲍鱼相比,大了太多太多,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他这一下,竟没能撬动这鲍鱼! 陆潮生也不急,松开铁钩,抬起上半身,钻出水面,猛然站起了身子,湿透的头发随之甩动。 越发暴躁的浪潮涌动不断,拍打在身上。 他却始终稳如泰山,双腿好似百年老树,扎根在这岩洞里,没有半点晃动。 耳边风声越来越大,好似鬼哭狼嚎,呼呼叫个不停。 抹了把脸上的水,陆潮生低头看去,缺了灯光,水面变得漆黑,有点看不清水位。 他便伸手试探了几下,脸色随之一黑。 “这就涨到我肚脐眼上头了?” 水位上升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和预期截然不符。 结合耳边越来越大的狂风,陆潮生顿时提起十二万分警惕心,一边换气,一边侧耳倾听。 果然,细细的雨声淹没在涌动的潮汐声中。 若不是他此刻警醒过来,着重分辨,还真听不出端倪。 “下雨了!” “我在洞里都能听得清楚,说明雨还不小,指不定是台风去隔壁逛了一圈,又回来了,还带着暴雨回来。” 浓浓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陆潮生刚放松下来,便又感到沉重的无形压力笼罩全身。 咬紧后槽牙,他果断再度俯身,冲进水里! “要是没找到还好说,费了这么大劲,冒着生命危险,终于是找到一头鲍了,怎么说都不能轻易放弃!”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他回想上次,自己差点被淹在岩洞里,以最坏的预期去计算潮水上涨的速度。 “我有麻绳牵引,不愁找不到出口。” “以我的速度,能在潮水淹没整个岩洞前出去!” 第51章 这波,要赚大发了! 哗啦—— 海水再度淹没整个世界。 陆潮生瞪着眼睛,精确找到鲍鱼位置,挥动铁钩。 铁钩尖端重重嵌进鲍鱼外壳与岩壁的缝隙,这回他调整了角度和力道,比之前更精准,更大力。 一下就把铁钩尖端深深砸了进去,整个尖端都嵌进了缝隙里头。 “给我起!” 陆潮生猛然一用力,只听啵的一声爆响,大量气泡从鲍鱼与岩壁间的缝隙涌出,那至少两个巴掌长的超大鲍鱼,整个都飘了起来! 他果断抛弃铁钩,双手抓住超大鲍鱼,双腿用力一蹬,宛如捕食海鸥的鲨鱼般蹿出水面,直奔出口。 超大鲍鱼在手中挣扎个不停,蠕动、扭动,试图逃离。 却始终被铁钳般的双手紧握,没有半点逃离可能。 陆潮生根据麻绳的方向,一步接一步,稳扎稳打地走向出口。 潮水上涌。 就这一会儿功夫,又上涨了两三厘米。 从此前肚脐眼靠上的位置,涨高到了肋骨往下的位置。 陆潮生神色坚毅,速度没有因此而加快,更没有因此而减缓。 他始终按照自己的速度,一步步走向出口。 五秒、十秒、半分钟…… 整整一分钟艰难渡水,陆潮生终于来到出口。 此刻,潮水已经漫上了他的肋骨。 大半个出口被淹没在潮汐中,凭肉眼几乎无法看见。 他摸索着麻绳,一点点挤进出口,顿时感到狂风自外界迎面吹来,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使劲把他往洞里推,满头湿润发丝随风飞舞。 “都到了这,还想把我留在洞里?想都别想!” 陆潮生侧着身子,步履平稳,努力向洞外挤去。 他想起秀莲和石头。 想起自己前世的诸多遗憾。 想起下落不明的王大彪,更想起王海的仇还没报…… 过往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 陆潮生仿佛看见这些记忆化作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闪烁。 “不是吧,走马灯?!”他神色一惊,才发现自己脑袋有些迷糊。 缺氧。 他这个已经摸到修仙门槛的修行者,居然缺氧了! 这么大的狂风天,他竟会在岩洞里缺氧? 陆潮生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想通了关键。 “是了,岩洞空间本就狭小,氧气储备有限。这次为了赶在涨潮前多捞鲍鱼,我动作又急又猛,氧气消耗比平时大了好几倍;加上水位不断上涨,硬生生把洞里的空气往外挤,就连本该能给岩洞换气的狂风,也因为洞口被潮水堵了大半,根本吹不进来。” “一边耗氧变多,一边供氧变少,此消彼长,我不缺氧才怪!” 他顶着洞外灌进来的烈烈狂风,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还在隐隐发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没有这场台风,海水不会涨得这么快,他也不至于陷入缺氧的窘境。 可反过来,若不是这台风此刻把新鲜空气卷进洞来,他恐怕还察觉不到自己已经出现了初步缺氧症状,等真到了手脚发软、连动都动不了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危险,到那时,怕是要直接淹死在这岩洞里。 还真是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场台风既让他陷入缺氧的险境,偏偏也是这场台风,成了救他一命的关键。 “贼老天,你还真就喜欢折腾人!” 陆潮生咬着牙骂了一句,额角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双手死死扒着岩壁,拼尽全力向外挤。 潮水还在疯了似的往上涨,冰凉的海水转眼就漫到了胸口,带着咸腥味的浪头时不时拍在他下巴上,再往上一点,就要淹到脖子。 可陆潮生脸上半点慌张都没有。 风里裹着的雨滴正不断打在他脸上、身上,凉丝丝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下滑,不仅驱散了缺氧带来的闷意,更让他心里亮堂。 有风有雨,说明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快了!出口就快到了!再坚持会儿!”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紧紧抱着的超大鲍鱼,又攥紧了力气,继续贴着岩壁向外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脚下是湿滑的礁石,稍不留意就会打滑,可他眼神却越来越亮,一步、又一步,沉稳得像在跟死神较劲。 就在海水快要漫到嘴唇的瞬间,眼前突然亮了。 风更急了,雨更大了,带着海面气息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他终于挤出来了! 周围世界豁然开朗,陆潮生猛然从岩洞中冲出! 眼前,铅云如墨,电蛇狂舞。 伴随着震耳的雷鸣,天地间不时骤亮,呼啸的狂风裹挟着拉成线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 一派末日景象。 陆潮生高高举起鲍鱼,天边电闪雷鸣,世界一片骤亮,雨点如机关枪般哒哒哒落下。 他看着手里的鲍鱼,露出一轮恣意的笑容。 “哈,出来了!” 狂喜褪去。 陆潮生放下鲍鱼,同时解开挂在腰间的麻袋。 沉甸甸的麻袋重重坠地,即便狂风刮过,暴雨泼打,都无法将其挪动分毫。 他打开麻袋口,看着里头密密麻麻,至少有巴掌大小,还都在蠕动着的鲍鱼们,露出了笑容。 “怎么说都能值个几千块钱了吧?” “等把这些鲍鱼卖掉,就去供销社购置一套新装备,防水的手电或者头灯,更好使的铁钩……有太多东西要买了,不过这些都是其次。” “真正重要的,还是陈老板的订单。” 陆潮生将超大鲍鱼塞进麻袋,本来有个八九分满的麻袋顿时彻底塞满,合上口子,显得鼓鼓囊囊。 抓紧麻袋,扛到肩上,他低下头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不打算浪费时间躲雨。 台风来得快,去得可不一定快。 谁知道这暴雨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秀莲在家里肯定担心极了,自己得尽快回去才是。 否则怕秀莲会主动找出来寻自己,那就麻烦了。 现如今家里有药,陆潮生倒不担心秀莲万一感冒发烧,会没药治病。 主要现在台风暴雨天,这年头的村道又基本是土路,一个妇人独自上路,实在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狠狠摔一跤。 运气好,蹭掉一大块皮,回家休息几天就能痊愈。 运气不好,当场摔得骨断筋折,乃至于丢了性命,也并非不可能。 正因为这样的事发生太多。 前段时间王大彪的事情,才能蒙混过关。 陆潮生可不希望这种意外发生在自己,或者自己家人身上! “秀莲,想想石头,想想茵茵,你可一定要沉得住气,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啊。”想到这,陆潮生加快了脚步。 一脚深一脚浅,踏过滑湿的黑石滩,正要踏上村道,忽然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嗷嗷叫的声响,从沙滩靠海处传来。 他听这动静不像是刮风。 好奇下意识看去,发现在沙滩靠海边的位置,有一团纤细扭曲的黑影,不断挣扎着,时不时抬头嚎叫,发出一阵阵怪声! “什么鬼东西?”陆潮生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自己是夜路走多了,撞到鬼了。 正当此时,天边划过一道雷电,整个世界瞬间亮如白昼。 陆潮生的目光跨过漫天大雨,看清了那沙滩上的东西究竟是啥,整个人顿时当场愣住。 第52章 真是命大啊! “狗?” “一条黑狗?” 他发现那竟然是一条趴在烂木头上的黑狗! 一条体态纤长,黑色短毛,狗嘴又尖又长,两只狗眼被雨滴打得睁不开,根本不清楚周围环境,只知道牢牢抱着木头的黑狗! “什么鬼?”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条黑狗,看样子好像是从海上飘来的,也真算是命大了。” 陆潮生抬头看了眼狂怒的大海,台风过境,海浪此起彼伏,最高的浪潮看模样甚至有五六米高。 这么大的浪,一下就能把人拍晕过去。 要是把人裹挟着往礁石上面撞,当场就要从一个变成一坨,很难分辨出是什么物种了。 这狗不知道是从哪飘来的,没有被浪拍进海里,没有被卷到礁石上撞碎,竟然好巧不巧地被送到了沙滩上,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看着浑身发抖,不知所措,狼狈到了极点的黑狗,不由停下脚步。 他想起前世。 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时,不也是这般狼狈?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吃尽了苦头。 纵使有心悔悟,想凭自身努力勤劳致富,也因为案底和过往黑历史处处碰壁,困于泥潭,无法自拔。 只好整日在街头巷尾晃荡,靠日结工养活自己。 看着新时代种种新鲜事物,像什么智能手机互联网,都是他不熟悉的玩意,是他进监狱前没有的东西。 他满心地迷茫。 感觉自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新时代格格不入。 那时的他,和这条黑狗,又有啥区别呢。 是贵人出现,在他人生最低谷时,狠狠拉了他一把。 “……让我不至于寻了短见,才有了后来崛起成为亿万富翁,结果最后死在病床上,还让儿子拔了氧气管。” 想起石头前世的辉煌战绩,陆潮生笑了笑,走向海边。 “今天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不仅有能力帮你一把,还真愿意帮你一把。” 他嘴里嘟囔着加快脚步。 不一会儿,便摸索到了海边,来到黑狗身旁。 到了近处,陆潮生更能看清这幸运儿的狼狈。 黑狗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了,到处都是擦伤淤伤。 显然是被潮水带到岸边时,运气好没丢了小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路上被台风狠狠地刮了一顿,基本是丢了半条命。 “听不听得见?听见了可别咬老子,否则小心老子给你一巴掌,让你狗咬吕洞宾!” 陆朝生大声喊道,同时伸手去抱黑狗。 似乎听到身边动静,黑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呜咽个不停。 狗眼勉强撑开一条缝隙,试图看清身边是不是自己的主人。 却啥也没能看见。 天昏地暗,狂风暴雨。 可不是谁都能在这种环境下视物。 陆潮生搂住黑狗,将其慢慢抱了起来,狗子在怀里不断打颤,胸口急速起伏,急促地喘息个不停,显然很是害怕。 这要是继续下去,指不定这狗子没死在台风手上,反倒是被自己给吓死。 “没什么好怕的,放心吧,爷们儿今天肯定保住你的命。” 陆潮生见状,用撸石头的同款手法,撸起了正儿八经的黑狗头。 来回薅上几圈,真别说,效果拔群。 怀里,黑狗的颤抖渐渐停了,呼吸也变得平缓。 陆潮生低头瞅了两眼,发现这粗神经的孽畜居然睡着了,顿时哑然失笑。 “真有你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脚印深深嵌在黑石滩,拉扯出长长一条斑驳的黑色线条。 不知在这天昏地暗的末日景象中走了多久。 脚下的土地从又滑又湿的黑石滩,变成了泥泞的土路,又变成了还算好走的碎石路。 台风渐渐小了。 陆潮生抬头看去,熟悉的村口映入眼帘。 “终于要到家了!” 陆潮生远远看去。 漫山遍野一片黑,唯独自己家里,亮着一盏灯。 一盏昏黄的灯光,好似灯塔,天昏地暗的骤风暴雨中,坚定不移地指引前路。 他鼓起力气,穿过村口,爬上高坡,踩过泥泞土路。 浑身,被风吹,被雨淋,凌乱不堪。 双脚都是泥泞,哪怕穿着水鞋,也感觉到双腿都被泡湿了。 纵使如此,纵使眼前就是家,马上就能摆脱风雨,陆潮生脚步依然稳健,一如既往,不快也不慢。 只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着。 他怀里搂着黑狗,肩上扛着鲍鱼,又走了片刻,终于来到家门口。 院门紧闭。 只有一盏灯,在屋檐下亮着。 许多小飞虫逐光飞舞,共同躲在屋檐下,小小的躯壳反射灯光,好似一粒粒亮盈盈的光点。 陆潮生走上前去,撞开飞虫,抬手重重敲了敲院门。 “我回来了,秀莲!”他大声喊道。 门内顿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闩被抬起,狂躁的飓风顿时将木门猛然向内推开,却被一双手有力地撑住,只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林秀莲透过缝隙,瞅了瞅外头是谁,确认是陆潮生,方才松开半边手,让半侧门打开。 “快进来,把湿衣服换掉,洗个热水澡!”林秀莲匆匆道。 语气听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陆潮生点头,快步走进小院,转身帮着秀莲关门。 风太大,关门可不容易,感觉像是在和无形的洪水对抗,林秀莲力气不小,还是有些勉强。 陆潮生一伸手,帮了一把力气,两人顿时轻松地将门关上了。 林秀莲连忙放下门闩,松开手,砰砰砰!砰砰砰!木门振动个不停,好似门外头有只狂躁的野兽在嘶吼推搡。 关了门,两人放下心来,先后进了卧室。 石头搂着沉睡的茵茵坐在床头,见到陆潮生归来,面色惊喜:“爹!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娘都要吓死了,我从没见过娘被吓成这模样,嘴唇都白了!” 茵茵听到动静,迷糊地睁开眼,咿咿呀呀地嘟囔了两下,又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婴儿总是这样,有精神时,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想睡觉时,天大的动静吵醒了,翻个身子,照样继续睡。 陆潮生卸下鲍鱼和黑狗,闻言,回头望去。 林秀莲跟着他身后进了屋子,嘴唇果然有些发白,下唇还有牙印。 他知道这是秀莲特别紧张时会有的习惯,牙齿咬住下嘴唇,用疼痛刺激自己思考。 牙印越深,越是紧张。 这回秀莲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了。 可见陆潮生在外头受罪,林秀莲在家里,也好受不到哪去,如坐针毡。 要不是陆潮生出行前,特地叮嘱过林秀莲。 无论如何都要优先照顾好石头和茵茵。 要不是陆潮生回来得及时。 哪怕是飓风骤雨,林秀莲估计也得主动出门找人了! “秀莲……”陆潮生张嘴欲言,就被林秀莲抢了话头。 “有啥话,之后再说,先把湿衣服脱下来,用热毛巾好好擦擦,弄干净了换套新衣服!” 就刚刚出门那一会儿,林秀莲身上的衣服便湿了大半,紧紧贴着身体,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姣好身材,此刻显得淋漓尽致。 腰细似花枝,臀儿如蜜桃,胸口亦是鼓鼓囊囊,该突出的部位一点不含糊,该纤细的部位线条如鹅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极了。 陆潮生眼含担忧,“秀莲,要不你先换套衣服吧,你身上也淋湿了。” 第53章 狗来财,猫来富 林秀莲却不管不顾,先打了盆温水,放进热毛巾,捧到陆潮生的身旁端着,示意他先擦一擦。 “你在外头淋了那么久的雨,我这才哪到哪?不着急!” 林秀莲眼神坚毅,“如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优先照顾好你是应该的,何况如今家里有药,哪怕我感冒发烧也不打紧,吃药就是了,以前没药吃都能挺过来,有药吃还怕啥?” 陆潮生欲言又止,看着林秀莲坚定的眼神,还是默默先脱了湿衣服,拿起热毛巾,擦拭起来。 擦了两三下,他忽然一把抢过水盆,单手端着,另一只手把热毛巾丢进去搓干净,取出来用力一挤,湿度刚好,照样能用来擦身子。 “我自己端着就好,你老公我如今,力气可不小,你先把你的衣服换了去。” 陆潮生认真道:“咱现在是不怕小病小灾了,但也没必要特意去受这个罪,别说什么优先照顾我之类的话,这个家没了你同样撑不下去。” “你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只不过我主外,你主内,不分什么上下级!” 林秀莲闻言愣住,神情有些迷茫,一时手足无措。 八十年代末,重男轻女很严重,尤其是在农村地带,相关问题更是泛滥存在。 嫁到陆家以后,林秀莲更是早已习惯了夫嫁妇随。 除非涉及到石头和茵茵,否则从来是打碎了牙咽下去,天天一睁眼就吃苦,越吃苦就越能吃苦,越能吃苦就吃更多苦……周而复始。 她根本就想象不出该怎么平等相处。 见状,陆潮生一声叹息,把毛巾放进脸盆,把脸盆放地上,伸手就开始解林秀莲的扣子。 林秀莲不知所措,双手轻轻盖着陆潮生的手,想推开却使不出力气,“石头在呢……” 陆潮生转头看向石头,“头转过去,你妈要换衣服。” 石头乖巧地扭过头,面壁思考。 陆潮生转回头,继续解扣子:“别想太多,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用再啥事都优先考虑我,你得优先照顾好自己,你的身体好了,才能照顾好石头和茵茵。” 没多久,帮着林秀莲换上干净衣服。 陆潮生方才蹲在地上,用半凉不凉的水继续擦拭身体。 他倒不觉得这有啥难受,有青莲宝典护身,这种程度又算什么了? 暴雨他都不怕!还怕这点凉水。 一只纤纤玉手却忽然拎着个热水壶,往脸盆里加了热水。 让凉水变得温热,触之温暖人心。 “……凉了,对身体不好。”林秀莲声音如蚊蝇般道。 就这样。 陆潮生边擦拭身体,林秀莲边往里头加热水,免得水凉了,擦了反倒伤身体。 两人互帮互助,看着彼此,时不时小声嘀咕几句。 在陆潮生引导下,林秀莲脸上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亲切。 重新找回了生活的节奏感。 没多久,陆潮生擦好身体,换上干净衣服。 低头瞅了瞅装得满满当当的脸盆,又瞅了瞅空空荡荡的保温壶,他干脆用自己的毛巾搓澡水,给狗子擦了起来。 这年头不像未来,开水随便都能烧一壶,很方便。 八十年代末,村里刚通电,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有电用,大多数时间是没有电用的,用电家具又贵,一般都是对外销售,赚外汇用。 别说在村里头,在城里,像电热水壶这档子玩意儿,也都是很罕见的。 一般高干都用不得。 得是高干中的高干,干中干!才能驾驭住电热水壶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是以老百姓依然在用传统的方式烧开水。 自己去山上砍柴火,塞进炉灶里头,用大锅咕噜咕噜地煮。 煮好了捞起来,倒进保温瓶,便是一般家庭的做法。 不一般的家庭呢? 富贵有权势的,总能跟上时代前沿,搞点电器用用,或者享受单位热水供应,水龙头一拧就有热水冒出来,方便极了。 穷的,柴火都不舍得烧,得拿去卖掉,热水…… 冷水也不是不能用嘛! 洗个澡罢了,冻不死人的,能撑就硬撑着呗。 就像罗勇,全靠命硬。 命不够硬就两腿一蹬上西天了。 这般情况下,热水是一点都浪费不得,林秀莲平时洗澡都不舍得用太多热水。 狗子,就将就将就吧。 “我也将就将就,不嫌你脏,正好回头去供销社进一批新日用品,毛巾、牙刷、脸盆,啥都该换一换了,再买个保温瓶!” “免得洗个澡,我还得和秀莲抢热水,要不干脆买个大木桶来算了?一起洗……” 陆潮生乐呵想着,用力抹干黑狗身上的水。 这倒霉蛋也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即便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依然呼呼大睡,甚至睡得更香了,打起了呼噜。 林秀莲蹲下身,好奇地打量黑狗,这时才有功夫关心这畜生。 “潮生,这狗可真俊儿,得值老钱吧,哪弄来的?” 陆潮生将来龙去脉一说,别说林秀莲,旁边的石头都瞪大了眼睛。 太离谱了吧! 还能有这么离谱的事儿? “狗来财,猫来富……这是老天爷送给咱们家的礼物呀。” 林秀莲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忽闪忽闪的,轻轻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狗头。 她欲言又止,“潮生,你怎么打算?” 陆潮生抬头瞅了眼秀莲的神色:“咱们现在条件好了,不差这一条狗的吃食,就养了它呗。” 林秀莲抿嘴不言,有些纠结。 石头想起自己平时都一个人玩,要是家里能有条俊俏的黑狗,那多有面儿! 便趁势起哄,叽叽喳喳叫着,也想养这条黑狗。 林秀莲叹了口气,“你们爷俩决定好了。” “好耶!娘最好了!”石头轻声欢呼。 陆潮生跟着笑了笑,分明看出,林秀莲其实也想养这条狗。 只是以她节俭的性格,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穿,养条狗还得额外分点吃的去,想想就心疼得紧,又哪能舍得。 得寻个理由,才能点这个头罢了。 “既然秀莲你也同意,那咱们就收下这倒霉蛋了。” “从今往后,它也是咱家的一员,得给这家伙取个名字。” 陆潮生想了想,“好运,怎么样?” “它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好运!祝我们今后能红红火火,顺顺利利,天天发财!” 林秀莲与石头听得这名字,纷纷眼前发亮,感觉是个好兆头。 黑狗……好运仿佛也在睡梦中听到了这名字,哼了哼鼻子。 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反正狗也不会说话,就当它非常赞同了。 陆潮生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干净了好运,外头依然是雷雨交加。 他索性从水缸里打了瓢冷水,把手洗干净了,搂着林秀莲坐在床边,说起了悄悄话。 主要是他说,林秀莲听。 什么国际形势,国内大环境,将来咱们要怎么做才能发财,将来咱们国家会何等强大,秀莲你千万别和崇洋媚外的混,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陆潮生絮絮叨叨个不停。 林秀莲半懂不懂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脑海里渐渐形成了个模糊的印象。 对世界,对国内,对未来,也对现在。 渐渐的,她看陆潮生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甚至生出了一丝惊恐…… 第54章 蚝油是啥? 林秀莲不是笨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陆潮生说的这些话,绝不是他们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能知道的。 更何况,夫妻是枕边人,她比谁都清楚以前的陆潮生。 虽说也有点小聪明,可满脑子都是赌钱、混日子,别说“国际形势”,就连村里的事都懒得操心。 现在的陆潮生,跟以前那个赌棍,简直像换了个人。 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陆潮生对她、对石头、对茵茵的好,又都是实打实的。 每天早出晚归赚钱,回来还会帮着带孩子、做家务,有好吃的先紧着她们娘仨,连给自己扯布料都不忘给她也带一份。 林秀莲心里的惊恐慢慢散了,只剩下柔软的暖意。 就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就算他藏着什么秘密,可这份对她们娘仨的好,假不了。 石头也凑在旁边听,小眉头皱着,听得比林秀莲还迷糊。 爹说的话里,好多词他都听不懂,只觉得像听故事似的,一会儿飘到“外国”,一会儿又落回“赚钱”,听得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没一会儿,他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最后干脆靠在墙上,小手还紧紧搂着怀里的茵茵,俩孩子一起呼呼睡了过去。 暴雨渐渐停歇。 残余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陆潮生推开窗户,雨后冷风迎面吹来。 碧空如洗,蔚蓝如镜。 台风一过,阳光照下,耀眼的彩虹闪烁于天际,美轮美奂,叫人心情大好。 他推开门,拉着林秀莲站到院子里,抬头看天。 “秀莲,以后没事的时候,多看一看远方。” “咱们将来,有的是好日子,大米饭会有的,新衣服会有的,车子会有的,城里的大房子也会有的!” “相信老公我,以后不会再叫你们过苦日子了!” 林秀莲抬起头望向天空,彩虹很美,她却寻思发呆看天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她不是小孩子了,还有好多家务要做,哪能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儿。 她扭头看了看陆潮生,坚毅的侧脸上,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她又抬头看向彩虹,忽然觉得,偶尔犯蠢一下也不错。 两人看了许久,彩虹一成不变,他们却怎样都看不腻,直到石头肚子咕咕作响,陆潮生老脸一红。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带着老婆一起看彩虹,午饭都不吃。 看来是年轻身体影响得自己心态也变化了。 他倒不抵触这种变化,反而感到格外有趣,打算回头有空继续做点闲事,做点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儿。 至于现在…… 陆潮生撸起袖子:“该吃午饭了,秀莲,这回尝尝我的手艺!” 厨房内。 陆潮生再度展现不逊于酒店大厨的手艺。 他左手抓鲍鱼,右手拿刷子,三两下就把鲍鱼表面的黑膜刷干净,反手丢进装满开水的盆子里,进行最后的清洁。 不到一分钟,就清洗好了五只鲍鱼。 陆潮生拿起瓢子,将鲍鱼从开水里捞出,又丢进冷水里浸泡。 泡了一会儿,他再度把鲍鱼拿出,笑着递给林秀莲:“试试看,这样子弄完,鲍鱼肉好剥得多!” 林秀莲将信将疑,还有些心疼热水,拿起鲍鱼轻轻一抠,整块鲍鱼肉顿时从壳上脱落下来,惹得她一声惊呼! 生怕鲍鱼肉掉地上。 还好最后是落进了碗里,不然就得秉承落地不超过三秒就不脏的原则,捡起来吹一吹烫一烫,照样吃。 “不用这么用力,看我是怎么弄的。” 陆潮声笑着拿起另一只鲍鱼,手掌扣住鲍鱼壳,手指抵住鲍鱼肉,稍稍用力一推,鲍鱼肉丝滑地滑进了碗里。 “前几次做鲍鱼,我就想教你这手法,偏偏咱家热水不多,遭不住这样用,只好用手慢慢抠。” “今天是个例外,待会儿我去城里卖鲍鱼,会顺手买点保温瓶回来,咱家现在条件越来越好,也是时候添置点日用品了。” “到时有了更多保温瓶,咱们一锅热水煮出来能存得住更多,平时就不愁没有热水用了!” 陆潮生很快将剩余鲍鱼肉都挤进了碗里,让林秀莲去处理内脏和牙齿。 自己则是热锅下油,又拿来菜板,菜刀砰砰砰地切着,将蒜蓉切成小碎块儿,等油热好了,便下进锅里,噼啪炸至金黄。 浓浓的蒜蓉香顿时荡漾开来。 林秀莲处理完最后一只鲍鱼,放进碗里,闻到这味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有些心疼。 “炸这么些蒜蓉,放这么多油,太费钱了……”林秀莲小声嘟囔。 陆潮生闻言失笑,“好了,咱们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如今不差这点,那就吃好喝好,不用太省,就当是苦尽甘来!” 听见苦尽甘来这四字,林秀莲抿了抿唇,眼眶有点发红,不说话了。 陆潮生将炸好的蒜蓉倒进小碗,又切了些红辣椒粒调色,加上适量的盐和味精调味,搅拌均匀,调料便算是弄好了。 “可惜供销社没有蚝油,想买还得托关系,提前订货。” “不然加点蚝油,味道会更好。” 蚝油是啥?林秀莲眼神有些迷茫。 感觉老公自从浪子回头,嘴里总能冒出些新鲜词儿,她总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喜欢炫耀的村长家儿媳妇儿,都没提到过这些新奇玩意儿,不知道潮生是从哪听来的。 “鲍鱼肉弄好了?来,秀莲,我今天教你点新花样!” 陆潮生伸手拿过鲍鱼,手上菜刀飞舞。 三两下,就在鲍鱼肉上画下了井字,接着把鲍鱼平铺在托架上,将炒好的蒜蓉浇上,便放进锅里闷蒸。 大火蒸够五分钟,他将圆滚滚的木头锅盖拎起。 浓浓的水蒸气顿时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鲍鱼香味儿充盈整个厨房,向外头蔓延。 石头蹲在房间里陪着茵茵,都能闻到这味道。 馋得肚子咕咕直叫,口水哗哗直流,想到厨房里去混吃混喝。 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睡的妹妹,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大喊道:“爹,娘,啥时候吃饭啊?” “这小馋虫,是忍不住了。” 陆潮生闻言,对林秀莲笑了笑,大声回道:“这就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出来吃饭!” 说完,他将先前炸蒜蓉时故意多放的热油,倒进锅里头。 趁着锅底还有余温,又加了把火,很快把有些凉了的热油重新炸热。 接着便用锅铲将热油铲起,浇在鲍鱼上,噼啪作响。 本就极浓郁的香味经过这一浇,浓到了极点,连林秀莲都止不住地连连咽唾沫,眼睛不停朝鲍鱼撇。 虽然还有些心疼这顿鲍鱼用了太多料,但此刻闻着这喷香的味道,也是半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弄好了,秀莲你拿饭,我端鲍鱼,开饭了!” 陆潮生端起鲍鱼,快步向门外走去,林秀莲麻利收拾好碗筷和饭,端起来紧随其后。 第55章 还真是冤家路窄! 没多久,饭菜上桌。 林秀莲进了卧室,抱上茵茵,带着石头一同出来吃饭。 闻到香味,刚还在呼呼大睡的茵茵瞪大了眼,咿咿呀呀叫着,口水直流。 惹得陆朝升笑容不止,“小家伙也是个馋鬼,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你现在可吃不了鲍鱼,等你牙长好了再说。” 茵茵听得似懂非懂,叫得更大声了。 林秀莲窘迫低头,连忙哄起女儿,眼看茵茵还是哭叫个不停,便知道是饿了肚子,只好抬头对陆潮生露出一丝歉意。 “潮生,你们先吃吧,我得先把茵茵喂饱了,待会儿就来吃。” “没事。” 陆潮生宽慰道:“不着急,我等下会把剩的鲍鱼和饭都放锅里保温,秀莲你慢慢来就好。” 林秀莲点点头,转身进了卧室。 石头看着娘走进卧室,正犹豫自己先吃饭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就听见耳边传来哐当一声。 扭头看去,是爹给他的小碗舀了一大勺饭。 “不要想太多,你年纪还小,太懂事可不好。”陆潮生又夹了只鲍鱼,放到石头的小碗里,将整个碗装得满满当当。 他看着石头,对石头先前的神色了如指掌,心头先是一叹,又感到欣慰。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石头是个懂事的,比自己更懂事。 陆潮生伸手怒搓石头的小脑袋,“吃饭吧!” 石头若有所思,低头猛扒饭,心里忽然多了股急切。 他急切地想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娘和妹妹。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事事都感到格外无力,无奈,被迫随波逐流。 一顿饭吃完,石头硬生生塞下两只鲍鱼,撑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看得陆潮生哑然失笑,又搓了搓石头的小脑袋。 随后便起身,将剩下的鲍鱼和饭,都放进锅里热好,接着从水缸里捞鲍鱼装进麻袋…… 茶足饭饱,也打理干净了自己。 是时候去县城里发大财了! 将最后的鲍鱼王从水缸里捞出,塞进麻袋里,放在最上层。 陆潮生收紧麻袋口,用力提了提,感觉少说有个四五十斤重,装了约有个九分满吧。 之所以是九分而不是十分,就得问问桌上那些鲍鱼有没有意见了。 “秀莲,走了!我先卖鲍鱼去了!” 陆潮生将麻袋扛起,对着屋里头小声喊了句,转身便打算出了小院,去县城里卖鲍鱼。 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林秀莲叫住。 林秀莲刚喂完茵茵,边整理上衣,边匆匆出了卧室,手里紧紧攥着件棉麻短褂。 “等等,潮生,我给你织的新衣服好了。” “先把这新衣服换上,再去城里头,不会叫人看不起。” 陆潮生放下麻袋,伸手接过棉麻短褂,藏蓝色,颜色较深,弄脏了也不容易叫人看出来。 上手摸着感觉很是绵软顺滑,和身上刺刺的粗布衣截然不同。 他心头暖流涌动,又分外诧异,“这么快就好了?” 才几天工夫,秀莲居然就织好了这件衣服? 从古至今,纺织可都不是啥轻松差事。 围巾啥的还好,织衣服可复杂辛苦得很,又耗时又费力,他还以为得过几天才能拿到新衣服呢。 林秀莲笑了笑,不觉得有啥了不起:“你在外头忙的时候,我在家里除了照顾石头和茵茵,闲着也是闲着,就抽时间赶了赶进度。”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快穿上试试,要是有哪里不合身,我现在就给你改改,很快就好。” “潮生,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了闲钱,总不能还穿这一身破破烂烂,肯定得体面点。” “你出门在外有面子,我和石头脸上也有光。” 闻言,陆潮生吸了吸鼻子,当场换下粗布衣服丢到一边,穿上棉麻新衣。 浑身刺挠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绵软的包裹感。 前世,两千年以后,国内工业发达,纺织与服装行业鼎盛,粗布衣早已被淘汰,再穷的底层都能穿上软衣服。 九块九包邮的玩意儿,都不至于让人浑身刺挠。 在八十年代末,物资匮乏,许多底层老百姓连鞋都穿不上,饭都吃不饱,能穿得起的衣服便是粗布衣。 这玩意摸起来糙的像钝刀割肉,穿着一动,浑身刺挠,像被无数根软刺包裹,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纯靠适应习惯,平时才能下意识地忽略掉。 如今换上棉麻制的好衣服,两相一对比,差距立显。 陆潮生舒服的感觉像是被棉花糖包裹,浓浓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舒服,很舒服!” 他有些兴奋地挥动手臂,试着这衣服合不合身,心里感觉很奇妙。 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为一件新衣如此亢奋、喜悦的一天。 上一次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没一会儿,陆潮生就试了个遍,扭着胳膊,总感觉有种若有若无的约束感。 “秀莲,胳膊这儿好像有点紧了。” 林秀莲闻言立马上前脱下棉麻短褂,仔细对了对陆朝生的胳膊粗度和短褂的袖口,有些惊诧。 “确实是小了。” “潮生,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你了,你这胳膊比之前粗了好多。” 陆朝生尴尬一笑,辛苦不辛苦的,感觉多半是青莲宝典在背后发挥效用,助他强身健体,体格自然也就壮了。 林秀莲当即取来针线,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改起了尺寸。 “秀莲,不着急。”陆潮生见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心里有些懊恼。 怎么过于喜悦,忘了秀莲还没吃饭? 这新衣服再怎么不合身,都要比之前的旧衣服体面舒适太多。 不如穿着去县城里卖完鲍鱼,回来再让秀莲帮忙改改。 “咱先吃饭吧,没事的,不差这一会儿。”陆潮生温声劝道。 林秀莲却执拗地摇了摇头,穿针引线,认认真真地改好了尺寸,方才站起身来帮陆潮生穿上。 “再试试!” 陆潮生扭了扭胳膊,发现无形的约束感果然没了。 棉麻短褂好似长在了身上,极其贴身,尺寸又相当合适,舒适到了极点。 “妥了,妥了!”陆潮生满面笑容,“这下贴身得很,一点都不紧了,秀莲你赶快去吃饭吧,我也得赶时间去县城里卖鲍鱼了。” “不然这台风天,谁知道啥时候又下大雨?” 林秀莲抓着陆潮生的胳膊,认真比划了几下,确定确实是特别合身,方才松开手,俏脸微红。 “今儿个我记住你的尺寸,以后就不会再弄错了。” 见其还有些羞愧,陆潮生心头一颤,将林秀莲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柔顺的秀发,贴在耳边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没事的,小问题。” 两人温存片刻,林秀莲的脸更红了。 陆潮生却放下心来,转身拎起鲍鱼出了小院,直奔县城。 台风暴雨刚过,土路满是泥泞,他特地放慢了速度,生怕泥巴将自己的新衣服弄脏了,到时候又显得不体面,浪费了秀莲的万般心血。 即便如此,陆潮生的速度依然快极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小镇。 小镇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水汽,凹凸不平的街边到处是污水坑,路上却已满是人流,不时能看见几辆自行车打着铃在人群里驶过。 陆潮生紧了紧肩上的麻袋,小心沿着街边走过。 一边躲着熟人,一边躲着污水。 两只眼睛没法掰成四只眼睛用,哪怕他特地放慢了速度,还是难免被溅上点污水。 还好都在裤腿,没弄到新衣服上。 正当他打算穿过火车道口,打算顺着江边的小路离开小镇时。 陆潮生忽然看到了道熟悉的身影,叫他心头咯噔一跳,连忙躲进一旁的角落,悄咪咪探头观察。 只见那是个穿着花格衬衫、喇叭裤的高大青年,被一群小年轻众星捧月般地拥在中间。 陆潮生再过几十年,都不可能忘掉这人。 哪怕在人海里,都绝对能一眼把他给认出来。 “王海!”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陆潮生眯起了眼,心头猛然涌现歹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 第56章 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要不要趁这会儿,给王海那小子点小教训,算算以前的旧账? 陆潮生的目光落在火车道口旁,被一群染着黄毛、穿着喇叭裤的小年轻围在中间的王海身上。 那家伙正叼着烟,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大哥”派头,周围人递烟的递烟、搭话的搭话,众星捧月般的模样,看得陆潮生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重,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 但他很快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恨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海身边天天围着一群跟班,想等他落单太难。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这年头虽说乱点,可也不是谁都能无法无天,我现在还没那个能扛事的资本。” 他在心里冷静盘算,“比起现在跟他拼命,我手里这头鲍鱼王更要紧,得尽快送到陈老板手里,这才是能让我站稳脚跟的关键。等往后有了靠山和保护伞,再回头收拾他也不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潮生从来不是冲动的人,更不愿逞一时之快。 要是现在把人弄伤了,自己轻则被抓,重则蹲大狱,到时候谁来护着秀莲和孩子们? 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他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翻腾的杀念一点点平复下去,却沉淀得更深。 虽然现在不能报仇,可他心中却有了个想法。 或许后面可以看看传承里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冷不丁弄死这小子。 当然,最好还是将他们这父子俩大祸害一窝端了。 就在这时,一阵粗犷又悠长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带着金属的震颤,划破了街道的喧闹。 道口两侧的红白栅栏“咔嗒”一声落下,正在过马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自觉地退到栅栏外等候。 可王海和他身边那群小年轻却满不在乎。 王海吐掉烟蒂,率先伸手抓住栅栏,脚下一蹬就翻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等个屁,火车还远着呢!” 身后的小年轻们连忙跟上,一个个手脚麻利地翻栅栏、横穿铁轨,闹哄哄地过了道口。 几乎是他们刚踏出铁轨的瞬间,“哐当、哐当”的车轮声从远处猛地逼近,越来越响,地面也跟着微微震动。 火车离得越近,震动越明显,连脚边的碎石子都在轻轻跳动。 没一会儿,一辆绿皮火车头就出现在视野里,依旧鸣着汽笛,看似速度不快,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厚重感,沿着铁轨缓缓驶过。 陆潮生低头看了眼地上被震得跳动的小石子,心里默默想:这绿皮火车,也就还能嚣张这一二十年了。 再过几年,国内的发展就要踩上快车道,社会变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从第一部智能机出现,到后来智能机数量比人口还多,好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到那时,这些慢腾腾的绿皮火车,怕是要被更快的高铁取代了。 一转眼,世界就变了,时代就变了,哪儿都不一样了。 这些大家伙也成了童年回忆,静默地停在某个废弃车站,等待或许哪天有人记起,被开发成景点收费,或者一直停到彻底报废,被当做废品销毁…… “和现在一比,未来简直是天堂。” “至少不会拼尽全力工作,到头来连饭都吃不饱,感冒药都买不起,只能靠自己硬扛。” 陆潮生挺直了腰,顶了顶肩上的麻袋,让自己能扛得轻松些,随后从角落走出,走到道口旁。 等火车一过,他便过了道口。 左右看去,王海等人早就走得连影都没有了。 “走得这么快,小心扯到蛋。” 陆潮生撇撇嘴,混在人流里出了小镇,继续前往县城。 路上,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刻警惕着有可能出现的路霸强盗。 或许是受了王海的刺激,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陆潮生心头一阵阵发痛。 前世,王海凭借赌场和拉皮条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几次扫黑除恶都及时转型,洗白上岸,最后竟摇身一变,成了网贷公司的总经理。 整日香车美人,豪宅美酒,好不快活! 等到陆潮生成为亿万富翁,有能力找他麻烦时,这父子俩早就因为走私和放高利贷,被官方一网打尽,判了重刑,让他连泄愤的机会都没有。 未能复仇的遗憾,陆朝生始终铭记,未曾忘怀。 “这回,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绝对趁你小子最快活的时候让你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经过陆潮生,顺着国道向县城驶去。 发动机突突突叫个不停,刺鼻的汽油味儿钻入鼻尖,惹得他眉头紧皱。 随着靠近县城,道边渐渐多了许多人烟。 干瘦的大爷挑着担进城卖菜,每走一步扁担便向下一弯,又很有韧性地弹回来,扁担两边的竹筐装得满满当当,里头都是些新鲜蔬果。 绿上衣蓝裤子的工装青年们漫步在巨幅标语下,追逐打闹。 时不时相熟的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带着些许羞涩,些许兴奋,躲在梧桐树下窃窃私语。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也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生怕叫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这年头风气保守,小情侣拉个小手都得被人说三道四,真要叫人误会,对双方都是灭顶之灾。 陆潮生穿着棉麻衣,但肩膀上扛着大麻袋,在众人间倒不显得突兀。 一溜烟便融入了人群,穿街走巷,直奔红旗饭店。 他这回不打算去聚鲜楼。 “以后去不去聚鲜楼,得到时候再看形势,现在这会儿,还是专注在陈老板身上吧。” “总得先想弄到靠山,再考虑下一步。” “不然这年头没个靠山,赚了钱也保不住,保住了也得大出血,大出血完了,剩下的那些钱,也做不到钱生钱,顶多用在个人享受上。” 陆潮生又怎么可能甘于个人享受呢? 时代即将腾飞! 他不可能眼巴巴看着而不参与。 比起时代的风口,一定时间内少赚点钱,根本就不是事。 “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更要衡量长远的利弊。”陆潮生心里想着,脚步加快了几分。 没一会儿,就到了红旗饭店。 门口服务员见到他来,唰一下变了脸色,热情洋溢地迎上前来:“陆哥,今儿个来,和以前一样?” 陆潮生点点头,“叫你们老板出来吧,有好货,比以前都要好。” 服务员闻言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啥。 他先招呼陆潮生坐下,又让新人过来给陆潮生倒热茶,自个则快步跑向饭店后头,去通知陈云锦。 新人给陆潮生满上热茶,满脸好奇地打量陆潮生,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鲍鱼怪人。 感觉好像也没啥大不了。 长得很帅,体格很壮,上半身穿的是棉麻衣服?挺奢侈!可放在红旗饭店,也就一般。 和传说里,满脑子只有搞钱的狂人形象,完全不是一回事。 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有钱帅哥罢了。 陆潮生抿了口热茶,三花茶,低级干部最爱,自己这也算是享受到干部待遇了? 他笑了笑,放下茶杯,抬头便见一道靓丽身影朝自己走来。 正是陈云锦。 第57章 男女授受不亲啊! 陆潮生抬眼看向陈云锦。 饶是此前已被陈老板惊艳过,此刻看到陈老板的新打扮,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 只见陈云锦今儿个穿上了修身的宽肩西装,本就窈窕的身材在贴身西装衬托下,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细,显得细枝硕果,格外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臀儿,陆潮生从正面看,都能瞅见花瓶般的弧线,叫人啧啧称奇。 “嘶,感觉这规模比秀莲还要厉害。” “陈老板真是上天钟爱,出身好能力强,脸蛋和身段还是国际名模水平!简直了。” 陆潮生暗暗吸了口冷气。 前世,他成为亿万富翁后,守身如玉了一段时间。 直到贵人意外逝世,他意志消沉,为了转移注意力,遵循心理医生意见,去接触了不少美人。 回想起来,数量其实也不多,大概就一两百位。 棒子女团,影视新星,名校女神…… 妩媚有之,清纯有之,飒爽亦有之。各种口味都有。 其中,光是共同探讨过人类未来的,两手加两脚都数不过来。 纵使如此,像陈云锦这般完美的,在陆潮生的回忆里,也是少之又少。 论身段,能和陈云锦媲美的女明星,有十几个。 颜值气质不逊于陈云锦的,也有好几十位。 但同时拥有两者的,少之又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陆潮生尝试谈过的,也就那么两三位。 要知道,能入陆潮生眼的美人,早已是百里挑一、甚至百万中难寻的天之骄女,可即便是这样,陈云锦的天生丽质依旧亮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波,一身剪裁合体的连衣裙衬得身姿窈窕,往那儿一站,自带股端庄又灵动的气韵。 可陆潮生心里却悄悄犯嘀咕:“论模样气质,还是比秀莲差了一大截。” 情人眼里出西施,外头这些女子纵然各有风姿,像路边的野花野草般亮眼,可在他心里,终究比不过家里那位温柔持家的林秀莲。 秀莲的好,是刻在日常里的暖,是细水长流的亲,旁人再美也替代不了。 “陆先生,可是之前说的货有下落了?” 陈云锦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脚步匆匆地从后堂赶来,眼里的期盼毫不遮掩,亮得像藏了星光。 她的目光刚扫过陆潮生,就立马落在了他脚边的麻袋上,神情瞬间又热了几分,连呼吸都快了些。 看这麻袋的鼓胀程度,说不定真有惊喜! 陆潮生笑着站起身,弯腰拎起麻袋,掂量了一下:“陈老板,咱们是就在这儿交割,还是换个地方细谈?” 一听“交割”二字,陈云锦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也愈发热切,伸手就拽住了陆潮生的胳膊,引着他往后堂走:“当然得去后头!咱们去休息室细说!” 鲍鱼王这等稀罕货,关乎着接待大领导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多避着些人,小心谨慎些总没错,免得走漏风声被聚鲜楼的人盯上。 可陈云锦这举动实在太过热情。 这年头男女之间本就保守,讲究“授受不亲”。 她这么主动拽着陆潮生的胳膊,两人挨得近,姿态又亲昵,立马引来了周围服务员的目光。 有人偷偷打量,有人小声议论,连大堂里几个正吃饭的客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陆潮生能清晰感受到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心里暗自琢磨:“这要是被人传出去,怕是要引起不少误会。” 可转念一想,往后自己大概率要和陈云锦绑定利益,真要是有人误会他俩关系近,反而能少些不必要的试探和刁难,倒也不算坏事。 这么一想,他便没再刻意挣开,顺着陈云锦的力道,跟着往休息室走去。 两人穿过后厨,来到休息室,先后进入门内。 陈云锦反手关门,看着陆潮生拎在手里的麻袋,跟苍蝇搓手似的搓起了小手,满脸急不可待。 “陆先生,这里没其他人了,快,打开看看。” 瞧陈老板这副模样,便知道今天这事儿坏不了,陆潮生咚的一声放下沉甸甸的麻袋,心情格外舒畅,手脚麻利的扯开了麻袋口。 陈云锦探头往里头看,第一眼,就看到大得吓人的鲍鱼王! 这么多年,卖了这么多海鲜,挣了这么多钱。 陈云锦认为自己对海鲜有着不俗的了解,应该是没什么没见过的极品了。 可此刻见到这超级鲍鱼王,陈云锦还是瞪大了眼,心头咯噔一跳,热血直冲脑门,嗡一下,当场愣在了原地。 鲍鱼王依然很有生命力,庞大的身躯在麻袋里缓缓蠕动。 灰褐色外壳上水迹未干,灯光下反射出亮眼光泽。 外壳上,吸附了两三只巴掌大的鲍鱼,却仍遮不住它庞大的身躯。 陈云锦用力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铁盒,想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手却不停地抖,不小心铁盒脱手落下。 陆潮生眼疾手快,伸手接住铁盒,打开,从中取了支烟,笑着递给陈云锦。 陈云锦接过烟,也不嫌脏,叼进了嘴里。 她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递给陆潮生。 陆潮生欣然接下,右手点烟,左手护着火,帮陈老板点上了烟。 陈云锦深吸一口,冷静了不少,至少手不再抖了。 “好!好!好!” “我有想过,以陆先生你的能耐,很快就能搞来超大鲍鱼。” “我也想过,这种级别的极品鲍鱼,可遇不可求,或许咱们运气不到,最终只能以遗憾收场。” “但我真的,即便是在梦里,都从未奢求过……” 陈云锦右手夹着烟,两只手一起,对着麻袋里的超大鲍鱼,来回比划了几下。 “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搞来这么大的鲍鱼王!” “那陈老板是很满意了?”陆潮生笑道。 陈云锦重重点头,“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这大家伙绝对超过了一头鲍的规模,具体是什么等级……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像这样极品的鲍鱼,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何止能用来做硬菜,甚至能拿来做镇店之宝了!” “说实话,要不是过几天来的那位领导太重要,我现在手头上又确实缺这样一道,镇得住场面的硬菜。” 陈云锦发自内心道:“我是真想把这鲍鱼养起来,就用玻璃缸装着,摆在饭店中间!” “排面!阔气!让懂行的老饕一看就知道,我这店有本事!” 陆潮生一颗心彻底落下。 如果陈老板不打算遵守约定,完全没必要说这么多好话。 双方地位其实并不平等,陈老板真不打算守约,除非他以命换命,否则没有任何直接挽回损失的手段。 这般情况下,陈云锦还愿意大夸特夸,既说明了这鲍鱼确实让她非常满意,也说明了她确实打算遵守约定。 陆潮生开门见山:“那陈老板,咱们之前说好的事儿?” 陈云锦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叫什么陈老板?以后可以叫同志了!” “你这段时间继续稳定给我供货,我去安排你和我爹见面,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最迟一个星期以内,绝对给你安排妥了!” 第58章 姐妹花! “好,那我静候陈老板佳音!” 陆潮生双拳猛然紧握,激动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千山万水从头越,而今终过第一关! 此后,有了靠山,有了保护伞,他满腔才华便能得以施展,无数先知先觉,都能稳扎稳打地用上。 何愁不能发财?何愁无法报仇? 快了,就快了。 要不了多久,新仇旧恨会算的,事业会起步的,家里条件也会改善的! 不,不是未来,不是要不了多久,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陆潮生打定主意,这次回家,不止采购原先预期的那些,还要好好采买一番,弄点糖果玩具,弄点金发簪银手环,立刻马上让家里日子好过起来。 有了陈老板的承诺。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孙悟空挣脱了五指山。 许多无形的压力一扫而空! 之后,事业起步,肯定还会有许多困难等待着,许多磨难须突破。 但至少现在…… 他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好似无拘无束,飘荡云间,眼前是光明坦途,形势一片大好。 陈云锦咳了咳,将陆潮生从云间拉了回来。 “说了,以后不用叫老板,可以叫同志了,我也称呼你为同志吧。” 陆潮生重重点头,“那同志,一切都拜托你了!” 陈云锦红唇微翘,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不用说得这么重,都是你应得的。现在就开始交割吧?” “好!” 得到陆潮生同意,陈云锦出了休息室。 不一会儿,带着个双马尾辫,绿军装的妹子从门外头进来。 陆潮生一眼认出这妹子是服务员之一,前段时间还给自己递过干毛巾,这会儿好像是刚上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这是……”陆潮生面色迟疑,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陈云锦指了指身旁的妹子,“我妹妹,亲妹妹,陈云红,平时你来找我,要是我不在店里,你就找她,说话好使!” 闻言,陈云红秀眉一挑,露出几分诧异。 “姐,你不是说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咋直接把咱们俩老底漏了?” “有外人在就称职务,这会儿没外人。”陈云锦解释。 陈云红瞪大了那双飒气的柳叶眼,满是惊讶地问道:“我有姐夫了?” 陈云锦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的纤纤玉手熟练地探入绿军装,精准地捏住妹妹腰间的软肉,用力一拧。 “嘶——!” 陈云红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的五官都几乎挤到了一起,她连忙求饶道,“疼疼疼,姐,我错了,我真错了!” 陈云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打趣你了还不行吗,快松手,快松手,疼死我了!”陈云红一边说着,一边连连轻拍着陈云锦那只如同魔爪般的手。 陈云锦发觉陆潮生在旁边看着,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她的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这才收回了手,轻哼一声道:“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随后,陈云锦看向陆潮生,说道:“陆同志以后就是咱们自己人了,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唠唠。” “咱们现在先不说闲话了,找你来,就是让你帮忙称一称鲍鱼,干正事吧。” “最顶上这头鲍鱼王我亲自处理,你把剩下的鲍鱼称一下重量就行。” “哦。” 陈云红有些小委屈地应了一声,无奈地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先是把鲍鱼王拿出来,交给陈云锦,然后便熟练地摆弄起秤杆,仔细地称起了剩下鲍鱼的重。 这丫头的动作十分娴熟,手脚麻利,显然平时没少帮忙。 等陈云锦拿着鲍鱼王离开休息室后,陈云红又开始唠叨起来。 “唉,我这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太暴力了,暴力多不好呀,我做妹妹的苦口婆心,和她说了好多次,可她偏偏说了也不听,听了也不认,认了也不改,唉,真是无奈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鲍鱼鲍鱼鲍鱼,天天都是鲍鱼,我寻思这玩意也不咋好吃呀,哪有那肥猪肉在锅里滋滋冒油的香味儿呢,怎么叔叔伯伯们就喜欢吃呢?” “诶,同志,你真不是我姐夫吗?” 说完,她又看向陆潮生,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我头一回看到姐姐这么开心的样子,我还以为她终于要嫁出去了呢,以后就没人管我了~” 陈云红就像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陆潮生想接话,都找不到空隙,只好闭上嘴当个倾听者,时不时点头嗯嗯两下,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没一会儿,陈云红就称好了重量。 “同志,你这些鲍鱼加一块,总计四十二斤四两。”陈云红挺直了酸痛的腰,吸了吸气,又开始叨叨起来。 说什么自从多了稳定的极品鲍鱼供应,最近饭店里客人越来越多。 她们这些服务员跟着也越来越忙。 每天鸡还没起,就起来准备上班,狗都睡了还没下班,蹲在后厨帮厨师们整理明天所需之物。 字面意义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陆潮生有点绷不住,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害对方加班似的? 一时间不敢说话。 没一会儿,陈云锦归来,推开门就听见陈云红在絮絮叨叨,俏脸顿时一黑。 没等她施展亲姐姐的恐怖魔爪,陈云红面色一变,跟袋鼠似的一蹦一蹦,窜出了休息室。 “姐,称好了啊,四十二斤四两,店里忙得很,我先去帮忙了!” 陈云锦脸色更黑,“臭丫头,衣服都没换就说自己去帮忙?” 陆潮生笑着打圆场,“陈同志和妹妹的关系很好啊。” 陈云锦闻言叹气,“也算是关系好吧。我家祖上三代贫农,到了我爸这一辈才好起来,小时候苦啊,裤子都得轮换着穿,穿烂了打个补丁,照穿不误。” “我们姐妹俩穿一条裤长大的,关系能不好吗?但或许也正是因此,我过于纵容她了。” 陆潮生闭口不答。 这是人家的家里事,他现在还是个外人,不方便开口。 察觉到这份尴尬,陈云锦收拾心情,笑道:“让陆同志见笑了,好了,这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以后有机会再聊。” “咱们现在聊正经事,四十二斤四两,刚我看到了,都是至少巴掌大的鲍鱼对吧?” 陆潮生点点头。 便见陈云锦大手一挥:“按四十三斤算,原本三十七一斤,我给你每斤额外加三块,算成一斤四十,加一块就是一千七百二十。” “鲍鱼王另算,不按斤算按只算,一只我单独给你五百。” “算下来就是一千七百二十加五百,两千二百二十元,可以吧?” 第59章 这东西,必须买! 陆潮生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这价格已然超越了他的预期。 来之前,他考虑过自己以后,需要依托陈云锦背后的保护伞,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可能得收敛点赚钱。 所以陆潮生特地调低了预期。 这些鲍鱼只要能卖到一千两百元,他就愿意继续合作,而不是想办法抗争。 现在,两千两百二十元的价格,大大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期!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陈云锦点点头,从兜里取出三捆大团结。 显然是刚才去安置鲍鱼王时,顺手取的现金。 她娴熟地用手指撑开捆住钞票的橡皮带,将第三捆大团结散开,点出七十八张,然后又啪的一声,把橡皮带给捆回去。 “点一点吧。”陈云锦伸手递来大团结。 陆潮生接过钱,没有推辞,当着陈云锦的面,认真将钱点了一遍,然后才放进兜里。 陈云锦叼着烟,露出一抹欣赏的眼神。 她认识许多大人物。其中很多人浑身上下透着人情味,做起事来也很有人情味,最后也栽在人情味上。 他们懂怎么做人情,但不懂什么时候不该做人情。 最终成也人情,败也人情。 陆潮生显然不是如此,在该认真的时候,绝不会嘴上说什么信任之类的屁话,就忽略掉点钱这么关键的环节。 反而是认认真真地把事情做好,做完。一点都不含糊。 陈云锦喜欢这样的合作伙伴。 这样的合作伙伴往往不容易出问题,值得信任。 她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 收好钱,陆潮生看着伸来的修长玉手,伸手与陈云锦相握。 “合作愉快!” 两人看着彼此,心头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们或许会很合得来! 陆潮生没多想,便揣着钱出了红旗饭店,径直前往供销社。 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陆潮生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把要办的事一桩桩列出来。 首先得给秀莲置备点东西, “得扯一套好布料,再看看首饰柜台,有没有小巧的银手镯、细巧的金发簪。秀莲那性子,嘴上肯定会念叨浪费钱,心疼得不行,可心里指定偷着乐。” 一想到林秀莲收到礼物时的模样,他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零食得买,水果糖、奶片都来点,再看看有没有小皮球、铁皮青蛙这类玩具,石头见了准高兴。” “对了,还得去书店转转,有没有学前的识字课本、算术薄,能让他提前摸摸书本也好。这年头,读书才是正经出路,可不能耽误了。” 他想起现在的世道,跟后世不一样。 这会儿可不是大学生遍地走、学历不值钱的年代。 八十年代末的学历,金贵得比黄金还稀罕。 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羡慕的事儿,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连说话都硬气。 要是能读到博士,那就更了不得了,只要踏实做事、不瞎折腾,前途根本不用愁。 熬个十年二十年,房子、车子自然会有,日子只会越过越顺,啥都不会缺。 陆潮生心里也盼着石头能有这出息,哪怕将来家里条件好了,能盖起大别墅,可大学文凭这东西,就像黄金似的,多一份底气,总不是坏事。 最后才轮到自己。 “我得买个防水的手电,最好再看看有没有头灯,赶海、进岩洞都能用;雨鞋也得换双结实的,之前那双鞋底都快磨平了。” “雨衣也得备一件,别再像上次那样淋成落汤鸡……” 他低着头,沿着街边慢慢走,仔细回忆着,生怕漏了啥紧要物件。 走着走着,陆潮生的脚步忽然顿住,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还真让他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刚才差点就忘了! 他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地嘀咕:“家里的套子用完了,都怪上次没控制住,折腾得太厉害……谁能想到那么多,一晚上就见底了。” “石头、茵茵两个孩子,已经够我操心一辈子了,可不能再添意外。”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得抓紧,“必须得买,不然真到了时候,发现没这玩意儿,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陆潮生果断把“买套子”这事直接列成了优先项,牢牢记在心里。 家里的吃穿用度,就算偶尔忘了买,也能凑活几天,可这东西,绝不能忘。 就在他琢磨着去哪儿买合适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诶,前面的同志,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就在陆潮生思索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他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到一辆自行车快速驶来,赶紧让到了一旁,眉头微皱。 他好好走在人行道上呢!怎么还得给自行车让路啊? 车上坐着个有点眼熟的姑娘,满脸歉意道:“抱歉啊,同志,有点急事,麻烦你了!” 陆潮生看着这姑娘,脸蛋很漂亮。 要是认识,按理讲应该能很快记起来才对。 但他还是没想起来啥时候见过对方。 自行车从他眼前驶过。 后座两侧,分别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 陆潮生的目光掠过帆布袋,最后停顿在姑娘俏丽的背影上,目光先是上移,随后飞速下移…… 停顿在穿着工装裤,依然突出个桃子形状的臀儿上。 嘶——! 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自己前段时间,去红旗饭店卖鲍鱼的路上,偶然遇到的女工吗? 陆潮生还记得,当时自己还有点羡慕对方呢。 羡慕对方有自行车。 “快了。” 看着陌生女工消失在街边拐角,陆潮生咧嘴一笑,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大团结。 “等陈云锦那边确定下来,我也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了!” 到时候,咱也是有车人士了! 跑来县城卖鲍鱼,不用靠腿硬走了。 也能骑在自行车上,在旁人羡慕的眼神里打着清脆的车铃,沿着街边穿过,逍遥自在。 光是想想就觉得惬意呀! “等有空,还能载着秀莲到处跑跑看看,让秀莲看看外面的世界,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陆潮生想到这,笑得更灿烂了,脚步也轻快不少。 没多久,就到了供销社。 今儿个天气好,时间又合适,里头人还不少呢。 陆潮生走过大门,眼睛扫来扫去,欣赏琳琅满目的商品,正打算去前台采购。 没等他开口,就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从前台传来。 “哟!同志,又见面了!” 陆潮生顺着话音目光转去,发现又是个半熟不熟的人,一个浓眉大眼的男青年。 男青年面色惊喜,从柜台后匆匆走出。 “同志,自上次以后,我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啊。” “我得向你说一声道歉,明明你是个好同志,当时我却误会了你,还以为你是来打劫的,真对不住!” 第60章 通通打包! 果然见过面? 陆潮生闻言,低眉想了想,很快想起自己何时与眼前这位销售员见过面。 “台风天?” “对,同志你台风天来买药,我给你打包的药!”男销售员笑着伸出手,“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陆振华,不知道同志你怎么称呼?” 陆潮生伸手与其相握,报上了名号,“陆潮生。” 陆振华双眼一亮,语气有些小雀跃,惊喜道:“原来咱们三百年前还是本家!果然是有缘分。” “确实是有缘分。你不用向我道歉的,当时我那德性进来,换谁都会怕。” 陆潮生笑着回应。 说实话,他不知道眼前这位为啥对自己态度这么好。 但打好关系,终归不是坏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何况陆振华并非普通路人,他还是个供销社的销售员呢。 八十年代末,市场改革,私有化逐渐起势,但诸如供销社之流依然是主流。 在这个体户会被歧视的年代。 能成为供销社的销售员,这位陆振华肯定是县城本地的地头蛇。 背景可能大可能小,人脉关系绝对广泛。 和这样的人交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弊。 陆潮生没理由将送到嘴边的鸭子推出去,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三两句,便把场面打得热火朝天。 陆振华发现陆潮生的见识与着装完全不符,不像是个普通老百姓。 竟对国内外形势,大小新闻都有一定了解。 流行歌曲、明星,也能说道一二。 一时仿佛找到了知己,聊得根本停不下来。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前台少了个人,开始处理不过来。 一位正在排队等待结账的客人重重敲了敲桌子。 “结账了!人呢?” 陆振华听到声音,扭头望了眼,神情有些尴尬。 陆潮生及时道:“先去给他结账吧,同志,我以后常往来县城,咱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闻言,陆振华对陆潮生露出一抹感激的眼神,随后便转身回到前台,忙起本职工作。 陆潮生则在供销社里逛了起来,事先选定目标。 等心里有了个大概,便笔直走到前台。 排在另外两位客人背后,稍微等了片刻,正好是陆振华负责接待。 “同志,需要些什么?”陆振华笑道。 “这回要买的东西有点多。扯一套好点的布料,颜色不用太显眼,但也不能太深,再看看有啥首饰,金的银的都行。”陆潮生答道。 闻言,陆振华眉头一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单子,但很快又觉得是陆潮生的话,这很正常。 最开始在他眼里,陆潮生是个台风天出来劫掠的强盗。 然后变成了有钱还顾家的好男人。 现在,又多了个见多识广的标签,是越来越神秘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小角色。 像这样的人,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也正常! 陆振华笑着起身,亲自带路看货。 首先是布料,陆潮生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块上好的纯棉。 不是他不想选丝绸,多花点钱,让秀莲高兴高兴。 单纯是纯棉在村里穿更合适,不容易坏也容易洗,比丝绸方便打理还更舒服。 “就这块吧。” “多扯一些,嗯,不只是给一个大人做衣服,还要给两个小孩做,钱不是问题。” “好,那咱们去看看首饰。” 陆振华打包好布料放到柜台旁,带着陆潮生从侧门出了供销社,左拐没两步,进了另一家店。 门口上头的牌匾,写着国营珠宝店。 一进门,店铺布局紧凑,装潢精致,灯光比供销社亮得多。 两排玻璃柜分布左右,里头摆满了大小首饰,各种常见款式都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其中大多没镶嵌珠宝。 少数嵌了珠宝的,都摆在靠内的位置,生怕被人抢了。 陆潮生看着这风貌与供销社迥然不同的小店,才想起来,这年头黄金白银严格管制,供销社不卖金银首饰,珠宝同样如此。 一般想买这些,要去当地国营的珠宝店。 这些珠宝店相对靠谱,不至于卖假货,但价格极为高昂。 普通老百姓承受不起,民间又有三金三银彩礼之类的说法,绕不开,躲不过。 那就只能去黑市上面买。 价格要便宜很多,但金银首饰里到底有没有金银……就看卖家打不打算长期经营了。 陆潮生啧了啧嘴,仔细打量这些饰品,看中其中几件。 “同志,能拿出来看看吗?” 柜台后的销售员愣了愣,扭头望了眼陆振华,见他点头,方才打开玻璃柜,取了俩银手镯。 “这个也看看,还有这个。”陆潮生又点了两个金手镯。 销售员又看了眼陆振华,犹豫了下,还是按陆潮生的意思,拿了两个金手镯出来。 陆潮生上手摸了摸,尝试戴在自己的手上。 发现自己的手太大,金手镯小了一点,刚好戴不上。 他当即拍板:“就这个了,还有这个也包起来,银的……也给我包起来吧。” 金的在家里头戴,银的在外头戴。不显得招摇。 陆潮生取出厚厚一捆大团结,咚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陆振华即便上次已然见过这魄力,还是被这厚厚的一大捆钱给镇住了,看得眼皮直跳。 销售员更是瞪大了眼,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好家伙,这么大一捆钱全都是大团结吗?别说用来买取出来的这几个手镯,这笔钱看着,感觉能把店里所有普通首饰都买下来了! “好的同志,这就为您打包,感谢您的消费!” 销售员瞬间变得格外热情,要知道他们县城响应时代号召,做了不少改革。 其中有一项改革,为了提振销售员的态度和积极性,降低了销售员的固定工资,同时允许销售员从销售额中,抽取部分提成! 这年头黄金白银都不贵。 纵使如此,这四个手镯加一块,也得好几百了。 要是拿来买棉麻布料,足够给全村人都换一套新上衣! “打包吧,还有,这串珍珠项链,以及这个钻石戒指,都拿出来给我打包好。” 陆潮生大手一挥,给老婆花钱,一点都不心疼。 当场就要又拿下两件珠宝首饰! “您确定要买下这只钻石戒指?” 销售员惊呆了,连带打包的速度都放缓了不少。 陆潮生平静点头,“我确定。” 销售员不敢置信,“您真的确定要买下这只钻石戒指?” 陆潮生疑惑,“我都说了,我确定,我放在这里的钱,难道不足以购买这枚钻石戒指吗?” 销售员沉默片刻,神情有些尴尬。 “这枚戒指是素戒,可也是由纯金结合天然钻石打造,目前售价是九百九十八元整。我可以做主给您打个折,但也需要八百八十八元。” “八百八十八元加上您选择的这四副手环,总价已超过了一千元整,您的这些大团结看样子……还差了数百元。” 陆潮生闻言错愕。 第61章 百年老山参! 陆潮生没想到这年头钻戒会这么贵。 前世,等他买得起钻戒时,已然是遇到贵人之后。 那时早已是新世纪了。 陆潮生还真不清楚,在八十年代末,钻戒能贵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在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顶多五十。 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么一只钻戒。 得是公务员,月薪一两百,攒够大半年,才能勉强买得起。 而这甚至还仅仅是素戒。 在店里头的钻戒中,算是最低档次的那一个阶级! 陆潮生毫不犹豫道:“那这戒指就算了,把珍珠项链和手镯给我包起来吧。” 丝毫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冲动。 等他事业起航发了大财,几千元都不过是九牛一毛,到时再买只顶级钻戒送给秀莲,岂不妙哉? 总比现在打肿脸装胖子,过度消费第一桶金,来得更有价值。 “好的,请您稍候。”销售员连连点头。 取出珍珠项链,和手镯一同放进精致的礼盒里,接着把礼盒逐个放进礼品袋中,层层包装。 最后,销售员笑道:“客人,您要的珍珠项链和手镯打包好了。” “2A级珍珠项链,柜面价四百五十元,折后价三百八十八元,中等规格黄金手镯两只,折后两百八十八元,中等规格白银手镯两只,八十八元即可。” “合计总共七百六十四元,请您出示单位介绍信,我这就为您结账。” 黄金手镯和白银手镯的价格,陆潮生倒不意外。 毕竟他特地挑的轻薄款式,拿在手里轻飘飘,压根就没有几克重,两三百能搞定很正常。 珍珠项链同样如此,不是什么顶尖好货,价格相对便宜。 就是这单位介绍信,是个啥东东? 陆潮生眉头一皱,发现不对,“单位介绍信是什么?” 售货员神情一愣,旁边看着好同志挥金如土的陆振华,也是跟着一愣。 “您没有单位介绍信吗?”售货员不可思议。 陆振华本来正倚在柜台上,此刻站直了身子,连忙凑到陆潮生耳边,小声解释了起来。 “……黄金白银都属于重点管制物资,珠宝同样如此。” “像这样的管制物资,需要有资格才能购买,个人想购买珠宝首饰,需要单位介绍信认证资格。” “没有介绍信,不能进行高端商品消费。” 陆潮生瞪大了眼,还有这一茬? 他是真没想到,买个奢侈品贡献税收,居然还得事先搞个什么购买资格。 没有单位背书,甚至连珠宝首饰都买不了。 有钱都没用。 人家压根就不卖! 他一时陷入沉默,销售员和陆振华看着桌上的大团结,跟着变得沉默。 某种尴尬的气息在店铺内荡漾开来。 陆振华以为陆潮生这么有钱,怎么都得有个干部背景,按理说不会不知道这事儿。 偏偏陆潮生还真就不知道这回事。 前世,他是举家借债,连哄带骗,才娶到了林秀莲这样的好老婆。 哪还有钱去凑什么三金三银,作为彩礼。 没凑过彩礼,陆潮生根本不知道其中的诸多弯弯绕绕。 等后来他再次有相关需求时,都已经是新时代了,随便路边一个珠宝店,都能采购齐全所需之物。 哪有什么单位介绍信、购买资格、信用背书这种玩意? “……同志,你要是没有单位介绍信,我是不能将这些东西卖给你的。” 销售员收敛了热情的笑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陆潮生。 “这违反我们的规定,被抓住了,要掉脑袋的。” 陆潮生抿了抿嘴,伸手抓起大团结,塞进兜里,对着销售员神色诚恳道:“抱歉,让你麻烦了,是我事先考虑不周。” 说完,他对着销售员低了低头,转身拉着陆振华出了店。 两人一直冲到路边,才停下了脚步。 陆振华按住陆潮生的肩膀,神色担忧:“同志,不要想太多,这种事家里没有公务员,确实很难知道。” “你家里没公务员,却能赚到这么多钱,说明你能力超群,那不用多久,你也能搞到介绍信的。” “到时候,咱们再杀个回马枪,狠狠出一口气!” 陆潮生神色平静,听到这话,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 没想到陆振华与自己萍水相逢,至今没见过几次面,居然会安慰自己。 看来是自己与其说的那些话,确实正中下怀。 对方真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他挤出一丝笑容,认真道:“放心吧,振华,我这人铁打的性格,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要死要活。” “走吧,咱们回供销社,我有好多要买的东西。” “今天一次,全都买好!” 陆振华还有些担心,但看着陆潮生脸上的坚毅和认真,他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这位好同志,有着一颗钢铁般的心。” 陆振华不再多说,点点头,带着陆潮生走向供销社。 布料、零食、玩具,还有学前教科书,以及防水头灯和优质雨靴雨衣,还有最重要的安全措施,陆潮生逐个购买,一个都没有落下。 总计不到一百元,一次付清。 他将大包小包装进麻袋,将安全措施装进口袋,大步出了供销社。 “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再也不用为这个资格那个认证发愁了,而在这之前……” 陆潮生扛着麻袋,摸了摸口袋里的安全措施,嘴角翘起。 “先回家试试看这玩意儿好不好使吧。” 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来,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去。 只带走三盒国产如意套,五分钱一只,采用厚橡皮制成,厚度零点零六毫米,没有润滑,没有额外功能,只起到最基本的安全作用。 除了便宜,一无是处。 但在这年头的国内,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除非是去医院里给二弟来上一刀…… 不对,得两刀,一刀还不保险呢。 陆潮生想到这,咧嘴笑了笑,好日子很快就会来的。 等他事业起来,有了渠道,不愁买不到外国的高端货,现在就先凑合凑合吧。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八十年代末就是这样。 物质贫乏,要啥都没有,有钱都得绕着弯子用,得去黑市上才能花个痛快。 却也得小心别让人忽悠了,乃至于花钱太痛快,被下三滥的货色盯上。 届时免不了舞刀弄枪,少不了死几个人,又是一番麻烦。 陆潮生走过肉铺,家里还剩不少肉,他便没再买鲜肉,等下次再说。 他又走过雷允上大药铺,扭头看去,客人还不少。 都是些体面人,看样子,要么是最早出头的一批个体户,要么是干部,要么是干部家属。 或者三者皆有之。 陆潮生顶了顶肩膀上扛着的麻袋,麻袋破破烂烂,没人能看出这里头竟装着价值几百元的东西。 他平静地沿着街边走过,远离了大药铺,继续朝县城外走去。 一步又一步。 脚步稳健,步履平缓。 明明肩上扛着重担,却走得极扎实,没有半点不稳。 走着走着。 周围体面人渐渐少了。 多了些破衣烂衫的老农,多了突突突叫个不停的拖拉机,多了摆在道边的地摊,大多卖些农产品,还有点山货。 陆潮生对大白菜生苞米不感兴趣,倒是多看了两眼山货。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那卖山货的摊主大声吆喝道:“百年的老山参哟,刚从山上挖下来的,倍儿新鲜,还沾着土呢,便宜甩卖了!” “买回去吃一根精力充沛,吃两根金枪不倒,吃三根折腾三天三夜都不会虚哟!” 第62章 该省省,该花花 陆潮生听得脚下一个踉跄,脸皮发黑。 他不懂采购彩礼的种种琐碎,但对老山参这种玩意儿可懂得很。 毕竟前世,贵人去世以后,他天天都忙着资助贫困美女,用忽如其来的爱情填补空洞的人生。 今天名校才子,明天一线女星,后天豆腐西施…… 有段时间,陆潮生人参当水果吃! 有事没事就拿起来啃一口,拳头那么粗的人参,一天能吃好几支。 都说久病成医。 人参吃多了,便能分辨出好坏了。 他一眼便看出这摊主是在胡吹海扯,那所谓的百年老山参,顶天了也就四五年份。 也不是山参,大概是园参,倒不是啥糊弄人的烂草根。 好歹是个正经人参。 陆潮生停下脚步,思索片刻。 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秀莲的幸福想想嘛。 自己现在比驴还猛,这折腾得凶,消耗也大,是得弄点东西补补。 不然身子虚了,耽搁了修炼还好。 耽搁了秀莲的幸福可不行! 陆潮生默默拐了方向,来到这摊子前,抬了抬下巴,左手指向‘老山参’。 “怎么卖?” 居然还真叫来了生意,摊主坐直了身子,也不急回话,先打量了下陆潮生。 发现陆潮生竟穿着棉衣,双眼一亮。 哦哟,不得了,有钱人呐! 摊主来了劲,“我这是台风天顶着暴雨上山,冒生命危险弄来的老山参,你瞅瞅这品相,极品中的极品呀!” “少说也是几百年的老山参了,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人家挖到上交国家,能赚几万块!” “不过我不一样,我这人心里惦记着大伙,友谊第一,金钱第二嘛,做生意就是为了交朋友,所以就拿出来便宜卖,也不要你个六万八万的……” 摊主伸出五根手指,言之凿凿道:“五千块!一口价!不讲价!” 陆潮生面无表情:“五十。” 再贵一块他都不买,转头就去药房抓。 “成交!这就为您打包。” 摊主双眼发光,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手脚麻利地打包好‘野山参’。 开玩笑,他这园参走关系弄来,一颗成本四十五块,转手就卖五十,净赚五块钱啊。 抵得上普通工人五天的工资了,这不卖? 谁不卖谁傻子! 陆潮生放下麻袋,右手伸进兜里摸索,一张张抽钱。 抽了五张大团结在手里,方才把手从兜里抽出来,递给眼前的摊主。 摊主接过钱,发现是崭新的大团结,还透着股油墨香呢,眼睛更亮了,来回使劲地搓,又放在鼻子底下闻,放在太阳底下照。 确认是真钱,不是假币。 摊主立马将园参丢给了陆潮生,紧张兮兮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不带退货的啊!” 陆潮生白了他一眼,将野山参丢进麻袋,却不急着离开。 “你这还能搞到人参吗?” 匆匆百年,重活一世,难得年轻。 他不打算过度节制,该享受就享受,那这滋补的东西就要想办法弄了。 药店里太贵,买多了可能还要走手续。 去黑市买便宜,但太危险。 如果能直接和这摊主达成交易,就方便多了,比黑市贵点就贵点呗。 比药店便宜、省事儿就行。 贵点就贵点吧,他现在不差这点! 该省省,该花花。 陆潮生一向拎得清楚。 摊主刚把钱塞进兜里,一听到这话,猛然抬头,满脸惊喜,搓起了小手。 “你……您需要多少?” 陆潮生抬头看了看左右,“你都是在这摆摊吗?” 摊主重重点头。 “我每隔几天从这走一趟,都会从你这里买一支园参,给我准备好。” 陆潮生又掏出五张大团结,递给摊主。 “定金,我想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你能分清吧?” 摊主呼吸急促地接过钱,看着崭新的钞票,恨不得给陆潮生磕一个响的,连忙道:“爷,明白的,俺叫刘小二,以后每天都搁这等您!” 陆潮生笑了笑,感觉心头舒服了些,扛起麻袋,转身离开。 该回家了。 今天运气不错。 回家路上没遇到牛鬼蛇神,也没遇到街坊邻居。 陆潮生沿着海边小路,一路回村。 午间的海风不停吹在脸上,粗糙,带着淡淡的咸味。 台风还没完全过去,海洋依然躁动着,道道海浪争先恐后地打在礁石上,冲到海滩上,哗哗作响。 陆潮生眺望远处,许多买不起渔船的赶海人,正在海滩上忙碌着。 有的挖蛏子,有的扣生蚝,还有抓螃蟹、捡海星的。 经验丰富的老赶海人运气好,忙碌上一整天,大抵能赚个三五块。 一个月到头,也有个百来块钱收入,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放在这年头,不说超过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吧,至少超全国百分之七十没问题。 当然,不是所有赶海人都有这样的收入。 大多数经验并不丰富,相对平庸的赶海人,一个月下来,估计也就三五十块钱吧。 饿不死。 但也只是饿不死。 所以他们都选择镇上的收购站,而不是大老远跑到县城去。 “县城和收购站那点差价,都不够他们劳累之后吃饱饭的,还不如直接到镇上卖了。” “价格是低点,但好歹能省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不像我,我这些极品鲍鱼要是拿去镇上的收购站,一斤得亏个二十块钱,简直血亏。” 二十块啊。 抵这年头普通工人大半月的工资了。 这还仅仅是一斤极品鲍鱼,以自己的出货量,少说能卖个几百斤。 差价叠加起来,便是个天文数字。 更别提镇上收购站和村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真去收购站卖鲍鱼,不用第二天,消息便能传得满天飞。 “终究还是不同情况,不同选择吧。” 陆潮生顿了顿脚步,绕开这些赶海人,走另一条小道进村。 路上。 他思索起未来。 经过几次捕捞,岩洞内的鲍鱼总数少了许多。 极品鲍鱼更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也就台风天的时候补了一波,所以还能维持住以往的高收益。 要不了多久,随着鲍鱼耗竭,这收益就会直线往下掉。 “大黄鱼那边,是该提上日程了,除了大黄鱼以外,我也得准备几个备选项。” “毕竟不是什么天气都适合出海,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捞到大黄鱼。” “中间空余的时间,我总不能啥事都不干,就陪秀莲。” 陆潮生心里很快有了大致计划。 青莲宝典除了修炼功法以外,还附带了许多法术。 其中有很高大上的,像什么元神出窍,筋斗云,甚至是死而复生…… 效果非常惊人,修炼条件也极其苛刻。 他望而却步。 感觉以这些法术的苛刻要求,自己修炼几百年,都不一定能练成。 而除了这些神通以外,宝典内,还有许多实用小法术。 如御水之术,能让施术者在水面上自由行走,或内息之术,能让人呼吸内循环,达成某种平衡,只要不剧烈运动,打破了平衡,就能在一定时间内不用换气。 也就能在水里长时间地活动,不用冒出头来呼吸了。 “还有专门增强观察力的法术、增强持久力的法术……这个肯定得练一练,毕竟没有男人会嫌自己太持久。” 陆潮生咧嘴笑了笑,认真规划起未来。 功法,肯定得练。 同时小法术的修炼也得提上日程。 这些小法术要求不高,凭他的境界也能勉强使用,练起来不至于太费时间,很快就能见效。 届时,有了这些法术相助,他便能有太多赚钱的法子了。 不必局限于鲍鱼或大黄鱼。 平时也能凭小法术,多少赚点钱。 “别的不提,练成了这些法术,我没事干过来赶赶海,每天也能挣个几十上百。” “肯定要比普通赶海人强很多。” 毕竟有法术相助,他有太多办法捞到别人捞不到的大鱼了。 有了这份独一无二的优势,赚钱效率要是还不如普通赶海人,那才是件怪事。 陆潮生思索着,走过小道,穿过密林,终于来到了村口。 他一眼看去,村口堵着好几个人,都是些不认识的生面孔,貌似不是本村人。 第63章 最后的大杀器! 不对! 陆潮生皱起眉头,打量其中一人,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究竟在哪见过? 看着这人身上的花衬衫,喇叭裤。 陆潮生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记起来了,这不是县城里,火车道口旁,王海身边的狗腿子吗?” “怎么跑来堵村口了!” 王海这逼养的对搞钱真是执着啊。 死缠烂打啊这是。 不过看样子,他也确实吸取了教训,这回派来的不是什么烂赌狗,而是他手下的打手。 这些人相对规矩一点,不至于会祸及家人。 算是遵守了陆潮生之前划定的底线。 搞钱可以,各凭本事。 但要是祸及家人,那就两败俱伤,大家一起死! “算你识相。” 陆潮生撇撇嘴,转身登上山坡,这王海确实是黔驴技穷了。 让城里的混混来盯自己,这不搞笑吗? 他们懂得这附近有几条小道吗?懂得哪里可以进村吗? 就傻乎乎地堵在村口,鬼都堵不到一个! 陆潮生顺着山道,绕了个小圈子,轻松绕开了这些打手,一路直奔家里。 隔着大老远,他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从家里飘出来。 等凑近了一瞧,隔壁胖婶家墙头,胖婶儿子正探出个脑袋,一脸沉醉地吸着鼻子。 仿佛多闻几下肉香,就好似自己也吃了块肉似的。 陆潮生哑然一笑,肚子却也咕咕叫了起来。 忙了半天,脚一直没停过,他也饿了。 “不过你小子可吃不到肉,叔叔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肉也吃,人也吃!” 陆潮生心里调侃,加快了脚步,三两下来到家门口,重重敲门。 “谁呀?”林秀莲清亮的嗓音从门内传来。 陆潮生高声道:“我,你老公!” 门内顿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咔嗒一声,门闩抬起,院门从内侧打开。 “潮生,回来了!” 林秀莲拿着锅铲,满脸惊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陆潮生大步迈进小院,耸了耸鼻子,笑道:“煮啥好吃的呢?来,让老公品鉴下手艺到不到位!” 小院内空气里荡漾着浓浓的肉香,石头怀里搂着茵茵,鬼头鬼脑地坐在饭桌旁,口水沿着嘴角滑落,好悬没滴到他妹妹的身上。 陆潮生一进门,就看到这小馋鬼的模样,顿时哑然失笑。 他放下肩膀上的麻袋,耸了耸鼻尖,嗯,香得很! “我猜猜,是五花肉?红烧肉?” 林秀莲关了门,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潮生背后,闻言俏脸微红,低声道:“家里还剩些猪肉没吃掉,再放就要坏了,我寻思就按你教的,做了点红烧五花肉。” “中午你可得多吃点,放到晚上就不好吃了,石头也是。” 陆潮生连连点头,肚子里馋虫咕咕直叫,“啥时候能开饭?” 石头本来正盯着老爹带回来的麻袋看,正好奇这里头装着啥好玩意呢。 一听到开饭这俩字儿,立即抬起头,竖起耳朵偷听。 “快了,差不多再过个三五分钟就好了,你休息着,我去盯着免得煮过了。” 林秀莲帮陆潮生倒了杯温水解解渴,便又钻进了厨房里头。 一口将搪瓷杯里的温水喝尽,陆潮生舒爽地叹了口气,屁股也不碰板凳,正好有时间,转身把麻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整理好。 头灯和雨衣雨鞋,他找了个角落挂好,方便随时取用。 布料直接放到餐桌上,外面裹着一层包装,倒不用担心脏了。 之后便是石头的零食、玩具和学前教科书,陆潮生将其统一取出,摆到一边。 先把剩下的杂物从麻袋里取出来,整理妥当。 他方才转过身,对石头露出父爱的笑。 “石头,爹我以前对不起你,让你和你娘受苦了,爹说过,以后会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爹没在说大话。” “仔细瞧好了,今天爹可是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 陆潮生先取出了一大包零食,当着石头的面将其打开,一样样逐个取出。 有便宜的好物,猪油糖。 虽包装简陋却甜而不腻,含猪油香气,口感独特,颇具风味。 也有小学生间堪称顶奢的精致零食。 如大白兔奶糖、三四元一袋的麦丽素、唐僧肉……陆潮生甚至顺手买了三瓶北冰洋汽水,两毛一瓶,打算今天和秀莲一同好好享受一番。 他将这些零食整齐排布在石头面前。 石头瞪大小眼睛,眼神中充满迷茫,这是啥?这又是啥? 眼前这些零食,他别说见了,他是连听都没听过,唯独大白兔奶糖好像有点印象。 好像村长家之前来了位贵宾,顺手给村长家孙子塞了颗奶糖。 就叫啥大白兔奶糖? 村长家大孙子吃过奶糖以后,整天都嚷嚷着,让他爹给他再买几个奶糖吃。 结果被他爹好一顿训,皮带抽屁股,疼得嗷嗷叫。 之后就再没要求过大白兔奶糖了。 石头咽了口唾沫,这奶糖和村长家孙子的奶糖,是一回事吗? 他看着整整一罐奶糖,少说有几十粒糖,有点不敢置信,然后就把这些小心思抛到脑后了。 因为陆潮生伸手从罐里掏出了一粒糖,递到了他面前。 石头神色充满渴望,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拿,双手始终牢牢抱着茵茵,不敢有其他动作,怕妹妹出现任何意外。 见状,陆潮生笑了,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心疼。 “你这孩子太懂事了。” 他将大白兔奶糖的外衣褪去,剩下一层薄膜包裹着白白的奶糖,塞进石头的嘴里。 石头顿时瞪大了眼,呜呜呜的哼哼个不停,“好…好好吃!” 只感觉自己仿佛吃到了天上仙丹,一时间连家里的五花肉都没那么香了,满脑子都是舌尖绽放的浓浓奶甜香味。 看石头好吃得连口水都舍不得咽下去,混着融化的糖汁在嘴里含着半天。 陆潮生笑着搓了搓石头的脑袋,“好吃吧?五块五一斤的糖,当然好吃了!但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都不好。” “以后,爹我不会缺你零食,但咱们得约法三章,控制饮食,不能暴饮暴食,坏了身体。” “大白兔奶糖,每天只能吃三粒,其他零食也是如此。” “一天只准吃一样零食,吃了一样就不能吃其他的了,不然吃成个大胖子连路都走不动,长大了还要你娘和你妹妹来照顾你,不是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石头不明白为啥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会坏身体。 只知道爹说的就是对的,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陆潮生笑了笑,对石头很是放心,不再多提此事,转头把买来的玩具拆开。 一只铁皮青蛙、一管万花筒,还有一辆四驱车。 石头看得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这三个玩意儿是啥东西。 陆潮生亲自上手演示,把铁皮青蛙放到地上拧动发条,铁皮青蛙一蹦一蹦地跳了起来。 “哦~”石头有些惊讶,但没有多欣喜。 陆潮生挠了挠头,把万花筒怼到了石头左眼上。 石头眼前半个世界顿时变成迷幻的色彩花纹,随着万花筒调整转动,无数迷幻花纹也跟着一同变幻。 “唔?!” 石头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 但还是牢牢抱着妹妹,没有半点松懈。 陆潮生哈哈笑道:“有意思吧?” 石头只顾着赶紧闭上眼睛,连连摇头,好像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更多是被吓到了。 陆朝生又挠了挠头,看来咱家石头和其他小孩有点不太一样啊。 铁皮青蛙不感兴趣,万花筒也不怎么感冒。 没事,还有最后的大杀器! 第64章 这宝贝是从哪弄来的? “看来石头你不喜欢这两样玩具,没关系,爹手里这辆四驱车你肯定喜欢!” 他郑重其事地捧起四驱车。 先在石头面前展示了一圈,万代牌子货,外国进口的高端玩意儿,整个供销社就只有这一辆,放了好多年没卖出去。 售价三十五元整!还是实在卖不动的折后价。 可谓是县城玩具里,顶流中的顶流,比那些悠悠球、竹蜻蜓之流,高到不知道哪去了。 别说普通人家,就连干部家庭的孩子都买不起。 得是干中干,还足够溺爱孩子,才有可能买下这么一辆车。 “瞧好了!” 陆潮生从车底塞进电池,自信满满地打开了开关。 启动开关的一瞬。 陆朝生手里的万代四驱车顿时引擎震动,车轮飞速旋转,嗡嗡震个不停! 石头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过来。 爹手里的又是啥玩意? 看起来好像是一辆车,但咋长得这么奇怪,花里胡哨的,还挺好看。 “瞧好了,石头,让你看看外国进口的好玩具究竟长啥样,全村就咱们能玩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陆朝生笑着将万代四驱车放到地上。 四驱车嗡的一下跑了起来,跑得极快,像是只被吓到的兔子,呼一下就窜了出去。 石头看着跑出去的四驱车,瞪大了眼睛。 小孩总是容易被花里胡哨的玩意吸引目光,哪怕石头穷孩子早当家,懂事得让人心疼,还是难免被吸引。 只见四驱车飞速狂奔! 掀起尘土,跨越小石块,朝着院墙的方向急速前进! “等会儿……”陆潮生发现不妥。 这玩意儿没配遥控器啊? 它懂得自己转向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父子二人目光注视下,万代四驱车以悲壮的气势一头撞到了墙上! 啪的一声。 塑料前杠当场崩断,飞了起来。 不愧是外国进口高档货。万代四驱车即便如此,依然在狂奔着。稍微调转了个方向,便加速撞到了另外一面墙上! 又是啪的一声。 这下是半个车前盖都崩飞了出去。 嘶——! 陆潮生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上前制止。 这可是全县城唯一的一辆“外国进口豪车”,售价整整三十五块大洋呢。 要是就这样撞坏了,他得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陆潮生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冲到院墙下,捡起还打算极速奔驰,继续和墙壁软碰硬的万代四驱车。 发现这玩意连内部的马达和转轴,都暴露了出来。 才刚开始玩没几下,就变成了破损不堪的战场前线成色。 陆潮生嘴角抽了抽,好家伙,三十五块就这? 难怪没人买。 自己这是当了冤种啊! “爹……”石头看着自家老爹无语的模样,感觉这奇怪的小车肯定很贵,有点心疼钱,更有点坐立难安。 他总感觉自己想说些啥,也该说些啥。 但一张嘴却啥也说不出来。 不明白该怎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陆潮生扭头看着自家儿子,看着石头小脸上的犹豫不决,欲言又止,顿时明白自己搞砸了。 石头喜欢零食,但不喜欢玩具。 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惨痛经历和长期物资窘迫,带来的心理阴影…… 陆潮声叹了口气,走到饭桌旁,将玩具放到桌上。 石头犹豫道:“爹,以后咱要不还是别买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了?太费钱了。” 陆潮生在石头面前蹲下,坦然道:“你和你娘以前吃了太多苦,我想着买点玩具逗你开心,没想到你会不喜欢,是爹我疏忽了。” “这样,以后你要是有啥想要的东西,尽管跟爹说。” “只要爹买得起都给你买,你千万别憋在心里,想要啥就说,明白了吗?” 石头重重点头,感觉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忽然红了眼眶,不知怎么的就想哭。 陆潮生用力搓了搓石头的小脑袋,接着便打开了最后一份礼物。 三本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学前教科书,《看图讲故事》,一套十一册,售价五十元,对外通常是打包出售,不会拆分卖。 但也不知道谁走了内部渠道,把供销社里最后一套看图讲故事拆开来买了,就剩下一二三册。 陆潮生看着连贯,质量又确实不错,就花十五元买了下来。 “石头,看看这个。” 他捧着三本厚厚的色彩教科书,递到石头面前。 “爹专门给你买的学前读物,县城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在读,说是读完了,以后上学呀,能够快人一步,有一个好成绩。” “以前咱家没什么钱,出生就落后于他人,但现在情况变了,咱家有钱了,爹不希望你在物质上比不过其他孩子。”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看?” 石头看着色彩教科书,眼神有些发愣,想了想,认真道:“爹,石头要是认真读书看书,以后是不是就能当大学生?” 陆潮生一愣,“为啥这么问?” 石头抿嘴道:“我去玩泥巴的时候,村里大人都说,只要能考上大学,就什么都不缺了。” “年年都能有新衣服,天天都能吃好东西,病了能有钱治,出门在外都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子。” “只要石头成了大学生,就能好好保护娘,保护妹妹了。” 陆潮生沉默,眼角有点发红。 他压住心头的酸痛,认真答道:“石头你认真读书,其他都不用考虑,爹绝对能让你上大学!” 不管有谁想来抢大学名额。 不管有谁想冒名顶替。 到你爹这里都不管用,爹都帮你挡出去,只要你自己争气就行! 陆潮生暗暗下定决心,只要石头愿意走这条路,他就无条件地支持到底。 哪怕路上有再多的荆棘,他都会为石头披荆斩棘,打开一条或许有些崎岖,但绝对能通行的道路! 石头眼神火热地看着教科书,“那爹你能帮忙抱抱妹妹吗?” “石头想读书了!” 陆潮生二话不说,把教科书放到桌上,然后把女儿抱了起来,石头便主动用小手捧起一本厚重的书籍,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看得格外专注,整个人一下就沉了进去。 等到林秀莲端着红烧五花肉,从厨房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自家丈夫抱着女儿。 本该抱着女儿的儿子,则在专注地读书。 林秀莲顿住脚步,眼神错愕。 这年头书本价值高昂,石头手里捧着的书,不仅厚实,竟然还有色彩,一看便非常昂贵,一般家庭根本就看不起。 这宝贝是从哪弄来的? 她立即想起陆潮生回来时扛着的厚重麻袋。 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只见陆潮生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摆口形。 林秀莲虽然看不懂口型,但却能读懂陆长生的意思。 “儿子读书呢,小声些!” 第65章 她怎么来了? 林秀莲踮起脚尖,轻手轻脚走到饭桌旁,将手里捧着的一碟红烧五花肉轻轻放到桌上,便凑到丈夫身边。 陆潮生伸手搂住林秀莲的细腰,贴着耳朵,发鬓斯磨,轻声细语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嗅着秀发间皂角的清香,陆潮生看到秀莲白皙的脖颈微微透出红润,耳垂都有点发烫,不禁嘴角一翘。 明明孩子都有了两个,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秀莲的反应还是如此可爱。 他想起口袋里装着的三盒如意套,心头顿时有些躁动,正打算说些夫妻间的悄悄话,院门却被突然敲响了。 砰砰砰—— 敲门之人用的力道不大,但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石头神色一惊,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来人,下意识抬头望向自家院门。 陆潮生亦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院外,眉头微皱。 “我去开门?”林秀莲低声道。 在新世纪,互相串门吃饭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物资已极大丰富,家里余粮充足,想吃饱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添一双筷子罢了,小事一件,自然无伤大雅。 但在八十年代末,物资匮乏,底层老百姓吃不饱饭是常态。 自己都吃不饱,要是还有人敢在吃饭时上门蹭饭……这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弄不好两家人就此结仇,几十年不相往来,都是很正常的。 “不了,我开门吧。” 陆潮生眯了眯眼,主动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把茵茵交给了林秀莲抱着。 他这家里的顶梁柱正好在家,没理由把麻烦推到秀莲身上。 “爹?”石头感到有点不安。 陆潮生伸手,大手盖住石头的小脑袋,温柔地摸了摸,“放心吧,有爹在呢,不会有事。” 说完,陆潮生不再多想,大步迈向院后门。木门闩是粗实的木杆,他伸手握住,稍一用力便往上抬起,“吱呀”一声推开了院门。 开门前,他心里还琢磨着门外大概率是罗勇。 毕竟昨天约好要聊合作捞大黄鱼的事。 也可能是村长,说不定是来问之前托他买布料的进展。 甚至还有极小的可能是王海找上门来闹事。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站在门外的,竟是个圆滚滚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隔壁的胖婶! “胖婶?您怎么来了?” 陆潮生愣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他和胖婶家平时也就点头之交,没什么深交情,这时候上门,倒是少见。 胖婶站在门槛外,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神色有些窘迫。 她慢慢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布团,指尖捏着布角,一层层小心翼翼地解开,里面裹着几枚磨得发亮的硬币,零零散散躺在布中央。 陆潮生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 硬币里最大的面额是五角,剩下的都是一角、五分的,连一张一元的纸币都没有,加起来看模样也凑不齐两块钱。 “胖婶,您这是……” 他更疑惑了,眼神落在那几枚硬币上,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胖婶的手指在硬币间轻轻挑来挑去,指甲盖里还沾着点面灰,显然是从灶台边匆匆过来的。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神色越发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咬了咬下唇,从布团里捏出两枚一角的硬币。 硬币边缘都磨圆了,还带着点体温。 她伸手递到陆潮生面前,声音压得有点低:“潮生啊,是这么回事……婶婶想跟你家买点肉,就一小块,尝尝味道就行,不知道你这儿方便不?” 闻言,陆潮生眉头微微一挑。 他昨天确实托人从镇上买了块五花肉,打算给秀莲和孩子们炖肉吃,这事倒是没瞒着邻居,可他没想到胖婶会特意上门来买,还只拿了两毛钱。 悄悄摸到门后偷听的林秀莲更是颇为诧异。 两人都在猜胖婶难得过来,会不会是有啥重要的事儿,没想到她过来居然是来买肉! 林秀莲想起胖婶的儿子,平时在村里也是受欺负的一个。 虽然比石头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时间,林秀莲对胖婶如今的窘境感同身受,心头发酸,起了恻隐之心。 她想站出来开口说些啥。 但现在是陆潮生出面讲话,要是她站出来瞎说话,岂不是乱了主次,叫人笑话? 林秀莲便憋住情绪,静静站在门后不语。 陆潮生想了想,伸手接过胖婶递来的两角钱硬币,点头道:“可以啊,你等等。” 说完便关上了门。 他望向身边的林秀莲,看着妻子复杂的神色,低声笑道:“来找咱们买肉,给了两角钱。” “具体咱们给多少肉,你来把持吧。” 林秀莲张了张嘴,没有拒绝,憋着劲进了厨房,拿出一块破碗,到饭桌旁夹了好几块肉放进碗里。 单纯肉本身的价值,便超过了两角钱。 更别提价格高昂的调味料。 真算上,差不多这几块肉能值三四角钱。 她将碗端给了陆潮生,怯声道:“潮生,我稍微多夹了点肉,胖婶家也不容易,她老公染上了赌瘾,平时日子过得……” 陆潮生抬手制止,随后便搂住林秀莲,轻轻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啄了啄。 “秀莲,我明白你的意思。” “放心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反对。” “几毛几分罢了,对咱们来说是小事,白送出去也无所谓,但你要想明白,有时候帮别人,是在害自己。” “秀莲,你是个善良的人,我希望你的善良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所以,这次就算了,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先想想石头,想想茵茵……做好人可以,但要有限度,先照顾好咱们自己,再照顾别人,好吗?” 林秀莲重重点头。 陆潮生不再多说,端着肉,开了门,将肉递给胖婶。 胖婶看着肉量,很是惊讶,一阵千恩万谢,接过破碗,直奔自己家去了。 没多久。 陆潮生刚把门关上,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欢呼。 闻言,林秀莲浅浅地笑了笑,随后便抿起了嘴,眼神有些恍惚。 如果自己以前受苦时,也能有人像这样伸出援手…… 林秀莲还没来得及多想。 陆潮生粗糙的大手,便已经搂上了她的细腰。 林秀莲身子一颤,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溢的幸福。 是啊。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汪汪!” 就在夫妻俩温存之际,狗叫声打破了平静。 陆潮生扭头看去,卧室的门被一颗狗头推开,嘴巴细长的黑犬茫然的看着小院里的众人,眼神里满是恐惧。 “好运醒了!”石头惊呼。 陆潮生笑道:“这蠢狗子倒是能睡,这会儿才醒过来。” 他搂着林秀莲细腰的手轻轻捏了捏,惹出一声轻呼。 随后便假装无事人似的,三步并作两步,朝好运走去。 好运有些恐惧,正打算往后头缩进去,狗鼻子耸了耸,却好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愣在原地。 就这一愣。 陆潮生便已然来到了门口,伸手将门拉开,蹲下怒搓狗头! 好运刚开始还反抗。 很快就被陆潮生娴熟的手法搓得哼哼个不停,翻起了肚皮。 石头看到这一幕,有些害怕又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秀莲跟着赶忙走到石头身边,将儿子护住,生怕黑狗发疯,给儿子来上一口,那就完蛋了! 第66章 保命的底牌 事实证明,林秀莲多虑了。 陆潮生手法娴熟,技艺精湛,三两下,就让好运吐了舌头,翻了肚皮。 不一会儿。 刚刚还紧张兮兮,狗眼里带着恐惧的好运,满脸只剩享受。 等到陆潮生停手,好运翻身站了起来,尾巴摇个不停,主动用舌头去舔陆潮生的脚和手。 显然是认了主人。 “好狗!” 陆潮生欣然点头,像好运这样又俊又亲人的狗,可不多见。 称一句好狗,丝毫不为过。 林秀莲见着好运这副模样,稍微放松了些,跟着上手摸了摸狗头。 好运紧张地甩了甩脑袋,想把林秀莲的手甩掉,但反抗的也不是很激烈。 甩了几下,没能甩掉。 好运便也就不再反抗,接受了林秀莲。 之后石头上手搓狗头。 好运干脆反抗都不反抗一下,任由石头顺毛薅,自个儿则是眯起了眼睛,舒服得哼哼起来。 见状,陆潮生心里绷着的弦慢慢松了。 他本做好了准备,如果好运有咬人的倾向,不管咬谁,不管有没有咬到人,都立即一拳把这狗打死。 免得以后自己出门,石头被这狗咬了,那可就完蛋操了! 这年头物资匮乏,村里不仅缺药,医疗设备也很简陋。 被狗咬了,至少都得去鬼门关前走一走。 因为伤口感染死掉,或者因为狂犬病死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陆潮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风险,还好事情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最终,好运还是顺利融入了家庭。 几人轮流摸狗。 好运的狗毛又细又密又顺,摸起来像是上等的丝绸,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温热,舒适极了。 倒叫几人摸爽了。 直到石头的肚子咕咕叫,陆潮生的肚子跟着叫了起来,几人相视一笑。 “该吃饭了!” “再不吃饭,肉都要放凉了!” 陆潮生一把抱起石头,大步走向饭桌旁,把石头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好运跟在他身后,不停摇着尾巴,闻到红烧五花肉的香味,口水流个不停,一看便知道馋极了。 陆潮生一屁股坐到主位上,林秀莲嘴角含笑,先给他舀了饭,随后是石头,接着是自己。 最后,林秀莲瞥了眼流哈喇子的好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到陆潮生点头示意后,她便先把茵茵抱回卧室,然后取了些米饭,又从厨房垃圾桶里,翻出了点人不能吃的剩菜,搅和搅和。 啪叽,倒在好运面前。 好运抬头看了看陆潮生,狗鼻子耸动,闻着红烧五花肉的香味,低头看眼前糊成一坨的玩意,两只狗眼发直。 好似在说,“主人,我就吃这个?真的吗?真的就吃这个?” 陆潮生忍俊不禁,从碗里夹起一小块红烧五花肉,丢到了好运面前:“吃吧,看在你刚从海里被我捞上来,身子还虚的份上。” 林秀莲一脸心疼,此刻却也没有说啥。 她向来如此。 既然陆潮生已经做出了决断,她就不会多嘴半个字。 除非涉及到了石头和茵茵,她才会有自己的主见,且底线明确,从不曾有半点动摇。 “秀莲,别傻愣着了,洗个手来吃饭吧。”陆潮生笑道。 林秀莲连连点头,转身用葫芦瓢从水缸里打了点凉水,洗了手,随后便赶忙走到饭桌旁坐下。 等到陆潮生伸手夹起第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她方才拿起碗筷吃饭。 感受到这种种细节,陆潮生心中一叹,不希望秀莲如此,但也明白这是秀莲习惯的生活方式。 指望秀莲一下子改成现代夫妻的相处方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靠岁月来磨砺,靠水滴石穿来改变。 红烧五花肉进了嘴,浓郁肉香在舌尖绽放,混杂着调料的滋味。 陆潮生吃得口水直冒,一口肉接上一口饭,再接上一口肉,吃得停不下来。 心里那点惋惜,随着美食消散在午间的微风里。 一顿美好的午餐用完。 石头吃得小肚子鼓鼓囊囊,林秀莲吃得满嘴油光,红唇水润,满脸餍足之色。 陆潮生同样满意极了,大夸林秀莲厨艺天赋之高,自己没教过几次,她却能实现得极好,做得好吃得不得了,比县城里的大厨也不差! 林秀莲听得俏脸通红,最受不了被陆潮生如此赞美,整个人坐立难安,索性转身进了卧室去喂茵茵了。 看着林秀莲窈窕挺翘的背影,陆潮生摸了摸口袋里的如意套,有点想跟着一同进卧室。 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想试试看如今国家工业的水平! 但最终他还是压住了自己心头的躁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晚上吧,就今天晚上,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陆潮生起身伸了个懒腰,搬了把小板凳坐到屋檐下,阖上双目,看似在休息,实则在研究青莲宝典里的各种法术。 “青莲宝典里,有高大上的神通,也有许多实用小法术。例如真言术,可以让人在一定时间内只能说真话,不能说假话,且克制不住说话的欲望。” “对我而言,现如今里头目前最实用的几样,差不多就三种。” “驭水之术、内息之术、真言之术。前两者用来赶海捕鱼有奇效,后者对付村里烂人有奇效。” “都是只要我练成,立马就能用上,且有关键作用的法术。” 三选一。 陆潮生有点纠结。 但也没纠结多久,很快就选择了内息之术。 只因为接下来的重点是捕捉大黄鱼,其次才是去沙滩之类的地方赶海,顺手捞点钱。 捕捉大黄鱼,需要去比较深的海域。 万一出了点意外,狂风暴雨小船翻了,内息之术让他可以在水里呼吸,在关键时刻能救命! 与之相比,驭水之术和真言术同样是好东西。 水上行走和让人说心里话的效果,他都很需要,但还没那么需要。 这两者带来的是进步,能让他更好地赚钱,更好地处理麻烦。 而内息之术带来的…… 是一张保命的底牌,能让他在可能出现的危机下保住命! 孰轻孰重,陆潮生心里自然拎得清楚。 只要命还在,凭他的能力和先知先觉,赚到大钱是早晚的事儿,当然是保命优先! 确定了要修行怎样的法术,接下来无非就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修炼。 陆潮生行动力极强。 当场便进入了冥想状态,感受天地间的灵气运转,体内周天缓缓将万物之灵气吸收,纳为己有。 时间转眼即逝。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睁开眼,常常吐出一口浊气。 抬头望了眼天色。 时近黄昏,漫天火烧。 阵阵凉风拂面,远处隐约传来风穿过竹林树林,叶片哗哗的声响。 “差不多是时候了。” 陆潮生重新闭上眼,体悟着修炼的进度。 距离突破下一个小境界,得到综合加强,大概还需要两天。 内息之术的进度,则到了四分之一左右。 今天晚上和秀莲一同探讨完人类未来后,抽空多修炼修炼,应该能把进度赶到二分之一。 “三天之内,小境界突破和内息之术的练成,可以一起搞定。” 陆潮生嘴角含笑,再度睁开了眼,不由畅想内息之术的妙用。 出海偶遇狂风骤雨,小渔船当场被掀翻。 其他人一命呜呼,自己却能在海里自由呼吸,不仅轻松保命,还有余力帮助他人…… 大好天气,自己一人出海。 寻到一片看着就出货的大海,直接一猛子扎进海底,到其他人捞不到的宝地搜寻大货,一条极品大鱼就能卖几千元…… “有此等助力,能人所不能,何愁不能赚钱?” “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等以后我功法主境界提上去,还能修炼更多更强力的法术。” “届时可就不是赚钱那么简单了。” 陆潮生舔了舔嘴角,神通法术里有一道叫摄魂改念,能在一定时间内改变他人的念头。 可以让王海认自己为爹! 运用在其他地方,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生怕把持不住。 第67章 老婆,助我抵抗心魔! 一时间,陆潮生心潮澎湃,目光搜寻起秀莲,却看到了石头正坐在饭桌旁,吃力地捧着厚厚的教科书,极为专注的读着。 陆潮生神色一愣,好似被泼了盆冷水,心头熊熊燃烧的欲念随之消散。 他遍体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好似突然变了个人,满脑子都是这样那样的欲望。 换作正常情况下的自己,绝对不可能产生这般想法,更不可能被这般欲望支配。 前世身为亿万富翁。 陆潮生太明白有钱人的玩法可以多黑暗,多变态。 男女间那点事儿,属于基操中的基操。 他只是单纯喜欢和美女连接,用忽如其来的爱填补空虚,在同级别的有钱人里,算是毋庸置疑的白莲花。 纯洁到了别人出国玩都不带他! 陆潮生不觉得这有啥。 他还清晰记得,有次自己和朋友喝酒,对方故意酒后吐真言,漏了件大事儿。 许多有钱人联合起来,在国外搞了个村子。 村子四面用高压电墙包围。 里面什么人种都有,所有人都是俊男靓女的后代。 从出生到死亡,他们一辈子都待在村子里,从未有人成功逃离。 甚至因为他们所有的认知,都由有钱人量身定制,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觉得村子就是整个天地,外界根本就不存在。 连逃离的概念都不理解。 陆潮生当时便觉得骇人听闻,事后收到一份来路不明的清单,上面写满了可以在村子里做的事。 只要他愿意从每年利润里,取出一小部分,投资给他卑微的仆从们,他就能尽情享受村子里的一切。 哪怕癖好比较小众,总是容易破坏掉公有资产,也没事。 每个人都明码标价。 赔点钱,都好说。 名单末尾甚至用一行大字标明了,“可以试用,保证不是骗局,期待您的光顾”。 当场就给陆潮生气笑了。 从那之后,他便深深明白,人性一旦开始堕落,没有外力制止,便会永无止境,迅速坠落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正因如此,我一直恪守底线,不玩花的。” “不是因为我是道德君子,纯粹是我不想变成被扭曲欲望支配的野兽。” 这始终是陆潮生的绝对底线。 前世,他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自己对人性底线的坚守。 而今生,他竟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些扭曲的欲望? 虽然很快就在石头刺激下清醒过来,但这也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陆潮生眉头紧皱,“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他相信自己对底线的坚守。 那么不是自己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答案显而易见。 “青莲宝典!” “都说心绪杂乱者,修炼时容易触发心魔,反之念头通达,则事半功倍,突破易如反掌。” “我本以为所谓心魔是需要自己先有问题,然后才会触发的玩意儿,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心魔…… 本质上难道是人之天性? 正如他对美食的追求,对美人的喜好,对权力和财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陆潮生从不否认自己内心存在这些欲望,只是始终以理性驾驭。从不会被这些欲望所控制。 以前,他这点做得很好。 现在,随着修炼境界提升,思维速度、记忆力和逻辑能力,都拔高到超凡的高度。 他反而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 甚至因此诱发了心魔! 要不是石头,事情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简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潮生起身,走到石头身旁,轻轻揉了揉石头的小脑袋。 石头疑惑地抬头看了眼老爹,便低头继续读书,神情格外专注。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可真是救了你爹我一命。”陆潮生心里叹道。 随后和林秀莲打了个招呼,转身出了小院。 沿着村道,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边走边思考心魔的本质,自己该如何克制心魔,想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修炼带来的综合提升,并非完全没有副作用,身体素质全面提升的同时,欲望也被放大,我却还在凭以前的经验去压制。” “自然压不住放大的欲望,也就有了心魔。” “想要控制心魔,目前来讲,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克己自律的同时,保持合理的释放!” 陆潮生呼了口气,不再迷茫,转身回家,从兜里掏出如意套。 唉,为了抵抗心魔,只能辛苦你了,秀莲! * 陆家小院内。 石头听着屋里的动静,抬头瞥了眼,平静地低头继续读书。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动静可能得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考虑到刚刚吃饱饭,老爹还吃了很多肉,这时间可能得延长些,但应该也不至于影响到吃晚饭。 石头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如今老爹比以前是收敛很多了。 他不觉得这有啥大不了,反倒更专注地沉浸在图书里。 时光流淌…… 半个多小时过去。 石头看完最后一页,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眼卧室,怎么动静还越来越大了? 说起来,老爹最近确实越来越壮了。 娘私下和他说过悄悄话,说老爹的胳膊比以前粗了好几圈,由于整体身材匀称,不仔细量还看不出来,结果弄错了尺寸,差点耽搁了老爹出门办事。 娘很羞愧来着。 石头努力抬手,双手用力捧起沉重的书籍放到桌上,看着剩下两本厚厚的教科书,陷入了沉思。 他看不懂上面的字。 不明白哪本是第二册,哪本是第三册。 石头索性闭上眼睛,用手指向其中一本书,又跳向另一本书。 “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就是你了!” 石头睁开眼,两只小手努力把教科书拖到自己怀里抱住,在双腿上平铺打开,左手撑着下巴,转眼就沉浸到书籍的世界中去。 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个多小时过去…… 石头又看完了一本教科书,抬头望向卧室。 怎么还没结束? 石头有些错愕,满脸迷茫,不知道啥情况。 这时,院门被用力敲响。 砰砰砰—— “潮生、潮生在吗?” 石头听着这声音,感觉有点耳熟,好像是隔壁胖婶的声音。 他看了看院门,又扭头看向卧室。 动静还在持续。 爹娘好像就没听到敲门声。 “潮生?潮生?秀莲在吗?”敲门声越来越重,门外的人不断喊话。 石头犹豫了下,两只小手捧起书籍,放到饭桌上,担心别人来找有急事,想自己跑去开门。 但又想起娘以前叮嘱过的,大人不在旁边,小孩不能自己开门。 否则门外可能站着大灰狼,一口就把小孩吃掉了。 小孩只能蜷缩在大灰狼的肚子里,被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和爹娘见面。 以前石头觉得这无所谓,反倒认为这是好事。 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能吃饱饭呢!说不定能少被凶几句呢。 总比待在这个家里要好。 现在,石头的想法不一样了,他不想被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想和娘和妹妹分离,也不想和爹分开。 所以石头犹豫了下,一路小跑到卧室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爹,有人来找!” 卧室里的动静顿时停了。 没多久,陆潮生提着裤腰带打开门,有点喘气。 “谁闲得没事干这个时候来找麻烦?他妈的闲出屁来了吗?!”陆潮生满脸不耐烦。 低头看到石头,他立即收敛了怒气,温声道:“是谁来了呀?石头。” “我听声音好像是胖婶。”石头小声道。 胖婶? 陆潮生一愣,胖婶这时候来干嘛。 难道是来还碗的?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让人上火了。 吸了吸气,强行按住小腹的燥热,陆潮生绕开石头,边收拾衣服,边来到院门后,抬起门闩,开了院门。 门外果然是胖婶。 陆潮生按着不耐烦,“有啥事啊?” 胖婶看到陆潮生脖颈上的牙印,愣了愣,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尴尬中带着些许兴奋和好奇。 第68章 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胖婶咳嗽了声,目光有意无意的朝院子里飘,同时大声道:“潮生啊,就是和你知会一声,队上通知大伙儿,晚上出来看电影。” “说是有个电影放映队,差不多晚上饭点以后,会到咱们村里,票价是两角钱一张。” “不过村长已经替咱们掏了钱,咱们不用花一分钱,去就能免费看。” “队上说这次放映队规模可不小,连国际上最新的影片都有,村长是花了大钱请咱们看了,不看简直亏得没边儿了!” “这不,中午你家厚道,给婶婶多夹了两块肉,婶婶念着你们的好,过来知会你们一声……” 胖婶说着,探头探脑,就想瞅瞅院子里是啥情况。 结果发现院子里只有石头愣愣地在那站着,顿时大失所望。 电影放映队? 陆潮生愣了愣神,被潮水般涌来的回忆淹没。 是啊,这会儿是八十年代末,是有电影放映队这回事儿。 这年头村子里连黑白电视都很少见,更别说彩电,那是只有大城市的富贵家庭才有资格享受的。 村里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打牌,喝酒,完了回家继续打扑克,或者到别人家卧室打扑克,也就没别的事干了。 这种情况下,露天电影作为新兴娱乐形式,可谓是降维打击! 各式各样的放映队搞得红红火火,带着露天放映的设备,漫山遍野地乱窜,一路放电影。 成了陆潮生回忆里格外鲜明的一块。 他还记得公家放映队播的片子很正经,通常不收费,或者只是象征性收费。 更多起到宣传的作用。 偶尔有私人队伍到村子里,路子就要野得多,也更有看头。 他们收取较高的票价,提供许多公家放映队不可能播的内容。 像什么国际一流的武打片、场景单调的动作片,或者融合了两者打擦边球的、惊悚恐怖的鬼片…… 只要叫好又叫座,他们压根就不在乎啥公序良俗。 主打的便是一个野蛮生长! 这次来的,收这么高票钱,应该是私人承包的队伍,估计是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吧。 是前段时间闹得太厉害,打算给大家一点甜头,收买人心? 那自己要不要去? 陆潮生没多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还得早去,把好位置给他占了! “谢谢胖婶啊,我知道了。” 陆潮生快速客套完,关了门,扯开裤腰带。 既然要早点去,那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好在自己经验丰富,快有快的玩法,慢有慢的妙处。 问题不大! * 傍晚,日落黄昏。 直到石头把三本教科书都看了一遍,陆潮生方才从卧室里匆匆走出。 一手提着松松垮垮的裤腰带,一手推开了厨房的门,站在灶台前伸了个懒腰。 脖子上的牙印、背上的抓痕隐隐作痛,他深深吸气,浑身舒畅之余,感觉脚底有点发虚,好像自己走在云端一般。 嘶——! “要不怎么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要不怎么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古人诚不欺我!” 刚刚买的园参,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陆潮生从角落里找到园参,清洗干净,直接丢进大锅里烹煮,然后才慢悠悠地从水缸里捞了鲍鱼出来。 用刷子清理干净鲍鱼肉表面的黑膜、外壳上的污渍,跟着丢进大锅里烹煮。 打算来上一锅营养丰富的人参鲍鱼汤,好好补一下身子。 不然就今天下午这强度,修仙者也顶不住啊! 陆潮生摇摇头,“说到底还是我境界太低,修为太弱,给修仙同道们丢人了。” “否则怎么会几个小时就脚底发虚?” 这下,他又多了个努力修炼的理由。 陆潮生心情格外愉悦,哼着小曲做鲍鱼汤,整个人神清气爽,简直不要太爽。 不一会儿。 林秀莲衣衫凌乱,一瘸一拐地推开厨房门。 见陆潮生在里头,林秀莲娇躯柔似水,无力地倚住门框,俏面盈润,媚眼如丝,顾盼间流露出丝丝缕缕慵懒,一时没了动作,只顾愣愣看着丈夫。 “秀莲?”陆潮生扭头看来,本以为是石头来偷吃,没想到是老婆强撑着来做饭,连忙放下鲍鱼,上前扶住林秀莲。 他粗糙大手习惯地按在最顺手的位置,顿时惹得林秀莲一声娇柔痛呼。 “嗯~潮生,疼……” 陆潮生身子一僵,以前世今生两世合百年之意志,压住了小腹猛然窜起的邪火。 现在是饭点,得给石头、茵茵做饭。 待会儿还要早点去村子大礼堂前的空地,占个看电影的好位置,狠狠恶心恶心村长和王海。 事情多如麻。 可不能脑子一热,又开一把! 他倒还能再战,但可不能让石头和茵茵饿肚子,何况…… 陆潮生掀起林秀莲上衣下摆,只见纤如柳,柔似蛇的雪白细腰上,有两个大大的红手印。 “唔,潮生……” 林秀莲玉手无力地抵住陆潮生扯起上衣的大手,慌乱道:“先做饭,石头和茵茵还在等着呢。” “弄了一下午,我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你咋还有劲儿,也,也太吓人了,我得先休息一下……” “你要还想弄,我、我们晚点等石头睡着了再弄可以吗,现在真不行,疼……” 陆潮生闻言,老脸一红。 不止秀莲沉浸其中,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他身上到处是咬痕、抓痕,林秀莲身上也是半斤八两。 再开一把,会是田先耕坏还是牛先累死,真不好说! 他连忙把林秀莲上衣下摆塞好,边小心扶林秀莲坐下,边解释自己现在没弄的想法。 一切以孩子为重。 随后,陆潮生倒了杯温水给林秀莲,便继续忙碌做饭煮菜。 林秀莲坐在小板凳上,大腿不住地摩擦,实在难受得紧,可看着陆潮生专注干活的模样,又好似一下就不难受了,心头甜滋滋的。 她端起陶碗,抿了口温水,先漱了漱口方才咽下,回想起这些天的事儿,一时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做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美梦。 一个不再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不再绝望,对未来充满期待,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美梦。 “就是潮生现在太能折腾了,每次都弄得我腿肚子直哆嗦,腰都直不起来。” 林秀莲轻咬下唇,美目中流露出丝丝忧愁。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遭不住潮生弄,这可咋整?总不能不让潮生弄到痛快吧? 身为妻子,要是连这点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也太没用了! 可潮生太猛了,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第69章 饱汉不知饿汉饥 林秀莲想起之前,自己做完家务,去婶婶嫂嫂们家里,说些女人们私底下才能说的闲话。 婶婶嫂嫂们都只嫌男人们没用,平时在外装得猛如虎,到了家里,总是三两下就萎了,纯是银枪蜡烛头。 她们不仅半点满足不了,还得装样子哄男人,明面不说啥,私底下个个怨气冲天。 哪怕穷得叮当响,饭都要吃不起了,还是每天研究便宜好使的壮阳法子。 不然在这没电视、没书报,甚至没多少电灯的村子里,连这可能是平日里唯一的乐趣都丢了,日子太难熬,苦得没边了! 长久下来。 林秀莲各种歪门邪道的壮阳法子记了不少,倒从未听说,从未想过男人太猛了该咋办。 一时间,林秀莲有些焦虑。 屁股坐在这小板凳上,像是坐在火上烤,好像都有点幻痛了。 不对。 这不是幻痛。 林秀莲挪了挪腚,还是又痛又麻又酸,顿时更焦虑了。 “不行,回头得找婶婶嫂嫂们取取经,学上几手,不能真叫潮生顾忌我的身体,弄不痛快!” 林秀莲红着脸,下定了决心。 身为妻子,她不能让在外拼搏了一天的丈夫回了家,连这点基本都无法满足! 阿嚏——! 陆潮生忽然打了个喷嚏,神色一愣,不知道是谁在念叨自己。 他也没多想,用锅铲将煮好的鲍鱼人参汤捞进大碗里,笑着大声道:“石头,准备开饭了!” 这顿饭,陆潮生吃得格外痛快。 吃完人参,整个人都有底儿了不少。 他陪在林秀莲身边,小声嘀咕天南地北的奇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秀莲,还记得下午我和你说的不?” “村长掏钱请了电影放映队,要来村里给大伙免费看电影,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走吧!你抱茵茵,我顾着石头,咱们去看电影!” 林秀莲有些担忧,“咱家现在和村长家不对付,去看这电影真的好吗?” 陆潮生朗声笑道:“他们不敢拿你老公怎么样,放心好了,只要你老公我在,不会有事儿!” 带上石头、茵茵,陆潮生与林秀莲一同洗了碗筷,便出门去奔大礼堂。 大礼堂是村里最大的建筑。 共三层,砖木结构,占地超五亩,以前村里开大会,做歌舞,搞宣传,都在这儿。 平时没人,一旦有事,乌泱泱一片人,能有几百号。 陆潮生还记得,前世提倡优生优育时,城里干部带人来发如意套,便是在这儿发。 拖拉机架着大喇叭,沿路大声嚷嚷。 “礼堂二楼发免费安全套~不要钱~快来拿,快来领~一人三个,过时不待~” 有人领了如意套,又是个单身汉,根本用不着,转手一卖,也能赚个一角钱,省着吃,这点钱也够饱餐一顿。 想到这,陆潮生心头一动,说起来,村里的套、套大多是定时定量发的。 上次来发,有些时候了,距离下一次,应该没多久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下两个盒子,实际还有一盒只剩半盒,所以是只剩下一盒半了。 本来有三盒如意套。 下午用得多,一下就用了一盒半。 再弄弄,剩下这点根本撑不了多久,看来明天还得再买点,之后来发如意套,也便宜找其他人收点。 不然是真不够用啊! 没办法。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太高,战斗力太强。 这种东西消耗得就是快呀。 “唉,都是钱。”陆潮生得意洋洋地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他心里蛐蛐着,与林秀莲边走边唠,很快到了大礼堂旁的高坡。 一眼望去,高大的礼堂坐落在一片木质祖屋和瓦房间,好似巨兽匍匐在幼崽中。 好些村民已然提前来了,正互相帮忙,从礼堂里抬出大排长椅,摆放在合适位置,方便接下来看电影。 椅子全由木头,以榫卯结构制成,一把长约八米,用扶手间隔开不同座位,能坐十来个人。 其最特殊的设计,便在于为了防止落灰,方便收纳、搬运,坐的部分可以折叠收起,打开时,一屁股坐上去,坐板自然放下,会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陆潮生心头升起千般怀念。 儿时,他除了玩泥巴、抓蛇当绳子甩、爬大树、打玻璃珠,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大礼堂去坐椅子。 站起来,坐下去,啪嗒一声响。 其实说不上有多好听。 但小时候就是听不腻,总觉得有意思。 “现在想想,我小时候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山里野猴子,那时候哪能想到,未来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潮生唏嘘不已,忽然抓住林秀莲的玉手,大拇指轻轻搓揉她的手背。 考虑到接下来要看电影,林秀莲特地用绑带将襁褓里的茵茵,固定在了怀里,此刻一只手扶着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倒是正好空出一只手来。 她疑惑地瞥了眼丈夫,不知道陆潮生为啥突然牵起了手,倒不抵触。 只是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男人后头,心头荡漾着幸福。 两人缓步走下高坡,终是到了礼堂。 许多认识二人的村民见他们到来,都有些惊讶,但也还是点头示意,态度不算热情,亦不冷淡。 陆潮生笑着点头回应,撸起袖子帮忙干活。 林秀莲则抱着茵茵,带着石头,自然融入躲在一旁柳树下,带着娃的婶婶嫂嫂群体。 没有多少交流,单凭借眼神,众人便齐心协力,把十几排椅子给搬了出来。 累了的自己站到一边,有力气的就多干点。 在这种时刻,村民们格外团结。 即便平时有恩怨的,也当做没有看见彼此,至少不会在这快乐的时刻闹别扭,惹所有人不高兴。 搬完最后一把椅子,陆潮生停下脚步,擦了擦头上的细汗。 正打算去寻老婆,便听见林秀莲那块儿,传来一阵哄笑声,还有些听得人面红耳赤的浪言浪语。 “秀莲,容光焕发呀,哎哟被滋润得可水灵了……” “瞅瞅这小屁股扭的,走起路来都扭个不停,腰软得跟杨柳似的,哪像以前那样硬邦邦?诶,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呀!” “潮生真有秀莲你说得这么厉害?你们平时都吃啥呀,分享给嫂嫂婶婶们听听呗!” 男人们竖起耳朵,听着这些骚话,神色各不相同。 没老婆的小年轻们,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有老婆的老同志们,默默关注起陆潮生和林秀莲结婚多年,咋还能保持这么夸张的战绩。 所谓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汉不知饱汉虚! 不外如是。 陆潮生听得老脸一红,又感觉有点自豪,挺直了腰杆子,唉,不知不觉也是有了偶像包袱! 没办法,咱就是强呗,就是猛呗!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陆潮生总觉得这些都是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 隔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羡慕自己有秀莲这样,漂亮能干还贤惠的老婆,嫉妒自己和这样好的老婆结婚几年,居然还如狼似虎,甚至压住了老婆,而不是被老婆压住! 忽然,陆潮生感到如芒在背。 好似后背被人用无形的刀刃狠狠地刮了一下。 他瞬间转过头去,目光牢牢锁定不远处从高坡上下来的人影,瞳孔微缩,神情微凝。 来者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走在前头的,正是身子有些佝偻,身材干瘦,却浑身是劲儿,浑身是肌肉的老村长。 走在后头的男青年高大壮硕,上身套着花衬衫,线条分明的胸肌格外突出,下身配一条看不出牌子的短裤,同样花花绿绿。 不知道的看到他这身打扮,还以为是来国内旅游的外宾呢! 确实很时尚潮流。 可在这表面光鲜的背后,是多少人家破人亡,是多少人被逼上绝路? 此人正是王海! 第70章 电影放映组来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 陆潮生眯起了眼睛,大好心情毁于一旦。 他有想过这次看电影,是村长为了笼络人心花钱,所以村长大概会亲自过来,凑凑热闹,享受一下吹捧。 却没想到,王海居然会跟着村长过来,这下倒有可能麻烦了! 毕竟村长老成持重,做事情很稳健,不到必需时,绝不会撕破脸皮。 王海就不一样了。 这狗东西年轻气盛,指不定脑子一热就得当场和自己打一架! 这下是真麻烦了。 陆潮生看着王海,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旋即快步走向柳树下。 先和林秀莲汇合,护住妻儿,以防万一。 之后再论其他。 似乎察觉到陆潮生的目光,王海顺着老爹观察的方向看去。 发现是陆潮生,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拿下的目标。 他顿时眉毛一挑,如饥肠辘辘的豺狼见到鲜肉,双眼流露出浓浓的贪婪。 “他竟然敢来。”王海双手插兜,低声喃喃。 老村长看着陆潮生快步走到柳树下,和林秀莲会合,面无表情道:“和你说了,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你拿对付一般人的头脑对付他,拿不准的。” 王海没有反驳,“确实是我看走了眼,我之前以为他就是个普通闲汉,够狠够不要脸,加上运气好,侥幸骗娶了林秀莲,没啥大能耐。” “前段时间,我加工厂原先那头牌接了个贵客,那人玩的时候瞒着我给她喂了药,当场她人就傻了。” “这两天也没见好转,整天像蛆一样到处爬,口水流个不停,话都说不清楚。” “她女儿带一帮亲戚来加工厂闹事,不给钱就报警,我赔了整整五百块,才给他们打发走。” “很多老客人听到动静,都不敢来了,生怕惹得一身腥,场子急需一个能拉来人的花魁。” “我琢磨半天,寻思林秀莲盘靓条顺镇得住场,也没人护着,就找了这小子的同学诓他,想靠他逼林秀莲听话,他也确实入了局。” “谁知道……” 王海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杀招赌债被当众偿清。 他便丢了理儿。 王大彪蹲在路边盯人,莫名其妙被石头砸断了腰,到现在都还在县城医院里躺着。 他便断了左膀右臂。 那个叫老黑的陆潮生的同学,跳出来想取代王大彪,他便给了机会。 结果这人老油条一个,骗钱的时候比谁都急,丧天良的主意一个接一个,真出事了跑得比谁都快。 一打起来,率先跑了,撑不住场面。 剩下一群烂仔鸟兽作散,连人家陆潮生衣角都没弄脏,就通通被打垮了! 他的种种手段,被陆潮生一一反制,竟无一种生效。 反倒是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底下兄弟们听闻这些破事,都说起了悄悄话。 王海撇了撇嘴:“谁知道这小子是真人不露相,爹你放心,对付这人我会三思而后行,不会一时冲动和他硬碰。” “实在不行,咱去其他地方,花大价钱雇一个花魁,犯不着和他两败俱伤。” 老村长闻言,浑浊的老眼闪过欣慰,颔首道:“你能有这份沉稳就好。” “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让情绪冲昏了头脑,不要为了面子盲目行事,咱们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一步一步往上爬!” “无论金钱还是面子,又或者你养的那些走狗,都不过是我们向上爬的阶梯,没啥不能舍弃的。” “脑瓜子要灵活,随时思危思变思退,首先保住自己,其次保住前途,剩下的都是过眼烟云,鸟毛不算!” 王海认真点头,父子俩没再多说,像没看见陆潮生似的,动作自然地混进了人群。 老村长和村里叔伯辈很熟,混得很开,很有面儿,所到之处,到处都有大叔老头儿打招呼。 年轻人则普遍对老村长不是很感冒。 与老村长相反,王海在叔伯面前谦逊做人,没啥排面,在年轻人里则是绝对的大哥大。 人刚来,身边就乌泱泱围上了十几个年轻人。 其中有被他控制的赌狗,也有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根据亲疏分别散布在内外,十几个年轻人分成好几个圈层。 陆潮生看得清楚,这些人表面看似都混在一起,实际等级分明。 大多数人不过是王海的走狗,只有捧臭脚的资格,甚至一般情况下,不配和王海说话。 唯独那两三个核心骨干,才有资格在王海身边说三道四。 王海也会认真倾听他们的话。 “但总体来说,他们可以归类为一伙人,内部有分层,有利益纠纷,有恩怨情仇,平时少不了斗来斗去,互相倾轧。” “可一旦遇到了外人,便会一致对外。” 除了这些人,村里绝大多数男青年,基本都认识王海,不过关系不深。 双方见到了,互相点头打个招呼,一笑而过,礼貌体面。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潮生估计,村子里知道加工厂存在的男青年很多,真去过的应该一半都不到。 说破大天,八十年代末也是个人情社会。 讲究花花轿子人人抬,别管私底下多龌龊,大家乡里乡亲,兄弟哥们,面上都得体面。 本村的男青年溜到加工厂去,哎哟喂,碰到自己老妈了! 碰到自己暗恋的白月光了! 那岂不是当场就得闹出人命? 哪怕不如此极端,碰到个平时相熟的亲戚,也是尴尬得紧,脚趾都能当场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是以,哪怕他们有需求,也都是去其他“加工厂”。 王海父子俩在村里的影响力,也就还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 但这也就这几年了。 陆潮生记得清楚,再过几年,巨龙腾飞! 王海父子俩关系够硬,脑子够灵光,又凭借肮脏手段,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便跟着一同腾飞! 那时…… 一整个村子大半经济收益,都绑在这父子俩身上。 他们可谓是真正一手遮天。 在村里,这俩人说话比条子来了都好使,一言九鼎,无人敢不从! 陆潮生眼神冰冷,看着被围在人群里的王海,心中杀念翻腾。 “这一回,你是等不到腾飞了。” “潮生?” 正当陆潮生目光越发晦暗不明之际,林秀莲紧张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陆潮生一愣,心中阴暗一扫而空,抓住妻子的小手,大拇指轻轻抚摸手背,扭头温柔笑道:“怎么了?” 林秀莲欲言又止。 只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远处传来滴滴的汽车鸣笛声。 低沉的引擎嘶吼随之传来,众人扭头看去,村口处,两盏车头大灯射出光柱,劈开黑暗。 一辆绿皮卡车缓缓驶进了村子里。 车子侧面还挂着大大的横幅。 “东风电影放映组” 第71章 你这活儿整的真够狠 “来了来了!放映组来了!” 眼瞅绿皮卡车到了,人群一阵骚动,眼神颇为热切。 老村长和王海主动迎了上去,等在路口处。 绿皮卡车缓缓驶过村道,来到礼堂旁的空地停下,车斗挡板砰的一声放下,陆续跳下来几个男女青年。 王海连忙凑过去打招呼,顺便帮忙指挥,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放映机、发电机、汽油桶、大荧幕…… 许多东西要搬运,场地布置起来很麻烦,一时忙得脚都停不下来。 老村长则是手里攥着包烟,等在车头附近。 没一会儿,驾驶室的门打开,跳下个穿绿军装的中年男子,陆潮生看着,感觉他大概是这个放映组的组长。 老村长上去就直接发烟,两人站在车头,唠了一阵子。 那组长便大手一挥,喊来个穿的确良衬衫、藏蓝牛仔裤,戴黑框眼镜的少女,认真叮嘱了几句。 陆潮生看着少女连连点头,马尾辫跟着甩动,浑身透着澎湃的青春感,充满了生命力的模样,似乎有点眼熟。 这倒不是他想和对方连接,所以自然而然地找了借口。 虽然少女脸蛋确实很漂亮,能有秀莲九成九的水平,绝对算得上美女。 但少女身材太过贫瘠,实在是一马平川,从上到下都是飞机场,别说和秀莲比,论起伏,估计连他这男人都比不过! 对这种类型的少女,陆潮生向来没有兴趣。 前世他连接过的美人们,也都是秀莲这般前凸后翘,车头车尾灯都大,丰盈,线条还完美得很,驾驶感拉满的类型。 从没有过这种少女。 他是真觉得自己之前在哪见过这丫头。 “脸蛋长得好看,身材却一马平川,还这么青春活力……等等,记起来了!” “林素芳?” 陆潮生神色错愕,没想到会在村里遇到林素芳。 前段时间,自己买肉时,暴露了财富。 肉铺老板误以为自己是达官贵人,便给自己开了vip通道,优先插队。 林素芳当时也在买肉,同样对自己产生了误会,认为自己是达官贵人,却丝毫不怂,二话不说就撞了上来,各种阴阳怪气挑事儿,给自己一顿怼。 后来误会解开。 林素芳认真道歉,态度诚恳,主动让陆潮生先切肉。 造成了误会的肉铺老板,也开口送了两人一些肉,以示歉意。 这乌龙便算过去了。 陆潮生对这女孩最后的印象,是青春靓丽,气质很好,显然很有家教,多半是个干部家庭出身。 且具备极强的正义感,有大多数人没有的勇气,遇到谁行使特权都敢怼一怼,简直像是山里钻出来的平头哥! 浑身上下都透着雀跃的生命力。 没有班味,没有被磨平了棱角的成熟,青春澎湃,叫人羡慕。 “这丫头家里条件很好,她父母感觉也是很爱她的,怎么跟电影组下乡,干起放映员的活来了?” “这可是件苦差事,赚的钱虽多,但不仅累还危险,路上指不定得吃路霸强盗的枪子!” “她这样漂亮的妹子,在城里头还好,到了村里,实在是危险得很,她又不差钱,做这种事儿图个啥?” 陆潮生看着林素芳扛起黑板,一路小跑到众人面前。 放下黑板,啪啪啪,用粉笔在上头写了三部电影的名字。 《地道战》、《僵尸先生》、《哈罗,比基尼》! 林素芳转身站在黑板旁边,重重敲了敲黑板,嗓音清亮地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姐妹兄弟们,都瞅瞅啊,这些是接下来要放的电影!” 村民们闻声看去,看到这仨名字,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地道战他们熟悉,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这《僵尸先生》和《哈罗,比基尼》又是个啥玩意?他们听都没听过,有点新鲜! “哟呵,还有港台大片,这放映组路子够野的啊,确实很有实力,老村长估计是真没少花钱!” 别说村民们,陆潮生都被惊到了。 八十年代末,国内风气保守。 僵尸先生这种涉及到灵异悬疑的恐怖片,绝对是毋庸置疑的禁片。 一般都是城里头私下传播。 这东风电影放映组,不仅能搞到电影资源,还敢拿出来当众放,路子够野,关系够硬啊! 还有这哈罗比基尼,陆潮生隐约有点印象,讲的是个健美比赛的故事。 健美不健美的放一边。 电影镜头极大篇幅,着重展现了女性穿比基尼的美! 这可是在八十年代啊。 “男同志穿高跟鞋、女同志烫披肩发来所办事概不接待”的年代。 穿个红裙子凸显身材,就有可能被人斥责有伤风化,精神污染,抓进局子起诉的年代。 比基尼,这种外国流传进来的玩意儿,何止是清凉? 和只穿个兜裆裤上街跳舞都没区别了,在这年头,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破格! 陆潮生不禁想问,“这东西是你能播的吗?这东西是我能看的吗?” “看完不会吃紫菜蛋花汤吧?没有菜花,没有汤。” 陆潮生想到之后,保守的村民们看到电影画面,会露出怎样震撼的表情,便忍不住龇了龇牙。 老村长,你这家伙…… 你这活儿整的是真够狠的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海的招数又狠又恶心,但只要把住了背后的脉络,解决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哪像老村长,抬手比基尼,全场买单请客,如此收买人心,简直无懈可击。” “想破了脑壳,都想不出什么破坏的法子啊!” 还好。 自己这次来,就没想过搞破坏。 纯粹就是来占个好位置,恶心恶心老村长罢了,现在还能多恶心一个王海,买一送一,挺好! 陆潮生估摸着,从刚才王海的表现来看,这人不像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因为自己抢了个好位置,就和自己当场打起来。 所以他不打算改变原先的计划,依然是恶心人为主,剩下的见招拆招就是。 “走吧,秀莲。” “我看这电影放映组人不少,半个多小时应该就能准备好,开始放电影了。” “咱们先抢个好位置去!” 陆潮生扯着林秀莲的小手,仔细观察电影放映组的动作,确认了大荧幕即将悬挂在哪儿。 便一路欢快地,占了个黄金位置,爽! 眼瞅着陆潮生一家四口人,占了三个位置。 还都在黄金地段。 不用抬头也不用低头,正常目视前方,便能看清电影。 看起电影,主打一个巴适。 其他还在周围闲聊,不着急抢位置的村民们,跟着动了起来。 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外村人,主动坐在边缘,本村人则根据身份地位逐层递进,最中间的黄金地段都被村里的强者占据。 罗勇坐在中间靠右,和渔民兄弟们混在一起。 老村长坐在正中间,王海就坐在他左手边。 再往左走四五步。 便是陆潮生一大家子。 许多村民瞧着他的位置,心里其实多少有点不满。 毕竟黄金位置就这么点,大家都想要。 凭什么让你一个赌狗去坐呢? 还拖家带口的,占了三个位置! 但想起最近陆潮生的所作所为,大多数村民不满归不满,却也不敢把这份不满表现出来。 只敢藏在心里头。 日后,陆潮生要是还能保持这段时间的势头。 这份不满,自然会成了威望。 间接地,作为他的敌人,老村长一家的威望,便会应声下跌,受到一定损害。 毕竟一旦有了选,老村长一家的权威,便会理所当然地消减。 这正是陆潮生特地挑了这些位置的理由。 以这种方式,恶心老村长。 顺便告诉所有人—— “今天的陆家,和昨天的陆家,已经不是一个陆家了!” “如今的陆家,无限接近万元户了,天天都能吃得起肉!” “平时要是还有嘴巴贱的,敢私底下说陆家人坏话,那就得仔细自己的皮,看看经不经得住折腾!” 许多村民或明了或无意地感受到这点,都将目光投来。 在陆潮生一家子身上扫来扫去。 第72章 今非昔比 陆潮生正襟危坐,坦然自信。 林秀莲则不习惯万众瞩目,神色隐隐不安,动作略显紧张。 察觉到妻子的局促,陆潮生轻轻抓住林秀莲的小手。 他看着林秀莲,温声道:“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 “等过了今晚,谁都明白,咱家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便是村长或者其他村里的名望,都不敢小瞧咱们。” “这儿的位置,咱们坐得稳。” “也该我们来坐。” “大不了回头村里办事,咱们为集体多出出力,不会有人嚼舌根子的。” 林秀莲闻言,愣了愣神,目光有些恍惚。 她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 老公浪子回头,奇迹般发现了鲍鱼洞,每天都能赚大几百上千,一天工钱抵别人几年! 家里从米糠都吃不起,都要卖儿卖女还赌债了。 一跃飞升! 变成了如今白米饭随便吃,顿顿都有肉,鲍鱼都能吃得起,还有各种补品滋养身体。 不用再每天喝水充饥,不用几个人躲在同一床烂棉被下,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却无可奈何,连柴火都买不起,只能靠自己硬扛。 不用出门在外被人可怜,被人瞧不起。 不用…… 林秀莲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真正的翻天覆地。 她却依然沉浸在过往的苦痛,甚至没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也没意识到自己该有的变化。 林秀莲想起了隔壁胖婶…… 胖婶自己不舍得吃,儿子闹得厉害,才勉强掏几角钱,买几块尝尝鲜的肉。 陆潮生甚至拿去喂狗。 她心疼归心疼,却也不觉得这有啥大不了。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家居然已经这么有钱,这么富贵了吗?”林秀莲不敢置信。 看着眼前神态坚毅的丈夫,感受着丈夫粗糙大手传来的温热。 林秀莲好似一下有了底气,原本在众人目光重压下,有些佝偻下去的腰背,也逐渐挺直了起来。 陆潮生欣慰笑道:“秀莲,今天不过是小场面,以后像这样的日子多得是。” “相信你老公我!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羡慕咱们呢。” 林秀莲重重点头,深深吸气。 模仿着陆潮生,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坦然,更自然。 虽然姿态间还是存在许多局促和紧张感,但也不知不觉,有了几分轻松自信的模样。 陆潮生暗暗点头,笑容更灿烂了,转过脑袋去。 两棵大树间悬挂起了大荧幕,长长的电线如蛇趴伏在长椅间,一头连着放映机,另一头连着柴油发动机。 林素芳又是连电线,又是清理放映机的滑轮和片门,帮着忙了许久,此刻终于有空停下脚来。 只见这漂亮丫头三两步走到前头,重重敲了敲黑板。 交头接耳的村民们顿时一静。 林素芳拿着个连电线的扩音喇叭怼到嘴上,用力一拨开关,喇叭嗡的一声:“咳咳,各位父老乡亲,电影即将开始放映!” “请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妈按序入座,座椅间保持一定间隔,电影放映期间请保持安静!” “要上厕所的,最好现在就上了,待会儿电影开始放映,离座记得小心不要绊到电线……” 林素芳絮絮叨叨说着。 明明只是说些基本事项,却说得语气高亢,嗓音清亮。 里外流露出一股激昂的情绪。 听着就让人感觉分外舒服,愿意去听这丫头说话。 陆潮生微微颔首,这丫头有点东西,他侧过脑袋,正打算和秀莲说点夫妻间的悄悄话…… 忽然,身后传来呸的一声,陆潮生眉头瞬间皱起,脑袋灵敏的一躲,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从身后飞到了身前。 陆潮生低头一看,还好,不是石头。 是一枚瓜子壳。 上面还沾着一层口水。 正好啪的一声,放映机打开,白光打在荧幕上,反射得全场亮如白昼。 也照亮了这瓜子壳。 能清晰看见上面亮眼的水光。 陆潮生脸皮一抽,先是摸了摸耳朵,发现是干燥的,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才扭过头去。 就在他背后,之前围绕在王海身边的几个核心骨干之一,正跷着二郎腿坐着,还不停嗑着瓜子。 见陆潮生扭头看来,这寸头马脸绿军装的壮硕青年咧嘴一笑。 “看什么看?看你玛呢?” “说你呢,你看尼玛呢?” 寸头马脸,绿军装,健硕高大的男青年咧嘴笑道。 陆潮生面色平静,认出了他。 同村人,叫马大嘴,名字不是很好听,所以一般熟人都叫他马哥或者老马。 是王海身边的核心骨干,据说从小和王海穿一条裤子玩到大。 主要负责加工厂的安保工作。 手底下管着七八号人,也都是同村人,在王海势力里,大概能排在前五。 自己前世和他打过交道。 林秀莲死后的他浑浑噩噩,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做了局,却也为时已晚,整个人都疯癫了。 他去找王海麻烦,结果可想而知。 那时的王海身为债主,始终牢牢占据道德高地,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不说,甚至还反过来,说是陆潮生逼死了林秀莲。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 “那时的我确实是个畜生,秀莲被活活逼死,有我一份功劳。” “但追根究底,罪魁祸首,一切错误和扭曲的根源,还是王海!” “很多人心里知道这点,可由于王海手里还抓着欠条,势力又很大,所以没人站出来帮我说话。” “他看我孤立无援,更来劲了,我去讨了一次公道未果,第二次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遇到了这姓马的……” 前世很多记忆,陆潮生记不太清楚了,再怎么回想,细节都模糊不清。 唯独少部分极其惨痛的,他刻骨铭心地记着,至今记忆深刻。 其中,就包括他第二次去加工厂讨公道,正面撞上了等候已久的马大嘴。 双方具体说了些啥,他记得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被马大嘴叫人架了起来,拖进了巷子里。 用钢管打折了腿,脸上也重重挨了几拳,昏厥倒地。 再次醒来时,陆潮生只感觉浑身剧痛,为求生存,不得不用两只手,从肮脏的小巷里爬出…… 他运气好,遇到了个好同志,又遇到了个好医生。 所以保住了腿,没落下残疾,只是脸上永远多了两道口子,嘴里永远多了颗膈应的假牙。 “记得我发家以后,还特地去找了他,还好他没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只是混江湖走背字儿,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运气差,没遇到好同志,也没遇到好医生,落下了终身残疾。” “我一看他那模样,就忍不住心软了,只不小心打断了他的第三条腿,顺便拿去喂狗吃,就姑且放过了他。” “重来一回……”陆潮生心里暗暗琢磨,“这回三条腿一起打断吧。” 第73章 今晚又是一场苦战啊! 在小事上,陆潮生向来是大度的,被人占点小便宜也无所谓。 但在这种大事上,陆潮生向来只信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抱怨,方能报德!” 此刻。 看着眼前的马大嘴,陆潮生平静地站起了身。 “老马,你对我有意见。” 马大嘴挑了挑眉,没想到在加工厂里,都不敢拿正眼瞧自己的陆潮生,此刻居然敢站起来怼自己。 他哎哟一声,“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夹着尾巴的烂狗也敢嗷嗷叫了。” 跟着也站了起来。 马大嘴身旁几个男青年,也毫不犹豫地起身。 众目睽睽,又都是乡里乡亲,这个时候出事,他们心理压力当然是大的。 但这年头混江湖的年轻人,兜里没钱,手上没本事,要啥都没有,有的就只有面子,就只有义气和兄弟情。 所以他们必须得站起来。 否则不用第二天,等电影散场,怂的人当场就得被孤立霸凌。 陆潮生看出了这点,他怀念的瞅了两眼这熟悉的寸头马脸,又眼神古怪的瞧了瞧马大嘴的三条腿。 马大嘴背后一寒,眉头紧皱:“你瞅啥呢姓陆的,再乱瞅小心老子废了你这双狗招子!” 陆潮生没被污言秽语激怒,双眼转动,扫过全场。 礼堂前的广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此刻所有父老乡亲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陆潮生的眼神最后停顿在王海身上,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左手攥住木头椅背,用力一捏,木头嘎吱爆响。 等到他松开手时,木质椅背已然多出了个入木三分的手印。 离得远的父老乡亲看不太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海和马大嘴离得近,放映机的灯光又够亮,他们清晰看见了手掌印出现的全过程。 马大嘴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凶恶气顿时弱了三分。 王海瞳孔微缩,“这椅子没被白蚁蛀了吧?这人力气真就这么离谱?” 陆潮生抬起手,在马大嘴脸上拍了拍,周围几个小年轻,没一个敢动手。 马大嘴看着椅背上的手印,忽然有了好脾气,直瞪着眼不说话。 陆潮生见状,方才点头道:“王海,管好你手下的狗。” “再乱叫,小心走夜路撞到鬼,不小心跌到山沟里去,被狼叼了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说完。 陆潮生平静地坐回原位。 林秀莲震撼地看着丈夫,红唇微张,从未见过陆潮生如此…… 暴力的一面。 一时间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有小鹿乱撞。 一方面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又分外激动兴奋,眼神多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热。 “你……!” 马大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当众打脸。 虽然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一瞬间就红了脸! 只见他撸起袖子就要上,旁边几个小年轻赶紧拦着他。 “你们放开!都给老子放开!今天老子必须得收拾收拾这姓陆的,让他明白花儿为何这般红!” “真是倒反天罡,平时只有老子欺负别人的份,今儿个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姓陆的,有种你就起来和老子打一场,老子让你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旁边一群年轻人连忙劝道:“马哥,老马,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子的!” “今天大伙都在呢,不要弄得太难看!” 马大嘴顺势减缓了力道,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回原位。 “算你小子走运,要不是看在叔叔伯伯们的面子上,今天肯定打断你小子三条腿……” 他嘴上说得嚣张。 动作却格外拘谨,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挺得笔直,正襟危坐,也不敢啃瓜子了。 仿佛一下就从混混头子,变成了三好学生。 马大嘴这一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马大嘴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事情这就算是完了? 身为放映员,有责任在电影放映期间,调整村民们的矛盾,林素芳本来都打算开口,调和马大嘴和陆潮生了。 没想到,双方矛盾一下就解决了。 林素芬有些诧异,比起这个,更让她诧异的是,刚刚发生矛盾的双方其中一方,貌似有点眼熟? “我咋会认识这种乡下地方的人……”林素芳有点不可思议。 左思右想,想不起来究竟哪里见到过对方,只感觉眼熟。 想多瞧两眼,确认一下对方究竟是谁,却也因为陆潮生坐回了原位,淹没在人群里,根本瞧不到。 林素芳只好压住心头的疑惑,假装无事发生,朗声道:“电影即将开始放映!” “请父老乡亲们保持克制,有啥事情,咱们看完了电影再解决呗,不差这一下子!” “第一部电影,地道战,想必父老乡亲们,有不少人都看过了,但说不定还有没看过的新朋友,我在这里稍稍解释一下……” 林素芬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简洁的文字,嗓音清亮的,概括了一下地道战的内容。 这同样是放映员的工作。 八十年代末,民间没有网络这回事。 未经受过互联网时代无穷信息的冲刷,村民们的接受能力普遍不高。 需要放映员在电影放映前,在尽可能保证观影体验的前提下,尽量做一些科普,才能保证大多数观众能看懂、接受电影内容。 同时在放映过程中,放映员也需要偶尔讲解一些难点,让观众能更好地享受到电影的乐趣。 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好像看了点东西,但仔细一回想,发现啥都没看懂。 陆潮生听着林素芳的讲解,微微颔首,“这丫头讲得还挺不错,是下了苦功夫去研究的,不该剧透的地方没剧透,该说明的地方都说明了。” 林秀莲闻言,却没有反应,反倒是愣愣的,看着陆潮生坚毅的侧脸。 陆潮生感受到那火热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脸上,疑惑地扭过头。 放映机的白光打在荧幕上,反射到全场,将整个礼堂前的小广场照得透亮。 林秀莲的俏脸同样被白光照亮,由于和周围的亮度差,陆潮生甚至能看清林秀莲脸上细细的绒毛。 陆潮生眨了眨眼,“怎么了,秀莲,我脸上有东西?” 林秀莲俏脸微红,低下了脑袋,一个劲地摇头。 陆潮生有点莫名其妙,仔细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可能是刚才自己的举措吓到了秀莲。 或者说不只是吓到了,更多是让秀莲惊喜吧? 毕竟这年头乱啊。 尤其是村里,拳头大就是爷。 自己不知不觉,把力气养得这么足,一把能把木头抓烂,秀莲能不开心吗?那必然是开心的…… 陆潮生龇了龇牙。 看来今晚又是一场苦战啊! 现在还是专注在电影上面吧,之后回家,趁着秀莲哄石头和茵茵睡觉,自己偷偷啃几只中午剩的鲍鱼就是。 应该问题不大! 第74章 有这么玄乎? 陆潮生琢磨着,莎莎的白噪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了大荧幕上。 经过许久准备,电影终于正式开始放送。 咔哒…咔哒…… 轻微的胶片切换声响起,大荧幕上,出现了闪烁的电影画面。 黑白的五角星浮现,底下标着一行大大的八一电影制片厂,紧接着画面淡入淡出,音乐响起,一条长长的地道映入眼帘…… “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千里大平原展开了游击战! 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 庄稼汉嘿庄稼汉,武装起来千千万! 一手拿锄头一手拿枪杆,英勇顽强神出鬼没展开了地道战!”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经过惨烈的战斗,民兵们成功利用地道剿灭了侵略者,电影落下帷幕。 陆潮生认真看完了全程。 哪怕这电影他看了不下十遍,重生归来,再看一遍,仍是感慨万千,内心无比触动。 尤其是想起未来,祖国发展得多么强大,再看看现在,一切方兴未艾……两相对比,陆潮生眼眶有点发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内心激动。 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的林素芳在前头指挥了起来,“下一部电影会在五分钟后放映,大家要是想上厕所,最好是趁现在。” “下一部电影僵尸先生,是一部灵异恐怖片,相信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都没有看过,这可是队长走关系从港澳台弄来的好片子!” “保证刺激,保证惊吓,保证搞笑!” “大伙可得提前弄干净了,不然小心待会儿尿裤子!” 有这么玄乎? 村民们半信半疑,有些本来还打算在椅子上硬憋着,懒得去上厕所的,也都被鼓动,主动爬起来去旱厕排解了。 没这方面需求的,则交头接耳唠起嗑来。 对这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他们既害怕又感到新鲜,不由得有点亢奋,更有些期待。 “潮生……” 林秀莲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袖口,神情有些畏惧,“我听这僵尸什么什么的,放映员说得那么唬人,会不会是啥特别吓人的东西?” “要不咱们还是别看了吧,我怕晚上做噩梦……” 陆潮生笑了,反过来握住林秀莲的小手,眼神揶揄道:“放心吧秀莲,今天晚上保证你倒头就睡,别说噩梦了,好梦也没有,绝对一觉睡到大天亮!” 林秀莲闻言一愣,旋即俏脸通红,也顾不得什么僵尸不僵尸了,直将小脑袋埋进胸口,活像只鸵鸟,根本不敢直视陆潮生。 周围几人见这对小夫妻当众卿卿我我,里头的单身汉一阵牙酸,恨不得当场给他们一个大逼兜。 偏偏陆潮生他们又打不过,还真不敢动手,就只能眼巴巴看着,羡慕得流口水,又无可奈何。 很快,五分钟过去。 村民们陆续回到座位,僵尸先生开始放映…… “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僵尸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在这个天下,人多了,僵尸就是怪物,僵尸多了,人就是怪物……” “快开门啊,我是你们队长阿威呀!” …… 随着一句句陆潮生耳熟能详的金句,从电影角色们的嘴里说出,僵尸先生剧情跌宕起伏,观众们的心绪也跟着一起上蹿下跳。 看到文才和秋生犯蠢时,连老村长都忍不住怒骂。 看到任老太爷破棺而出,大开杀戒,村民们都瞪大了眼,人生第一次见僵尸,个中震撼,不为外人道也。 哪怕自诩潮流的王海,都从未见过如此新鲜的玩意,一时看直了眼。 唯独陆潮生,注意力完全不在电影上。 只因为在一声惊呼后,林秀莲牢牢抱住了他的手…… 压迫感极强。 陆潮生嘴角抽搐,拼尽全力忍耐,方才避免了出糗。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 眼看九叔将任老太爷镇压,自己却被僵尸咬伤,偷偷摸进厨房喝糯米粥,脸色愈发苍白。 村民们的情绪随之跌落谷底。 老村长拿起旱烟枪,有一口没一口地吸了起来,眉头紧皱。 “好人没好报,乱拍!” “就是就是,明明拍得这么好看,结果最后好人没好报……看的人难受死了!” “九叔也不一定变僵尸吧?毕竟他道法这么厉害,说不定能给自己治好呢!” “有道理,要我说九叔就不会变成僵尸,他这么厉害的道士,怎么可能被咬一口就变僵尸了?” “但你们看电影最后那个画面,九叔的脸色变得那么白,明显是要变僵尸的前奏啊!” “你放屁!”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阵争吵,所有人都感到意难平。 哪怕是平时村里那些,从来不干什么好事儿的闲汉,看到九叔最后的下场,也是莫名难受。 总感觉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愧是经典。” 听着周围人的争吵,陆潮生暗自点头。 果然是一部能跨越时代的好作品,调动情绪的能力极强,堪称一绝。 可惜,他已经是第十几次看僵尸先生了。 早都忘了第一次看的感觉。 比起其他人的惊叹,如今再度回顾经典,他的内心只有淡淡的惆怅。 比起电影。 他对身旁的玉人儿,倒是感受得更深。 毕竟林秀莲从僵尸出场的那一刹,就没松开过抱住他的手。 抱得很紧。 局部地带压迫感极强,还温热得很。 那之后,陆潮生就很难把注意力聚焦在电影上了,不出糗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想要在憋着的同时,注意电影里是啥内容? 至少现在他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不是柳下惠,更不是绝情绝性的大能。 目前为止,比起一个仙人,他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没那般坐怀不乱的魄力。 啪的一声,大银幕上变成一片白光。 胶卷抽出,更换,机器咔咔作响,放映组开始准备下一部电影了。 林素芳跟着打开了喇叭,絮絮叨叨提醒父老乡亲上厕所。 这回,却没多少人听她说话了。 场面依然乱糟糟的。 有的人在争吵,有的人依然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许多叔伯辈的老人,被吓得脸色苍白,感觉大银幕上的任老太爷随时都会跳出来,给自己来上一口。 还有些胆子小的年轻人,头一次见僵尸这种玩意儿,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两只眼睛东瞅西瞅。 生怕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蹦出来个僵尸,给他们来上一口。 那可就完蛋操了! 他们村里可没那么多糯米来治尸毒。 老村长和王海倒不怕,他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幸这个世界上有僵尸。 就算有,也比不过他们手里的家伙事儿。 管他这个尸那个尸,一枪打过去,通通撂倒! 比起僵尸,他们更看重九叔最后的结局。 即便都是恶人,看到这样的好人落得如此下场,老村长和王海同样感到心情复杂。 都觉得,九叔这样有本事有能耐的好人、强人,配得上一个好结局。 怎么能辛辛苦苦付出到最后,反倒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舒服,很不舒服! 老村长和王海由衷的意难平。 林秀莲则小脸煞白,依然紧紧抱着陆潮生的胳膊,弄得他分外难受。 “秀莲……大家都看着呢……电影已经播完了……”陆潮生忍不住小声提醒。 再这样下去…… 今天这个电影恐怕就只能看到这里了。 “啊?已经结束了吗?” 林秀莲闻言,方才回魂,浑身一哆嗦,雪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手还是抱着不肯松开。 算了。 抱着就抱着吧。 瞧着她这副模样,陆潮生心里叹了口气。 调动体内灵气,冲刷四肢百骸,勉强压住小腹处的热气。 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电影看完就好了! 现在秀莲你抱得有多紧,待会儿就……哼哼! 第75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陆潮生不再多说,目光向四周转去,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胳膊上转移到其他地方,顺便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却见陆续有老头老太太,起身走向观众席旁。 林素芳和其余几位放映员,早已在那儿等候,脚边都摆着板凳,手里竟拿着剃发刀和剃须刀。 几人叽叽喳喳地唠着嗑,同时还帮老头老太太们剃头、剃胡须。 陆潮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杂乱的胡须,头发也长到了快到脖子上的程度。 “说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电影放映队之所以受欢迎,不仅是因为电影,更因为放映员会在放映空档期和放映结束后,陪村民们唠嗑,免费剃头刮胡子。” “电影放映员通常是城里人,相对村里人,见多识广一些,又都挑的性格开朗之人,特能唠嗑。” “这一来一回,感情想不深厚都难。” “我要不也去剃个头?” 陆潮生没纠结太久,便和林秀莲打了个招呼,起身去剃头。 弄一弄胡子,弄一弄头发,把自己打理得清爽点,接下来去见陈老板的老爹,自己未来的保护伞,也能更体面些! 左右是免费的加分项,不弄白不弄! 陆潮生运气还算不错。 刚走过来,上一位正好剃完了头。 他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 “麻烦也帮我剃个头,稍微弄短一点就好,也不要弄太短,整个人显得精神点就行。” 闻言,陆潮生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好的同志,你尽管放心吧。” “虽然我刚学剃头没几天,但我对自己的手艺可有自信了。” “同志你要想弄些刘海之类的头型,我还弄不了,只是弄精神点就简单了,尽管交给我。” 陆潮生听着这声音,感到有点耳熟。 假如不出所料。 自己背后的应该正是林素芳! 这算什么? 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老婆可还在观众席上坐着看呢,这可不兴相会啊! 要是惹了误会,那就麻烦大了。 八十年代末,社会风气非常保守,离婚被视为禁忌。 所有人都在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成了夫妻,那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都要白头偕老。 平时生活有矛盾,想办法摩擦摩擦,互相磨平棱角,总能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生活方式。 在这样保守的社会风气下,出轨,可不仅仅是个人道德污点,或违反社会公序良俗。 可不仅仅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么简单。 是很可能被人当场逮捕,最后判进如流氓罪之类的口袋罪里,被当众枪决的! 可以说,这年头搞出轨,就是在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想到这,陆潮生抬了抬脑袋,索性光明正大道:“同志,没想到会在村里遇到你。” 比起鬼鬼祟祟地让人怀疑。 他不如光明正大的,表现出自己和林素芳认识。 这样反而不会引起误会。 林素芳正清洗着剪刀和推子,闻言扭头,想起自己刚刚眼熟的那人,神色诧异。 “您是……” 陆潮生笑道:“买肉的。” 林素芳瞬间想起来了,“哎呀,是陆同志?” “你咋会在这儿……你是这个村的渔民吗?这,这倒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林素芳洗干净了剪刀和推子,一边用布擦着,一边转到正面,认真打量陆潮生。 发现还真就是前段时间,自己陪同学去新开的肉铺买肉,不小心误会的那位好同志。 林素芳一时有些惊喜,又感到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世间,会有如此妙的缘分,让他们二人在此处相遇。 哪怕他们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如今在这份微妙的缘分的撮合下,倒也看彼此顺眼了不少。 林素芳又想起陆潮生当时买的那些东西,眨了眨晶莹清澈的美目,小声问道:“这么说来,同志你不只是个体户,以前还是村里的干部?” “我就一个普通的渔民,称不上干部。”陆潮生笑着回答。 林素芳不可思议,手上却也没停下,擦干了工具,便开始为陆潮生剃头。 “那可就怪了,这年头像同志你这样有钱的渔民,可不多见。” “都是老天爷赏饭吃,运气好多赚了点,村里条件艰苦,发了财就想给家里人补补身子,结果没想到惹了误会。” 林素芳神色一囧,“是、是这么回事啊。那我还得跟同志你再次道歉。” “确实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了你,你是个顾家的好同志,我却以为你是……哪儿来的二代,唉,对不住了同志。” 陆潮生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不过是豆大的小事儿。 引起误会的也是肉铺老板,而不是林素芳本人。 林素芳出口阴阳怪气,也是出于最朴素的正义观念,而不是基于某种恶意。 对这样好同志的存在,陆潮生感到欣慰和欣赏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真正怪罪对方呢? 两人边剃头,边唠了起来。 陆潮生身居渔村却知天下事,见多识广,叫林素芳惊讶不已,更觉得这位陆同志神秘莫测。 明明是普通渔民,却比城里的普通干部还有钱。 明明常年居于农村,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 谈吐间,透着溢于言表的自信,言语间,满满都是胸有成竹。 给林素芳一种,自己好像不是在跟一个普通渔民交流,而是在听自家老爸茶余饭后, 替自己解读国内外新闻的感觉。 可这又怎么可能? 林素芳愈发对陆潮生的过去感到好奇。 她父亲不仅是县城里中层公务员,还是国内第一批大学生。 本来前途无量,是在省里头任职,后来因为性格过于刚正不阿,得罪了大人物,才被一脚踹到小县城,坐冷板凳。 可以说,她父亲的见识,在偌大的县城里,能排得上前五,甚至不谦虚点,说是前三,都没问题。 而现如今,一个普通渔民,居然能有这般谈吐? 林素芳清亮的嗓音,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尊敬,一份好奇,“陆同志,你以前是当兵的吗?” 陆潮生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啊,像陆同志你这样,普通渔民出身,咋可能知道这么多东西,那只能是以前当过兵了!” “跟着部队长了见识,还有所成就,结果就跟我爸似的,因为得罪了某些人,被逼无奈,只能回家以待天时。” “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啥陆同志你,知道这么多东西嘛!” 陆潮生哑然失笑,“没有的事儿,林同志,你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又在主观猜测不存在的事。” “我呀,只是喜欢看报纸,喜欢揣摩字里行间的微妙,仅此而已。” “没你想得那样,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有过那么多故事。” 林素芳心头一热,俏脸微红。 第一时间,还真相信了陆潮生的说辞,以为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紧跟着,林素芳就反应过来,这位陆同志不老实,大概是说了谎话,在这糊弄自己呢。 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看报纸,能看懂个表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像这位陆同志这样,字字句句带着惆怅,观人观物鞭辟入里? 这份谈吐,这份气质……可不是看报纸就能看出来的。 是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强人,有了岁月与故事的沉淀,才能有这份能耐,这份沧桑! “哼,陆同志,你不乐意说,我还不乐意问呢,不说就不说呗,还把我当小孩子哄!” 第76章 意外收获 被陆潮生当成小孩子哄,林素芳有些不高兴了,嘴角向下一撇。 在陆潮生看不到的背后,林素芳悄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她手里的剪刀和推子,却依然稳当得很,小心翼翼的,替陆潮生修剪掉过长的杂发,没有半点搞怪的想法。 陆潮生笑了笑,“林同志的直觉倒是灵敏,不过我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他说得确实是实话没错。 毕竟这一世,他确实还没来得及经历啥大风大浪,从客观角度来讲,确实是个渔村里普普通通的小渔民。 谁又能想到,这具躯壳里,住着一个重生归来,历经无数岁月,却仍如烈火般燃烧的灵魂? “切,实话实话,都是实话。” 林素芳有点小生气,“陆同志,我今年也有二十来岁了,不是未成年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大人了,你别总跟对付小孩一样。” “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跟你聊了啊!” 陆潮生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为我的不尊重向你道歉,林同志。” 听着陆潮生诚恳的话音,林素芳俏脸又是一红,连忙小声道:“您不用向我道歉的,陆同志,有时候我确实小孩子气。” “总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对什么都好奇,还喜欢自己瞎琢磨。” “唉,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从小就这样,改也改不掉,日子凑合过,也只能是这样了。” 陆潮生放下手,接着话题继续往下唠。 两人聊得越发火热。 自然而然地,也聊起了为啥林素芳会跟着电影组,跑到乡下里来晃悠。 林素芳感觉这话题涉及个人隐私,不太想说。 但又觉得和陆潮生说这些,好像也不是不行。 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她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父亲曾在省里当官,如今退回县城,也依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平时街头巷尾,大伙都认识她,捧着宝贝似的哄着她。 换其他人被这样对待,享受还来不及。 林素芬却觉得日子越过越压抑,都有点上不来气儿了。 正好趁最近学校搞忆苦思甜,林素芳干脆找班主任申请了个课外活动机会,打算出城到处逛逛。 正愁着该走哪条路子呢,校长就亲自找上门,给她介绍了个电影放映组。 说是老熟人的小破队伍,正好缺个帮工的,没工钱,要是愿意的话…… 林素芳一听就知道,是老爹的大手发力了。 很安心地答应了下来,任由校长安排。 陆潮生听了半天,听明白了。 这是笼中的雏鹰从雄鹰的羽翼下钻出来透透气,想要逐步独立自主了。 他对此不置可否,正义的县城大小姐想翱翔天际,不是件坏事。 何况这位大小姐心里有数,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做的事儿,进的组,都有交给大人来把关。 那就更没问题了。 真要做到这种程度还出事,也只能说天公不作美,没法。 陆潮生正打算开口,将话题引向自己更感兴趣的部分,打算盘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县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为自己之后事业打基础。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扶起了下巴。 “给你剃胡须了哦,我还不是特别熟练,先不聊了。” 林素芳俯下身,认认真真地用剃刀一点一点的,将陆潮生鼻子下的胡须和下巴上的胡须,都给慢慢弄干净了。 接着又拿了块温热的湿毛巾,替陆潮生擦了擦。 “可以了!” 将最后一根顽固的粗胡须剃干净,林素芳双手叉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剃了胡须,陆潮生整个人年轻了不少,从原先的沧桑大叔,变成了年轻帅小伙。 偏偏他那股沧桑,坚毅的气质依然还在。 两相结合之下…… 林素芳眼神有些发直,不由得看红了脸,这这这,原来陆同志这么帅的吗? 既有种历经岁月沉淀,沧桑坚毅的大叔气质,又很俊朗帅气,和电视机上的大明星,什么古田螺渣渣辉,也差不到哪去。 林素芳咽了口唾沫,不得了啊。 陆同志不仅顾家性格好,能赚钱本事过硬,身材好体格强壮,还见多识广,谈吐儒雅幽默,啥都聊得来,啥都聊得明白。 就连这张脸,都出色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这真是一个普通渔民? 这能是一个普通渔民? 林素芳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陆同志肯定是逗自己玩呢,他绝对有着不得了的过去! 浓浓的好奇涌上心头,像是小猫在挠着心脏。 林素芳抿了抿嘴,认真琢磨起该如何更深入地,了解陆潮生。 与此同时,陆潮生没有察觉到眼前少女的小心思,抬手摸了摸下巴。 很光滑。 他又摸了摸鼻子底下,同样很舒适,没有半点胡渣留着。 陆潮生竖起大拇指,“林同志手艺不差,剃得很好!” 林素芬闻言,顿时从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中,被拉回了现实,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傻乎乎地盯着陆潮生的脸。 林素芳俏脸飘上两朵红云,羞涩地向后退出两步,将自己隐藏到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唔,谢、谢谢你的夸奖,剃好了就快回去坐着吧,电影差不多也快要继续放了。” 听着少女有些结巴的嗓音,陆潮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吗? 他感觉好像不是这样,但又确实弄不清楚林素芳为啥着急赶人,索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发,再度道谢,便转身回了观众席。 过犹不及,点到为止。 今天一通聊下来,应该已经给林同志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好印象。 没必要过于着急,反正大家都是同一个县城里讨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以后有的是机会薅林同志的羊毛! 想到这,陆潮生爽朗地笑了。 本来只是免费白嫖剃个头,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正儿八经的县城大小姐啊。” “有意思,有意思。” “这份关系,值得多下点功夫,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 陆潮生一屁股坐回林秀莲身旁,对着妻子挑了挑眉头。 “咋样,秀莲,老公我现在帅不帅?” 第77章 有伤风化啊! 大荧幕反射的灯光下。 陆潮生半边脸被白光照的透亮,半边脸隐没在淡淡的阴影中。 整张脸打理得格外干净,没有胡糟糟的胡须,没有快要和下巴胡须连在一起的鬓角,没有长到肩膀上的乱发。 林秀莲愣愣看着丈夫这副模样。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有多久没看到陆潮生这副模样了? 仿佛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一辈子。仔细回想,发现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结婚后不久,陆潮生便原形毕露…… 直到前几天,浪子回头。 “秀莲?” 陆潮生有点不知所措,本来想在妻子面前耍帅,没想到林秀莲竟红了眼眶。 下一秒,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了上来,覆在他的手背上。 陆潮生心头一暖,转头就见林秀莲抿着泛红的唇角,微微低着头,从旁边凑了过来。 她的发丝轻扫过他的胳膊,带着点皂角的清香。 周围原本凑着看热闹的单身汉们,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眼神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羡慕陆潮生有这么个模样周正、性子又软的漂亮老婆。 嫉妒他不仅人长得俊,还能挣大钱,把日子过得这么红火。 他们更恨不得现在就把陆潮生换下来,自己站在那儿。 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夫妻当众亲近,有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也太不避人了,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林秀莲的吻来得轻又快,只是在他嘴角碰了一下,便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退了回去。 陆潮生还愣在原地,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湿润与温软。 重生到现在,这是林秀莲第一次主动吻他。 先前情到深处的亲近不算,那是脑子发热、控制不住的冲动,和此刻这份带着羞怯的主动,完全不是一回事。 “秀莲……”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 眼看林秀莲要把手抽回去,陆潮生下意识反手一握,牢牢攥住了她的手。 他望着眼前的人:她俏脸莹白如玉,刚吻过的红唇水润润的,连眼尾都泛着点红,模样格外动人。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目光里满是认真的深情,一字一句道:“秀莲,我爱你!”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静了一秒,紧接着就爆发出震天的起哄声:“好!” “说得好!” “再来一个!” 连不远处正凑着讨论《僵尸先生》剧情的老村长和王海,都停了话头,忍不住转头往这边看,眼里满是看热闹的好奇。 八十年代末的风气本就保守,夫妻间的情话私下说没人管,可当众喊出来,实在是少见得很! 林秀莲压根没料到陆潮生会突然当众示爱,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额角都仿佛冒着淡淡的热气,耳垂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垂下脑袋,声音细若蚊蚋:“潮生,我也爱你……” 陆潮生听得心头一暖,还没来得及回应,身边的起哄声就更响了: “太小声啦!听不见!” 有人故意拔高了嗓门:“就是就是,这么小声,是说给蚊子听的吗?大伙都没听见!” “害什么羞啊!都老夫老妻了,大声点!” “对!再大声说一遍!” 人群的起哄声里满是快活的笑意,原本因电影里僵尸情节带来的几分阴森感,也被这热热闹闹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林秀莲受不得拱火,小脸涨红一片,猛抬头大声道:“潮生,我爱你!” 人群闻言,爆发出一阵喧嚣。 “哦哦哦哦哦哦!” 哪怕平时和陆家有恩怨的村民,在这一刻,都融入到了欢快的氛围里,跟着一起大吼大叫。 平时日子过得已经够苦了。 现在是该快乐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快乐,放肆的快乐! 陆潮生仰天大笑,将林秀莲搂进怀里,同样大声地回应:“我也爱你!秀莲!” 他看着怀里的玉人儿。 怀里的玉人儿瞪着亮莹莹的眼睛,也看着他。 白光下,两人半边身子明亮,半边身子隐没阴影,专注地看着彼此。 周围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眼前的爱人。 好似这一瞬,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朦胧间,除了眼前之人,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东西。 啪——! 放映机发出一声爆响,是新的电影胶片更换完毕了。 林素芳站在大荧幕下,手里拿着扩音喇叭,本打算提醒村民们各就各位,即将继续放映电影,却忍不住被人群间那对牛郎织女吸引。 林素芳看着被陆潮生搂在怀里的林秀莲,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 她静静站在大荧幕下。 明明头顶就是光汇聚的地方,却由于大荧幕遮光,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黑暗里,只露出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林素芳眼神有些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羡慕陆同志的妻子? 难道是自己也希望有这样美好的婚姻? 林素芳想不清楚,看不明白,只知道自己接下来需要专注工作,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于是她深吸了几口气,将心里莫名的情绪压住。 等到人群中的起哄声平息。 她啪一下打开扩音喇叭,周围音箱顿时嗡的一声响。 林素芳清亮雀跃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咳咳,各位父老乡亲,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即将放映最后一部电影,还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要拥挤,不用着急,距离电影放映还有两分钟,大家都慢慢来。” 闻言。 逐渐安静的观众席,再度变得喧嚣。 哗哗的脚步声响了一会。 观众席再度被填得满满当当,林素芳一眼看去,座无虚席。 估计里头,不只脚下这小渔村的村民,还有其他村子的人,听闻有免费电影看,便跋山涉水,赶过来看电影。 林素芳没多想,看了眼放映机旁的同事,见对方点了头,便再度抬起扩音喇叭。 “第三部电影,也是今天最后一部电影,哈罗比基尼,和前两部电影都不同,是目前国内市面上少有的,相对轻松的电影。” “主要讲的,是关于一场健身比赛的故事,期间会出现许多专业词汇,我会在观影过程中,一一为大家解读……” 咔哒、咔哒,胶片放映声响起。 闪烁的电影画面出现在大荧幕上,观众席间,交头接耳的人们默契地停下交流,保持沉默,保持安静。 共同维持一个好的观影环境。 陆潮生抓着林秀莲的小手,一同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 这回,观众们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随着电影进展到比赛开始,许多身材极佳的女郎们,穿着比基尼出现,在舞台上尽情展现自己的美好。 有些男同志不知为啥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弯下了腰。 还有些女同志用手捂住眼睛,但指缝大的能跑马,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很害羞,但电影方面是一点没错过。 陆潮生看着比基尼女郎们,脑内不由浮现秀莲穿比基尼的模样…… 嘶——! 火气有点大啊,今晚怕是必有一场苦战。 第78章 鸟枪换大炮了 夜。 电影放映结束,单身汉们弯着腰匆匆离开,老夫老妻们同样迫不及待地回家。 陆潮生看着他们,今晚,怕是得炮火连天。 谁会是最强者? 女方不知为何人,男方应该是自己没错。 陆潮生笑容满面,扶着看了比基尼,双腿发软,玉面羞红的林秀莲,一路回了家。 “你先哄石头和茵茵睡觉,不用着急,我去做点准备。” 他一溜烟窜进厨房。 打开锅盖,里面是中午吃剩下的鲍鱼。 两只,又肥又大的鲍鱼。 放得有些凉了,换作平时,陆潮生肯定得热一热再吃,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 他伸手直接抓起鲍鱼,丢进自己嘴里。 咀嚼两三下,吞咽下去。 又抓起另一只鲍鱼,同样直接丢进嘴里,三两下吞下去,差点噎着。 连忙寻了个搪瓷缸,从保温壶里倒了点温水,咕噜咕噜…… 一饮而尽。 “舒坦!” 陆潮生打了个饱嗝,擦去嘴角水渍,从怀里掏出两盒,不,实际是一盒半如意套,啪一下,直接拍到灶台上。 “今天晚上,战个痛快!” 嘎吱——! 厨房的门被人推开。 陆潮生猛然回头,月下,美人如玉。 林秀莲赤着脚,红着脸,走进了厨房,反手关门,轻轻扯开上衣带子,美目波光粼粼,仿佛带着万千情意。 此时此刻,已无需多言。 …… 这一晚。 石头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他变成了个士兵,在漫天炮火间,不断地冲刺、冲刺、冲刺。 直到石头跑得都累了,忍不住停下来休息,耳边轰鸣的炮火声,竟还在继续。 石头翻来覆去,终于是睡到了天亮。 一觉睡醒,石头睁开眼,发现娘正睡在身旁,神色疲倦,脸蛋儿还有点红,脖子上,还有好几块红红的印记,衣服穿得很不整齐,浑身上下还有股怪味。 石头耸了耸鼻尖,有点摸不准是啥味道。 之前很少闻到过,但最近这几天,这味道基本就没淡过。 尤其是娘被爹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 这味道会格外的浓。 石头皱起小眉毛,感觉这味道不是很好闻,但爹娘好像都不在乎这种味道。 上一次,娘在房间里哄妹妹,他有提到过这味道。 娘却只是脸红红的,啥也说不出来。 石头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所以这一次,他索性啥也没说,爬起床,便打算出门。 别看他年纪小,平时事情可不少。 以前要帮着做家务活,现在还得抽空读书,忙得很,可不敢赖床! 石头生怕吵醒了妹妹和娘,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才加快动作,拉开卧室的门。 清晨的冷风拂面吹来。 石头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小衣服外头还是破的,打满了补丁,但里面已经被娘加急填上了新布料。 他感觉格外暖和。 不像以前,这一下风吹过来,整个身子都得凉透。 石头望向院子,爹果然起床了。 不过不是在做饭。 正站在饭桌旁,不知道鼓捣什么东西。 “爹,你弄啥呢?” 听到儿子的声音,陆潮生头也不抬,将手里最后一块胶带缠到四驱车上,完成! 陆潮生拿起四驱车,轻轻甩了甩。 四驱车断裂的部分,里外里都用胶水胶带固定,稳如泰山。 除了看起来比之前崭新出场丑了点,其他没毛病,妥! “石头,快来看看爹的手艺!”陆潮生开怀地笑了,捧着个宝贝似的,将四驱车捧到石头面前。 石头愣愣地看着四驱车,不知道自己该做啥反应。 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个字。 “哦……” 说完,石头感觉有些不妥,小脑袋飞速旋转,补上一句:“爹好厉害!” 惹得陆潮生笑个不停,伸手怒搓石头脑袋。 “你小子,跟谁学的?还懂得阿谀奉承起来了,拿去,玩你的去。” 陆潮生把手里的四驱车往石头怀里一塞,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早饭我已经弄好了,搁在厨房灶台上呢。你先去吃,等会儿你娘醒了,记得叫她也过来吃。”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今天看天气不错,爹打算早点去海边抓鲍鱼,争取早去早回。你在家好好呆着,帮爹看好你娘和妹妹,别到处乱跑,知道不?” 石头立马把四驱车抱在怀里,小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认真地拍着胸脯:“爹,你就放心去吧!娘和妹妹我肯定照顾好,保证不让她们受委屈!” 陆潮生被儿子这小大人似的模样逗笑,翻了个白眼,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你这小子,说的话怎么听着跟你爹要出远门似的?爹就是去抓会儿鲍鱼,中午就回来了。” “好了,我该准备走了。你的饭在厨房,赶紧去吃,别凉了。”他说着,转身走向墙角。 房檐下挂着几样新物件。 亮闪闪的防水头灯、深蓝色的防水雨衣,旁边还靠着一把新铁钩。 那铁钩是刚买的,钩子尖锃亮,末端还留着一点没褪干净的红油漆,不知道是哪个五金厂的活儿,看着就结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这回可真是鸟枪换大炮了。” 陆潮生笑着嘀咕了一句,先伸手取下雨衣,抖了抖披在身上,又拿起头灯戴在头上,试了试开关,光束亮得能照清远处的墙角。 接着换上新买的黑胶雨靴,靴筒够高,踩在泥地里也不怕进水。 最后把铁钩往腰间一别,动作利索得很。 踏踏——! 收拾妥当,他用力蹬了蹬靴子,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潮生转过身去,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身高体壮,半张脸隐藏在雨衣兜帽下,腰间挂着铁钩,神色不明,透着股淡淡的压迫感。 “简直跟恐怖电影里的雨夜杀人魔一样。” “感觉我这形象,不用化妆,都百分百上镜啊!” 陆潮生心情顿时更愉悦了,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强大呢? 他收拾了下衣角,转身便打算出门。 院子的另一角,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呜咽声,接着便是细碎的脚步蔓延过来。 陆潮生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一条黑狗钻过自己双腿间,绕着自己的腿转圈圈,尾巴一甩一甩,看着就很忠诚的模样。 “差点忘了,还有你小子!” 陆潮生俯身怒搓狗头,真别说,狗子的毛又滑又顺,摸起来手感要比石头好很多。 看着好运对自己依依不舍,陆潮生倍感欣慰。 “好小子,红烧肉没白吃!” “正好,天天一个人去捞鲍鱼也孤单,从今往后,你小子陪我一起去!” “走,好运,今天是个发财的好日子,咱们去抓鲍鱼,发大财!” 第79章 比抓鲍鱼还难! 带着狗出了小院。 陆潮生感觉脚步格外轻快,整个人好似御风飞行,那叫个神清气爽,那叫个浑身舒坦。 果然啊,有个漂亮能干的好老婆,就是不一样! “就是辛苦秀莲了,弄到快早上天亮,才终于有空睡觉,待会儿估计还得早早爬起来,给石头准备午饭,喂茵茵,然后才顾得上自己去洗个澡。” 陆潮生心里头又暖又有点犯愁,两种情绪搅在一起,让他走路都忍不住晃了晃神。 暖的是那份实打实的幸福感。 昨晚自己那股子劲儿,把秀莲折腾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最后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喘气。 哪个男人不盼着能把自家娇妻哄得服服帖帖? 尤其是看到秀莲红着眼圈、连起床都要他扶的模样,他心里那点满足感,简直快要溢出来。 可愁也愁在这儿。 他这战斗力实在太强了,秀莲那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招架不住。 昨晚要不是他后来收了劲,恐怕今天秀莲连床都下不了。 “往后我这修炼境界要是再往上走,身体素质肯定还得涨,到时候身上这股子劲头,还有心里头冒出来的念想,怕是只会更盛。” 陆潮生一边沿着村外那条少有人走的小道往前走,一边皱着眉琢磨,“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总不能一直让秀莲遭罪吧?” 他越想越觉得棘手,脚步也慢了些。 自己可是有老婆的人,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跑到外头去胡搞乱搞? 先不说对不对得起秀莲,就他自己这性子,也容不得半分对不起家里人的事。 可眼下这问题不解决,往后日子长了,难免会有麻烦。 风顺着小道吹过来,带着点海边的咸腥味,陆潮生却没心思理会,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能既不委屈自己,又不让秀莲受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比抓鲍鱼、找靠山还难办。 可要是不跑到外面去胡搞乱搞,自己平时憋得慌,又该怎么办? 正所谓食色,性也。人体生来的本能便是如此。 靠硬憋忍住,可是容易憋出问题来的,何况他作为修炼者,还有心魔。 万一哪天憋出个心魔来解决不了,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到时候可不只是心理状态出问题,有可能还会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如果被心魔夺舍,彻底失控,那还很有可能会伤到身边的人,甚至是在被官方镇压前,屠戮无辜者的性命。 想到这,陆潮生愈发苦恼。 修炼是不可能不修炼的,谁不想长生不死? 谁不想醉卧白云,遨游天地,自在洒脱? 谁不想成仙做祖,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再也不用顾虑任何外界压力,只用遵循内心,尽情享受一切美好? 他不可能放弃这条通天大道不走。 偏偏他又实在不想去花钱买爱情了,总感觉这样不舒服。 前世单身汉的时候还好说,他能没有心理负担,没有道德压力的去适当宣泄。 如今有家室,再让他做这种事…… 他有点精神洁癖,总觉得这样搞,有点像是吃饭吃到苍蝇一样恶心。 能吃饱也能吃爽,但是膈应,脏! “这可咋办,要不也让秀莲修炼起来,可这修炼宝典我都还没练明白,万一练出啥问题,怕都没法补救……” 陆潮生走出村落,一路窜向黑沙沟。 耳边渐渐没了人声,只剩下呼呼的海风声、哗哗的浪潮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狗叫。 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钻出了牛角尖! “等等,谁说要解决问题,就一定要出去找野花采?” 陆潮生隐约记得,自己前世有个朋友,是个白手起家的厉害角色。 他对亲手缔造的商业帝国极其在乎,不希望自己死后,集团失去灵魂人物,便衰败下去。 于是他致力于和不同的高学历、强能力的异性结合。 试图生出一个优秀后代,继承家业。 陆潮生不评价他这种行为的好坏,但也由此得到启发。 “等我事业有成,根本就不缺钱了,为什么不多交往几位红颜知己呢?” “当然,我法律层面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秀莲。” “但谁说搞男女关系,就一定要领证了……” 陆潮生思路打开,恍然大悟,自己是道德水平太高,陷进思维误区了。 家花满足不了,又嫌野花脏。 那干脆采一些花回家不就好了吗? 别人的家小,只能装得下一朵花,以后他事业起步,能造一个很大很大的家出来,别说两三朵花,十朵花都种得下! “妥了!这不就妥了!” 陆潮生脑海不由浮现出陈云锦飒爽的身段,又想起了那个差点把自己撞飞,局部规模不逊于秀莲的技术女工。 接着又想起了后世,随着经济腾飞,娱乐行业发达。 那些或妖娆或清纯,各有风采的女明星,以及自己前世绑定过的名校女神、高冷女经理、寂寞俏寡妇…… 一时无数倩影在心头掠过,陆潮生吸气,抬手,啪——! 用力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发热的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他迅速收敛杂念,压制住了翻腾的欲望。 “妥个毛啊,我到底在想啥,这种事情肯定要经过秀莲同意才行,秀莲要是不同意,一切都白搭。” 他打定主意。 短时间内,不去主动发展额外关系。 但时间一长,没办法,必须要发展额外关系了,那就和秀莲商量商量。 如果秀莲不同意,他就先用法术压制欲望。 同时稍微放放其他事,全力修炼,争取尽快吃透青莲宝典,然后把修炼法门传给秀莲。 秀莲是个凡人,所以遭不住他折腾。 那么把秀莲变成仙女,不再是个凡人,同样有超人体质,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而要是秀莲答应…… “我就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事业和家庭上。” “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怀着愧疚的心,滋润一下其他花朵了。” 陆潮生脚步加快,脸上带着笑,边想边走。 穿过又湿又滑的黑沙沟,顶着淡淡的水雾,终于来到一片高耸的岩壁下。 一个很隐蔽的岩洞,正静静坐落于此。 谁能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藏着一座金山银山呢? 陆潮生笑容更欢,走到岩洞下,俯身探进洞里,打开头灯。 明亮的灯柱射进岩洞,潮汐卷动,哗啦啦的浪潮声隐约从洞内传出。 “不错,不错!” 陆潮生来回扫了一圈,新头灯果然得劲儿。 射出来的光又亮又宽,一下就把整个岩洞都点亮了,观察水位相当方便。 他估摸着算了算,今天岩洞内积水很浅。 大概只能到他膝盖往上的位置。 “我抓了这么多次鲍鱼,这次好像是最好的情况了?” 陆潮生心情越发愉悦,正打算俯身钻进岩洞捞鲍鱼,突然听见身旁好运汪汪叫个不停! 陆潮生一愣,猛然回头看去。 就见好运对着远处的一个小沙丘吠个不停。 他再仔细一瞧,那小沙丘冒出了几个小小的尖尖,好家伙,是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脑袋? 第80章 鲍鱼洞暴露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看着那沙丘边边露出的几个小脑袋,陆潮生有些意外,又隐隐松了口气。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啊。 他在村里闹出天大的动静,每天炖鲍鱼吃猪肉,香飘四里。 不知道多少人闻着肉香味咽口水,看着锅里空空荡荡,肚子咕咕直叫,却没钱买米下锅,只能硬顶着。 自然无比引人注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暗盯着他呢。 不仅是王海,不仅是老村长。 所有人都想搞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自己能不能也天天吃肉,或者至少天天吃上大米饭。 众目睽睽。 鲍鱼洞暴露是早晚的事,陆潮生早料到这一天必然会到来。 但他也并非没有任何操作空间,于是他天没亮就出门捞鲍鱼,捞到了鲍鱼以后回村,也都是走山道走小道,尽可能避人耳目。 尽可能推迟鲍鱼洞被发现的日子,尽量更多从中攫取自己的第一桶金,方便接下来事业起步。 以后,不需要再这样小心翼翼了。 再也不用跟做贼似的,天还没亮就爬起来赚钱了。 鲍鱼洞,终于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我终究没练成上天入地的神通,总是难免被发现。” 陆长生看着那几个脑袋,分不清是谁。 那几个脑袋也看着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几个脑袋连忙缩了下去,消失不见。 “离得这么远,所以我的第六感没有发作啊。” “应该是之前胖婶漏的消息,然后村里人就反应过来,明白了我的作息,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很多人盯着我,大多数被我躲过去了,可还有几个小聪明躲得很远,盯得很死,我没能发现,就被他们一路跟到了黑沙沟。” “看样子好像有三四个人,应该都是小年轻吧,不知道有没有王海的人。” 陆潮生直起身,陷入沉思。鲍鱼洞终于被发现了。 这好像是很大的事儿,但现在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下家,接下来肯定是要去捞大黄鱼的。 鲍鱼洞……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呗。 对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现在,与其去纠结消息扩散开来后,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不如趁着现在,自己还能最后独享一次鲍鱼洞,尽情地捞个爽! 陆潮生怒搓好运狗头,打算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奖励一下这条好狗。 “好运,干得好,要不是你,恐怕我被他们发现了,还对此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 “现在你主人我要去赚钱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出来,要是有人靠过来,你就大吼大叫,明白吧?” 好运疑惑地歪着脑袋,好像是听懂了啥,点了点狗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动了。 陆潮生看好运憨憨的样子,顿时哑然失笑。 这狗还真乖,可能是以前经过专业训练,所以不仅乖巧不咬人,还极通人性,能理解主人的指令。 “还真是上天送给我的好运。” 陆潮生不再犹豫,打着头灯,俯身钻进岩洞,一步一步向内挤去。 潮汐涌动,潮水哗哗作响,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到身上。 从下到上,逐渐淹到了膝盖,方才停止。 陆潮生感受着潮水,冲击着自己的双腿,面色平静,走到了合适的位置,抬头看去。 头灯的光柱打亮了整个岩洞。 大大小小的鲍鱼趴伏在岩壁上,灰褐色的外壳反射出水润的光泽,好似一张张长了腿的大团结正趴在岩壁上,等人伸手去撕下来,塞进自己的钱包里。 陆潮生不着急抓鲍鱼,而是先打量了一圈。 本来打算先选定今天目标,然后再开始捕捞作业,结果看着看着,他释怀地笑了。 “巴掌大的鲍鱼居然只剩下五六只了吗?” 和前面几次相比,这次岩洞内的鲍鱼总数虽然没少,但质量却明显下滑了许多。 看来是自己之前几次狂捞,已经成功地竭泽而渔,把这儿的极品鲍鱼捞的差不多了。 剩下来的都是些小虾米。 要说这些玩意儿不值钱吧,加起来也能卖个几百块。 对月收入几十元的村民来说,这依然是个天文数字,抵得上他们几年的辛劳,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但和先前,动辄几千块的收入比起来,实在是天与地的差别,都不是一个数量级了。 “说起来,前世王老细不仅手笨脚笨,还是个寡言寡语,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闷骚性格,指望他快速收割鲍鱼,确实不太现实。” “而与他相比,我不仅有着青莲宝典,身体素质远超凡人,更是下了死功夫,自重生以来,除了台风天以外,天天都来收割鲍鱼,风雨无阻,日夜兼程。” “我还利用红旗饭店和聚鲜楼之间的竞争,以极高的效率出售了鲍鱼,不用和收购站纠缠,不用愁太多的人情世故。” 两相结合,陆潮生计算片刻,发现自己确实是差不多,快把鲍鱼洞里的鲍鱼捞完了。 这下子,被人发现鲍鱼洞,就更不是事儿了。 主要的肉,自己一个人都吃完了,剩下来这点汤汤水水,让给村民们又怎么样? 陆潮生灵光一闪,甚至有了个转祸为福的主意! “等这趟回去,我干脆主动把消息扩散开来,先通知村里的普通小伙子,然后再通知王海他们,让他们抢,让他们斗去!” “等他们抢完了斗完了,还得记我一份人情,还得对我说谢谢!” 陆潮生想起可能出现的画面,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他平复情绪,甩开杂念,眼神变得专注。 之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而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 “下来吧你!” 陆潮生举起新铁钩,抹着红油漆的钩尖,戳进鲍鱼壳与岩壁间的缝隙,轻轻一撬。 巴掌大的鲍鱼应声落下,正正好掉进他张开的麻袋口里。 “下一位!” “还有你,也别想跑!”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你们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合该成了我钱包里火热的钞票!” 一只又一只鲍鱼掉进麻袋,一张又一张钞票飞进口袋。 陆潮生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狗吠声从洞外传来…… 第81章 不是,你还真说啊? 陆潮生听闻狗吠声,先是动作一顿,仔细聆听外界。 确认了确实有狗在叫,他方才神色一变,朝出口靠近,鲍鱼就暂且先放一放。 “这些人胆子可真肥,明明知道我在这赚钱呢,也不等一等,还真就这会儿就过来了,真是为了挣点钱,急得像屁股上有火在烧。” 好运训练有素,见到了人才会叫。 这批人,大概率就是跟踪他到黑沙沟,刚刚被他发现,把脑袋给缩回去,好像是离开了的跟踪者。 不知道他们是普通村民,还是街坊邻居,又或是王海手下的混混。 “希望不是王海的人,那样估计要打上一场,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带武器,可别给我划拉出两个口子,影响之后的计划。” 要是普通村民或者街坊邻居,就要好很多。 大家赚钱归赚钱。 都是乡里乡亲,至少不会疯狂到为了赚这点钱,彻底撕破脸皮,打起来斗起来,甚至杀人的地步。 陆潮生动作不紧不慢,很快便到了出口,俯身钻入其中。 耳边的狗吠声,越发清晰明亮。 果然是好运在汪汪大叫。 陆潮生拖着湿透的裤子,拽着八分满的麻袋,沿着缝隙往外头慢慢挪动,从岩洞内钻出。 裹着湿润水汽的冷风拂到脸上,陆潮生眼前豁然开朗,淹没在薄雾里,一马平川的黑沙沟,映入眼帘。 举目看去,他倒没发现近处有人,反倒是远处有几人,远远地看着这边。 看样子,他们大概是没看见趴着的好运,以为自己离开了,便想过来确认一下,哪里能赚钱。 结果没想到,好运正替自己守着洞口呢! 一下就把他们发现了。 之后汪汪大叫,顿时就把这几人给吓住了。 毕竟最近村里大家都在传,以前那个特能打的陆潮生,回来了! 一个人打好几个都轻轻松松,不在话下,那叫个凶残无比。 如此凶名在外,要说这几人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陆潮生远远看去。 几人半个身子淹没在水雾里,身形轮廓有些模糊,他眯起眼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眼熟。 距离还是太远。 他看不清这人的具体面貌。 但凭借超人眼力,他能看清这人的肤色,是和普通人迥然不同的黑色。 “老黑?”陆潮生讶然。 对这伙人的身份,心中了然。 “不是同村的村民,不是街坊邻居,甚至连王海的手下也算不太上。” “他们应该就是前段时间,被我打跑的狐朋狗友,真是世事难料,鲍鱼洞居然被他们给先发现了?” 陆潮生哭笑不得。 这算个啥?赌狗对金钱的渴望和下三滥的程度,远超想象,所以反而拔得头筹? 离谱! 陆潮生想要确认这些人的身份也很简单。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远处丢去,同时大喊道:“老黑,有种过来试试!” 黑沙沟地势平坦,也没什么草木植被,声音能传得很远。 陆潮生一声大吼,那些人显然能听到,便立刻有了反应。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转头就跑了,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跑得最快的那个,是皮肤最黑的那个。 “果然是老黑!” “这逼养的,上学的时候就爱天天惹事,惹出事了就把同班同学叫出去顶锅,自己跑得比特么谁都快。” 这下,这群人的身份确定了。 陆潮生更坚定了自己的主意,这次捞完鲍鱼回村,由他主动向村民们告知鲍鱼洞的存在。 让街坊邻居抓鲍鱼赚钱,发大财,总好过让这些赌狗发财! 何况还能利用鲍鱼洞,引导村里的闲汉和王海发生矛盾,可谓是双赢。 恶心赌狗赢一次。 恶心王海又赢一次。 让出一个快要资源耗竭的鲍鱼洞,陆潮生没有多少损失,所以不算输。 等于双赢零输! 赢麻了。 陆潮生咧开嘴笑了笑,知道以这些赌狗的尿性,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绝对会死磕到底,不可能轻易放弃。 这会儿转头跑,多半根本没有真正离开,又搁哪里蹲着呢。 等过一会儿又冒出头来,看自己还在不在。 自己要是还在,他们就接着蹲,确实是被自己打怕了,不敢和自己正面硬刚。 自己要是不在…… 那他们就会像看到了蛋壳上缝隙的苍蝇,迫不及待地飞过来,想把一切养分都吮吸走。 陆潮生抬手提了提脚边的麻袋,袋口露出的鲍鱼壳泛着莹润的光,他笑着说道:“巴掌大的极品鲍鱼都进我这袋子里了,岩洞里剩下的全是些小个头,数量也没多少了。” “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细沙,“再接着抓,赚那点三瓜俩枣的,实在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修炼,还能跟秀莲搂搂抱抱,多增进增进夫妻感情。” 说着,他把铁钩往腰间一挂,金属钩子蹭过雨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陆潮生转头望向崖壁底下那个隐蔽的岩洞。 洞口被藤蔓半掩着,若不是他之前偶然发现,谁也想不到这不起眼的石缝里,藏着能改变他生活的宝贝。 一时间,心里竟生出不少感慨。 重生到现在,他走的第一步算是稳扎稳打,不仅把家里的穷日子翻了篇,还攒下了底气,真正活出了点样子。 “谢谢你啊。”他对着岩洞轻声说,语气里满是真诚,“要是没有你,我想这么快改善家里的条件,让秀莲和石头顿顿吃饱吃好,简直难如登天。” “往后我大概是不会再来了,但村里的人说不定会来。你这儿倒也不至于冷清,依旧能热热闹闹的。” 陆潮生咧了咧嘴,又忍不住琢磨,“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想了几秒,他又摇摇头笑了:算了,管他呢。 心里的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潮生平复下翻涌的情绪,忽然老脸一红。 自己这算什么?难不成还藏着点诗人天赋?居然跟一块海石、一个岩洞共情上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也算是尊重大自然了吧。” 他自我调侃了一句,弯腰扛起麻袋,动作娴熟得很。 袋子里的鲍鱼沉甸甸的,却没让他觉得费劲。 这次回村,他不用再绕着偏僻的小路走,也不用刻意躲着村民的目光。 腰杆挺得笔直,脚步迈得踏实,一路径直往家的方向走。 专走大道,专走好走的路。 一路上,碰到许多村民,他都停下来笑着,展示自己的收获。 要是村民问起,“潮生,你这哪儿弄来这么多鲍鱼啊?” 陆潮生便毫不犹豫地回答,“黑沙沟!还剩了很多呢,根本捡不完。” “你们要想捡点鲍鱼换钱花,得赶紧去了,老黑和他那群鸟人已经搁那捡鲍鱼了,手脚快得很呢!” 村民们一听,瞪大了眼,震撼无比。 不是,你还真说啊? 第82章 快,抢钱去! 都是海边长大的孩子。 村民们太懂鲍鱼洞的含金量了。 陆潮生一说,结合亲自展示一麻袋鲍鱼的战利品,顿时让每一个见识到的村民们都红了眼。 没有半点犹豫。 他们纷纷放下手里工作,二话不说,就朝黑沙沟狂奔而去。 奶奶的,怎能让老黑那群鸟人抢了先?这和抢他们的钱有什么区别吗! 一想到自己的钱被一群赌狗抢走,村民们更是加快了脚步。 一个个摩拳擦掌,双目发红。 恨不得当场把老黑的腿打断,丢海里去喂鱼! 看他们离去的背影,陆潮生暗暗发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枉费他回家路上,特地把大号鲍鱼挪到了上面,小号鲍鱼藏到了下面,就是为了打开麻袋口时,把街坊邻居狠狠地镇住。 让他们眼红到顾不得思考,满脑子都是钱。 这样,就能让老黑他们有的是苦头吃了,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陆潮生一脚深一脚浅,走在回村的主道上,这回不用弯弯绕,他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村子。 远远看去,王海手底下那几个狗腿子,倒是勤快得很。 又搁这堵村口呢。 陆潮生满脸笑容,顶了顶肩膀上的麻袋,让麻袋看起来更显眼一点,便仰着头,好似斗胜的公鸡,走着外八字,慢悠悠地朝村里去。 刚靠近到几十米内。 守在村口的加工厂保安队打手们,就发现了陆潮生。 一个两个,当即来了精神。 瞪大眼睛看着陆潮生肩膀上扛着的麻袋,呼吸变得急促。 几个领头的打手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彼此的激动,“这是大功劳自己送上门来了?” 打手们快速交换眼神,调整站位。 几个人堵住了进村的路。 几个人吊儿郎当地靠在旁边,实际上手已经摸进了口袋里,抓住了折叠刀。 他们倒不是想给陆潮生来一下。 杀人犯法的! 每个月拿几个钱啊?至少现在犯不着这样做。 他们主要是想把麻袋划开看一看。 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是金山银山还是名贵珠宝? 居然能让他们的老大王海,如此执着于这个陆潮生。 连续失败,连续打脸,好几次! 老大居然都没有放弃,反而是狂塞加班费,把他们这些负责加工厂安全工作的保安队成员,都给调了过来。 不提这袋子里的玩意能有多值钱。 这些打手也确实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王海这么着迷? 踏踏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陆潮生笑着,哼起了小曲,仿佛看不见堵路的打手们,一步一步,靠近了村口。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他却好似对此一无所知,继续保持着原样的速度。 不快,也不慢。 一步接着一步,就像是踩在这些打手们的心口上,叫他们难受得紧。 恨不得立马把麻袋划开,看看里头到底是啥。 但又不敢主动出击,他们可听说了这陆潮生相当能打,或许没法一次性打倒他们所有人。 可把出头鸟打倒,打残,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他们只能看着,陆潮生慢悠悠的,像是蜗牛爬。 挪啊挪,挪啊挪。 终于挪到了村口! 几个打手握紧了怀里的刀,做好了出刀的准备! 啪嗒——! 陆潮生抬手扶住肩上的麻袋,“咚” 地一声往地上一放。 袋子里的东西沉得很,砸进村口的泥泞里时,溅起好几朵土黄色的泥点溅到他新买的雨衣上,留下几片显眼的印子。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抬眼看向堵在村口的那群人,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行了,哥几个杵在那儿干嘛?愣着当柱子呢?” “你们天天跟王海那王八蛋屁股后头转,跟条狗似的守在这村口,不就是想看看老子到底靠啥赚钱吗?” 他往前迈了一步,眼神扫过那群人,“今天老子心情好,就遂了你们的愿。让你们看,看个够,看个明白!” 话音刚落,陆潮生伸手抓住麻袋口的绳子,猛地一扯,袋口瞬间敞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壳面泛着青褐色光泽的鲍鱼。 “看吧看吧!都过来瞧!今天让你们看个够本!”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底气。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堵在村口的打手们全都傻了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全是懵的。 不是,这哥是咋回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让他们看?真的假的? 几个领头的打手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嘀咕着“咱们人多,怕他个屁”,可又实在摸不准陆潮生的心思。 最后还是决定让手下去探探路,自己则缩在后头,跟躲在坦克掩体后的步兵似的,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陆潮生这边挪。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平时陆潮生要么绕路走,要么干脆不理他们,今天突然这么 “大方”,指不定是受了啥刺激,想玩阴的。 万一这是个圈套,等他们凑过去,陆潮生突然从裤裆里掏出把大枪,“咔嚓”一下把他们全崩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先让底下人去探探虚实再说。 混江湖便是如此,能混到老大混到头目,讲究的就是一个如履薄冰。 十来步路的距离。 十几人如履薄冰,磨蹭了半分钟,总算是靠到麻袋旁边,探头往里头看。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也没有吓一跳。 “呃,好恶心,这都是个啥玩意儿啊?”领头的打手干呕了一下。 显然是被袋子里密密麻麻,蠕动个不停的鲍鱼给惊到了。 他们城里的街溜子,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妙处,也不明白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只知道这么多鲍鱼你叠着我,我贴着你,搁哪儿像虫似的蠕动,看着就恶心! 陆潮生闻言顿时不满,狠狠刮了眼这街溜子。 “有眼无珠的东西,这叫鲍鱼,这是极品鲍鱼,懂不懂什么叫极品鲍鱼啊?” “这一袋鲍鱼够买你命了!” 鲍鱼?极品鲍鱼? 说起这个,这些城里来的街溜子有了点印象。 他们确实听说过,干部和万元户想吃东西补一补的时候,都喜欢吃鲍鱼,说是效果好,味道棒,价格还很亲民。 好像确实是很值钱的玩意? “看够了吧?” “看够了就让一边去,滚滚滚,向你们的主子汇报去!” 陆潮生一把收住麻袋口,扛到肩上,就往前撞。 一群打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骂咱们呢,就让他屁事没有的过去了? 他扛着的这些鲍鱼,可老值钱了,真不收点过路费? 那要不你先动手吧,你被踹飞出去之后,兄弟们肯定跟着上,狠狠大捞一把。 一群乌合之众沉默了。 他们都觉得兄弟这么多人,肯定打得过陆潮生。 但又不想成为出头鸟牺牲品。 就这样硬生生让陆潮生撞出一条道来,走进了村子。 第83章 带大伙一起发财! 进了村。 陆潮生看也不看身后散开,争先恐后,要去向王海汇报工作的街溜子们。 他仰头望去,半山腰处,坐落着一座残破的小院。 那便是他的家。 以往,他一回了村,便会想方设法,绕开众人目光,立刻回家。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或者说,从今天起,以后都不一样了。 “生活,要开始新阶段了!” “就用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拉开序幕吧!” 陆长生没走上回家的路,反而是扛着麻袋,一路直奔大礼堂前。 平时,偶尔得闲的村民们、干不动活的老人们,会聚集在大礼堂门口,坐在两排长椅上,唠些家长里短。 什么二叔家的娃娃成绩好,能上高中,以后说不定还能上大学,是个当官的好苗子! 什么四伯家的娃娃成绩差,初中没读完就辍学,整天在街头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叫家里人头疼不已。 有些事儿,其实很早以前就说过,老人们翻来覆去地讲,倒也不觉得无聊。 当然了,要有新鲜事儿,他们肯定也会优先讲一讲,唠一唠。 凑热闹嘛! 长久下来,礼堂前的榕树下,就成了村里的情报集散中心。 各式各样的新闻八卦,都在这里传播,飞进每家每户。 而现在…… “要的就是一个快速传播!” 陆潮生脚步不快不慢,稳稳当当朝着大礼堂走,刚踏入人群视线,就瞬间成了焦点。 礼堂外的榕树下、长椅上,坐着不少纳凉的老头老太太,几乎都在盯着他看。 谁不知道陆家这小子最近发了财? 还不是一笔两笔的小财,听着像是天天都有进项,早成了村里的 “新鲜话题”。 这会儿见他肩上扛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脚步都没停,老人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眼睛都直了,连手里的蒲扇都慢了半拍。 “小陆啊,这是忙啥去?” 有个坐在前排的大爷率先开口,声音洪亮。 “扛这么大个袋子,沉不沉?要不要叔伯们搭把手?” 旁边的大妈也跟着接话,眼神一个劲往麻袋上瞟。 “别跟咱客气!乡里乡亲的,有需要尽管说,能帮的咱肯定帮!”又有人附和着,嘴上热络得很。 可嘴上说着要帮忙,老人们却没一个起身的。 依旧稳稳坐在榕树下的凉席上,或是长椅上,手里的蒲扇慢悠悠摇着,顶多就是身子往前探了探。 说到底,他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一辈子经历过的风雨多了,对钱财早没了年轻人那份执着,好奇归好奇,却不会真凑上去探个究竟。 陆潮生听着大爷大妈们的话,心里乐了 —— 要的就是这份热络!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他还真就扛着麻袋,径直走到了榕树下。 “砰!” 麻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袋缝里渗出的海水顺着麻袋往下淌,溅起几滴水花,落在旁边的青砖上,还沾湿了一位大妈的布鞋边。 “哎哟!这啥东西啊?怎么还漏水!” 大妈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眼睛却像粘在了麻袋上,半点没挪开。 其他老人也都坐直了身子,连呼吸都轻了些,等着看这麻袋里到底藏着啥。 陆潮生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最近村里不少人都在猜,我到底是从哪弄来的钱,对吧?我琢磨着,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以前还是一个大队的,算是正经的自家人。” 他顿了顿,故意露出点“纠结”的神色:“就我一个人闷声发财,这心里总不踏实,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少点啥。” 话音落,陆潮生伸手抓住麻袋口的绳子,猛地一扯。 袋口瞬间敞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壳面泛着青褐光泽的鲍鱼,海水的咸腥味一下子飘了出来。 “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跟大伙一起发财!” 他抬眼看向老人们,语气里满是诚恳,“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大妈,都瞧仔细了 ——” 说着,他伸手往麻袋里探,指尖刚碰到鲍鱼壳,周围的老人们就齐刷刷往前凑了凑,有的甚至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他们都想看看,这能让陆潮生发大财的 “宝贝”,到底是啥模样。 大爷大妈们年纪大了,对金钱没有年轻人那么执着。 但他们都有家有室有小孩,要真有能发财的法子……谁会嫌弃钱太多呢? 不喜欢啥都可以,总不能不喜欢大团结吧! 陆潮生没有卖关子,左手一伸一抽,当即从麻袋里,抓出来一只巴掌大的鲍鱼! 鲍鱼被他用手指紧紧扣住,依然在蠕动个不停,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嚯!” “不得了啊,好大一只鲍鱼!” 大爷大妈们瞪大了眼。 和王海从城里喊来的街溜子不同,这些老头老太太年轻时,要么是渔民,要么是赶海人,眼光毒辣着呢。 一眼看出这头大鲍鱼,绝对能值不少钱! 五块十块?估计不够。 拿到县城里去卖,可能卖个十几二十块,都能卖出来! 这可是八十年代的十几二十块,相当不少了。 抵得上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每天有菜有肉,吃饱吃好,吃上四五天! “不得了啊,小陆。” “你这是走狗屎运了,能捞到这么大一只鲍鱼。” “难怪你家秀莲这几天出来散步,那小腰扭的哟,媚得很,一看就没少被滋润,啧啧啧,确实是有营养啊!” 大爷大妈们连声赞叹。 都夸赞陆潮生运气好,踩了狗屎运,能有这样的大收获。 但也没太当回事,聊着聊着,就开了黄腔,一个两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潮生跟着笑,把这鲍鱼丢了回去,又从袋子里抓出一只鲍鱼。 比上一只更大,外壳颜色更深,品相更好! 大爷大妈们不笑了。 笑不出来了。 陆潮生又把大鲍鱼丢回去,又抓出一只新鲍鱼,比上一次还要更大更大! 大爷大妈们眼神变得呆滞。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麻袋,心头冒出个大胆的猜测。 陆潮生呵呵笑了笑,把这只鲍鱼丢了回去,双手用力扯着麻袋口让麻袋倾斜。 正好让大爷大妈们能看到麻袋里的景象。 一只又一只大鲍鱼,上上下下堆叠在一块,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麻袋,还在不停地蠕动着,看着就感觉很新鲜,很有生命力。 “我艹!” 一个大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突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浑身都有劲了。 “潮生,你这这这……” 其他大爷大妈跟着起身,忍不住凑过来,仔细看麻袋里的鲍鱼。 好多鲍鱼,品相还都不错。 最小的一只,都能卖好几块吧? 不得了,不得了啊! 仅仅这一麻袋鲍鱼,少说能挣个好几百块钱! 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不对,可能还不止一年。 两年,三年? 碰到个出手阔绰的老板,一袋鲍鱼换普通人五年工资,都不是不可能啊! 大爷大妈们这下淡定不住了。 陆潮生依然笑呵呵的,“各位叔伯都是有见识的,我这后生就不班门弄斧了。” “一句话,黑沙沟有鲍鱼洞,里头全是鲍鱼!” “大家要是有空,赶快叫家里年轻人们去捞吧,你们就别去了,那洞里积水挺深,不小心点,要出人命的。” 第84章 老天爷赐下的金矿 消息通知到位。 陆潮生收紧袋口,抓起麻袋一甩扛到肩上,转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 老头老太太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大爷高声喊道:“潮生,真的假的哟?不是拿俺们寻开心吧!” 陆潮生头也不回,左手举过肩膀挥了挥,“保真!” “就是提醒你们一句,要去的话快点去,老黑和他那些鸟人已经在捞鲍鱼了,王海也知道了。” “你们要是去晚了,鲍鱼都被人捞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下,大爷大妈们不再迟疑,纷纷动了起来。 陆家小子看起来不像说谎,多半黑沙沟真有个鲍鱼洞,这鲍鱼洞里,多半真有一堆值钱的大鲍鱼。 好家伙! 这可不得了。 这是老天爷赐下的金矿啊。 大爷大妈们很清楚,一个装满了鲍鱼的岩洞,和一座金山银山,没有半点区别。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要是哪家人能独自把这块大蛋糕吃下去,当场摇身一变,从贫困破落户变成万元户,也不是不可能! “二狗!二狗!快出来,叔公带你发财去,今天有大好的发财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爱国,别搁家里睡觉了,天上掉馅饼了,潮生把他发大财的路子介绍给咱们了,快起来赚钱!” 没多久。 焦急的吆喝声,便在村里荡漾开来。 听着叔叔伯伯们的吆喝,陆潮生笑容满面,仍不着急回家,继续在村里到处溜达。 像是钓到了大鱼的钓鱼佬。 遇到村民就啪一下,把麻袋甩到地上,哗啦一下,拉开口子,展示! 村民们看得眼红,忍不住追问鲍鱼来路,便正中他下怀。 陆潮生立即说起黑沙沟的事,一说黑沙沟就说鲍鱼洞,然后说起老黑带着他的走狗们,已经在抓鲍鱼了。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不知多少人焦急地拿着铁铲铁钩,拎着麻袋塑料桶,带着手电筒头灯,匆匆出了村子,朝黑沙沟赶去。 与此同时,老村长家大门被砰砰敲响。 “老大,老大!你让我们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陆潮生的秘密打听到了!” 几个打手头头在门外焦急地喊着。 不一会儿,王海一脸不耐烦地开了门。 几个打手瞅着,王海衣衫凌乱,脸上还有吻痕,显然是昨晚看了哈罗比基尼,年轻人火气大,没忍住,和老婆炮火连天了。 他的体力明显没陆潮生强。 所以折腾了没几下,就一直睡到了现在,直到被喊起来。 “大早上的什么事儿?”王海刚睡醒,有点没听清。 打手头头连忙道:“你不是让我们打听陆潮生怎么发的财吗?刚刚我们在村口堵到他了,鲍鱼,是鲍鱼!” 王海闻言一愣,神情随之严肃起来。 “你缓一缓,好好说话,把事情给我说明白了。” 打手头头深呼吸,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王海听闻眉头深皱,这陆潮生之前藏得严严实实,一点痕迹不漏,现在竟主动把事情抖露出来,玩的什么聊斋? 他很快反应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陆潮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是搞明白这些鲍鱼,究竟在哪里! “他没和你们说这些鲍鱼是从哪捞来的?”王海追问。 打手摇头,“真没说!要是有说,肯定告诉老大你了,兄弟们都在场呢,瞒不住的。” 王海眉头紧皱,本来想好好休息一天,突然得到这消息,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索性让保安队打手们在外头等着,转头进屋换了套衣服,便带着人去找陆潮生。 他老爹,老村长曾说过。 己方占据绝对优势,敌方势单力薄,不得不玩阴谋诡计时,不要跟着敌方节奏走,直接光明正大碾过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跟我玩聊斋,我直接堵你家门口,看你还能玩什么聊斋!” 王海心中一定,带着人就往外走。 没走两步,他就发现了不对。 “村里怎么都没人了?” 一眼看去,偌大的村子竟显得空空荡荡,许多晾到一半的谷子甚至就丢在门口,没有铺开,连用来铺谷子的耙子都丢到路边了。 王海懵了。 他果断带人到高处往下看,很快看到三五个村民成群结队,正拎着麻袋铁钩,匆匆往村外赶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海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边走,心头边涌出不祥预感,总感觉这事和姓陆那王八蛋,有不小的关系…… 阿嚏——! “哪个狗杂种念叨我呢?” 陆潮生打了个喷嚏,轻轻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扛着麻袋,一路来到罗勇的家。 他先远远瞅了两眼,发现罗勇家外头晾着渔网,心中了然,方才走上前去,重重敲。 “谁啊?来了来了!” 屋里传来罗勇略显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几秒,“嘎吱” 一声,木门从里面拉开。 罗勇探出头来,额前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面粉。 看样子是刚在和面,瞧见门口站着的是陆潮生,肩上还扛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袋子口隐约能看到湿痕,他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侧身让开:“潮生?你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陆潮生也不客气,自来熟地往屋里挤,走到堂屋中间,“啪 一声把麻袋往地上一放,袋底撞得水泥地轻轻一响,能听出里面东西分量不轻。 “罗叔,您过来瞧瞧!” 他拍了拍麻袋,笑着开口,“之前我跟您提过,这段时间能撑住家里开销,还能攒下钱,靠的就是黑沙沟那个藏鲍鱼的岩洞。” “这是今早天没亮我去捞的,估摸着也是最后一批了。岩洞里剩下的都是小个头,往后想再找着这么好品相的,难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罗勇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诚恳了些,“您前阵子大病一场,身子骨还没完全利索,我寻思着这鲍鱼滋补,就给您送点过来,炖个汤喝,补补身子。” 陆潮生心里门清。 罗勇是个聪明人,却也是个实在人。 跟这种人打交道,没必要巧舌如簧、故弄玄虚,有啥说啥,反而更能让人放下心防,若是耍那些虚头巴脑的招数,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陆潮生索性表露出最朴素的善意,扯开麻袋口,挑了最大的两只鲍鱼,塞进罗勇怀里。 罗勇下意识接过鲍鱼,瞅了两眼麻袋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鲍鱼,一时手足无措。 “潮生,使不得,使不得!” “品相这么好的鲍鱼,可老值钱了,怕是能卖好几十吧?这礼也太重了,罗叔哪能收你这个……” 罗勇想把鲍鱼塞回来,陆潮生又推过去,笑着摇头:“罗叔,就当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你就收下吧。” “你要是不收下,我接下来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你不喜欢弯弯绕绕,我就开门见山了,罗叔,咱们啥时候出海捕捞大黄鱼?” 第85章 这小子成人杰了 罗勇闻言惊讶,不知所措的神色少了些,取而代之的则是眉头皱起,露出了些许不快。 他再度将鲍鱼推给陆潮生,这次的力道比刚才要大很多。 “潮生,我知道你要养家辛苦,不像我单身汉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压力就小很多,所以你怕叔不带你抓大黄鱼,叔可以理解你的担忧,但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罗勇一口唾沫一个钉,之前和潮生你商量好的事儿,绝不可能反悔,至于什么时候去抓大黄鱼……” 罗勇迟疑片刻,细细解释。 这两天台风刚过,海上的气候诡谲多变,可能前一秒还是万里晴空,后一秒就是破盆暴雨。 他的渔船不小,但也不大。 真碰到了惊涛骇浪,一个浪头比十个人叠起来还高,一下拍过来,船上的人,当场就要掉海里喂鱼。 是以,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出远海捕捞的。 “过两天吧,等大潮汛期彻底过去,叔绝的第一个叫你!”罗勇满脸认真。 陆潮生得了保证,心里隐隐地担忧放下,却也没把鲍鱼收回,反倒又推回去。 表示这和大黄鱼没关系,就是自己作为后辈,对长辈的一点关切。 罗勇要是连这点小礼物都不收,那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把他当自己人看。 罗勇无奈,只好收了鲍鱼,却也反复强调,以后绝不要再送这样的大礼了。 再有下次,说啥都没用,他肯定不会收的。 陆潮生连连保证,嘴上说着不会再有下次,心里却暗暗琢磨,下次送点实用不贵,但通过普通渠道搞不到的好玩意,罗叔肯定开心。 这是需要做的人情世故。 不仅利于他和罗勇一同出海捕捞,还方便他以后招揽罗勇到手下做事,是真正百利而无一害。 陆潮生心思一定,说起了黑沙沟鲍鱼的事,也就是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罗勇听闻,大吃一惊,对眼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你小子,浓眉大眼的,还有这样的坏心思!” “这下王海和他老爹不得难受死?眼睁睁看着会下金蛋的大公鸡被大伙一起吃了,他们怕是心里都在滴血,指不定当场就得闹起来!” “街坊邻居都穷,不少人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前两天还有人来找你叔我借粮。” “如今难得有发财机会,肯定寸步不让,到时候说不好就得打起来,你小子这主意是坏透了!” 陆潮生听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罗叔,有件事我还没跟您细说。我之前欠下那笔巨额赌债,根本不是我自己赌输的,是王海那小子设局坑的我!他把我绕得晕头转向,差点就真疯了心!” “本来我家日子虽说不富裕,好歹能凑活过,经他这么一折腾,差点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陆潮生攥了攥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在明面上逼我还账,村里街坊又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不光骂我,连秀莲也跟着受委屈。” “您也知道,秀莲长得俊,以前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美人,结果嫁给我这烂赌鬼,成了别人嘴里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天天被人嚼舌根。就连石头,我那小儿子,也被别的孩子看不起,平时连个一起玩的伴都没有,只能自己蹲在墙角搓泥巴,一个人琢磨着玩。” 说到这儿,他声音里添了几分哽咽:“那时候,我是真被王海逼到绝路上了,连死的心都有过。” “还好,老天总算给了条活路。后来我脑子忽然清醒了,还碰巧找到了那个藏鲍鱼的岩洞。连夜捞了鲍鱼去县城卖,总算凑够了钱还了赌债。” 陆潮生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感激,“说真的,这都是老天眷顾。”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连重生这种天大的机缘都能遇上,不是老天眷顾,又是什么? 说着说着,陆潮生只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起初说这些,是想让罗勇更共情,拉近两人的关系,可话到嘴边,那些过往的委屈、重生后的庆幸一股脑涌上来,倒先把自己给打动了。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绝不能浪费! 以前所有的遗憾,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用什么手段,都得补回来。 尤其是对秀莲,他欠她的太多了! 一时间,堂屋里静了下来,叔侄俩对视着,都没说话,只觉得命运这东西,实在太过奇妙。 过了好一会儿,陆潮生拎起地上的空麻袋,准备告辞。 罗勇也跟着起身,看样子是要出门。 陆潮生见他锁了家门,手里却没带渔具,不像是要去海边干活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罗叔,您这会儿不在家好好歇着,出去忙啥呀?” 罗勇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在村口弄出那么大动静,我哪能安心待着?总得去看看情况。万一那些人真闹起来打了架,得有个清醒的人拦着。真要是闹出人命,那可就彻底收不了场了!” 陆潮生闻言愕然,没想到罗叔不仅老实的过分,还善良的过分,连这种破事都要管。 他站在原地踟蹰片刻,心中一叹,最终还是伸手拦住罗勇:“罗叔,他们真要打起来,两拨人,几十号,铁钩铁铲啥都有,你一个人怎么拦得住?” 陆潮生拍了拍肩膀上扛着的麻袋,“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家把鲍鱼放下,然后跟你走一趟吧。” “你也来?”罗勇犹豫,“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这会儿,村里人估计都记着陆潮生的情,觉得小陆同志是先富带动后富,从某种角度讲,小陆同志也确实做到了先富带动后富。 那洞里的鲍鱼,可没有半分虚假,拿到县城里去,是真能换到不少钱的。 对村民们来说,这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一笔毋庸置疑的天降横财! 但毕竟陆潮生主观恶意明显,显然是鼓动着村民和王海打起来呢,双方真要是控制不住,打起来斗起来…… 村民里头,可不缺聪明人。 像老村长那么厉害的少有,但能看出这种简单设计的,却也不止三五人。 陆潮生作为罪魁祸首,这种时候去现场。 会不会火上浇油,反而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罗叔,你把心放肚子里就好,我有数的。”陆潮生认真道。 看着陆潮生严肃的模样,想起自己这侄儿这几天的表现,罗勇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换作误会解开之前,他能见陆潮生一面,都是看在以前老陆的面子上。 更别说听陆潮生的建议了。 不当场给一个大逼兜赶出去,都是老陆的面子确实很大了。 赌狗,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而现如今……随着陆潮生浪子回头,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罗勇必须得承认,自己这侄儿是真脱胎换骨,成了人杰。他的话还真得听! 见罗勇答应。 陆潮生果断转身便走,先回家把鲍鱼放好,顺便和秀莲唠一唠…… 第86章 瞬息万变,乐在其中 “秀莲,开开门,我回来了!” 陆家小院外。 陆潮生用力叩响院门,门内当即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嘎吱—— 院门从内侧打开。 容貌俏丽,眼含妩媚,动作间不知不觉,带上了丝丝缕缕慵懒的林秀莲,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 见到果然是自家老公回来了。 林秀莲神情惊喜,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腰又有点发软,小脸更是涌上两抹红晕,说话都硬不起来了。 她软绵绵地让开了门。 “潮生,今天这么早回来?” 陆潮生大步进门,小心注意着麻袋的位置,生怕给秀莲磕到碰到伤到,哪怕是弄脏了秀莲的衣服也不好啊。 “今天遇到了些事,以后鲍鱼洞那边,可以不用再去了,没有啥鲍鱼能抓了。” 陆潮生边走向水缸,边将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包括他乘势而为,在村里头搞鬼,引导村民和王海爆发冲突,这点坏心思也没遗漏,通通说了出来。 林秀莲跟在陆潮生身后,听闻此言,心头满是担忧,又不自觉感到些欣喜。 好似看着这些曾欺负过自己的人,如今被自己男人做局教训,她有些幸灾乐祸。 林秀莲一惊,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想,一时心情复杂,满脑子思绪乱糟糟。 “潮生,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他们要真打起来,回头不会有人找咱们赔钱吧?或者事后算咱们的账?” 陆潮生将麻袋抬起,口子扯开对准水缸。 麻袋里的鲍鱼顿时哗啦啦像泥石流般,倾斜进了水缸里头,一下便将清水染成了泥色。 陆潮生又抖了抖,把麻袋最底下,几只半死不活的鲍鱼,也倒进了水缸里。 他方才放下空了的麻袋,用脏手一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结果把整个额头都抹黑了,反而弄得更难受。 看着双手乌漆漆的污渍,水缸里的水又变成了泥水,伸手进去洗,怕是会越洗越脏,陆潮生一时有些为难。 林秀莲见状,快步冲到一旁。 娴熟地打开保温瓶,把温水倒进脸盆里,又找来毛巾浸湿,一手端着脸盆,一手举着湿毛巾,让自己男人洗漱。 “来,先擦擦。” 时间紧,任务重。 陆潮生也不客气,拿起毛巾就往脸上擦,同时还支支吾吾地说着。 “放心吧,秀莲,要真有啥事情,有你老公我在,天塌下来,都能给顶回去,你照顾好石头和茵茵就行,不用害怕!” “这事儿,确实有些风险,这波以后,很多街坊邻居,会欠咱们的人情,但也会有些街坊邻居因为这次,记恨上咱们,以后指不定会暗戳戳的背后骂咱们呢。” 陆潮生把毛巾放进脸盆里,清水顿时一片浑浊。 他又洗了洗手。 浑浊的洗脸水,彻底变成了泥水。 “但咱们不这么做,难道他们就不会在背后骂咱们?” “难道咱们不这么做,他们就能想着咱们是街坊邻居,嘴上积一点德,少说点屁话,甚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顺手帮帮咱们?” “想想就不可能嘛!” “这年头大家都穷,哪怕是亲如罗叔,也不可能说帮就帮的。” 陆潮生笑道:“既然最坏也不过是原样,咱们有啥好怕?他们自己为了抢钱打死人,锅难道还能扣我头上?” “秀莲,我还记得,我吊儿郎当赚不到钱的时候,他们呀,说你是瞎了眼的蠢女人。” “我被王海做局,赌疯了心的时候,他们说你是克夫的天煞孤星。” “这些话我都有听到,假装没有听到罢了。” 陆潮生伸手接过林秀莲手里的脸盆,里面还盛着半盆刚洗完菜的清水,他随意将脸盆搁在旁边的餐桌上,转身就攥住了林秀莲的双手。 她的手还带着点水的凉意,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红。 陆潮生轻轻将她的手捧起来,举到自己胸前,掌心的温度慢慢裹住了那点凉意。 他抬眼望向林秀莲,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上,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干净又透亮。 “我知道,他们是嫉妒你。嫉妒你生得好看,眉眼亮,身段也俏,性子又温柔,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不好,所以才背后说你坏话。” “我也清楚,村里人本就爱嚼舌根子,不止说你,东家常李家短的,谁都能被他们说上两句,背地里还会互相埋怨。”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这都是常有的事,算不上多稀奇。” “秀莲,你或许早就听惯了,不往心里去。” 陆潮生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格外认真,“但我不接受,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从昨天起,街坊邻居看咱们的眼神,就该不一样了,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不一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而从今天起,我想让你和石头在外头,都能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不管走到哪,都能被人尊重,再也没人敢随便说你们一句闲话。” 说完,陆潮生微微低下头,在林秀莲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那湿润温软的触感刚传来,他便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退开。 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背的温度,唇上还留着她唇瓣的软,陆潮生深吸一口气,果断扭头朝院外走去。 脚步比来时更稳,心里也更亮堂。 罗勇打算参与此事,是个真正的意外。 他确实没想到,罗勇不仅老实得过分,还能这么善良。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天鹅。 现如今,也逼迫得陆潮生不得不改变计划。 亲身参与进这场,由他自己规划,自己鼓动出来的冲突。 但陆潮生对此并不抵触。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和计划比起来,永远是变化先到。陆潮生早已习以为然。 乃至于,乐在其中。 在他眼里,如此变化,正是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的一环。其乐无穷! 他永远会削尖了脑袋,利用这些变数,突破原先计划,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这一次同样如此。 陆潮生敏锐地看到了罗勇介入以后,事情有了新的可能性,不单纯是整人的活动了。 若是能善加利用,还能给自己带来大量的回报! “有了罗叔的威望,或许我能在合适的时候调停冲突,甚至主动掏钱给某些受伤者疗伤,以此来换取名望!” “通过这种方式,向村里做贡献,真正意义上,成为类似村长那样,受尊敬的大户人家!” “从此秀莲出门,无论到哪里,都不再有白眼,只会有满面的笑容!从此石头不再孤身一人,别人家的娃娃,都得上赶着,和他一起玩!”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心潮澎湃。 一边出了小院去找罗勇,一边头脑飞速旋转,不停地推敲再推敲,打倒一个一个旧方案,又想出一个一个新计划。 不多时,他的眼神再次变得胸有成竹,心里有了定计! “罗叔!” 陆潮生干干净净地来到罗勇面前,“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事儿,能闹成什么样!” 第87章 二话不说,就是干! 等陆潮生带着罗勇,一同来到黑沙沟时。 村民们、老村长和王海,以及王海的保安队打手、老黑和他的乌合之众,正互相对峙。 众人团团围在崖壁下,岩洞外。 显然已得知岩洞内,便是鲍鱼群栖息之地,一处毋庸置疑的金山银山。 这年头大家都穷。 很多人穷得吃不起饭! 拼尽全力劳碌,最后却饿死在家里,冻死在路边,很是常见。 如今这样一座金山银山摆在身边,改变命运的机会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仿佛唾手可得! 即便是老村长,都不可能几句话,就让大家妥协。 为了有饭吃,为了有新衣服穿,为了像个人似的活。 数十人个个瞪大了眼,张开了鼻孔,喘着粗气,像是暴怒的公牛,见谁都想撞上两下。 陆潮生还没到附近,隔着百来米,便听见人群里阵阵叫骂。 “……格老子的,凭什么你们先捞鲍鱼?老子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儿子是工人,为国家做贡献!现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该是老子先去捞鲍鱼!” “放屁!这鲍鱼是老天爷的恩赐,凭什么你穷就让你先?老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女儿,身上还欠着赌债呢,就该老子先!” “大家都冷静些,冷静些,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好好聊,都是自己人,一起分蛋糕嘛……” 陆潮生一听,没仔细看,便知道最开始叫嚷的,大概是村里普通渔民。 再往后,便是老黑那群人。 这些人没脸没皮,有理占三分,无理便耍赖的风格,实在明显得很。 至于最后那位,看似无奈,苦口婆心的,一听就是老村长了! 无他。 常年饭都吃不饱,眼下终于有发财的机会,还叫大家冷静下来,坐下来好好谈的,自然是谈完之后受益最大的人。 那除了老村长以外,还能有谁? “所以这会闹得热火朝天,也是大家伙害怕老村长的势力。” “害怕真冷静下来谈,最后这洞里的鲍鱼莫名其妙,就都进了王海他们爷俩的口袋里。” “这就是,不得不闹,不闹就要饿死啊。” 所谓小民的生存之道,大抵便是如此了吧?陆潮生计上心头,悄然向后退出几步,退至罗勇身后。 从原先来时路上,带着罗勇出发,变成了跟在罗勇背后。 罗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陆潮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在前头带路,好似彗星袭月,直直砸进了人群里! “嚷嚷什么呢?一个两个不干事了,都搁这嚷嚷什么呢?”罗勇大声道。 热火朝天的众人瞧见他来。 有人眼前一亮,有人眉头紧皱。 “罗哥,您可算来了!” “有您为我们做主,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鲍鱼,究竟该谁先捞,捞出来该归谁!” 海边渔民对罗勇的到来,普遍热烈欢迎。 一个两个,都围了上来。 一下子,就把罗勇从人群边边,变成了人群中间的核心。 陆潮生跟着罗勇,也成了人群的核心,受众人的关注,仅次于罗勇,倒没有被他们挤出去。 与之相比,老村长的态度就要暧昧许多。 看着罗勇,他面色和蔼地道:“来了啊?算算时间,你确实该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也确实该来!” “快安抚一下父老乡亲们,咱们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有什么要谈的,坐下来慢慢谈!” “不要搞得火药味这么重,好像要火并似的,为了一点鲍鱼,不至于,不至于!” 跟在老村长身边的王海闻言大声附和,王海身后,加工厂保安队的打手们,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倒也声势浩大,叫人不敢小觑。 最后则是那些赌徒们。 眼看罗勇来了,面对这大好人,村里最老实的老实人之一,他们反倒不敢瞎嚷嚷了。 纷纷选择,保持了沉默。 不是他们学乖了,也不是他们害怕罗勇对付他们。 而是这些人看出来了,如今他们已经不再重要,场上完全形成了以老村长为首,和以罗勇为首两个派系。 双方人多势众,组织度强,遇事真上,打起来不会怂,也真敢下手砍人。 所以双方说话管用。 他们这些赌狗,一群撒泼打滚欺软怕硬的货色。 看起来人数好像也不少。 实际真打起来,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现在叫得凶,真动起手来,怕不是当场就要尿出来。 众人都明白,他们是色厉内荏的货色,不敢真动手,也缺乏拼命的勇气。 自然而然,就没有他们说话的空间了。 不过话虽如此,老黑还是带着赌狗们留了下来,想看看接下来如何发展,有没有机会趁虚而入,狠狠赚一笔大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罗勇身上! 都期待这位平时在村里,素有名望的好哥们,能给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罗勇眉头紧皱,犯了难。 他能看清眼前局势,却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对。 究竟是听兄弟们的,现在立刻把鲍鱼全捞出来,按照家里贫穷的程度,逐个分配下去。 还是按老村长所说,先不要着急,冷静下来,坐下来慢慢谈,分配好蛋糕,再考虑怎么捞鲍鱼…… 罗勇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觉得双方说得都挺对,但又都有些没道理! 这时,陆潮生抓住机会,挺身而出。 他猛然向前站出一步,右手按住罗勇肩膀,朗声道:“要我说很简单,劳动人民最光荣,我想这点没人有意见!” “既然劳动人民最光荣,那这些鲍鱼,自然优先分配有需要的劳动人民。”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老黑想反驳,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老村长明白该怎么反驳,但这话实在有点要命,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和脑袋考虑,他不敢反驳。 罗勇则是恍然大悟,对啊! 现在是劳动人民的时代,劳动者最光荣,劳动产出价值的人民,自然能理所当然地,按需分配这些鲍鱼。 陆潮生仔细观察众人反应,继续朗声道:“赌狗不参与生产,不是劳动人民,所以不能参与这次分配!” “至于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街溜子……”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按区域划分,属于城里的人民。” “劳动不劳动且不说,根本不是我们村里的人,更不可能是我们村里的劳动人民。” “鲍鱼洞的位置是黑沙沟,黑沙沟向来是我们村的公有资产,你们城里人来掺和什么?” 陆潮生断言道:“从哪来滚哪里去,你们没资格参与分配!” 话音落下。 渔民们大声叫好,都发自内心地认可陆潮生这一套理论。 加工厂保安队成员则随着王海一个手势,个个怒目圆瞪,攥紧了拳头,摸上了武器。 赌狗们瞧到这,跟着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怒发须张,摩拳擦掌。 仿佛要跟着保安队成员们一同,把他们眼里属于他们的钱,都用拳头抢回来。 他们都觉得,陆潮生这一套说法,似乎有点道理。 但金山银山在眼前,道理不道理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是倾向于自己的道理,是好道理,不让自己赚钱,就是没道理! 眼下道理不在自己这边,貌似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那就只能不讲道理。 只能用拳头和刀剑,来讲真理了! 本就浓郁的火药味在这一刻,眼瞅着要被彻底点燃。 第88章 这狗东西想干什么? 陆潮生打量众人神色,眼看火药桶要爆,立即找补了一句,往下压了压火: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要说,村长和王海,一个为人民服务,一个开加工厂,都在通过各自的劳动产出价值,所以也算劳动人员!” “他们都是我们村土生土长的人儿,自然是属于我们村的劳动人民,能参与这次分配!” 老村长和王海闻言一愣。 本以为陆潮生这小子,是想帮助那些苦哈哈,在理论上,一口气把他们踢出局。 怎么还有他们的份呢? 本来看形势不妙,打算让儿子动手的老村长,立即给王海丢去一个眼神。 王海暗中掐了个手势。 蠢蠢欲动的加工厂保安队顿时偃旗息鼓。 没有王海顶在前面,赌狗们哪敢放肆? 上一秒还是怒目关公,下一秒纷纷变成了夹着尾巴的野狗,看脚趾的看脚趾,数蚂蚁的数蚂蚁,低头垂目,瞬间没了气势。 见此,陆潮生知晓氛围已然烘托到位,终于图穷匕见:“不管按人头分,还是按需要分,都是我们村劳动人民内部的事。” “希望在场不属于我们渔村的外人,都自觉离开。” “否则别怪我们行使护卫集体利益,护卫个人财产的权利,把诸位打伤了,闹得太难看!” 他这头刚把话说完,那头罗勇眼前发亮,果断呼应。 有了罗勇呼应,其他渔民跟着叫嚷起来,举起铁钩铁铲,不住地大声喊道: “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陆同志说得对,鲍鱼群属于劳动人民,黑沙沟是村里集体资产,所以鲍鱼洞属于村集体,属于我们,而不是你们!” “快滚,快滚,否则小心我们劳动人民,叫你们这些牛鬼蛇神,见识见识厉害!” 一时间。 渔民们的呼喝声震天响。 保安队成员们被怼得脸皮直跳,连死皮赖脸的赌狗们,都感到有些难堪。 要不是王海不让动手,以他们保安队平时无法无天的风格,恐怕早就动手打人了。 看着团结一致的渔民们,老村长神色凝重。 王海脸色更是难看,连忙凑到自家老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这陆潮生不得了,三言两语,把咱们孤立出村集体了,咱们现在动不动手?” 动手,能不能抢到鲍鱼洞,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事情结束以后,他们爷俩在村里肯定会离心离德,之前花钱请大伙看电影的妙用,一下子便会彻底清零,成了白费功夫。 而要是不动手,有一就有二,真让这些穷鬼联合起来,靠斗争有了成果…… 他们以后再想大捞特捞,就不容易了。 老村长和王海都是聪明人。 他们当然能看出这几层关系,于是便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处境。 动手不妥,不动手更不妥。 那这到底要不要动手? 老村长和王海一时都下不了决定。 陆潮生见两人神色,顿时心中一定,知道这一把,多半是稳了! 穿鞋的,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和软肋,正如他因此,无法和老村长和王海拼命,直接匹夫一怒,血溅三尺,报了前世之仇。 老村长和王海,脚上可同样穿着鞋,自然有重重顾虑,重重担忧。 不到逼不得已,绝不会撕破脸皮掀桌子,绝不会真的拼命。 陆潮生正是拿捏住了他们这心态,才能在言语间,把握住微妙的局势。 让众人情绪跟着上窜下跳,却始终未能爆炸,不至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了。”陆潮生心里暗想,“多给老村长和王海分配点利益,让他们俩人占两成鲍鱼。” “其他几十人,分剩下的八成鲍鱼。” “这样一来,既照顾了他们的面子,也给了他们一定的里子,让他们能勉强接受这样的结果。” “同时,还能在村民们心里打下一颗钉子,让他们和王海爷俩表面如旧,实际疏离!” “我在众目睽睽下摆平了这么大的事儿,威望定能突飞猛进,如此一举两得,此消彼长,距离我报复他们的那天,又近了一步!” 陆潮生冷静地思考着,越想嘴角就越压不住。 这一波,是三赢。 离间了村长和村民们的关系,是一赢。 增长了自身威望,是二赢。 鲍鱼洞的分配平稳落地,劳动人民得了好处,是三赢。 输家只有老村长和王海,看似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实际是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双输! 至于那些赌狗? 在陆潮生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自然也谈不上输和赢。 反正不让他们捞到好就对了。 如此算来,这件事便是三赢两输。 “我赢两次,村长输两次,劳动人民赢一次,赌狗半点好处没捞到,完美!” 陆潮生简直要为自己卓越的临阵反应狠狠竖起大拇指。 看来自己这白手起家,成为亿万富翁的看家本事,还是没有落下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正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陆潮生忽然感到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老黑?这狗东西想做什么……” 感受到那杀气腾腾的目光,陆潮生扭过头去。 发现是自己那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结果几年不见,就反过来做局骗自己,差点把自己骗到家破人亡的好同学,老黑正盯着自己呢。 他看着老黑,心头咯噔一跳。 只见自己这老同学,脸皮正微微抽搐着,眼神越发凶狠,瞪着自己的目光杀气愈发浓重,看着像是一副要玩命的样子。 陆潮生霎时眉头紧皱,“他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啥?” 没等陆潮生想明白,就见老黑大吼一声,“去你妈的,难得有发财的机会,叫老子滚?老子就算是死,都要死在这金山银山上面!” 随后,老黑便朝着他直直冲了过来,还从怀里抽出一把三寸长的小刀。 看其狰狞模样,好似真想在这里当众杀人一般! 陆潮生顿时豁然变色,“坏事了!” 他倒不担心自己会被老黑所杀,再怎么说他都是修炼者。 堂堂修炼者,要是连未经专业训练的普通人都打不过,死在一个普通人的刀下。 那还不如自己从冰箱里拿块冻豆腐,一头撞死得了,简直丢人丢到家! 他担心的是,本来微妙的局势,会随着老黑这一声大吼,彻底火山爆发。 陆潮生的担心果然没错。 随着老黑猛然打破僵局,人群骤然骚动! 第89章 擒贼先擒王 许多赌狗看出机会,跟着一起冲起来,走得慢,喊得响亮,如火上浇油,更让局势爆裂。 见此一幕,渔民们哗然,纷纷举起了铁沟和铁铲,充当武器,要将陆潮生保护起来,和老黑和这些赌狗做殊死搏斗。 为众人抱薪者,绝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中。 劳动人民,绝不会背叛替他们说话的好人! 保安队成员躁动起来。 队长马大嘴想起昨晚被陆潮生打脸的事儿,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杀气。 他快步走到王海身旁,急声催促:“老大,动不动手?这会儿还不动手,就真来不及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王海恶狠狠瞪了眼马大嘴。 面对眼前凶险的局势,他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眼睛忍不住朝老爹的方向瞟。 没有老村长在场时,他便是加工厂的地下王者,绝对权威。 所到之处人群簇拥,好不快哉! 当老村长在场时,王海就如同月亮见了太阳,一下子便没了声息,被太阳的光彻底淹没。 老村长眉头紧蹙,当机立断。 “动手!” 斗殴已经爆发,事态已经彻底无法收拾。 这种时候后退,不仅事后会被村民责怪,鲍鱼洞里的金山银山,也捞不到半分。 不如索性动手。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金山捞到手! 见老爹点头,王海不再犹豫,果断一摆手势! 保安队成员们好似大坝泄洪,乌泱泱一片,如洪水般从王家父子身旁冲过,朝渔民们和陆潮生以及罗勇冲来。 尤其是陆潮生,此前表现得太亮眼,被这些保安队成员视为重大目标。 至少三分之一的保安队成员,都盯上了陆潮生。 希望能用他的头,为自己换来一片前途! 正好最近王大彪意外成了废人,老大王海身边,正缺个左膀右臂。 要是能填充这位置,平时能少得了吃香喝辣? 想要啥妹子就点啥妹子,想要吃肉就直接下馆子,再也不用愁没有妹妹耍,不用愁没有饭吃! 一想到这光明未来,保安队成员们就红了眼睛。 杀气腾腾,动力十足。 陆潮生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风暴中心。 身边,是咆哮着向前冲去的渔民,前方,是咆哮着向他冲来的打手,还有杀气腾腾,看样子是真想借这次机会杀了他的老黑。 可谓是一刹那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这场斗殴的核心所在! 陆潮生却并未因此惊慌失措,反而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羞耻。 自己亲自规划的局面,亲自设计的矛盾,亲自拿捏的事态,居然就这样失控了? 他思绪飞转,大概猜到了老黑的想法。 无非是老黑看自己浪子回头,日子越过越红火,眼看就要成为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彻底腾飞,成为毋庸置疑的大人物。 于是老黑害怕被自己事后打击报复,花钱找人打断腿沉江里去。 便果断趁这次机会,打算先把自己给料理掉。 他的担忧还真没错。 因为陆潮生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还不只是打算打断老黑的两条腿。 他最初的打算是三条腿,都打断。 想到这,陆潮生默默攥紧了拳头,明白了事态为何失控,自己的问题究竟在哪。 “我下意识小看了老黑,以为他就是条油滑的赌狗,或者一个不要脸没底线的诈骗犯。” “没想到他这人倒还有几分狠辣,真被逼到了绝路上,便会毫不犹豫的狗急跳墙,利用时势,反戈一击,试图将我置于死地,打开一条生路!” 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当真不能小瞧半分,否则早晚要吃大教训。 陆潮生将教训铭刻于心,终于有了动作。 他目光扫过四周,渔民们、赌狗们、加工厂保安队,三方势力混战,打成了一团。 以自己为中心点,向四面八方辐射。 越靠近自己,人口稠密度就越高,打得就越凶。 越远离自己,赌狗的数量就越多,打起来更多是装装样子,没有下狠手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 陆潮生的思绪,发生在转瞬之间,说来话长,其实根本没花几秒钟。 罗勇看着周围打成一团,攥紧了拳头,有些迷茫。 “潮生,这下咋办?”他下意识向自己认可的人询问。 陆潮生对此的答复很简单,撸起袖子,笔直向前,一脚踹翻了一个朝他冲来,满脸亢奋,还以为能捞到大功劳的保安队成员。 “擒贼先擒王!” 事态已然失控,现在说啥都没用,唯一管用的东西,就是拳头。 想要快速结束这场闹剧,唯一的答案便是其中一方垮掉。 擒贼先擒王,想办法先把老村长或者王海搞定,便是唯一的优选! 罗勇明了,紧随陆潮生身后。 两人互为依靠,不断向前冲杀,直奔老村长而去! “陆潮生冲出来了!” “姓陆的在这边,在这边,快把他拦住!” “他和罗勇想对付老大!” 即便在一片混战中,陆潮生单枪匹马,三拳两脚,连续干翻四个保安队成员的战绩,依然如星辰般耀眼,吸引来众人目光。 渔民们瞪大了眼睛,“陆家小子不得了,居然这么猛?” “以前听说他打架很厉害,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是小瞧了他!” 赌狗们想起前段时间,他们去陆家敲门,试图敲竹竿,结果被陆潮生反过来收拾一顿,打得屁滚尿流,身上到现在还在疼。 一个两个,顿时缩卵,看陆潮生的眼神,像是在看瘟神,躲得要多远就有多远。 根本不敢挡在陆潮生前面碍事。 生怕被一脚踹飞,就算不断几根骨头,也得大块淤血淤青,疼个十几天都缓不过来,有的是罪受。 与他们相比,保安队成员凶猛得多。 手里拿着折叠刀、短刀、铁棍,如潮水般朝陆潮生和罗勇涌来,试图将二人淹没在人海里。 尤其是陆潮生,被他们牢牢盯住。 有的是保安队成员想要拿陆潮生换个前途! 面对众人围剿,陆潮生始终脸色平静。 使出自己前世在街头摸爬滚打,磨炼出来的王八拳,凶狠的一拳又一拳,砸在这些保安队成员身上。 沙包大的拳头,势大力沉。 一拳下去,就能让这些保安队成员倒地不起,凶悍到了极点。 保安队成员们的武器,也如雨点般落在陆潮生身上,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直流,砸出块块瘀青,肿起,却始终未能将他打倒。 仿佛铁棍和钢刀,都成了影视剧用的塑料道具似的。 落在人身上,看着凶,却没有多少实际作用,都是些浮于表面的皮肉之伤。 叫这些保安队的成员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了,怎么有人能硬到这种程度? 太夸张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再思考,不用再怀疑了。 只因为陆潮生的拳头,落到了他们身上。 擦着就是一阵剧痛,真打到了实处,当场便是骨断筋折,乃至于昏厥倒地不起,被人群踩踏,浑身是血。 “不要和这些打手纠缠!” 陆潮生又是一脚,将一个保安队打手踹飞出去,继续逼近老村长的方向,“先抓王海,老村长也行!” 罗勇闻言,点头应是。 “你小子真猛,我跟你!你尽管把后背交给我就好!” 第90章 以势压人,方为正道 说话间,罗勇甩动刚从裤头上拽下来的铜头腰带,重重打在一个想偷袭陆潮生的打手脸上,当场就让他破了相,满脸鲜血直流。 罗勇又是一脚踹去,极为阴险地命中了对方的第三条腿,当场就叫这打手哀嚎倒地,像只虾米似的弓了起来。 他罗勇是好人,是老实人没错。 但他能有今天的辉煌,靠的也不只是一手捕鱼绝活。 真要是被逼急了,动手打起人来,那也是快准狠,经验丰富,下手阴险! 八十年代末,民风便是这般彪悍。 若无这般彪悍,寻常百姓,根本就无法在一片混乱中生存。 哪怕有本事赚来钱,也会被路霸土匪,被恶霸或者其他什么人,硬生生掠夺了去。 赚钱的本事,反而成了家破人亡的导火索,不可谓不悲哀! 乱斗边缘。 王海护着老村长,站在一旁看戏。 偶尔有渔民冲来,他人高马大,体格雄壮,一脚过去便将其踹翻在地,哀嚎不已,再无战力。 一时间,王海和老村长,作为这场斗殴的重要三方之一,竟然体面得很。 脸不红,气不喘。 好似岸边的人,看着激流里的人挣扎,甚至还有闲工夫点评一二。 “这陆潮生,果然不得了。” 王海看着陆潮生朝自己这边冲来,眉头轻挑,目光凝重,同时流露出好战嗜血之色。 他双手插进兜里,指关节粗壮的大手抽出时,已然多出了两副精钢指虎,尖端还附有三角锥,一看便是街头斗殴的利器。 “爹你说得没错,像这种狠人,就不能和他硬碰硬。” “得和他绕弯子,以势压人,方为正道。” “可惜,现在的情况,是没办法体面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姓陆的这么厉害呢?” 拧了拧脖子,王海主动迎上前去。 身旁,马大嘴紧随其后,跟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杀意凛然。 几乎同时,陆潮生便感到了两股浓烈的杀气,远远锁在自己身上。 他任由眼前保安队打手,用铁棍击打自己的小腹,硬扛住阵阵钝痛,平静地一掌打去。 啪——! 保安队打手在满脸惊愕中,直接被一巴掌打昏了过去,整张脸都被彻底打歪,脸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手掌印,看着滑稽极了。 解决了对手,陆潮生继续向王海的方向推进,同时抬头看去。 看向杀气传来的方向。 两条昂藏汉子,主动迎了上来。 左边那个是熟人,右边那个也是熟人。最高大的是王海,最凶狠的是马大嘴。 陆潮生眉头一挑,“有几分胆气!” 说罢,继续向前猛推! 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处,他看着王海,王海也看着他。 两人好似陨石撞月球,猛然撞到了一起! 陆潮生狠狠一拳轰去,王海也一拳轰了过来,两人拳对拳,脚对脚,都是正面硬碰硬的风格,都没有闪避的打算! 砰——! 双拳相碰,陆潮生顿时感到手指一阵刺骨的痛,比此前任何一个打手用钢刀用铁棍打他,来得都要痛,痛百倍不止! 王海更痛,还不只是痛,即便有指虎缓冲力道,他的五根手指还是在一瞬间断了四根,无一例外,全都折成了扭曲的形状! “啊我艹!” 王海剧痛惨叫,震撼不已。 他知道陆潮生很猛,但一路横推过来,陆潮生已然打倒了将近十人,按理来说,戾气大概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怎么还能这般凶猛?这般凶悍! 王海有点慌了。 但也只慌了一瞬间,他便面目狰狞,如恶鬼般再度挥拳,用完好的手,重重砸向陆潮生的太阳穴! “你妈的……” “给老子死啊!” 陆潮生抬手护住要害,同时一拳朝王海的下巴打去。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陆潮生只感觉一股不小的力道冲来,左手小臂一疼,便感到右手砸中了实处。 两人的攻击几乎同一时间落到对方身上,结果却迥然不同。 陆潮生胳膊上被硬生生砸出四个血口,鲜血直流不止! 看着吓人,但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养一养过段时间顶多留下几个疤,屁事都不会有。 王海则是整个人被打得后仰,两只眼睛翻白,瞬间失去了神光。 下巴被硬生生一拳打歪,整个人好似一扇巨大的门板,轰隆隆倒在地上。 旁边正和罗勇打起来的马大嘴见状,顿时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置信! “老大居然这么快就输了?这怎么可能!” 马大嘴作为最初跟王海一同活动的核心骨干,他太清楚王海的实力有多强了。 当初王海建立加工厂,靠的可不仅是老村长的关系。 更是他自己相当能打能干,真正打服了城里街头巷尾的街溜子,还懂得在贵人之间周旋,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 而现如今,王海在陆潮生的面前,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双方交手说来话长,实际也不过是两三招,发生在短短的半分钟内。 人高马大的王海便被陆潮生一击命中,当场倒地。 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马大嘴咽了口唾沫,由于内心过于震撼,一时不察,被罗勇一皮带抽到脑门上。 发际线堪忧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五角星,疼得他嗷嗷直叫,打得他晕头转向! 马大嘴内心猛然涌出一股浓浓的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鼓动王海,带着保安队成员加入乱局。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王海已经被我打晕了!” 陆潮生忍着浑身疼痛,伸手将晕倒的王海揪了起来,像是提起一头死猪,高高举在身前,同时大声呐喊。 “都给我停手,你们的主子在我手里,保安队的要是还敢继续动手,小心老子对王海下手!” 陆潮生的呐喊震耳欲聋,一时全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保安队成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时跟个战神似的老大,居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他们想继续动手打人,方便事后邀功请赏,赚一笔大的。 但自家老大都落到了敌人手里,这要是继续动手,因为自己贪功冒进,导致老大被陆潮生卸掉几个手指头…… 那他们这回去,怕不是得受到严惩,奖金是半分都捞不着的。 想到这,保安队成员们顿时没了打下去的动力,出来混的嘴上讲兄弟情义,满肚子都是金钱算计。 有钱赚他们当然很积极,甚至不惜性命都要干下去。 反之,一旦没了钱赚,他们便像鼓胀的气球漏了气,突然就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渔民们则是精神一振,士气如虹。 早知道陆家小子相当能打,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猛! 连王海都能这么快拿下,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追着无心再战的保安队打,形势陡然变化! 从原先三方混战,渔民和保安队势均力敌,赌狗浑水摸鱼,变成了渔民压着保安队打。 赌狗们见势不妙,一触即溃,根本不敢再打! 陆潮生远远看向位于边缘处的老村长,大声道:“你是要钱还是要你儿子?” 第91章 新仇旧账一起算 老村长神情复杂,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这一把是赌输了。 他没有半分犹豫,格外果断地下了指令。 “都停手,都停手吧!” 得了他的军令,保安队成员们不再反抗,纷纷向后退去。 好似潮汐退潮一般。 不一会儿,混乱的局面便恢复了秩序。 陆潮生手里拎着王海,目光扫过周围。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其中有渔民,有保安队成员,也有赌狗。 相对来讲,倒地的保安队成员最多,很大一部分是他亲自动手打倒。 渔民相对较少。 最少的是那些油滑的赌狗,一打起来就在边缘装样子。 渔民和保安队成员打得火热,无暇顾及他们,便让他们混到了现在。 陆潮生再仔细一瞧,没有在倒地的人里发现老黑。 他眉头微皱,仔细回想。 群殴爆发之后,老黑确实满脸杀气地朝他冲来。 可没一会儿,这狗东西看到他无比凶猛,所到之处,直接让保安队成员们飞起来。 发现没有可乘之机,竟然转头就跑。 这会儿,早就跑得连影子都不剩了。 陆潮生瞅了瞅还站着的人,果然没看到老黑,他当即脸色一黑,这狗东西! “早晚得清算它!” “新仇旧账一起算,这回不止三条腿了,三条腿加两个胳膊,都还不够!” 陆潮生恶狠狠地想着,旋即冷静下来,扭头目光灼灼地逼视老村长。 “给个说法吧,村长同志。” “今天这事因为老黑而起,因你而爆发。” “村里人都明白,你和你儿子是一丘之貉,一黑一白罢了,这会儿你要想糊弄过去,我明白告诉你,不可能!” 保安队成员们如潮水般退至老村长身后。 将身材干瘦,却肌肉线条分明的老村长,推至最前方。 老村长看着被人提在手里的儿子,脸色黑如锅底,但依然保持着冷静。 他平静道:“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认,鲍鱼洞我可以让出来,一只鲍鱼都不碰,条件是你放了我儿子,不然就继续打。” “大不了打出人命,我赔上乌纱帽,你赔上命。一命换一命。” 先前的斗殴里,双方都动用了武器,可也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克制,打人都没冲着要害。 地上躺着的一片人,有不少浑身血乎乎的。 看着吓人,实际上没有性命之忧,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陆潮生闻言,眉头微挑,没想到老村长打输了,还在试图掌控谈判主动权。 他笑着道:“让出鲍鱼不够,本来这就是村集体资产,怎么到了你嘴里,把人民的东西还给人民,还成了交换条件了?” “大伙打上这一场,身上多少都挂着伤,还有不少人躺下,都是劳苦百姓,有多少人掏得起医疗费?” “躺下的,一人九十,还站着的,一人三十,这笔医疗费你必须得掏,不然今天,没完!” 听闻陆潮生开出的条件,老村长脸皮微跳,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 八十年代末,物资匮乏,人均工资极低。 钱很值钱,人命不值钱。 一般来说,像这种打架斗殴,双方带头大哥事后给重伤员发个五十,轻伤发个五块十块,乃至于只发一包好烟,都算得上体面了。 任谁来都挑不出刺儿。 要是在这基础上多掏点钱,额外加个三块五块,就能被人夸是爱兄弟,很仗义的大哥。 下次再叫人,一呼百应。 轻轻松松拉出一大票兜里空空,穷得叮当响的年轻人来卖命。 陆潮生一开口,就要九十块,连轻伤者都要三十,简直离谱! 整整九十块钱啊,人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不过是身上多几个洞,脸上多几道口子,就敢要九十! 别说是老村长本人。 连簇拥在陆潮生和罗勇身旁,遍体鳞伤的渔民们,都觉得这是在敲竹杠。 要价太高了。 根本不符合市场价嘛! 但老村长深深吸气,却没有拒绝,反倒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 “今天是老子栽了,老子认赔。” “重伤九十,轻伤三十,老子没这么多现钱,要去城里取,你们明天找我要,我家就在村子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大可放心。” 说完,老村长撇过脑袋,又对保安队成员们许诺道:“你们也一样。” 他这话一说完。 本来哭丧着脸,像是死了妈似的保安队成员们,好似被打了支鸡血,脸上都有了些喜色。 除了喜悦,少数人甚至有点后悔。 早知道之前打得凶一点,狠一点,自己也躺地上去! 这可是整整九十块啊,换成大团结都有九张,他们保安队普通打手的月薪也不过三十。 抵得上他们三个月的工资了。 换平时,哪有这样好的赚钱机会?辛辛苦苦打到底,浑身都是血窟窿,也不过五十块钱打发了事。 买了药,缝了窟窿,还能剩下几块钱都不知道。 情况严重的,自己搭一点进去也很正常。 一时间,许多保安队成员,甚至有点感谢陆潮生! 全然忘记了先前,他们想拿陆潮生来换功劳的事儿。 一码归一码。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打架归打架,打完了架,也不是不能做朋友,做兄弟。 他们作为敌人都如此,何况是渔民们。 本来老村长开口让出鲍鱼洞,大多数渔民便满足了,根本不指望能有医药费。 没想到陆潮生会狮子大开口。 渔民们都以为老村长不会认这笔账,心里不抱有期待。 结果陆潮生尺度拿捏得好,老村长居然还真就认了账,当众答应了下来! 这下好了。 不仅鲍鱼洞抢到了手,还白拿了一笔丰厚的医疗费! 轻伤三十,重伤九十。 比平时他们被亲朋好友拉去打架赚的还多,还不只是多一点,是翻倍地赚! 一时间,渔民们看陆潮生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开始,他们都瞧不起赌狗。 认为陆潮生不过侥幸走了狗屎运,才能有今天辉煌。 面上不说啥,实际心里暗暗地看不起。 要不是罗勇在场,罗勇和陆潮生又是世代之交,两人关系看着很不错,他们根本不可能簇拥陆潮生。 不见面唾口痰,都算体面了。 再之后,陆潮生凶悍无双,以一人之力,愣是干垮了将近十人,还闪电般拿下王海。 渔民们便再不敢瞧不起陆潮生。 甚至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 打定主意,以后碰到这位陆同志,一定要绕道走。 不然万一被他打上一拳,怕不是得当场骨断筋折,疼不疼的,渔民们倒是不怕。 他们怕的是被打了之后,干不了活,没有钱赚,还得出医疗费给自己疗伤,指不定就得破产,全家一起饿死! 最后,众人见陆潮生不仅替他们出头,还替他们要来了意料之外的好处。 这畏惧之心,自然而然,变成了敬畏交织。 能带大伙赚钱的同志,都是好同志啊!何况这位同志不仅带大伙赚钱,自己还相当能打…… 简直是一位完美的同志! 不知不觉间,陆潮生在众人簇拥下,从最开始站在罗勇身后半步,变成了站在罗勇身前。 他被众人推了出来。 就像老村长被保安队打手们推出来。 站在最显眼,最中间的位置。 手里还拎着王海。 听闻老村长的承诺,陆潮生仔细算了算,对方这一次,少说得出两三千医疗费。 抵得上这年头普通人,几十年的工资了。 即便是以老村长的家产,一下拿出这么一笔巨款,也算得上大出血了。 陆潮生心满意足,见好就收。 他将王海像头死猪似的丢到地上。 “行,大伙还是相信村长同志说话算话的,这里没问题了,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 陆潮生一挥手,不再看老村长,转过身来面向渔民们。 他不急着开口,先观察了众人的伤,又观察了众人的神色,尤其是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陆潮生心头一定。 渔民们看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敬畏。 自己这次没白来! 成功利用罗勇这个意外,彻底把自己万元户该有的身份地位,都给坐实了。 现在,就是乘胜追击的时刻了。 第92章 收买人心 陆潮生大手一挥,“今天这事儿,次要责任在老黑,主要责任在村长,但我也有逃不开的责任!” “是我顾虑不周,满脑子只想着大伙一起发财,忽略了在村集体里头,有坏人!” “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大家去找老村长拿钱,要明天,但大家的伤可拖不到明天,要现在去看。” 陆潮生话语一顿,让众人有消化的时间,随后继续道:“肯定有人忍不住心里头问,哪有钱看伤啊?” 他从怀里取出一打大团结。 是平时揣在身上,方便自己日常开销用的。 金额不大,就三百块钱。 但对渔民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笔毋庸置疑的巨款。 能抵得上他们中大多数人全部身家! 陆潮生高高举起大团结,“我这里有三百块,算是我对大家的歉意,还望大伙不要拒绝。” “拿了钱,别抠门省着,都去看病,听到了吗?” 话音落下。 渔民们目瞪口呆,保安队也看傻了眼。 全场先是鸦雀无声,旋即沸腾! “小陆,这这这,俺们叔伯咋好意思收你一个后生的钱?” “你不仅替俺们说话,还帮俺们打架,打赢了村集体里的坏人,还给钱……俺们欠你太多了啊,哪好意思拿这笔钱!” “说得有理!我们可都欠了潮生你太多,怎么还能收你的钱?不妥不妥,你还是……把这钱收回去吧!” 渔民们嘴上抗拒。 眼睛却很老实地盯着那三百元大团结不放。 不是他们现实,也不是他们满眼都是钱。而是他们确实需要这笔钱来疗伤。 如果没有这笔钱,在座的许多人就得像罗勇那样,有病有伤全部硬扛。 扛过去了,海阔天空。 扛不过去,家破人亡。 老婆跟人跑,儿子被人打,女儿卖到加工厂那样的窑子里…… 下场不言而喻。 这三十张大团结,三百元的重量,便是如此的厚重。 足以决定几十个家庭的存亡! 所以陆潮生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把这笔钱掏出来。 此刻,老乡们正是危难之际。 这种时候不雪中送炭,难道还要等以后锦上添花?那样同样的钱花出去的效果,就要差太多了。 哪比得上现在用来买人心,来得有性价比! “这不比老村长请老乡们看电影来得值多了?同样花几百块,一场电影和救命之恩,孰轻孰重,老乡们心里都有数!” 陆潮生心里暗暗念叨,满腔的算计。 面上却满脸光明,义正言辞。 “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都请听我一言!” “正值村集体危难时刻,我们不仅是乡里乡亲,是血脉亲戚,更是一伙的劳动人民,一条路上的同志!” “既然是同志,就不要总在乎这样那样的面子,都是自己人,咱们就都务实点,这笔钱大家就好好收下。” “去卫生室,去镇医院,好好把伤治了,好好把病看了。” “回头大家要是念着我的情,我之后打算做个体户,可能常年出门在外忙碌,秀莲和石头待在家里,我总归是不放心。” “各位父老乡亲,帮着潮生照看一二,潮生便满足了,在这里谢过各位同志!” 说完。 陆潮生不再啰嗦,点到为止。 他直接把钱塞进了罗勇怀里,让罗勇去分给受伤的人们。 受伤较重的多分点,受伤较轻的少分点。但都勉强足够他们应应急。 这回,渔民们没有再拒绝。 千恩万谢地,收下了这三十张大团结。 他们看待陆潮生的眼神,再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敬畏,变成了发自内心地崇敬、感恩。甚至有一部分年轻人看陆潮生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偶像一般! 走到罗勇面前领钱时。 他们都先看陆潮生一眼,得到陆潮生笑着点头允许,才敢抽出一张大团结,塞进自己兜里。 感受着这份微妙的变化。 陆潮生心里暗爽不已,比夏天吃冰棍来得还要痛快。 这三百块算是花得值了! “从今天起……我陆家也算是从曾经的破落户,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万元户,一个能得到许多渔民认可的名门望族了!” “屯里豪门?” 陆潮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心中的野心却随之熊熊燃烧,渴望着哪一天,陆家之名,从屯里走到镇里,从镇里走到城里,一步一步向上走,一点一点向上爬…… 早晚有天。 石头出门在外,能自豪地仰起头来,说自己是陆潮生的儿子。 而其他人听到这话,不仅不会因此嘲笑石头,还会因此倍加羡慕嫉妒,恨不能以己代之。 陆潮生边看着罗勇发钱,边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相信,这天不会来得太晚。 与此同时…… 被打翻在地,额头上还印着个鲜红五角星的马大嘴,叫了俩打手,一同把王海扛了起来,带到老村长身边。 “村长……”马大嘴欲言又止。 他敢蛊惑王海,却不敢在老村长面前放肆。 老村长瞥了眼马大嘴,他将这货先前的公报私仇,看得一清二楚,此刻却也不着急发难。 打算留给王海回头处理,让儿子能借此机会吃一堑长一智。 不至于白挨这顿打,家里白赔这笔钱。 老村长不紧不慢道:“带我儿子去卫生室先处理一下,然后叫上我儿媳妇,赶紧开拖拉机把他送到镇医院治疗,听明白了吗?” 马大嘴听闻老村长所言,有些疑虑。 “那村长您呢?” 你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不亲自送去医院,你打算干嘛? 老村长看着陆潮生,被渔民们团团包围,好似众星捧月,就连罗勇都被隐隐排斥到第二线,不再是渔民们的绝对核心。 老村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做什么你别管,按我说的去做,兄弟们的医药费,明天你找我来要就是了。” 马大嘴不说话了。 老村长都说到了这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呢?钱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枪也在村长家里放着呢。 马大嘴摇摇头,对身边打手使了个眼神。 几人联手将王海扛了起来。 一路直奔村里。 另一头,三十张大团结陆续发放完毕,陆潮生大手一挥,让罗勇带着受伤的渔民们回去处理伤势。 自己则是留下来,带着只是受了些轻伤,无大碍的渔民们,打算好好分配一下鲍鱼洞的收益。 他不打算从中攫取经济利益,只想用这种做主分配蛋糕的方式,进一步在渔民们的心里,明确自己的地位。 正所谓,能分蛋糕的人,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人! 陆潮生再怎么忙,都不可能把这种关键的事给让出去,能自己亲自操刀,那就必须得自己亲自操刀。 第93章 我找你划个道 陆潮生带着一群渔民,环绕着鲍鱼洞,热热闹闹地唠了起来。 说着这户人家,刚刚出了大力气,挨了两刀,穿了四个洞,得多分一点钱。 大家纵有不满,还是点头。 又说那户人家,虽然没有受到重创,但敢打敢拼,打倒了两三个保安队成员,值得嘉奖,该多分一点鲍鱼。 还是有些渔民不满,但感觉陆潮生分得其实已经挺公平了,分配都有理有据。 又害怕这时候冒犯大恩人,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便不敢开口说话。 对此,陆潮生尽收眼底,心里只有一句话。 “稳了!” 分配蛋糕,着实是件累人的事情。 陆潮生仔细斟酌,反复权衡。 认真回想村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费了半天劲,总算大致把鲍鱼洞的收益,尽可能公平公正地,分进了每家每户。 总的来讲用四个字可以概括。 论功行赏! 先前打得够凶,付出代价够狠的,多分一些。 有来参加群架,认认真真和保安队干起来的,哪怕只受了轻伤,也能多分一些。 表面打得热闹,实际浑水摸鱼的,就分得少一点,但也有得分。 至于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得及过来的渔民们,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用陆潮生的话来讲,这就叫:“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不劳者没资格享受劳动成果!” 其实有不少渔民对这套分配法隐隐不满,总觉得自己该多分点。 尤其是参与了群架,但始终在浑水摸鱼的那些,他们心中不平得很。 知足常乐者总是少数,多数人总想得到更多。 但在这会儿,没人敢表达异议。 先前在群殴中的卓越表现,以及后来的三百块钱的价值,便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无论是拳头还是话语权,乃至于道德高地。 陆潮生都紧紧攥在手里。 让他们就算不满意,也必须得接受自己的蛋糕分配方案。 “这正是所谓的权力。” 陆潮生心里想着,开始安排渔民们轮换进洞里头捞鲍鱼。 到了这一步,基本没多少需要他费心思的地方了,只要能监督好不让渔民们偷偷藏鲍鱼带回去,就没啥问题了。 有关鲍鱼的捕捞作业,这些叔伯辈的老渔民,比他还明白,比他还娴熟。 根本不需要指点什么,自己就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 熟门熟路地钻进洞里头,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批鲍鱼,全部给捞出来。 陆潮生走远了几步。 远远看着渔民们在鲍鱼洞旁,热热闹闹地干起活来,陷入沉思。 “不知道洞里的鲍鱼群,还能支撑捕捞多久,想必也不会太久,可能五天可能十天,也可能两三天就捞干净了。” “趁着这段时间,我的重点该放在大黄鱼上,尽量多挣点钱,早点购置一条渔船。” “等有了渔船,我的事业便能正式起步,到时候趁这次群殴事件余威尚在,去村里挑渔民跟我干活,也能轻松一些,少点阻力。” 陆潮生精细地规划着,不放过能利用的每一份资源。 这时。 一个年轻渔民靠了过来,小声说道:“陆同志,老村长等着见你。” 听闻此言,陆潮生愕然抬头,这是个啥意思? 他扭头看去方才发现,原来老村长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 只是自己刚才忙得很。下意识把老村长忽略了,以为他送儿子去医院了。 没想到老村长居然还留着呢。 陆潮生眉头微皱,收回目光,打量眼前下巴刚冒须的年轻渔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渔民双眼一亮,激动道:“马鸿运,陆同志,您叫我小马就好。” 陆潮生挑挑眉头,“小马同志,你和马大嘴是啥关系?” 马鸿运立即答道:“虽然我和他都姓马,但实际上我们两家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祖上也不是同一脉,平时也是陌路人。” “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了?”陆潮生追问。 马鸿运连连点头,“我向来看不起他那样的地痞流氓!怎么可能和他同流合污?” “我们劳动人民的财富,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创造,不能靠掠夺他人得来!” 陆潮生有点诧异,看这位年轻同志不像在撒谎,便认真记下了这小子的容貌和名字。 能有这么高觉悟的人,一看便是优秀打工人的潜力股。 值得自己关注一手。 回头等自己有了渔船,需要一批渔民来替自己打下手,这马鸿运或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稍微考验一下,只要能力不错,足够忠诚,纳为手下心腹,也不是不行。 陆潮生再次拍了拍马红运的肩膀,语气温和许多。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小马同志,村长同志不送他儿子去医院,反而留下来等我,这不符合人之常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毕竟他是村长同志,咱们终归绕不开他。” “我现在要去会会他,可鲍鱼洞这边没人盯着不行,我想请你帮我看着,有没有人偷偷夹带鲍鱼,侵吞咱们集体的资产。” “这份任务很重,也很难,你可以拒绝。” 马鸿运闻言,瞬间涨红了脸。 他双眼透着纯净的清澈,激动地道:“陆同志,你尽管放心把这任务交给我!” “我一定好好干,绝不放跑任何一个敢侵吞集体资产的蛀虫!” 陆潮生欣慰点头,让马鸿运现在就去做好监视工作。 要是有人闹事,不服管理,让他先不用急,先报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酌情处理。 如果实在无法收拾,不用过度为难,及时通知自己即可。 “记住了,万事有我,去吧。” 陆潮生轻轻一推马鸿运的肩膀。 便看着这位年轻同志,脸皮红彤彤的,像吃了十斤大补药,昂首挺胸的,朝鲍鱼洞口去了。 动作间,透着一股浓浓的使命感。 陆潮生咧嘴笑了笑,又是一阵暗爽。 这就是权威的滋味呀…… 重生以来,自己多久没有尝过这般滋味了?也是逐渐好起来了! 慢慢地,开始有前世那般享受了。 他很快平定内心情绪,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扭头朝老村长走去。 享受,以后有的是时间,至于现在…… 且先看看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村长同志,”陆潮生腰杆子挺得笔直,“请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老村长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他那杆旱烟枪,戳进嘴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 听闻陆潮生所言,他方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轻人,浑浊的老眼充满了复杂神色。 老村长抖了抖旱烟枪,“之前是你找我划个道,我答应了。” “现在是该我找你划个道了,希望我们能谈拢。” 第94章 风水轮流转了 “想和我划个道?” 陆潮生眉头一挑,心中回想此前自己被逼无奈,不得不冒着被枪击的风险,亲自找到老村长家,和他好好划了个道。 以此明确江湖斗争,不能祸及家人的底线。 否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村长也得掂量掂量,他有没有每分每秒都护住家人的能耐。 后来老村长和王海,为了得到当时还没有公开的鲍鱼洞,又动用了不少手段。 但经过一番“友善的沟通交流”,双方达成威慑,果然有底线多了。 至少不再打扰秀莲和石头。 勉强做到了江湖事江湖了,不至于祸及家人。 再看看眼前的老村长…… 陆潮生咧嘴一笑,感觉有点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只不过当时自己拳头方面,有青莲宝典,经济方面,有黑沙沟鲍鱼洞,官方层面,还得到了陈云锦陈老板的赏识,即将弄到保护伞。 三个方面,都可谓无懈可击。 加上足够狠辣的性格,坚决的执行力,方能让画下的线,真成为双方的底线。 让老村长和王海能接受,且愿意执行,而不是成为一句空话。 陆潮生胸腔里漾起一声冷笑,喉结在暮色里轻轻滚动。老村长居然也想跟他 "划道"? 这倒像腊月天突然冒出来的惊蛰雷,打得人措手不及。 难不成这老头子也备好了天衣无缝的局? "我看未必。且听他怎么说。" 他将双臂交叉在胸前,粗布褂子被手肘撑出硬朗的棱角。 沉沉的目光像锚一样钉在老村长脸上,只象征性地抬了抬下巴,那姿态既不是拒绝也不算应允,倒像猎手在观察陷阱里的猎物。 "您当初肯坐下来谈,我现在自然也乐意敞开天窗说亮话。" "您请讲吧,村长同志。" "打算怎么个 '' 划道 '' 法?" 老村长吧嗒着旱烟枪,铜烟锅在指缝间明灭不定,吐出的烟圈裹着陈年旱烟的辛辣味。 听见这话,他整张脸像被海水泡皱的老树皮,沟壑里的褶皱拧成一团,浑浊的眼球里翻涌着让人生疑的光。 那光里有算计,有犹豫,还有几分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谁又能想到,陆潮生这前不久还被同学做局,赌疯了心,穷得快要卖儿卖女的赌狗,转眼不过几天,就成了能和他这村长平起平坐,逼得他不得不主动过来谈判的人物? 真是时局多变,命运多舛,谁也难料! 老村长用力吸了口旱烟。 旱烟的劲很大,换作一般人来吸这一口,肯定得咳个不停,难受得要命。 老村长却习以为常,反倒能以此平复情绪,保持冷静。 “如今你和我,在村里头,算是最厉害的两户人家,我们都是在渔村土生土长的,自己人。” “以前,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愿意赔礼道歉,解开误会。” “解开误会以后,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陆潮生诧异,没想到他们两家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老村长居然还想着靠赔礼道歉来解决。 这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恩怨吗? 如果不是他重生归来。 按照前世发生的既定现实,自己会被王海整得家破人亡。 秀莲会死在海上,儿子和女儿从小就得寄人篱下,日子要多苦就有多苦。 自己作为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之一,同样没有好日子过。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怎么的犯了事情,也可能是替人顶包,更是在监狱里头蹲了很久很久。 陆潮生记得清楚。 当时他从监狱出来的感觉,和重生时的感觉,格外相似。 都是仿佛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陆潮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村长同志,你觉得我们两家的关系,还能用赔礼道歉来修补?” 老村长眼角的皱纹剧烈抽搐了一下。 “三千元现金,一次性付清。” “另外,你倒买倒卖鲍鱼的事,村里可以帮你背书。不然就你这行为,够得上巨额投机倒把罪,是要枪毙的。” 果然是恩威并施。 陆潮生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知道在老村长眼里,如今还算不上最坏的结局。 秀莲没被逼死,石头和茵茵也没流落他乡,所以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大不了多砸些钱,再用 “口袋罪” 来敲打,总能让他乖乖就范。 然后呢?时间久了,再深的仇恨也能磨平吧? 毕竟都是渔村土生土长的人,踩的是同一块土地,吹的是同一片海风,低头不见抬头见。 作为村里的 “豪门”,往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甚至有些事必须联手才能做成。 仇恨自然会在往来中淡去。 就算心里有疙瘩,也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至少能给彼此留几分体面。 “若我不是重生回来,或许真会被这条件打动。” “三千块啊…… 普通工人辛辛苦苦干三十年,都攒不下这么多钱,他却能轻描淡写地拿出来。” “可这钱背后,藏着多少家庭的破碎?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又有多少女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染上一身病痛,在绝望中死去?” 陆潮生的目光骤然冷如寒冰,可胸腔里却燃着灼人的烈火。他看着老村长那张写满算计的脸,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恨不得当场就一巴掌,把村长的老脸拍飞出去。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甚至控制住了表情,没让老村长看出端倪。 陆潮生笑道:“不够。” “村长同志,投机倒把的口袋罪,我有能力自己解决,你拿这个威胁我,没有任何意义。” “城里的红旗饭店知道吗?我和饭店的陈老板很熟,陈老板是个怎样的背景,我想你作为体制内的人,应该比我清楚。” “至于你说的三千块现金,你看我现在是缺这点钱的人吗?” “你要想让我和你们和解,这点东西还不够,再仔细琢磨琢磨,我这人是好说话的,只要你们摆出足够的诚意……” 陆潮生耸了耸肩膀,心里补上一句,“比如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送给我,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你们,毕竟死者为大。” 脸上则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们。” 说完。 陆潮生不给老村长纠缠的机会,转身便走了。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答应老村长的要求,与其继续纠缠下去,不如显得干脆些,掉头就走。 不仅能避免自己露馅,更可以对老村长施压,让他主动把底牌露出来。 方便自己接下来对老村长动手,对王海动手。 第95章 进城找路子 甩开老村长。 陆潮生先回到鲍鱼洞看了眼,发现马鸿运活干得还不错,有他在旁边盯着,一时半会,出不了啥事情。 他便转身离开,径直回村。 打算先把鲍鱼拿到县城里卖掉,顺便和陈老板交流交流,沟通沟通。 看看保护伞的事,大概啥时候能办妥? 路上,陆潮生看到路边有不少血迹,想必是受伤渔民伤口滴落的血,所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闹出人命。”他眉头微皱,心里叹息。 “希望别闹出人命来吧,刚刚打架时,双方都心里有数,没真冲着打死人动手,但这种东西也难说。” “这年头医疗条件差,谁知道会不会有伤口感染,然后……” 陆潮生摇了摇头,感觉死人的概率不大,还是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过既然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那么该做好的心理准备,该有的预案,还是要有。 如果真死了人,他该赔钱还是得赔钱。 毕竟说到底,这件事是他搞出来的。 虽然斗殴不是他指使,死了人也不是他亲手所为,主要责任不在他身上。 但确实和他脱不开关系。 以人道的名义赔偿,肯定是需要的,至于究竟赔多少? “反正老村长绝对要占大头,其次是王海,接着是杀人的保安队,最后才是我的责任。” “到时候看他们赔多少,我跟着赔就是,多赔一点都没问题,买人心,就一次买到底。” 陆潮生面无表情,平静地思考着。 前世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 让他即便面对这些,令人辛酸落泪的人间苦难,都依然能保持冷静地思考。 不会让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 陆潮生就这样边想,边沿着村道,光明正大地,走回了村子。 突突突——! 一阵刺耳的皮带发动机声响传来。 刚到了村口,陆潮生便看到一辆拖拉机,后面拖着个带着木质挡板的车斗,拉着一车的渔民,哭天喊地地朝城里去。 车上。 有许多先前受伤的渔民。 更多是他们的家属,陪伴在左右,低声抽泣。 婶婶婆婆们脸上带着恐惧,带着担忧。都怕自家的顶梁柱垮了。 之后的日子又该何去何从? 陆潮生让开路,看着拖拉机从眼前开过去,透过木板缝隙,能看到里面的渔民,都做了应急的伤口处理。 该消毒的消毒,该止血的止血,该缝合的缝合。 看来,是自己分发出去的三十张大团结,起了作用。 有了钱,渔民们自然是以自己的小命为重,都选择了先去村里卫生室进行应急处理,然后再去镇里头,好好治一治。 而不像罗勇那般,全靠自己硬扛。 扛过去就海阔天空,扛不过去就原地暴毙。 “这样就好。” 陆潮生吐出一口气,继续朝村里走去。 宁静的村庄,闹哄哄一片。 许多先前通知晚辈去捞鲍鱼的大爷大妈们,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们看到陆潮生,眼神都极其复杂。 有责怪,但更多是其他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们估计是知道那三十张大团结的事了,不然这会儿,自己多半是得被问责的。 “现如今,有了这三十张大团结的效果,被问责的主体,就从我这个导火索,变成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陆潮生对着大爷们点点头,摆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懒得多说,懒得解释。 扭头就往自己家里去了。 这会儿,事情刚刚发生,所有人都惊慌失措,都在情绪上呢。 说啥都不顶用,说啥都是事倍功半,反而容易引得一身骚。 不如啥都不说,保持沉默。 事后,村民们眼睛都是雪亮的,自然会对整件事有个明确的评判。 “到那时我再出面,不管说什么都是对。” “老村长的压力就大了。” 一想到老村长接下来,面对村民们的问责时,会露出怎样的神色,陆潮生心里的沉重一扫而空,甚至有点想笑出声来。 但他依然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一步接着一步,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 院门就被拉开一条缝隙。 林秀莲的小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白皙的俏脸上满是担忧。 发现是陆潮生,林秀莲满脸的担忧顿时变成了惊喜,连忙将院门完全打开。 “潮生,你回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刚刚闹那么大动静,事情究竟弄成啥样了?” “哪怕在家里,我都能听见婶婶婆婆们,在卫生室那边嚎,一个两个,哭得好大声,弄得我心里惶惶的,不会搞死人了吧?” 受伤,在这物资贫乏的时代,为了吃饱饭,是在所难免的事。 大多数人不怎么在意。 而死了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真要闹到天上去,连镇里城里的条子都会过来查看情况,是要轰动全村,传遍十里八乡的大事! 林秀莲是真怕出了人命,到时候陆潮生难辞其咎。 一个弄不好,就得出大问题。 家里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数不尽的苦难,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林秀莲不想自己男人进监狱,然后家里没了顶梁柱,过回以前的苦日子,甚至因为家里没了男人,很可能还会被村里人倍加羞辱……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林秀莲便浑身发寒,害怕极了。 陆潮生回来以前。 她便一直在院里转圈圈,来回地转圈圈,焦虑的停不下来。 所以刚才陆潮生还没敲门,林秀莲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过来把门拉开,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男人回来了。 得偿所愿。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就是打了一架。” 陆潮生一眼看出妻子的焦虑,有些不该说的话,自然是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村长打输了,赔了钱,让出了鲍鱼洞,现在那些鲍鱼是咱们村集体的资产。” “还有就是,有不少街坊邻居受伤,这件事终究有我的一份责任,所以我掏了三百块钱,让乡里乡亲们应急应急。” “免得有些人治不起伤,小问题拖成大问题,拖出人命来,可就要老命了。” 陆潮生语气缓和,态度诚恳。 林秀莲听着听着,满心的焦急好似被温水浇盖,渐渐化为平静。 又安慰了一会儿妻子,陆潮生便径直走向水缸,接下来,该去一趟县城了。 来自老村长的威胁,需要靠陈老板应对,此后极品大黄鱼想倾销,也得靠陈老板的渠道。 一想到这些,陆潮生实在坐不住。 即便脚底有些发飘,还是一脚重一脚轻地走到水缸边捡起麻袋,拿起水瓢。 想将缸里的鲍鱼捞进麻袋,带到县城去卖了,趁机找陈老板唠唠,看看情况如何,以防万一。 结果他水瓢刚伸进水缸,还没捞起鲍鱼,就看见一滴滴污血从身上滴进水缸,将浑浊泥水染得黑红。 陆潮生满脸错愕,低头望向自己的上身。 第96章 惊觉 自从有了秀莲织的棉麻新衣,以前出门时穿的粗布正装,便没了用处。 他出门抓鲍鱼时,怕新衣服被弄脏,又嫌弃以前捞鲍鱼穿的短褂不舒服,干脆就穿上了那件深灰粗布长褂。 之前回家放鲍鱼,陆潮生来不及换衣服,转头就去参与了斗殴。 如今这深灰色粗布长褂,依然披在他的身上,只不过颜色从深灰变成了深黑。 在阳光照耀下,更透出一抹深沉的红。 陆潮生看着这抹红,脸皮一跳,伸手轻轻扯了扯袖子。 扯开衣服褶皱遮住的破口,露出里头皮开肉绽的伤口,有些看着是被刀割的,有些则是被钢筋砸的淤伤。 整体伤势倒不严重,都是些表面皮肉伤,养个十几天就好了。 可模样却吓人得很,鲜血淌个不停,和保安队打手们的血一起,浸透了整件上衣。 “我操!” 陆潮生悚然一惊! 恍然发觉,自己作为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即便悍勇无双,一路横扫,也并非毫发无损。 恰恰相反,他身上少说挨了几十下! 真算起来,他才应该是伤得最重的那个! 只是他此前沉浸于应对,又有青莲宝典加持,加之肾上腺素的麻醉效果。 下意识地,他将自己的伤给忽略了。 直到这一刻,陆潮生亲眼看到自己浑身伤痕,方才惊觉—— 原来自己伤得还挺重! 乍一看,和那些丢掉半条命的重伤渔民,也没多少区别了,甚至单论外观,还要更唬人一些! 剧烈的疼痛顿时扎进了脑子里。 像浑身的皮都脱落下来,像千万根钢针扎进脑袋! 陆潮生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疼得差点叫出声! 难怪马鸿运那小子,还有其他年轻人,那么崇拜自己! “搞半天,不只是因为我能打,能带大家发财,更是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顶着伤痛,面不改色地安排布置?” “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绝世狠人,铁打的汉子,所以才会崇拜我!” “这都什么事啊!” 陆潮生欲哭无泪,双手猛地撑住水缸边缘,疼得浑身颤抖。 他这一用力,凝固的伤口崩裂开来,道道鲜血当即顺着胳膊淌了下来。 旁边林秀莲见状,红唇吓得煞白,神情惊恐万分。 才发现自家男人受了重伤。 刚刚陆潮生表现得太淡定,不仅有空安慰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打算把鲍鱼捞出来,带到县城去卖。 伤口和血迹又被衣服遮住,林秀莲焦虑得晕头转向,还真就没发现这一茬。 此刻骤然发现,林秀莲被吓得手都抖个不停。 可还是快步冲上前来,轻轻揭开陆潮生上衣,查看伤势。 看到那些鲜血淋漓的刀口、深紫深红的淤肿,林秀莲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她什么都没说,瞪着眼睛,转身朝卧室冲去。 没一会就拎着一大包药,从卧室里出来,放到水缸旁边,跟着就冲进厨房里。 陆潮生紧咬牙关,熬过了最疼的一波,总算有些适应。 他抬起头,正打算说些啥,就见秀莲捧着脸盆,从厨房里匆匆走出,又搬来一把小板凳,放在自己身后。 “秀莲,别害怕,没事,都是些皮肉伤……”陆潮生忍着痛,松开按住水缸的双手。 想让自己看着尽可能轻松些。 结果就这一动作,便疼得他龇牙咧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潮生,坐,我帮你擦干净,抹上药,然后咱们去卫生室把伤口缝起来。” 林秀莲声音打着颤,泪水不停往下流,神色却极为坚毅。 她扶着陆潮生坐下,用剪刀将陆潮生上衣剪开,把被血液浸泡,变得黑黝黝、硬邦邦的粗布长褂剪得支离破碎,揭开丢到一旁。 她的动作已然很轻。 陆潮生却依然疼得发抖。 与伤口粘在一块的布料被扯开,这滋味和被人扒掉一块皮,也没多少区别了。 但陆潮生咬着牙,额头冒出冷汗,愣是一声不吭。 生怕让秀莲听见了担心。 他看着林秀莲泪如雨下,颤抖着手,拧起了毛巾,打算替自己擦干净,然后再抹药。 心里很清楚,这时候自己必须得硬起来。 但凡自己表现得凄惨。 已经濒临崩溃的秀莲,指不定当场就得号啕大哭,然后晕过去。 陆潮生咬紧牙关,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蹲在身前的妻子,轻轻用温热的湿毛巾,替自己擦去血渍。 剧痛随着擦拭,不断传来。 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好似在经历着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酷刑。 陆潮生绷着脸,仍然沉默。 一下又一下。 干净的毛巾变成了血糊糊,清澈的温水变成了盆血水。 陆潮生上身干净了许多。 道道狰狞的伤口随之展露,看得林秀莲美目颤动不已,实在是害怕,怕得手抖个不停,想挪开目光。 但最终,林秀莲还是咬紧牙关,清理完了自己男人身上的血渍。 接着便拆开了陆潮生此前买的创伤药,倒到自己手上,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到陆潮生的伤口上。 陆潮生第一次发现,原来妻子又软又暖的小手,竟能叫人疼得如此厉害。 伤口阵阵地发痛,痛得人撕心裂肺,让他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他只觉得头眼昏沉,先前和保安队搏杀,都未曾有如此难受,不知道熬了多久,疼痛终于减缓了许多。 “药涂好了,潮生,呜……”林秀莲吸了吸鼻子,看着满手的血,浑身颤抖。 “咱们去卫生室,现在就去卫生室止血,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潮生深深吸气。 缓了片刻,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来。 “好!” 可能,这就是向上爬的代价吧,哪怕是他,都难免脱一层皮。 林秀莲先洗了手,随后才装作没事人似的,冲进了卧室。 没一会儿,陆潮生便见妻子从卧室里走出,想来是叮嘱过了石头。 他随之被林秀莲搀扶起身。 浑身伤口随着动作,再度剧痛不已,此刻陆潮生适应了不少,却还是疼得脸皮直跳。 只一根筋的坚持,绝不能喊出声来,吓着了秀莲。 夫妻俩就这样互相搀扶着,慢慢挪出了小院子,又慢慢挪向了卫生室。 走到小广场。 大爷大妈们聚在这儿,正商量之后该如何是好。 突然看到陆潮生赤着上身,闯进小广场,浑身是狰狞的伤口,许多还往下淌着血,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脸皮直跳。 感觉自己都有点幻痛了。 他们之前看到陆潮生,就隐约看出了这年轻人,怕是受了不少的伤。 偏偏还硬顶着,面如常态,一声不吭。 大爷大妈们看在三十张大团结的份上,不想追究陆同志掀起这场混乱的责任。 但他们还是想找陆同志商量商量,鲍鱼洞究竟该怎么分。 结果看到陆潮生这吓人模样…… 大爷大妈们被吓得,都不敢上来搭话了。 陆潮生此前回家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却始终没被人打扰。 原因便在于此。 “我还以为是三十张大团结的功劳,结果是因为我看起来太吓人了。” “他们怕和我聊到一半,我直接嘎嘣一下,死地上,所以都不敢过来。” 此刻再看大爷大妈们的神色。 陆潮生终于明白了,他们之前的表情,为何那么复杂。 一时间,即便疼得脸皮直跳,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无语。 搞半天,所有人都能看出自己受了不得了的伤,就只有自己沉浸在思考里,被肾上腺素麻痹,一直本能地忽略掉了? 第97章 想和老子玩命? “真是操了!” 重生以来,陆潮生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绷的乌龙。 哪怕这场乌龙,让他确立威望的临时计划,走得格外顺畅,效果拔群。 让老村长被吓破了胆子,主动认怂。 找他赔礼道歉,打算往后退避三舍,井水不犯河水。 可以说,好处多多。 陆潮生也不希望这种事再来一次了。 理由很简单。 实在是遭不住啊! 陆潮生感受着父老乡亲们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像是一把把软刀子,不停在他伤口上戳呀戳。 明明伤口没被扯动,陆潮生却莫名觉得伤口更痛了,痛得他几乎要忍耐不住。 但他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把胳膊,从林秀莲肩上,拿了下来! “老子付出了这么多……” “又是乱军取敌首,拼了命打垮王海,终止乱局,又是千金买人心,花了整整三十张大团结,给老乡们疗伤!” “最后还硬顶着浑身伤痛,一边冒血,一边妥善安排鲍鱼洞的分配……” “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花了这么多的钱,好不容易才树立起威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狠人好人的印象。” “怎么能在此功亏一篑?” 陆潮生咬紧牙关,右手轻轻按了按秀莲的肩膀,表示不用担心自己。 随后便在父老乡亲们注视下。 顶着浑身的伤,一步一步,没有任何人搀扶,自己走向卫生室。 老乡们看得眼皮直跳。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同志,这还是人吗? 林秀莲则手足无措:“潮生?!” 陆潮生脚步一顿,撇过脑袋看着妻子脸上的泪痕,心头一酸,险些落泪,但还是绷住了神色。 “放心吧,秀莲,我能自己走,这样走,也更不容易扯动伤口。” 他低声说完,继续向前。 脚步不快也不慢。 没一会儿就穿过了小广场,所过之处,留下一连串血迹。 大爷大妈们看着地上的血,一时沉默。 “太狠了!” “老子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小陆…不,陆同志,前途不可限量啊!” “确实,不管陆同志究竟是强装出来,还是真这么狠,他能做到这种事,就说明……这孩子不管做啥,都能成功啊。”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陆同志居然这么狠,真就是潜龙在渊,不见端倪,一朝飞天,方知真人本色!” 霎时,大爷大妈们心思急转。 都打定主意。 要是这次陆潮生大难不死,真挺住了,那他们之后,一定要和陆家打好关系。 理由很简单。 ——这小子未来肯定能飞黄腾达,现在打好关系,不管费多少时间精力,都血赚不亏! 与此同时。 潜龙本人站在通往卫生室的小道上,停住了脚,眼神便秘。 陆潮生看着眼前,许多又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将卫生室里里外外,包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些正接受治疗的年轻人叫啥。 却知道他们打起来是啥手感。 “靠,早该猜到的,老乡们身上的伤拖不了,这些狗崽子也一样!” “老乡们先缝了伤,那接下来,可不就是这些狗崽子了吗?” 没错。 此刻里三圈外三圈,将卫生室淹没的年轻人们,正是王海的保安队! 陆潮生站在巷口。 看着里头的狗崽子们。 归属保安队的年轻人们,也发现了陆潮生的到来。 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方,面面相觑,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秀莲见陆潮生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陆潮生沉稳道:“秀莲,这些人就是王海手下那些狗崽子,你先回家照顾石头。” “放心吧,事情已经结束了,这里是村子里,大伙都看着呢,他们不敢拿你老公我怎么样。” 林秀莲闻言一愣,眼眶随之变得通红,“潮生……我……” “去吧。”陆潮生笃定道:“你不擅长打架,留下来帮不了我。” 林秀莲不再多说,认识到了现实,便银牙紧咬,打算转身离去,躲在巷口。 要是双方真打起来,便立即叫父老乡亲来帮忙! 正当此时…… 一个流里流气的狗崽子,看着林秀莲靓丽的俏脸,窈窕有致的身段。 想起之前被陆潮生暴打,眼下这姓陆的狠人又孤身一人,遍体鳞伤,而他们这边人多势众…… 他当即意识到,这便是最好的报复机会!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只见这二溜子年轻人忍着疼,努力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眼睛瞪着陆潮生,嘴上却花花林秀莲。 “哟,漂亮妹妹别走啊,哥哥们刚运动完,乏得很,正缺个妹妹按按呢!” 二流子话音一落,卫生室的氛围顿时随之一变。 原本便格外压抑。 此刻更是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弹药库,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炸上天! 林秀莲先是错愕,接着丝毫不顾自己,伸手就要拽住陆潮生。 现在先给自家男人疗伤最重要。 哪怕自己被人调戏,受侮辱,都可以暂时放一放,以后再说! 林秀莲的动作很快,可陆潮生的动作更快。 听闻这狗崽子所言,陆潮生笑了,被气笑了。 他攥紧拳头,肾上腺素再度分泌,遍布上身的创伤,渐渐不那么痛了。 陆潮生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仿佛看不见周围都是敌人,而自己孤身一人,速度不快也不慢,笔直走到口出狂言的狗崽子面前。 气氛更加凝重。 林秀莲看着自家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神情紧张。 “潮生……”她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话刚说到一半。 就看到陆潮生高高举起了右手! “这里都是我的兄弟,你敢动手?!” 狗崽子厉声大叫,眼神却透着浓浓心虚,一副色厉内荏模样。 周围保安队成员闻言骚动,仿佛只要陆潮生动手,他们便会紧随其后,用人海战术将陆潮生淹没。 陆潮生却看也不看周围的小年轻,只与眼前坐在台阶上的狗崽子对视。 看着这狗崽子和马大嘴有些相似的马脸。 高举的右手猛然挥下! 啪——! 他只感觉自己的手掌好像打到了一坨硬邦邦的面团。 狗崽子脑袋当场被拍歪了去,嘴里喷出两颗大牙,嘴角溢出鲜血,整张脸都被打歪了! 从原先的马脸,变成了一张歪脸,看着像是扑克牌里的勾似的。 哗——! 保安队员们都没想到陆潮生孤家寡人一个,身处他们的包围圈里,居然还敢动手,先是一愣,随即大怒。 哗啦啦,卫生室内外,站起一大片人头。 所有人都怒视着陆潮生。 如果眼神能伤人,那么此时此刻,陆潮生已经被千刀万剐。 换其他人来,身处敌群,被敌人们如此逼视,要说不胆怯,那是不可能。 陆潮生却眯起了眼,露出一脸舒爽神色,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 旋即脸色一变。 他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周围站起的大片敌人。 “怎么?想和老子玩命?” 第98章 咱们要尊老爱幼,懂吗? 保安队成员们面面相觑,想起之前陆潮生在乱斗中的表现。 勇猛的简直是个超人,一个人干翻了将近十个人,这还不算完,还把他们中最能打的老大王海,两三下干趴下。 如今陆潮生浑身是伤,孤身一人,他们却也好不到哪去。 个个身上带伤士气低落,这种情况下真打起来,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但肯定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年轻人们心里发虚,没有一人敢先动手,更没人敢说话。 就连那嘴巴花花,直接被陆潮生打掉了两颗牙的二流子,都捂着脸,眼睛死盯着地面,好像在数蚂蚁似的。 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哼都不敢哼一声。 先前的嚣张,是半点找不到了。 此刻浑身都写着乖巧,生怕引爆了战斗,到时候死了人,可就彻底闹大了! 局面就此僵持下来。 陆潮生不退半步,虎视眈眈地盯着保安队成员们,仿佛以一人之力,将这一大群人包围了。 保安队成员们实在不想打,但现在局面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实在没法退缩,不然便是脸面丢尽,今后别想在道上混了。 便也下不来台,只能梗着脖子瞪着陆潮生,遥相对峙。 这时,卫生室内侧小门被人推开。 村里的赤脚医生,刘医生满脸疲惫,手里还拿着沾满血迹的针线,猛然看到外面的情况,顿时眉头紧皱。 “吵什么吵,闹什么闹?” “你们把这地方当成什么了,这里是村卫生室,治病救人的地方!” “一群王八蛋,没脑子的打仔,你们要是想既分高下也分生死,把狗脑花都打出来,那就滚出去打,别脏了我这块地!” 刘医生作为赤脚医生,名义上是个职业医师,但生活中,难免需要上山采药,过河救人。 是以常年穿着迷彩军装、解放鞋,体格还练得极壮。 往那一站,比起人,更像黑熊成精。 嗓门更是极大。 此刻怒吼,好似平地响惊雷,震得众人耳朵隆隆响,就连陆潮生都有点嗡嗡的耳鸣。 嘶——! 许多保安队成员忍不住搓起了耳朵,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一嗓子吼聋了。 陆潮生也有点绷不住,龇了龇牙,感觉身上伤口都被这一嗓子吼开了。 压抑的气氛被打破,好似大坝泄洪,漏了个精光。 浓郁的火药味没了。 几个保安队员大声嚷嚷着给医生面子,别弄脏了卫生室,待会儿兄弟们还得在这疗伤呢,算是有了台阶。 接着伤最重的保安队员,实在顶不住,第一个坐下。 其他保安队员见有人开了头,便跟着一起哗啦啦坐下。 假装无事发生。 陆潮生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模样,转过身来,额头上顿时冷汗直流。 “还好吓唬住这些狗崽子了!” “不然就我现在这情况,还有秀莲在旁边要保护,真打不过这些王八蛋。” 他连忙回到林秀莲身边,贴到妻子耳边,细细低语。 “秀莲,你先走,放心就好,我这边不会有事,你也能看出来,他们不想动手的。” 林秀莲抿了抿唇,想要陪在陆潮生身旁。 但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自己一个妇人,万一打起来了,很可能会成为自家男人的累赘和软肋。 她深深吸气,低声回道:“我就在巷口等你,万一有事,就叫老乡们来帮忙!” 说完,林秀莲果断转身就走。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陆潮生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转身重新面对卫生室。 好了,这下已无后顾之忧。 就看这些小鬼还能给自己整出怎样的花活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潮生就不信了,自己两世为人,历经沧桑又功成名就,还能搞不定这些毛头小年轻! “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狗崽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陆潮生动作不快也不慢。 一步接着一步,从狗崽子间走过,走进了卫生室内。 一眼看去。 不大的卫生室里,坐满了人。 刘医生喝止了冲突以后,便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替众人消毒止血,缝合伤口。 时不时,碘伏或酒精喷到伤口上,伤口哗啦一片白沫。 受伤者当场疼得抽搐起来,像杀猪一样嗷嗷大叫,整个人都直了! 凄厉的惨叫声,荡漾在卫生室内。 一时间,大多即将接受应急处理的年轻人们,都没闲工夫关注进门的陆潮生了。 他们看着刘医生粗暴但高效,确实很管用的手法,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 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陆潮生松了口气,乐得自在,仔细打量这些人。 大多数都陌生,可也有一两个熟面孔,例如昏过去的王海,以及待在王海身边,像个大内总管的马大嘴。 这两人本该出现在县医院里。 估计是王海的伤比较麻烦,时间太紧,刘医生还没处理好。 这种情况下强行转移伤员,很可能会导致二次伤害。 于是马大嘴不得不陪着王海,一同等在卫生室,等待进一步应急处理。 处理好了,再把王海转移到镇医院和县医院,做进一步治疗。 陆潮生看着马大嘴熟悉的马脸。 目光上移。 看到了马大嘴额头上,正打着一块纱布,若隐若现间,还能看见纱布后头,有个五角星状的伤口。 显然是之前,被罗勇用铜头腰带抽的! 他咧嘴笑了笑。 目光随之环视全场,没找到能让自己落座的位置。 便索性锁定了一个,看起来伤得较轻,稍微站站,也不会有啥影响的年轻人。 陆潮生笔直走去,强壮身影遮蔽灯光,投下大片阴影。 将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年轻人一愣,抬起头。 陆潮生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看着他那稚嫩的,连胡茬都还没变硬的青涩面孔,目光灼灼,投下无形压力。 年轻人一下便冷汗淋漓! 想起陆潮生此前的表现,他便心脏怦怦直跳,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心虚地望向自家大哥。 他的大哥紧跟着看向马大嘴。 希望这位老大王海身边的得力干将,保安队的队长,能勇敢地站出来,解决问题。 从陆潮生进门的那一刻起,马大嘴就一直盯着陆潮生。 目光始终没从陆潮生身上挪开。 感受到手下的目光投来,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说出了让众人意外的话。 “小刘,你起来。” 马大嘴眯起了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咱们要尊老爱幼,懂吗?” “陆同志年纪大,伤得重,你年纪小,伤得轻,让一让他!” 他说话的力道不大。 但在卫生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一时,所有保安队成员都满脸惊讶,马大哥在说什么鬼话呢? 姓陆的可是他们的敌人。 此刻卫生室里的人,就有好几个,是被他打进来的。 尊老爱幼是好习俗没错。 但怎么能对敌人尊老爱幼呢? 接着,他们听见了马大嘴之后说的话,便释然了。 不仅不感到奇怪,反而感到期待了! 只听马大嘴道:“刘医生,我兄弟中受伤重的,都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轻伤不着急,您还是先帮陆同志处理一下吧。” “你看他身上这么多口子,还在流着血呢,可得立即进行伤口缝合,不然要是失血过多出了事,死在您这,就不妥了呀!” 在伤口缝合这四个字上。 马大嘴的话音格外重。 第99章 他是真狠人啊! 一下子就让保安队员们明白过来,露出了揶揄的神色! 一个两个,都跟着起哄,宁愿自己的伤势慢点处理,都想先看陆潮生无麻药缝合伤口! “就是就是,马队长说得对。” “我们保安队,是得好好地尊老爱幼,陆同志年纪大,伤受得重,就该先缝合伤口!” “兄弟们,有意见没?” “没有!” 陆潮生眼前的小年轻,则是趁着众人起哄,自己有台阶下,退避不显得丢面子,匆匆起身离开。 让出了位置。 众人目光再一次聚焦在陆潮生身上。 想看看这位铁人狠人,这会儿,又该如何应对呢? 如何应对? 陆潮生心情格外平静,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年轻人让出的位置上! 旁边,刘医生走来,仔细打量陆潮生的伤口。 发现他伤口多且浅,虽不致命,但一直流血,确实容易导致失血过多,小问题堆成大问题。 确实应该优先处理。 刘医生便顺着众人起哄询问。 “小陆,你这伤还在出血,拖不得,得立即处理才行,不过我这里麻药用完了,现在没有麻药可用,你能忍住不乱动吗?” 陆潮生淡然点头。 “刘医生,我信得过你,尽管来吧。” 说完,陆潮生挺直脊背,正襟危坐,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 显然,是做好了无麻药缝合伤口的准备! 他这一动。 伤口又丝丝缕缕地淌下血。 众人看着,脸皮直跳。心里莫名涌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不是吧,这姓陆的,难道打算就这样,硬生生忍着痛,让刘医生把他伤口给缝了?” “嘴里不咬点东西,手上不抓点东西,也不躺着,就这样坐着,让刘医生缝合?!” 他们中不少人,迫于现实无奈,同样是无麻药缝合伤口。 一个个,都事先做了半天准备,嘴里咬上棍子,又被兄弟们抓着手,按住肩膀,好好躺平,才敢让刘医生来缝合。 不然针线一勾,个个疼得浑身抽搐,刘医生技术再好,都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缝合。 哪有像陆潮生这般…… 简直和古之关公刮骨疗伤,如出一辙! 刘医生都有点被吓到了。 “小陆,我这有木棍,你要不还是嘴里咬点东西?能好受点。” 陆潮生摇头。 “不用,这样就行!” “好吧。”刘医生咽了口唾沫,拿起碘伏酒精,就要往陆潮生的伤口上喷。 “那你忍着点!” 呲——! 刘医生下起手来,快准狠,迅速将碘伏喷满了伤口。 淌着血的伤口顿时被细密的白泡泡覆盖,周围保安队成员们看得脑袋一缩,瞳孔颤抖,感觉好像自己身上也在痛似的。 陆潮生浑身肌肉骤然紧绷,只感到剧烈疼痛传来,大脑一阵空白,险些疼晕过去。 他紧紧抓着膝盖,额头青筋暴跳。 整个人淹没在剧痛的浪潮里,不知过了多久,恢复清醒时,消毒已然完成。 他身上十几处刀口,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泡泡。 “接下来给你缝合,忍住。” 刘医生取来新的针线,动作娴熟地刺穿皮肉,用线将伤口缝合止血。 三角针每一下穿过皮肤,刺进肉里,都叫旁人看得脸皮直跳。 明明仅仅是看着,他们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明痛的是敌人,他们却感同身受,好像那根针也在自己身上刺来刺去。 陆潮生绷紧了脸,浑身却有些放松下来。 “和碘伏的疼相比,伤口被针穿透,用线拉扯缝合,反而不算什么了。” 他缓慢地呼吸着。 始终保持姿势和脸色不变。 即便浑身已然因为剧痛,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打湿了裤子。 他依然正襟危坐,挺直了腰背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消毒疼得厉害,但很快就过去了。 缝合没那么疼,但要持续很久很久。 时间缓缓流淌。 保安队成员们本是想看陆潮生的笑话,看陆潮生疼得嗷嗷叫,所以才主动让出了位置。 此刻,他们却都没了这般想法。 他们看着陆潮生板着脸,任由医生无麻缝合伤口,始终面无表情,身体都不带抖一下,更别说惨叫出声。 一个两个,眼睛里,都不由得冒出了敬畏之情。 就连最记恨陆潮生的马大嘴,嘴里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靠,这哥们是真狠啊。” “真牛大了!” 沉默中。 陆潮生背上,最后一处伤口缝合完成。 刘医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手里的针线已被血污覆盖,双手亦是布满了血迹。 他顾不得脏,伸手擦去快到眼睛里的汗,把额头抹得一片红。 “可以了,同志。” “你的伤口都清理、消毒、缝合止血了。” “回家好好养着,只要后面伤口不感染,应该就问题不大,十来天就能好。”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镇卫生院做进一步治疗,顺路再买点抗感染、消炎的药,这样更稳妥。” 陆潮生沉默数秒,方才回话。 声音格外沙哑。 “好,谢谢你医生,我现在没带钱,回头把钱给你送来。” 说完。 陆潮生缓缓起身,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冷冷扫过卫生室内众人。 所过之处。 所有打手都低下了头,或者撇开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唯一的例外便是马大嘴。 硬撑着和陆潮生对视了三秒,终究还是心虚胆怯,主动低下了头。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能屈能伸才是丈夫,现在这姓陆的锋芒太盛,我暂避锋芒,是聪明之举!” 马大嘴心里自我安慰。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其实就是单纯地怂了。 被陆潮生两次打败,又被陆潮生的狠辣深深震撼,彻底鼓不起勇气和陆潮生作对罢了。 对此。 陆潮生看在眼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转身,一步一步,挪出了休息室。 从保安队打手之间走过。 来到了巷口。 一道靓丽倩影顿时扑来,林秀莲冲到陆潮生面前,仔细打量自家男人的伤口,发现都处理妥当,才松了口气。 “潮生……”林秀莲欲言。 话说到一半,便被陆潮生打断。 只见陆潮生面色狰狞,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好似戴上了一张痛苦面具。脸皮都疼得直抽搐。 “秀莲,有啥话之后再说。” “痛死了,咱们先回家,待会看情况去镇卫生院一趟!” …… 回到陆家小院,关上门,没有外人,不用再控制。 陆潮生当场便抖个不停,疼得眼泪直冒,不停喘着粗气,原地跺脚。 别说是这辈子,加上前世,陆潮生都没遭过这样的罪。 十几道伤口,通通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进行消毒和缝合。 陆潮生感觉自己好几次都差点疼晕过去,是满脑子想着秀莲石头还有茵茵,加上青莲宝典带来的超强身体素质,才不至于疼到昏厥休克。 终于是坚持到最后,完成了最后一波个人形象塑造。 他狠狠宣泄了许久,身体各处传来的,仿佛还在用碘伏消毒,仿佛还在被针线刺穿皮肉的幻痛,渐渐消退。 陆潮生长呼出一口气,倍感庆幸和欣慰。 庆幸自己坚持到了最后。 欣慰于经过这一遭,自己算是彻底走上了坦途! 此后的路,有了这次的威望做铺垫,将好走太多太多。 “想必之后,王海的保安队见了我都得绕道走,马大嘴那个王八蛋也不敢再和我硬碰硬了。” “街坊邻居们经过这一次,都该明白我陆家,今非昔比,不再是能欺辱的对象,反而该敬畏有加。” “今后,秀莲和石头走在外面,不会再受人白眼,不会再被人嘲笑,蔑视。能挺直腰杆子,骄傲自豪地做人!” 第100章 当场傻眼了 一想到这些。 尤其是秀莲和石头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不用再被人看不起,只会成为他人羡慕的对象。 陆潮生便感觉,自己所吃的这一切苦,都值得了! 他抬头望向林秀莲。 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林秀莲,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见到自家男人终于冷静下来。 林秀莲心头大石坠地,泪水又止不住地淌下。 “潮生,你辛苦了……” 陆潮生抿了抿嘴,走上前,轻轻地将妻子揽在怀里。 他把脑袋埋在林秀莲颈间,嗅着皂角的香味,感受着怀中五人的温度,低声安慰。 “不辛苦,不辛苦。” “一切都过去了。”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说了片刻悄悄话。 林秀莲恢复了冷静,一边擦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冲回卧室,没多久回到陆潮生身边时。 她手上已然多出了一件棉麻新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 “潮生,石头很懂事,一个人也没问题,咱们一起去医院把伤看好!” 最终,林秀莲还是留在了家里。 石头年纪还小,很多事有心无力,茵茵更是襁褓婴儿,需要大人照顾。 陆潮生能看出,林秀莲不想再经历先前卫生室那样的事,迫切地希望陪着他一起去医院。 但没办法,客观条件所限。 只能是安慰妻子放宽心,不要太担心。 接着便换上了棉麻新衣。 拿着林秀莲递来的,厚厚的一沓大团结,独自上路,前往县里。 这回当然不是用脚走,他雇了辆拉鱼货的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地往县城赶。 三个轮子跑,就是比两条腿走快。 没多久,拖拉机就到了镇上。 顺着国道继续向前,就要出了小镇,前往县城。 路过镇卫生院时,陆潮生看到许多熟悉面孔,是之前拿了他大团结的渔民们,到这儿来看病。 “镇卫生院的条件比村卫生室好。但说到底,这年头物资贫乏,医疗设备简陋,就连县医院都缺这少那,何况是镇卫生院呢?” “反正我现在伤势稳定,短时间内不会出啥问题。” “不如干脆就去县医院,多花点钱,一步到位,把能搞到的医疗资源都管上,尽快治好病,方便之后去抓大黄鱼!” 拖拉机驶过卫生院地段,便混在车流里,出了小镇。 互相搀扶着,在卫生院等着排队挂号的渔民们,消失在视野尽头。 陆潮生坐在车后斗上,突然想到,老乡们也很聪明,他们估计也知道,镇卫生院的条件不好。 那为什么还组团来呢? 无非是便宜二字。 如果自己没把发家致富第一步走实了。 把第一桶金给真正捞到手了。 现在可能也得像他们一般,受限于经济条件,明明知道哪有更好的,却还是只能选择勉强凑合的。 甚至,要不是自己给了他们一笔钱,他们中许多人连病都看不起。 只能在卫生室里挂账,缝了伤口,然后回家躺床上硬挺着,向老天爷祈祷,许愿别感染。 运气稍微差点…… 那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陆潮生抿了抿嘴。 不管啥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总是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啊。 八十年代末,物资贫乏。 但差距,貌似也小不到哪去。 出了镇,道路条件差了许多,随处可见坑洼。 拖拉机本就不稳,跑这种路更是颠簸得要命,陆潮生感觉屁股底下的木板,像是非得把他掀翻不可,哐哐哐的跳个不停。 他整个人跟着一同跳动,不得不伸手紧紧抓住座位,否则还真可能会被抖飞出去。 耳边,拖拉机皮带发动机突突叫个不停,刺耳无比,听得人神经刺痛。 呼吸间,刺鼻的劣质汽油味不断钻进鼻子,像一把钝刀不停在脑子里戳啊戳。 刚缝好的伤口,经过这一折腾,好像是崩开了。 陆潮生没扭头仔细看,却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了。 可能是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他头晕目眩,明明没有晕车的毛病,此刻却被这拖拉机搞的,感觉整个肠胃都在翻腾,要从喉咙里钻出来跳舞。 陆潮生咬紧牙关,扭头看向前方。 据说这样,可以缓解晕车。 开车的老大爷死死按着把手,让拖拉机火力全开,全速朝县城行驶。 纵使如此,还是偶尔有银的、黑的进口小轿车,轻松超越拖拉机,朝县城疾驰而去。 平稳、安静,连车尾气都不刺鼻。 陆潮生看着那些小轿车,恍惚间,仿佛自己好像成了卫生院门前的渔民们。 “哈。” 他轻笑一声,紧咬牙关。 时光流淌…… 转眼过去半个小时,拖拉机终于到了县城,到了医院前停下。 陆潮生觉得好似过去了百年之久,踉踉跄跄,手脚发软地下了车。 给了一张大团结作为车费。 开拖拉机的老大爷,把浑身口袋翻来覆去地找,也凑不出找车费的零钱。 时间紧迫。 陆潮生索性把他整个钱包拿来塞进兜里,然后把大团结递了过去。 “行了,六爷,不用找了,就这样吧。” “多的钱,就当是回程车费,麻烦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卫生院看完病,回来还得坐您的车。” 说完,陆潮生转身便朝卫生院去。 留下六爷站在原地,看着崭新的大团结,咽了口唾沫。 “饿滴个娘勒,都说潮生最近发了财,但这也太有钱了吧?我那钱包里外里加起来,都没有五块钱吧。” “也就是说,潮生来回坐我车一趟,就给了我五块钱?” 六爷满脸不可置信。 这可是整整五块钱,足够三口之家吃好几天了。 他拿起钞票对准阳光,仔细地看来看去,又用手指摸,又用舌头舔。 钞票的味道又苦又涩。 他始终找不到造假的痕迹,只能确信这是一张真币。 “龟龟哟……是真钱啊!” 六爷小心将钱塞进衣服夹层里,藏得严严实实,一屁股坐在拖拉机旁的马路牙子上。 打算今天陆潮生不来,他也不回家了,就算等到明天后天,都得把陆家小子送回去。 不然他这笔钱,收得良心不安啊! 与此同时。 另一头,陆潮生进了县医院,按照保安大爷的指引,先是到了导诊台,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口。 当场把小护士吓得跳起来,身上十几个刀口,还能自己一个人硬顶着到医院来,这是人类吗? 陆潮生直接跳过问诊挂号,进入到急诊流程,被小护士带着走来走去。 这里缴费,那里也要缴费。 费了几张大团结,他终于被带到二楼的手术室,接受急诊处理。 等到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陆潮生害怕秀莲担心,便拒绝了医生住院观察的建议,打算掏钱自费买点药,就回家去休养。 然后…… 事情就麻烦了。 买药,需要身份证,结账,需要身份证,总而言之,除了急诊,此外无论在医院里干啥,都要身份证! 陆潮生当场傻眼,出门太着急,只顾着带钱了。 他还真没带身份证! “角落里有电话机,要不同志你找人帮忙带下身份证?不然今晚,你可能得在医院过夜了……” 第101章 村里道路滑,城里人心坏 “这个点,我上哪找人帮忙去?给钱都不行,非得身份证?” 陆潮生当场傻眼。 “抱歉同志,这是规定,或者你找人帮你担保也行,没有担保人就得有身份证。” 柜台医生将几张大团结推了回来。 通常来讲,在八十年代末买药治病,纸面要求提供身份证,实际填个表格,走点简单程序,也能从医院里买出药来,不会有人深究。 但陆潮生情况不一样。 他身上大量刀伤,一看就有问题,很可能是刚打完群架过来。 谁知道这场架有没打死人? 如果有打死人,那打死人的是不是陆潮生? 在这物资贫乏,为求生存,老百姓们打得热火朝天的年代,打群架没死人,没有三两重,无人关心。 死了人,便是三千斤,都打不住! 陆潮生在医院里不认识人,没人给他担保,眼下成为可能的杀人犯,想结账离开医院,自然就必须提供证件了。 不然医生根本不敢放他走,生怕他牵扯到啥凶案。 回头上面查下来,谁放走他谁就要担责任,可能丢铁饭碗的!没人会为一个陌生人,承担这样大的风险。 哪怕陆潮生精通人情世故,更巧舌如簧,面对这般窘境,也是百口莫辩,说啥都没用了。 “麻烦了。” 陆潮生收回钱,愁眉忧虑。 这会儿,天都黑了,他上哪找人给他送身份证? 他苦思冥想,六大爷离得远,医院不可能允许他跑那么远,没熟人也不会有人帮他递话,这同样是要担责任的。 村里人睡得早,这个点打电话很难联系到人,更别说帮自己忙。 陆潮生愕然发现,偌大一个村子,此刻能伸手帮到他的人,竟一个都没。 偏僻渔村的能量终究太小。 到了镇上,他还能找到许多熟人。 到了城里,真就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啊! 亏他之前还想着“屯里豪门”,调侃自己家成了万元户,经过这次斗殴,更是成了“村中名望”。 听着还挺唬人。 结果现在到城里看个病,直接当场被医院扣下,走不脱。 简直可笑。 村里道路滑,城里人心坏,哪都不好混,不如去捞鱼啊! 想起之前在鲍鱼洞里发大财,与大自然作斗争,多么纯粹?再想起最近这些破事…… 陆潮生打定主意,以后能用嘴解决的问题,绝不用拳头解决。 合则双赢,斗则两败俱伤啊。 “好想回去捞大黄鱼。” “实在不行,用我之前练的那点小法术去赶海,抓点海参海星自己吃,也别有乐趣!” 陆潮生心里嘀咕着,瞥了眼医院大门。 之前热心帮他的保安老大爷正堵着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成他的狱卒了。 他要是敢跑,保安大爷拦不住他,肯定会立即报警。 如果没记错,医院旁边就有个派出所,规模还不小,接了报警电话,当场就会有配五四式手枪的民警来追他。 到时要是吃一发枪子…… “我身上这些伤看着唬人,实际几天就能痊愈,枪伤可就不一样了,不休息几个月别想好痛快,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风险太高,收益太低。跑路是不可能跑路了。 那就只能想办法找人来担保。 而且还必须得快。 迟则生变,指不定待会就有碰巧路过的帽子叔叔过来盘查。 他就算没问题,被帽子盘问两句,都得浑身难受。 何况他确实有问题! 一旦被扣到局子里,事情就彻底麻烦了,甚至可能会因此影响到和陈老板的生意。 对啊,陈老板! 陆潮生想起这茬,心里涌现出几分希望。 城里人有夜生活,睡得晚。 他还记得陈老板名片上的饭店座机号码,指不定现在打个电话过去,能有人帮忙联系陈云锦? 一旦能联系上陈云锦,就好说了。 陈老板是个仗义的性格,至少会过来看看情况,这局不就盘活了吗! “我要打个电话,大爷,你知道哪能打电话吗?” 陆潮生找上保安大爷。 保安大爷瞅了他两眼,看着不像是要跑路,便说道:“医院里的电话都是内部路线,打不到外面,旁边有个杂货铺,那儿二十四小时都能打电话。” “我带你去吧。” 说完,保安大爷走在前头,陆潮生紧随其后,两人亦步亦趋,出了医院大门,一路溜达到杂货铺。 一盏昏黄的灯光下。 杂货铺开着门,玻璃柜台里摆着许多卫生用品,一个手里正编织着毛衣的,脸颊消瘦的女子,端坐在柜台后。 在女子面前,柜台上,便静静摆着一座红色的电话机。 看着喜庆极了。 保安大爷带陆潮生到杂货铺,便停在了门口附近。 说是陪伴,实际是监视。 这样陆潮生一旦跑了,他连地点都不用换,直接就可以在杂货铺报警。 陆潮生无语,熄灭了心里头的一点点小心思。 走上前去,掏出破烂钱包,挤了点零钱,总共三五毛,放到柜台上。 “老板,打个电话。” 老板娘瞥了眼钱,点点头。 “一分钟五分钱,同志,注意不要超时。” 陆潮生点头,便把电话机掰向自己方向,认真回想陈老板名片上的号码,啪啪啪,按个不停。 等拨通了电话,电话另一头接听的,是个陌生人。是接线员。 “你好,同志,这里是总台接线员,请你说明接线号码和单位,我这就为你转接。” 陆潮生逐字逐句,把号码报了过去。 “好的,正在为您转接。” 啪一声,对面挂了电话,电话机无声地沉默着,陆潮生张开嘴缓缓吸气呼气,有点紧张。 如果红旗饭店不接电话,他今天就得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被逮住之前跑路了。 成功跑掉便是海阔天空。 吃了枪子当场倒地不起,就自认倒霉,回家乖乖躺几个月吧。 对了,按照这年头的规矩,连死刑犯行刑用的子弹,都需要家属支付费用,自己要是吃一发五四式手枪弹,大概得不到赔偿,指不定还得赔子弹钱呢! 陆潮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正当此刻,电话筒里传出嘟的一声,接着便是一道雀跃的清亮女声,从话筒里传来。 “喂喂喂,这里是红旗饭店,请问你是?” 第102章 不要满脑子都是废料 “是我!陆潮生!” 红旗饭店真接了电话! 陆潮生双眼一亮,用力一挥拳! 这女声他甚至耳熟得很,在他记忆里,声音这么有活力,好似八九点钟阳光的女孩,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林素芳,显然不可能在这时接电话。 另一个便是陈云红,作为陈老板的亲妹妹,这孩子被保护得很好,青春靓丽,阳光明媚。谈吐透着一股澄澈的纯净。 加之与陈老板同款的天生丽质,陆潮生印象里,这是个很难不生出好感的好女孩。 当然,这些眼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陈云红是陈老板亲妹妹,既然是她接了电话,那么是否说明,这波联系上陈老板,已经稳了? “你是……哦,我记起来了,这声音,你是陆同志吧?怎么这个点来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接着又是疑惑。 “对,是我,你是陈云红同志吧?麻烦联系一下你姐姐,我有事要和你姐姐说。” “这个点吗?”陈云红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太阳落山,一片黑。 要不是姐姐朋友的贵客日程安排提前了,明天就要过来用餐。 换作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回到家里,陪父母一同用过晚餐,接着蜷缩在沙发前,观看新鲜的电视节目了。 陈云红眨了眨眼,“陆同志,你要是想约我姐姐出去,恐怕不行哦,我们现在可忙得很,个人私事得放在集体利益后面。” 陆潮生脸一黑。 “云红同志,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不要满脑子都是男女关系。” “我有正经事找你姐。” “你姐在吗?帮我联系一下吧,真有正经事,不是你想得那样!” 陈云红挠了挠头,电视机里演的,男女之间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不就是冲着发展男女关系来吗? 难道还真有正经事? 她不敢口花花了,生怕耽搁了事,“那我电话机先放一会,我去找我姐,陆同志稍等。” “明白,我待机等着。” 陆潮生吐出一口气,心头大石坠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下是真稳了! 他掏出钱包,用手指抠出五个五分硬币,整齐叠在一起,放到桌上。 “老板,挂机等人。” 女老板点点头,没说啥,专注地织毛衣。 陆潮生又扭头看向保安大爷,满脸笑容。 “运气好,联系上了能给我担保的人,看来大爷你今晚得独自过夜了,没法陪你了。” 保安大爷哑然失笑,“你这小同志,搞得好像陪老同志过个夜是什么坏事一样。” 说是这么说,一听陆潮生有人担保,保安大爷也放松了不少。 他从兜里抽出一小布袋,摊开来,里头装着几支卷烟,看样子都是个人卷的作坊货。 他挑出两支,一支塞进自己嘴里,另一支递给陆潮生。 “抽不?” 陆潮生接过烟,娴熟地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抬了抬下巴。 “给个火。” “你小子,自己点!” 大爷没好气地把火机递了过来。 还是一只煤油打火机,价值不菲,不愧是神秘的保安大爷,指不定是个怎样的活传奇呢。 咔嚓——咔嚓——! 陆潮生用力碾动齿轮,打响了火花,点燃卷烟,用力一吸。 一股极浓烈的劲儿,顺着喉咙涌进肺里,像吸了口辣椒面,整个肺都跟火烧似的! “咳咳咳…我靠…这什么玩意儿?”陆潮生咳个不停,人都辣懵了。 大爷悠哉悠哉地,给自己点了烟,深深吸入,缓缓吐出。 昏黄灯光下,烟雾缭绕。 保安大爷满脸享受,只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陆潮生,好像在说,你这年轻同志,这点劲都受不住,不行嘛! 陆潮生黑着脸,不敢再抽,生怕把自己的肺抽上天。 正好此时,话筒里再度传出了声音。 他赶紧把话筒贴到耳边。 “咳,对,把横幅挂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喂?这里是红旗饭店陈云锦,陆同志,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陆潮生连忙回应。 陈云锦疑惑道:“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她有想过,是不是陆潮生着急见自己父亲,打电话来催,但转念一想,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陆潮生年纪不大,和她相近,却有种极沉稳的气质,和她爹很像。 这种人做事不紧不缓,好似潺潺江水。 不可能这点时间都等不住。 “是这样,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 陈云锦是个聪明人。 陆潮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这样聪明的女强人,他没有丝毫隐瞒,把今天发生的事,都给详细说了。 陈云锦认真听着,时不时询问细节。 问题的重点就在于,陆潮生到底有没有杀人,是这场群殴的发起者还是普通参与者。 陆潮生都很有底气地回了。 从法律层面来讲,他确实就是个普通参与者,难道单纯散播鲍鱼洞相关的消息,还能定他一个鼓动群殴的罪? 他一没撒谎,二无夸大,鲍鱼洞客观存在,他也没鼓动人打架。 是人们为了利益,自行发生了争斗。 真算起来,主要责任是在老黑身上,在老村长身上。冲突即将发生时,他还试图掌控局面,压制冲突呢! 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主谋。 听完来龙去脉,陈云锦沉默片刻,斩钉截铁道:“好,第一医院是吧?我这就过来。” “还有其他要帮忙的吗?” “没了,没了。” 陆潮生刚说完,便听到啪嗒一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他笑着把话筒放回座机。 “老板,算电话费了!” 女老板抬起头,估摸了下,拿了几角钱,把剩下的推回陆潮生手边。 陆潮生没收下钱,反而又凑了一些,推了回去。 他对着旁边柜台上的玻璃瓶可乐抬了抬下巴。 “来两瓶可乐!” 旁边保安大爷一惊,“额滴个龟龟,小伙子,无功不受禄,这外国黑水八角钱一瓶,老头子我可喝不起!” 陆潮生对着保安大爷蔑视了一眼,哼哼笑道:“哪是给您喝的?待会我有贵客要来!” 保安大爷无语。 两人拿了可乐,回到医院大厅。 等了没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道轻微的刹车声。 保安大爷推了推陆潮生。 陆潮生起身看去,一位俏女郎匆匆从门外走来,许多医生护士都看过去。 一方面是欣赏美人。 另一方面,同为体制内,他们都认识这位红旗饭店的陈老板,陈家的大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个点来医院? 第103章 县城最漂亮的高岭之花 “咋样,好看不?” 众人注视着陈云锦走进大门。 保安大爷站在陆潮生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俏女郎,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 “你这小同志今天运气不错,看到这位了吗?咱们县城最漂亮的高岭之花,不知道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呢。” “你在这扣着,竟然正好能大饱眼福,啧啧啧……” 陆潮生闻言,神情古怪。 “大爷说的是,我今天运气确实不错。” 保安大爷没回话,而是偷偷欣赏陈云锦,手跟着往兜里摸,看样子是得见美人玉颜,有点心痒,想抽支烟享受享受。 不过大爷最终还是压住了瘾,这里可是医院大厅。 来往的家属抽烟就算了,那是他们素质差,大爷作为保安,要起到楷模作用,可不能不分时间场合地抽烟。 陆潮生站起身,正打算和陈云锦打个招呼。 就见几个年轻女护士,在一个年轻女医生带领下,迎了上去,个个都满脸笑得像菊花开,态度格外热情。 几人交流了几句。 陈云锦的目光便瞥了过来。 保安大爷赶紧转过头,假装自己在数天花板上的蜘蛛有几只。 陆潮生则是举起手挥了挥。 陈云锦点头回应,笑着对身边医生和护士们说了几句,陆潮生便看到那些医生和护士,露出了万分诧异的神色。 好像在说:“你陈大小姐,怎么能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在他们眼里,我就算不是什么杀人犯,也顶多是个混混头子,所以有点小钱来医院看病。” “和陈老板这样傲立枝头的凤凰相比,简直一个地一个天,云泥之别。”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接触?” 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陆潮生没少揣摩医院的想法。 对自己在医生和护士眼里,是怎样一个形象,心里有数。 “……那位就是我朋友,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他的事过来。” “云珊,你们先忙吧,放心,不是我爸身体出了问题,今晚过来医院,只是帮朋友的忙。” 陈云锦模糊的话音传来。 陆潮生接着便看见,俏女郎摆脱了护士和领头女医生的簇拥,朝自己走来。 整个大厅,许多人的目光随之聚焦过来。 陆潮生明显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聚到了自己身上。 火热得很。 像是看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充满不可思议。 保安大爷感受到不对,动作生硬地低头扫过周围,发现陈云锦竟朝自己走来。 大爷瞳孔微缩,瞪大了眼! 他当然不会认为陈云锦是冲他来的,保安大爷扭过头,万分震撼地看着陆潮生。 陆潮生笑着抬了抬下巴。 “之前我不是说过,有人会来给我担保,今天没法陪大爷你过夜了吗?” 保安大爷难以置信,目光像刀子似的,不断打量陆潮生,下巴都要被惊掉下来了。 “不是,你小子……怎么认识的这位?” 陆潮生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爷你活到了这岁数,还不明白这道理呢?” 保安大爷沉默数秒,“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陆潮生不置可否。 他猜大爷现在肯定在头脑风暴,疯狂猜测自己的身份,和自己与陈云锦的关系。 他一个字都不解释,只是保持着神秘的笑容。 想起之前,保安大爷跟看贼似的看着他,让他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陆潮生便感到一阵舒爽。 陈云锦走到两人身边,先是看了眼保安大爷,然后目光转到陆潮生身上。 “两位认识?” 陆潮生摇头,大爷跟着摇头,接着便道:“我不打扰你们,你们年轻同志聊吧。” 说完。 大爷深深看了眼陆潮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和之前表面离开,实际还在有意无意盯着不同,这回保安大爷是真放下心来,回门口去帮助其他病患了。 陈云锦看着大爷离去的背影,不着急做担保,反而拉着陆潮生坐了下来。 她用那双黑白分明,晶莹澄澈的丹凤眼,静静看着陆潮生。 “陆同志,我想你应该明白,替人担保这种事,风险很大,所以我希望更详细地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可以吧?” 陆潮生连连点头,压低声音,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仔细讲了一遍。 这回,陈云锦听得格外认真,问题也比较多。 陆潮生逐个回答。 陈云锦听完,满意地点头,起身带着陆潮生去柜台办手续。 “我给他担保,他不会有问题的,回头要是有人来找,可以直接说我的名字。” 陈云锦问道:“要签字吗?” 柜台医生诧异地看着陆潮生,没想到这位他眼里的小混混,能有这么硬的背景。 哪敢让陈云锦签字,那也太不懂事了。 柜台医生连忙摇头,同时取出早就打包好的药:“既然是陈同志你担保,不用签字了。” 陈云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陆潮生拿了药,结了账,对陈老板老爹的能耐,多了几分深刻了解,愈发迫切地想要让背后,多一座高大伟岸的山。 两人前后脚出了医院。 陈云锦马不停蹄,走到一辆精致的黑色小轿车旁,方才停下脚步。 “店里很多事要忙,那我就先回店里了。” 陈云锦主动提起她的承诺。 “我们的事,我已经和我父亲提了,他最近有点忙,大后天下午安排和你见一面,有空吗?” 陆潮生双眼发亮,“有空,肯定有空,没空都得挤出空来。” 陈云锦抿着嘴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陆潮生的肩膀,转身上了黑色小轿车,轻微嗡的一声,引擎发动,小轿车便窜了出去。 丝滑平稳地消失在拐角。 陆潮生吸了口车尾气,却不觉得有丝毫刺鼻,和拖拉机的劣质汽油味儿相比,这车尾气甚至有点香! 他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心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却越发炙热,如烈火燃烧。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陆潮生没有耽搁,拎着要回到医院前的路口,就见一辆拖拉机停在路边,旁边坐着个大爷。 六大爷果然还在等着他呢。 陆潮生头疼地龇了龇牙,看来今天晚上要受的罪,还没结束。 ……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 林秀莲果然没睡,坐在屋檐边,昏黄灯光下,认真织着衣服,等着自家男人归来。 陆潮生敲了门,林秀莲便立马迎了出来。 夫妻相见,林秀莲瞬间便红了眼眶,如倦鸟归巢,轻轻扑进陆潮生的怀里。 搂着妻子,陆潮生一声叹息。 “秀莲,我回来了,没事了,以后咱们能挺直腰杆子,好好过生活了!” 第104章 赶海小法术!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陆潮生在绵软的被褥里醒来,浑身暖洋洋,就是手有点僵。 他低头看去,林秀莲正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着。 一缕阳光调皮地透过窗户,照在林秀莲的俏脸上,好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眉如远山青黛,面似羊脂白玉,任何男人看了,都得忍不住为之心动。 就是眼角的泪痕,唇上的牙印,满脸的憔悴,打破了这一份浑然天成的美,又添了一份楚楚可怜之感。 陆潮生愣愣看着妻子,太阳都已经出来了啊。 平时这个点,秀莲早就爬起来忙碌家务了吧,指不定连早饭都已经做好了。 确实是这几天太折腾。 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自己有青莲宝典相助,堪称铁人超人,都被折腾得够呛,半死不活。何况是秀莲呢? 跟着自己被折腾,其中的折磨不言而喻。 陆潮生微微吸气,将自己的胳膊从林秀莲脑袋底下抽出来,小心翼翼地绕过石头,钻出了被褥。 他重新将被子盖好,在林秀莲额头上轻轻一吻。 陆潮生扭头出了卧室,轻手轻脚地准备起今天的早餐,心里的想法越发坚定。 合则双赢,斗则两败俱伤。 今后能用嘴皮子解决的问题,绝不能再用拳头解决了。 这样凶厉无比的手段,有时确实能起到奇效,甚至可以说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但要真过度依赖拳头,距离自寻灭亡,便不遥远了。 陆潮生先把木桶架在灶上热饭,升腾的蒸汽裹着米香漫开。 他揉了揉肚子琢磨早饭配菜,冷不丁一拍脑门,转身走到院角的水缸旁。 缸里的水混着黑红泥渍,却能看清无数鲍鱼在水底蠕动。 它们肉足翕张着攀附缸壁,触须在水中划出细碎波纹,光是看着这鲜活劲儿,就让人想起清蒸时裹着葱丝的嫩白,红烧时挂着酱汁的腴美,甚至炭火上滋滋冒油的焦香。 无论哪种做法,都是既滋补又解馋的妙物。 “瞧我这记性,” 他敲了敲额头,“昨天捞的鲍鱼还没给陈老板送去,全在缸里闷着呢。” 可这水实在脏得厉害,暗红的泥水里浮着血丝。 前几日潜水捞鲍时蹭破的伤口,不知落了多少血进去。 再这么泡下去,就算鲍鱼生命力强,怕也撑不到伤好进城的日子。 想到这儿,陆潮生立刻撸起袖子,抄起水瓢就往缸里探。 一瓢接一瓢的浊水被舀出,泥渍顺着瓢沿滴在青石板上,露出缸底渐渐清晰的纹路。 他又从井边提来新水,清亮的井水灌进缸里,受惊的鲍鱼纷纷收缩肉足,在新水中舒展身体,总算有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等到忙得差不多时,饭都已经煮好了。 他又开始捞鲍鱼,忙碌做菜。 整个过程,都有在小心不让水碰到自己的伤口,倒不至于因此伤口感染。 至于伤口会不会用力过猛破开? 陆潮生最开始有这样的担忧,后来就渐渐放宽了心,青莲宝典带来的加持很全面。 不只是速度和力量,连伤口愈合速度等各方面,都有提升。 这种程度的活不算特别重,还不至于让他伤口崩开。 “但要想顶着这样的伤去海上捞大黄鱼,绝对是找死,完全不现实,哪怕我坚持,罗叔也不可能允许我去。” “何况现在大潮汛期刚过没多久,大海天气诡谲多变,就连罗叔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都不敢随便出海捕捞。” “大黄鱼,这两天是捞不得了,但要我真闲在家里?” 陆潮生心里摇头,一边用刷子将鲍鱼表面的黑膜刷干净,一边思考接下来几天,自己能做些啥。 高强度的捕捞工作,他肯定做不了。 不如把以前自己想到的那点小心思,给活用一下。 “青莲宝典里头,有一个跟斗翻出十万八千里的大神通,有死而复生的秘法,这些东西练起来门槛很高,我这辈子专练其中一个练到死,都不一定能练成。” “而除了这些要求苛刻的大神通之外,其实青莲宝典里,更多是实用的小法术。” 陆潮生将鲍鱼肉抠出,摆放到菜板上,动作轻巧地改起了花刀。 一只、两只、三只…… 考虑到自己养伤需要营养,秀莲情绪大起大落,同样需要补养,他这回做了六只鲍鱼。 其中三只归自己,两只归秀莲,剩下一只归石头。石头还不一定能吃得完一只这又肥又大的鲍鱼呢。 至于茵茵,牙都没长好。 还是算了吧。 “正好这几天我受伤闲着,不如练一下这些小法术,弄点水上行走、水里呼吸的本事,到时候去沙滩赶海,岂不妙哉!” “不仅同样能赚钱,还能顺手弄点海参之类的玩意儿,回来补补身体……” 陆潮生会心一笑,将鲍鱼肉整齐摆放在托架上,放进锅里头,接着锅盖一盖。 呼——! 灶台内,柴火噼啪作响,没一会儿,锅里的水便烧开了,咕噜噜叫个不停。 锅边冒出浓浓蒸气,还好陆潮生在锅盖旁,围了一圈毛巾,正好能把大部分蒸汽顶回去,让锅内始终处于高温状态。 如此一来,顶多煮个五六分钟,鲍鱼便能完全熟透,再淋上调料,早餐便算是做好了。 “我和秀莲都是干重体力活,调料可以重口味点,不用怕盐分糖分超标……” 陆潮生琢磨着,用花椒和蒜头、酱油等物,做起了调料。 做到一半,厨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 是秀莲推门进来。 陆潮生扭过头,张口欲言,打算解释些什么。 林秀莲却抿着嘴,默默帮他打起下手。 陆潮生便不再多言,夫妻俩默契地做起了早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很快就把饭菜端上了桌。 石头闻着味,睡眼蒙眬,迷迷糊糊地从卧室里出来。 眼睛半睁着,一路摸到了餐桌旁,一屁股坐下,口水直接从嘴角流了出来。 “这小馋鬼……”陆潮生看得哑然失笑。 一顿美味的早餐,很快吃完。 石头捧着教科书,绕着院墙转圈圈,边看边消食。 陆潮生陪在林秀莲身旁,说了自己接下来几天,打算去赶海试试。 林秀莲有点不乐意,但丈夫的想法,她一贯只会支持,除非危害到石头和茵茵。 陆潮生想多干点活,这当然不会危害到石头和茵茵,林秀莲也就听之任之。 之后一整个上午。 陆潮生都盘腿坐在角落里,沉浸于修炼。 或许是之前大起大落,带来了许多人生感悟,陆潮生此刻修炼起来如有神助。 到了中午时,竟已然练成了一门水上行走的小法术。 他兴奋地睁大了眼。 眼看快到饭点,这个时候海滩应该人烟稀少,正好适合他实验法术。 陆潮生立即站起身来,和林秀莲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打算出门逛逛,便拿着麻袋、铁铲,头也不回地出了小院,一路直奔海滩…… 第105章 驭水之术还能这么用? 海边渔民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尤其是家境窘迫的,天不亮就爬起来赶海,等快到中午饭点时,方才回家吃第一顿饭。 天黑了再吃第二顿,再多往肚子里灌点水,这样晚上,就不至于肚子里饿得像火烧,辗转反侧睡不着,导致第二天耽误了工作。 陆潮生慢悠悠地走在村道上。 临近饭点,四处无人。他就这样无惊无险地到了海滩。 寻了处高坡眺望,海滩上,遍布凌乱的鞋印,从左看到右,看不见半个人影,也看不到啥垃圾。 像是刚刚有许多人在海滩上来来回回地狂奔,突然,所有人同时消失不见。 留下这样一块空旷的海滩。 碧空如洗,沙硕似金,大海一望无际,波光粼粼,潮涌潮汐,哗啦啦的浪潮声响个不停,淡淡的海风吹过耳边,带来微凉的水汽。 陆潮生张开双手,深深吸气、呼气。 感觉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格外的放松,格外的舒适。 “都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好像不停斗斗斗,卷个没完没了,成了什么好事似的。” “要我说,还是慢下来,慢慢享受生活,享受闲适,才最好!” 陆潮生发自内心地感慨。 当然,等他伤好了以后,该卷还是要卷。 这年头跟未来可不一样。 未来就算不卷,好歹饿不死人。 顶多是穿不上新衣服,吃不上健康饭菜,住不起干净屋子,小病小痛不敢去医院。 但八十年代末没那么多“顶多”的余地,更没有那么多讲究的高阶需求。 你要是不拼不卷,不肯豁出力气干活,那就只能等着活活饿死,或是在冬天冻毙在路边。 就算死了也没人在意,跟条野狗没两样。 想停下来歇口气?就现在手头这点积蓄,连稍微像样点的休闲都撑不起,更别说躺平了。 陆潮生甩了甩头,把那些杂念抛开,定了定神。 他顺着缓坡一路往下走,踩过满是沙砾的滩涂,继续朝翻涌着浪花的海边去。 新学会的法术还没试过,正好趁这会儿实验看看。 结果没等他走到海边。 他忽然脚下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陆潮生踉跄着稳住了身形,错愕低头,发现是自己鞋子的鞋底爆了。 解放鞋很耐穿很耐用。 但也经不起他这样穿这样用。 此刻鞋底和鞋面的连接处,终于是没能坚持住,脱胶,爆裂了开来。 半个鞋底都和鞋面分离了。 “不是吧……” 脱下爆掉的鞋子拎在手里,陆潮生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在无语的时候会笑。 比如他现在,就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彻底坏了,算了,反正我练习驭水之术,也就是水上行走之术,本来就是要脱鞋的。” “坏了就坏了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陆潮生决定下次去县城,给自己买两双好鞋子穿穿。 至于现在,先不想那么多。 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但把垃圾丢在海滩上不是好习惯,便干脆把烂鞋子,和另外一只还能穿的鞋子都脱了下来,夹在腋下。 接着寻了个隐蔽处,把鞋子丢到角落,记好了位置。 随后便一步一步,试着走进了水里头。 大潮汛期刚过。 虽不至于天寒地冻,但也着实不是什么热乎天气。 这时候往水里走,简直是冷得刺骨,还好陆潮生早已习惯,倒不至于因此闹出什么毛病。 他将双脚膝盖以下的部位,都给放进了水里头。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水里。 站了好一会儿。 心里则是不停默念法术咒语,同时根据青莲宝典上的内容,调动体内灵气。 “五行之灵,顺我心意,水来水来,急急如律令,赦!” 陆潮生念完咒语,体内灵气也随之运转到了一个节点,他猛然催发,顿时感到自己的双足,被一股无形的力,托了起来。 他有些左摇右摆地飘起。 淹没到膝盖的水面,渐渐退到他的脚踝处,最后停在他的脚掌处。 陆潮生深深吸气,稳住法术。 低头看着自己踩在水面上,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格外亢奋,试探着迈开了腿。 啪嗒——! 他竟真的在水面上行走了起来。 每一步,都好像踩着软乎乎的凝胶,但不会觉得脚滑,反倒能很扎实地踩住,陆潮生甚至觉得自己在水面上跑,貌似也不是不行。 他想到就做。 当即加快了步伐,背对沙滩,一步接着一步地朝海洋走去,很快就从慢走,变成了小碎步跑,接着变成了快跑! “我去,我去,这法术太管用了吧?真能在水上跑啊!” 陆潮生震撼无比,新奇万分。 饶是他前世亿万富翁时期,都从未亲身体验过这般神妙,实在叫人难以自制,想要更多体验一番。 陆潮生感受了下体内灵气消耗的速度,大概能维持驭水之术,约半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一个小时。 他放心大胆地迈开腿,一路朝着海面狂奔。 跑啊跑啊跑。 将整个渔村甩在身后,将整个海滩甩在身后,将整个红尘俗世甩在身后。 跑了整整十几分钟,陆潮生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海滩已然成了一条细线。 四周,除了好奇在他身边盘旋的海鸥,偶尔能见几条大鱼小鱼跃出水面,便再无他物。 陆潮生张开双手,感受着脚下的潮汐将自己推高,又快速降低。 整个人随着大海的呼吸一同起起伏伏。 仿佛整个心灵都被净化了。 他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正打算继续朝大海深处进发,突然好似有视线凝视在他身上。 陆潮生一愣,猛然扭过头去。 远处,海天交际之地,有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正慢慢朝着岸边靠拢。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船上到底有多少人。 只能看见船头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貌似也在看着他。 “我靠!” 陆潮生悚然一惊,自己会法术这种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看见啊! 否则要出事的! 他果断法术一转,整个人瞬间落进了水里,接着操控周围水流,让自己在海中如梭穿越,朝海滩方向疾驰。 “驭水之术还能这么用?!” 陆潮生被自己的操作惊呆了,此刻却也顾不得多想。 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法术,短短三五分钟,只换了几次气,就游过了先前十几分钟才跑过的距离,回到了岸上! “快快快,我鞋呢,得赶紧回家把身子擦干净,不然要伤口感染了!” 第106章 出货了 回到岸上。 陆潮生本打算立即回家,把身体擦干净,然后吃午饭得了。 结果他刚找到自己鞋子,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我身上还是干的?” 陆潮生神色错愕,方才想起,先前在驭水之术的影响下,水流好似变成了湿润的凝胶,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头。 不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没有被浸湿,就连他的头发都还干燥得很。 根本看不出刚刚有在水里泡着的迹象。 “……不得了啊。” 他本来以为,这驭水之术顶多用来水面行走,方便自己在沿海捕捞海鲜。 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瞧了这小法术啊! “这驭水之术,对水流的操控精度和规模,远超我的想象,不止可以用来在水面行走,更可以在水里高速活动。” 陆潮生立即想起,自己之后要和罗叔一起去抓大黄鱼。 大潮汛期刚过去没多久,海面天气诡谲多变,指不定捕捞大黄鱼时,便会遇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罗勇的小渔船,顶多在风和日丽的时候捕捞,真要是遇到了大风大浪,怕是说翻就翻。 到时候,他要是能活用这驭水之术,岂不是能轻松保住自己的命? 甚至还能有许多余力,看看能不能帮忙保住罗勇的命! “这是一张保命底牌啊。” “和内息之法一同,都必须得好好练,好好学,争取在出发捕捞大黄鱼前,都初步掌握。” 陆潮生活动了下身子,看着身上干燥的衣服,愈发不可思议。 心里打定主意,要对青莲宝典里的小法术刷新概念,不能再小瞧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法术了。 这些玩意对他而言,同样是不可思议的神通,每练会一种,都有难以置信的妙用! 未来,修炼功法和修炼法术的优先级,需要提得更高。 至于现在…… 既然衣服没有湿,伤口没有被感染的风险,那就不用着急回去,不如先抓点小海鲜! 陆潮生将烂鞋子夹到腋下,感受了下体内空空如也的灵气,摇了摇头。 出了隐蔽处,沿着海滩,找起了海鲜。 赶海这块,他还是有些经验的。 前世,林秀莲被逼死后,陆家小院又被王海夺走,他被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更是无处可去,无地可睡。 平时走在村里,都被人瞧不起,遭人翻白眼、吐唾沫。 为求生存,那时的他便开始自学赶海,捡到了海鲜也不卖钱,自己找个角落,点火烤了吃。 运气好就能吃饱。 运气不好,老天爷不赏脸,就捡到几只小鱼小虾,那就只能饿一整天。 像这样的日子,陆潮生记不得究竟过了多久,总之肯定不是个小数字。 倒也锻炼出他娴熟的赶海技巧。 如今时过境迁,许多细节都忘了,现在单论技巧,他肯定比不过专业赶海人,但也不是从零开始的新手。 “让我瞧瞧,有没有啥剩下的好货。” 陆潮生拎着铁铲,挂着腰带,夹着破鞋,一路吊儿郎当,很是放松地顺着沙滩走过。 一双眼睛,使劲地朝浪潮冲过的地方瞅。 没走出两步,便发现了些许端倪,某一处浪潮冲过的地方,一处平缓的沙滩,有块不起眼的,硬币大小的凹坑。 陆潮生双眼一亮,果断冲了过去,等靠到近处,放慢脚步,抓稳了铁铲,取下了麻袋。 他先对着凹坑轻轻铲了一下。 沙子挖开丢掉。 果然看见被敞开的地方,有一条细细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在这里挖过一条通道似的,有一块地方的沙子很松散。 “出货了!” “看这样子,还不小呢,不得了不得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嘛。” 陆潮生再度挥动铁铲,连续在凹坑附近挖了好几下。 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沙子里那些松散的痕迹,调整了落位,挥动铁铲,在刚刚挖出来的坑洞里,又轻轻地挖了几下。 猛然间,一个小小的空洞,出现在坑洞内! 陆潮生咧嘴一笑,沿着小洞的方向,用力一铲子落下,深深插进沙子里头。 他还嫌不够。 又用脚狠狠踩了一下,大半个铲面都插进了沙子里,方才用力一撬! “给我出来吧你!” 一大块沙子都被他撬了起来。 随手甩到旁边的沙滩上,崩散开来。 其中,掉出一只比筷子还长的蛏子,外壳扁且长,透着可人的金黄色泽,肉肥到从壳里溢出,突然被从沙里挖出来,慌乱得在地上到处扭动,试图钻回沙里去。 陆潮生开怀一笑,不得了,不得了啊! “还以为抓到一只普通蛏子,没想到还是只蛭王!长得可真俊啊,瞅瞅这颜色这体格,这肉肥的哟……不得一只卖个几毛钱啊?” “今天你落我手上,算是你倒霉,乖乖进我口袋吧!” 他果断伸手去抓,轻轻捏住蛏子的外壳。 就见到这大蛏子,探出了两根呼吸管,啧啧两下,直往他的脸上喷水! 还真别说,这水柱力道挺大。 陆潮生果断闭眼,感觉像是两根手指轻轻在脸上按了按,整张脸都被水喷湿了。 他一抹脸上的水,更乐了。 “可以可以,你小子,有血性,炖汤肯定好吃!” “就冲你喷我这一下,今天我肯定给你好好炖了,多放点葱姜蒜,给你炖得又软又烂,又鲜又美,保证不辜负了你!” 陆潮生把蛏王丢进麻袋。 随后便继续在沙滩上漫步,不到十几分钟,就挖到了二三十只蛏子。 其中有大有小,大的超过十厘米,将近筷子那么长了。 但比筷子还长的蛏王,还真就从始至终只抓到一只,也就是朝他脸上喷水的那只。 陆潮生对此倒不在意,他又不靠抓蛏子赚钱。 小一点就小一点,难道小一点就不能吃了吗?指不定味道还会更好呢。 “主要是,我居然能抓到这么多蛏子?” 陆潮生对自己的收获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海滩上的海鲜,已经是被赶海人们过了一遍的,按理来说,是没剩下多少货了。 他居然能在这一片白地上,刮出这么多收益。 这…… 陆潮生抿了抿嘴,发现自己好像不只是低估了法术的作用。 还低估了青莲宝典的作用! 单单是看得更清楚这一点,便是妙用无穷啊! 第107章 浪子回头,脱胎换骨 重生以来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赶海,就结果来看,可称之为大获成功。 陆潮生拎了拎麻袋,只装满了十分之一左右。 和往日的鲍鱼自然不能比,他却心满意足,美滋滋地笑出声来,已经在想之后晚餐,能用这些蛏子做出怎样的美食。 “鲍鱼鲍鱼,猪肉猪肉,天天来回都是这两样。” “虽然这年头大家穷啊,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我这样感慨,似乎有点太过分。” “但天天来回两样换着吃,终归还是有点腻了,今儿个,也是能换换口味了!” 陆潮生心情格外愉悦,手里提着麻袋,一路回家。 远远看去,渔村依山傍水,各处炊烟袅袅,村外杳无人烟,看来大伙都在吃午饭呢。 陆潮生光明正大地走大路,回了家。 刚到家外面,就闻到里头传来浓浓的喷香,他耸了耸鼻尖,顿时便闻出是鲍鱼的味道,还有……还有红烧肉的味道? 说起来,之前是买了鲜肉,放了这么些天,家里又没有冰箱,是该拿出来吃了。 再放下去就要坏掉,那可得心疼死。 陆潮生闻着香味,口齿生津,肚子咕咕直叫,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重重敲了敲门。 “秀莲,我回来了!” “这就来!” 林秀莲高声应了一句,便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 咔哒。 门闩被人抬起,院门随之向内打开,露出个腰肢似杨柳,细枝硕果的美人。 经过半天忙碌,林秀莲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像昨晚那般,嘴唇吓得惨白,脸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看着就让人心疼。 陆潮生驻足门外,看到秀莲嘴唇重新红润,脸上也稍稍有了些光彩,暗暗松了口气。 他拎了拎手里的麻袋,满面笑容:“战果颇丰!” 一边说着,陆潮生一边挤进了院子里头,听着身后关门的动静,他将麻袋放在地上,打开口子。 “看看,都是又新鲜又大的好蛏子,足足有二三十只,够咱们晚上吃一顿了。” 关好门,放下门闩。 林秀莲闻言诧异,转身探头往袋子里看,许多蛏子互相堆叠,挤满了麻袋底下。 蛏子们彼此触碰,立即触发本能反应,探出两根长长的触角,滋滋地喷水,试图将周围同类逼退。 陆潮生抖了抖袋子,蛏子们随之滚动,换了位置,更加恐慌。 不断地蠕动,试图逃离,可始终被牢牢地束缚在麻袋里,全都是白费力气,倒是看着充满生命力,很适合清蒸的模样。 “这么多?” 林秀莲格外惊讶,赶海和去鲍鱼洞里抓鲍鱼,可不是一回事。 鲍鱼洞重点在于抓,鲍鱼都是现成的,到处都是,不用找,只要能扛得住积水压力,就能抓到大量好鲍鱼,发大财。 赶海则反过来,重点在于找,次要才是抓。 茫茫海滩,为求生存,海鲜们都锻炼出了一手隐藏神通,能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露出半点端倪,以此来逃避天敌追杀。 这般情况下,能不能找到藏起来的海鲜,才是最大的问题。 至于抓,很轻松了,稍微熟练点的赶海人,都不至于失手,只要找到了,都能抓到! 不算捞鲍鱼,陆潮生重生后还是头一回去赶海。 林秀莲原先没抱半点指望,只当是让自家男人出去吹吹海风、散散心。 毕竟他以前从没沾过赶海的活,能平安回来就好。 可谁能想到,这第一次赶海,陆潮生居然拎着半桶蛏子回了家! 桶里的蛏子个个肥实,壳面泛着青亮的光,一看就不是新嫩的小个头,倒像是在滩涂里藏了好些年,躲过了好几拨赶海人的搜挖,最后偏偏栽在了自家男人手里。 林秀莲蹲在桶边,手指轻轻碰了碰蛏子,眼睛亮得很:“这么些蛏子,加起来怕是能卖五六块钱了吧?” 她转头看向陆潮生,满是好奇:“潮生,你这到底是咋做到的?” “你还记得三叔家的大儿子不?之前在城里当工人,前阵子下岗了,找不到活干,就想着回村里跟三叔学赶海,继承家业。” “头几天他跟着三叔去滩涂,忙活大半天,连半只虾米都没抓到。” “到现在练了小半个月,也就能捞点小鱼小虾,村里人都说他算有天赋的了 —— 可哪有像你这样,头一回就有这么多收获的……” 林秀莲说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要知道,一次能捕到值五六块钱的海鲜,这已经是村里老赶海人才能达到的水平了。 陆潮生闻言失笑,将手在身上搓了搓,搓干净以后,轻轻搂住林秀莲的细腰。 他将脑袋埋在林秀莲的脖颈间,嗅着皂角的香气,感受着妻子的温度,低声道:“老公我之前不是说过,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吗?” “可瞧好了,这可不是空话,大话。” “你老公我呀,浪子回头,脱胎换骨,和以前不是一回事了!” 林秀莲闻言愣住,不知该说啥是好,只是觉得鼻头突然有点酸,呼吸变得有些局促,说起话来也有点哽咽。 “潮生……咱以后要不还是过安生日子吧……” “你这样搞,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晚要出事的。” “我怕你出了事,石头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茵茵更是……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下轮到陆潮生愣住,认真思索片刻,他才回道:“秀莲,难道咱们拿着钱,躲在家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能躲过外面的麻烦吗?” “看看那王海,想想我之前被做局,躲不住的,秀莲,这就不是个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就能过平静日子的年代。” “既然躲不了,不如急流勇进,这样至少死之前,能享受享受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陆潮生话语顿了顿,给林秀莲留出足够的消化时间。 “况且,秀莲,你尽管放心就好,你老公我做事有数,不是无脑莽夫,也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 “像这两天的事,我向你保证,只有这一回,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秀莲抿了抿唇,想起最近发生的事,以及以前自己的遭遇,便明白自家男人说的是对的。 这就不是个能过安生日子的年代。 不拼不斗不争,饿死家中,冻死街头,甚至于仅因为天生丽质便被歹人盯上,生不如死者,比比有之…… 林秀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坚毅。 “潮生,你说得对。” “你放手去做吧,家里有我,石头和茵茵我会照顾好,你尽管去拼去斗,如果哪天你出了事……” 第108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林秀莲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 陆潮生却能听出林秀莲的言外之意,这是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的意思,甚至殉情也并非不可能。 对此,陆潮生要说不感动,那是骗自己。 但他还是搂着妻子,认真地说道:“真要哪天我出了事,没法再陪在你们身边。”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石头和茵茵好好活下去。” “千万不能做蠢事!” 林秀莲抿嘴不言。 夫妻二人互相依偎,沉默了片刻。 直到厨房里噼啪作响,一股焦煳味传来,林秀莲浑身一抖,满脸惊慌。 “坏了!锅里还煮着肉呢!” 林秀莲猛地反应过来,慌忙从陆潮生怀里挣开,围裙的带子都蹭歪了,脚步匆匆地往厨房冲,连拖鞋踩在地上的 “哒哒” 声都透着急。 陆潮生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哑然失笑。 心里却越发笃定,往后能靠谈判解决的事,绝不能轻易动拳头。 “《青莲宝典》是我的底牌,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该用自然得用。” “可除此之外,我得试着摆脱对暴力的依赖。不能因为有了超凡的身子骨,就真把自己当刀枪不入的超人,随心所欲,没了顾忌。” “至少在还扛不住子弹之前,得尽量低调。” 他想起前几次的事。 每次都是仗着超凡之力冲动行事,最后总在想不到的地方栽跟头。 虽说每次都能转亏为盈、化险为夷,可过程里的凶险,半分都不能忽视。 尤其是这两天在乱局里周旋,万一哪步没算准、马失前蹄…… 后果简直不敢想。就算命能保住,也很可能落下残疾。到时候别说修炼《青莲宝典》,就算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都得难上加难。 “先动脑,再动手;先动脑,再动手……” 陆潮生在心里反复念叨,一字一句加深着心理暗示,生怕自己往后再犯同样的错。 等心绪稳下来,他弯腰拎起装蛏子的麻袋,走到水缸边,“哗啦” 一声把蛏子全倒进水里。 鲜活的蛏子遇水便动,在缸底慢慢舒展着肉足。 做完这些,陆潮生转身也进了厨房,想着帮林秀莲搭把手,别让锅里的肉真煮糊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夫妻搭配,互相拖累。 两人在厨房里,好一阵卿卿我我,几分钟就能干完的活,硬生生拖到十几分钟,才把饭菜都摆上桌子。 好在石头捧着教科书,看得沉迷无比,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连肚子饿都不在乎。 倒也不至于抱怨。 陆潮生和林秀莲对视一眼,却都感到有些愧疚。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大人做起事来像小孩,反倒是小孩比他们两个大人更懂事呢? 陆潮生老脸有些挂不住,咳嗽一声,怒抢石头教科书。 眼看石头满脸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陆潮生板着一张脸,严肃认真地指指点点。 “好了,吃饭的时间就吃饭,不要边吃饭边看书,这样对胃不好!” 石头迷茫地应了一声,随后便一脸渴望的,看着陆潮生手里的教科书。 小眼神纯粹清澈,透着对美好未来的期盼,叫陆潮生心头一阵发软,实在绷不住脸色,便又把书塞进了石头怀里。 “书还给你,爹不会拦着你读书,读书是好事,但不要过度沉迷。” 石头连连点头,依依不舍地合上了教科书。 一条黑狗忽然从角落里钻进了桌子下,接着穿过陆潮生双腿间的缝隙,绕着他的左脚转圈圈,还不停甩着尾巴。 看到这黑狗,陆潮生愣了愣,哭笑不得。 昨天事情太多,他抓完鲍鱼回到家里后,就让好运乖乖在家里待着,之后回家太晚,等到了家,秀莲和石头已经吃完了晚饭。 好运自然也是被喂得饱饱的,蹲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他当时心情不是很好,又专注于和老婆交流感情,下意识把好运忽略了。 早餐时,也都在想着修炼法术和赶海的事儿。 “倒是忘了你小子有大功劳,得好好奖赏一下!” 陆潮生蹲下身子,好运冲进他怀里,狗头不断拱啊拱,叫人一看便知道,这条好狗非常喜欢它的主人。 陆潮生怒搓狗头,感受着狗子对自己纯粹的喜爱,心情愉悦了不少。 “秀莲,咱们家的好运,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是一条有功劳的狗!” “前段时间,我最后一次去捞鲍鱼,不是发现被人跟着吗?一开始我是没发现的,是后来好运发现了老黑他们,汪汪叫个不停,我才知道有人跟着,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 “要不是好运提醒我,指不定我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些人跟着,到时候被人用石头堵在洞里……呵呵,那些畜生是能做出来这种事儿的。” “正好今天有红烧肉,还不小心烧焦了些。” 陆潮生想了想,边薅狗头,边抬头对林秀莲道:“咱们今天好好犒劳犒劳好运!” “挑几块焦了的,用清水洗干净,把烧焦的部分切了,留给好运吃吧。” 林秀莲闻言有些心疼。 村里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养狗,其他人家里养狗,能给点剩饭吃,已经是格外好的待遇了。 哪有给狗吃肉的?都是让狗抓老鼠吃的。 但这是陆潮生的意思,所以林秀莲还是小心挑了几块肉,进厨房用清水冲干净,用刀切掉烧成碳的部分,再一把抓出来,丢到地上。 一听到肉落地的声音,好运摇着的尾巴顿时一停,很机灵地扭过狗头,瞬间锁定了落地的肉。 好运耸了耸鼻子,哈喇子立即流了出来,却还是艰难扭回了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好狗!” 陆潮生明白这是好运在请求自己同意呢。 “真是一条好狗。” “去吧,去吃吧,这是给你功劳的奖励,放开了吃!” 他抬了抬下巴。 好运闪电般从他怀里窜了出去,一口叼起地上的肉,脑袋一扬,甩进嘴里,吭哧吭哧咀嚼个不停,都舍不得咽下去。 两三块肉,吃得口水到处是,看得陆潮生也来了食欲,搓了搓肚子。 “开饭开饭!” “看好运吃得这么香,我也忍不住了,开饭吧!” 林秀莲先给陆潮生舀了饭,然后是石头,接着才是自己,随后等陆潮生先动了筷子,林秀莲和石头方才动筷子。 一顿饭转眼吃完,陆潮生吃得极痛快,肚子滚滚的,浑身暖洋洋,舒坦极了。 这饱足思那啥,人一吃饱,就会有想法。 陆潮生眼珠子打转,“下午是待在家里修炼,还是出去走走,去看看罗叔,或者去赶海?” 第109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寻常赶海人之所以只在清晨赶海,是因为经过一晚积蓄,海滩海鲜得到了补充。 大早上去,海滩也没被其他赶海人搜刮过,更容易找到海鲜。 正因如此,村里赶海人大多天不亮便出发,花一整个早上赶海,之后半天去做其他事,不会再去赶海。 如此便能将劳动收益最大化。 “可我不一样,我能发现他们发现不了的海鲜,抓到他们抓不到的大货!” “早点去对我来说更好,晚点去我照样能抓到海鲜!” “决定了,就去赶海!” 陆潮生心里暗想,哪怕这个点去赶海,大概抓不了多少钱的海鲜,也无妨。 正好自己和秀莲都得补补。 既然是抓回来自己吃,那只要够吃就行,何必计较太多? 还能顺便找回一下,自己前世的赶海经验。 念及此处,陆潮生当即起身,拿起铁铲和麻袋,和林秀莲打了声招呼,想了想又叫上好运,便要出门去海滩,狠狠抓海鲜。 结果他一推开院门。 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位熟悉的老者。 “六爷,您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的老者,正是昨天送他县城往来的拖拉机司机,李老六。 因为贫农出身年纪大,家里仨儿子还都在重点高中,有名望,有实力,未来也一片光明,却从不欺压弱者,还总是热心肠地帮助街坊邻居。 是以,乡里乡亲的,都尊称他一句六大爷,或者索性叫六爷。 李老六抬着手正打算敲门,没想到正好撞上陆潮生出门。 他放下手,神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 陆潮生瞧得仔细,正是自己之前给他当车费的那张大团结。 不该啊,难道是假币?! 陆潮生心里一惊,神情有些窘迫,如果真是假币,就有点丢面子了啊。 他正要开口询问,便听李老六道:“潮生,俺平时送人去城里,八分钱一人,哪怕包车,单程也就四角车费,来回算八角钱。” “俺昨晚给你的钱包里,顶多五六块钱。” “你这张大团结,扣了俺那个钱包里的钱,再扣了车费,也还剩三块多嘞!” “俺不能昧着良心,收了你这钱,你把这大团结拿走,把我那钱包还我,然后再给个八角就行,多得一分不要!” 陆潮生闻言,惊了。 其他街坊邻居看李老六光鲜亮丽,三个儿子都考上重点高中,未来前途不可限量,都觉得李老六条件很好很好。 他却记得清楚,前世,李老六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倾家荡产,到处借债。 未来确实一片光明。 但现在,李老六实际的经济情况是很窘迫拮据的,陆潮生都怀疑这大爷每天能不能吃上三顿饭。 这般情况下,他给的那张大团结多出的几块钱,足以大大缓和李老六的窘迫。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老六居然还找上门,打算把这钱还给他,只要那八角钱的车费? 陆潮生有些动容,村里还是好人多啊! 只是人民群众里,出了几个坏人,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他看了看大团结,摇摇头,把钱推回李老六怀里。 “六爷,事儿可不能这么算,您昨晚是救我于危难,多给点钱合情合理,当是我谢你的。” “哦,对了,还有你的钱包。” 陆潮生从怀里取出钱包,里面的零钱他都取了出来,李老六的票据和个人证件等,都好好放着。 “昨天急了些,把您这些东西都拿来了,抱歉哈,还给您。” 李老六收下钱包,却一脸严肃地又将大团结递了过来,“潮生,俺明白你说得对,但俺李老六做人做事有原则,不是俺的钱,金山银山都不要!” “在你看来,多的钱是救命之恩,在俺看来,这就是趁人之危!” “你不要再说了,收下吧!” 李老六硬要把钱塞进陆潮生口袋里。 陆潮生无奈,伸手扣住李老六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竟叫李老六动弹不得。 李老六心头一震,他是贫农出身,从小干农活长大,看着身材干瘦,实际力大如牛,居然被一个小年轻按住了? 没等他反应。 陆潮生心里飞快盘算起来。 往后自己要做海鲜生意,光靠自己捞可不行,既需要人手帮忙下海采货,还得有人把新鲜海鲜运到城里去卖。 李老六这人,不仅人品过硬、做事靠谱,还是村里少数有拖拉机的人。 全村就三辆拖拉机,他手里就有一辆。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帮自己做事的最佳人选。 想明白这些,陆潮生当即开口:“六爷,您的意思我懂了。这样吧……” “我这人闲不住,这几天抓鲍鱼挣了点钱,不想坐吃山空,之后打算当个体户,专门做海鲜买卖。” “到时候肯定得有人帮我运货,您作风正、人品好,我最信得过。想请您来帮忙,还盼着您别拒绝!” “刚才多给的钱,一半是我谢您今天仗义执言,另一半就当是提前给您的预付款,您看行不?” 话说完,陆潮生不等李老六开口回应,赶紧拉着好运转身就走。 他脚步匆匆,生怕对方追上来把钱还回来。 留下李老六在原地,先是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急得直跺脚,在原地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他盯着手里的“大团结”,又想起家里快空得能饿死老鼠的米缸,重重叹了口气。 “以前咋没看出来,陆家这小子心肠这么好!” “这下倒好,俺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 …… 成功把李老六“敲定”下来,又甩脱了还钱的拉扯,陆潮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格外轻快。 这第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想成大事业,必需何物? 一为风口,二为人才,三为资源。 三者缺一不可。 他有先知之能,最不缺的就是风口,又有陈云锦的赏识,还有自己攫取的第一桶金,资源也少不到哪去,最缺的无非就是人才! 罗勇,是一个。 马鸿运,算半个,以后大概也能发展为一个。 如今加上这位李老六…… 陆潮生走在前往海滩的路上,细细思索。 “以后,罗叔管捕捞,马鸿运管监察,顺便给我当秘书,六爷正的很,又一家三儿子,三个重点高中,名望大,到哪都有面,最适合管运输!” “最后剩下的环节,无非就是销售,有陈老板相助,又有罗老板备选,前期销路无忧矣!” “捕捞、运输、监管、背景和销售渠道,通通都解决了。” “这下,我是什么都不缺了!” “真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捞起些大黄鱼卖钱,再搞一艘渔船来,便能乘风而起了!” 第110章 美妙的开局 真正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 一想到这儿,陆潮生嘴角的笑意就压不住。 这笑比按捺住扣扳机的手还难,连走路都觉得脚步发飘,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着云似的往海滩去。 “想我前世创业,虽说有贵人搭把手,可一路走得凶险,缺资金、缺人脉、缺经验,自己更是两眼一抹黑,啥都得摸索。” “不知道交了多少学费,吃了多少闷亏,熬了多少年,才总算有点成就。” “哪像现在这样?该准备的都提前备好,该铺垫的都提前铺好,往后发财、事业往上走,几乎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这开局,真是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的顺!” “要是前世能有这么好的开局,我至少能少走十年弯路,提前十年就挣到亿万身家!” 陆潮生心里满是感慨。 谁还没个初出茅庐、啥都不懂的时候?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行家里手。 只是他从前怎么也想不到,甚至连自己都没预料到,前世那些摔出来的经验、熬出来的门道,有朝一日竟然能在重生后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真是命运玄奇,叫人难以捉摸。 他笔直朝着海滩走去,感受着咸湿海风吹过耳畔,撩动发丝,带来淡淡的水汽,格外的湿润凉爽。 这回出门,是吃完了午饭以后,村里不像先前那般杳无人烟,村头村尾,礼堂前,大树下,随处可见街坊邻居们的身影。 见到了陆潮生,人们神色各异。 有些人顿时露出满脸笑容,主动打起招呼,态度格外热烈,不止嘘寒问暖,甚至还想跟上来握手谈笑。 话里话外,和以前的轻蔑疏远也大有不同。 一个两个喊的不是“陆同志”,就是“陆大哥”,大有一种像尊敬罗勇那样,尊敬陆潮生的意思。 陆潮生笑着点头回应,婉拒了他们跟随。 同时不忘将他们的面貌记下。 都是之前跟着他冲锋陷阵,吃着肉的村民。 有些人看到了陆潮生,假装自己没看见,陆潮生也懒得和他们打招呼,同样把他们记下。 大多是去过王海加工厂的赌狗,又或老村长一脉的人。 “我现在和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啊,不过无所谓。” “闹得很僵又怎样?” “左右他们拿我没办法,顶多就是不搭理我,他们又不是啥细皮嫩肉的仙女,不搭理就不搭理呗,难道我还得眼巴巴找几个大老爷们唠嗑。” 陆潮生心里暗想,脚步不停。 从礼堂前穿过,又路过卫生室,出了村子范围,周围便少了许多烟火气,多了几分平静。 好运始终跟在他身旁,绕着他转圈圈,哈哈哈地吐着气。 难得出门一趟,狗子显得格外亢奋。 不过还是相当懂事,明白自己不能乱吃东西,也明白自己不能离主人太远。 始终紧紧跟随陆潮生,完全没有撒泼打滚、随地乱窜的意思。 “好狗!” 陆潮生将村里的琐事抛到脑后,看着好运,想起自己救回好运的那个台风天,内心难免有些好奇。 这好运到底是哪里来的狗? 之前的狗主人是谁? 这狗皮毛光亮且顺滑,通体纯黑,身形矫健流畅,还极其懂事,不仅亲人,还能理解各类指令。 实在不像是一条普通的狗。 指不定之前跟随的主人,是什么达官贵人呢。 可惜自己前世始终对宠物不感兴趣,唯一一次对宠物感兴趣,还是听说某位校花家里的猫能后空翻,特别好奇,去欣赏了整整一个晚上。 还真别说,猫能不能后空翻陆潮生不知道。 这校花穿上黑色猫咪女仆装,真就颇具一番趣味。 除了这次以外,平时陆潮生基本不怎么接触宠物,那位贵人也不喜欢宠物,他便对这一块很少了解。 如今对狗子的品种也就两眼一抹黑。 只能看出狗子必然价值不菲,多半是什么纯血的名贵犬类。 但要真说是哪个类型,叫啥名字,陆潮生真不知道。 “算了,都是过眼烟云,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好运,我是你的家人,咱们不看过去,就看未来。” 陆潮生伸手招了招。 狗子顿时在他面前坐下,高高抬起头让他薅。 很是享受地薅了一把狗头,陆潮生继续向前,总算是来到了海滩。 他腰间挂着麻袋,左手取下挂在腰上的铁铲,扭了扭脖子,做了做伸展运动,活络了下筋骨,便沿着海边向左边走去。 一路边走边看,寻找海鲜痕迹。 重点找的,还是蛏子。 这玩意儿他比较熟,产出比较稳定。 再然后,他也想找点其他如海参之类的玩意儿,带回家去。 给秀莲和石头尝个新鲜,顺带补补身体。 转眼过去十几分钟,陆潮生时走时停,愣是每分钟都有收获,可惜抓到的都是蛏子,海参螃蟹之流,愣是一直都没发现。 惹得陆潮生有些挠头,难道自己眼光这么差? 他不由停了下来,抬头眺望眼前潮汐,此刻正好是涨潮期,大片大片的礁石、沿海石滩,被淹没在潮水里。 通常来讲,沙滩上最多的就是蛏子。 真想抓到海参螃蟹,除了靠运气以外,想稳定有所受益,还得是去礁石里头翻找。 只是在涨潮阶段,海浪一波一波地冲上岸。 礁石区域完全被淹没在潮水里,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去这种地方赶海。 否则一个浪打过来,礁石区又很滑,小心站不稳,当场摔倒磕在礁石上,轻则昏迷不醒,重则血流满地,这都还是次要。 重要的是在这种地方倒下,整个人会被浪潮裹挟着转来转去,很难再次站起来! 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就这样淹死在浅滩,也不是不可能。 “但对我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陆潮生感受了下体内的灵气,经过一整个中午的休息,恢复了大半,应当能支撑驭水之术不少时间。 他当即运转法术,接着试探地走进潮汐。 旋即,神奇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两侧潮水都像见了鬼似的,主动避开了他! 陆朝深一步接一步地向前走去,所到之处,潮汐退避三舍。 他站在浪潮里,愣是感受不到半点冲击。 走在湿滑的礁石上,亦是稳如泰山,如履平地,脚下没有半点打滑。 “神了!” 陆潮生万分惊奇,低头打量双足,正好看到一对长长的触须从脚边礁石里探了出来。 他仔细一看,顿时和一条躲在岩缝里的大花龙,对上了眼! 第111章 大花龙 陆潮生顾不得观察法术分开潮水的效果,双眼紧盯大花龙不放,口水直流! “时来运转啊!” 只见这大花龙约有小臂大小,通体五彩斑斓,龙须长而锐利,好似长着两把红色大镰刀! 意识到被人发现,丝毫没有怯懦。 反倒是挥舞起龙虾须,摆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宛若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找了半天海参八爪鱼,一直没有收获。 一进到礁石区域,竟正好撞上了这么条大花龙! 这不是老天爷眷顾,还有啥是老天爷眷顾? 或者说,机会总是宠爱有能力的人,如果没有驭水之术,即便知道这块礁石区是一片宝藏,寻常人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陆潮生绷紧身子,双眼牢牢盯住大花龙。 右手已然将铁铲挂到腰上,双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将其抓获。 就在下一秒。 大花龙似乎察觉到对手并不好惹,伏低了身子,便想逃离。 说时迟,那时快—— 陆潮生动作急如闪电,精准地朝大花龙抓去! 大花龙一个神龙摆尾,位于腹部的龙虾腿飞快摆动,庞大身躯显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从陆潮生双手间的缝隙穿过,就要钻进岩缝里头,溜之大吉。 换作其他赶海人来,被大花龙这一钻,大概真要错失了这上天赐予的宝物。 陆潮生却极快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动作,两手向后一抓,正好摸到了龙虾尾! 龙虾尾又硬又滑,他却抓得极其稳当。 双手好似铁钳,牢牢将大花龙锁在双手间。 大花龙顿时应激恐慌,庞大的身躯不断扭动,试图挣脱大手,逃出生天。 其力道大得惊人。 陆潮生感觉自己不像抓着一只龙虾,更像抓着一条烧得红彤彤,失控乱蹦的钢筋,这大花龙在水里的力气真是不小! 好在,他的力气更大。 陆潮生双足好似落地生根,稳扎不动。 双手紧紧扣住大花龙,半点不松。 任由这大家伙在手里挣扎,始终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大约有三五分钟,陆潮生终于感觉到手里大花龙的力气渐渐小了。 他抓住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将大花龙抓了起来! 接着,一只手抓住大花龙,另一只手扯开麻袋,就将大花龙丢了进去! “走你!” 大花龙掉进麻袋,掉进一堆蛏子中,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无穷力气,玩了命地挣扎。 可惜这回,这大家伙是孙猴子掉进了老君的炼丹炉,再怎么挣扎,都无用了。 大花龙在麻袋里呱嗒呱嗒地蹭着,爬着,蠕动着。 陆潮生感受着麻袋动来动去,笑得格外开心。 “这么有劲儿,一看就好吃!” “折腾吧,你现在还能折腾,那就多折腾折腾,要不了多久,就折腾不起来了!” 他站在潮水间,两眼发光。 忽然意识到,有青莲宝典相助,自己何必拘泥于鲍鱼洞? 鲍鱼洞确实藏着金山银山,但眼前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对他而言,发挥的空间更大! “以后有空,多多赶海,指不定赚到钱累积起来,也不比鲍鱼洞差到哪里去!” 陆潮生撸起袖子,漫步在潮汐间。 不断摸索岩缝,认真寻找猎物,这回,不再像海滩一般,得花很久才能找到些许收获,他愕然发现,脚下这片礁石滩,到处都是海鲜! “好大的海参,差不多有我手腕粗了吧?这玩意儿放到以后,少说能卖个几百块!” “这又是个啥?巴掌大的贝壳,没见过,无所谓,带回去一锅炖了,好吃就行,管他叫啥!” “又是一条花龙!” 一回生,二回熟。 不知寻了多久,陆潮生又发现一条大花龙,和上一条相比,这家伙断了须,外壳满是伤痕,没啥力气,伸手一按就装进了麻袋。 论品相,可以说是极差的。 拿去卖钱,多半卖不了几个钱。 正好适合自己吃! 收紧麻袋口,轻轻掂了掂,感觉腰间的麻袋沉甸甸的,少说装了个五分满。 陆潮生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刻,他一时有些惊愕。 “不知不觉,抓了这么久吗?” “还得是赶海啊,与人斗,度日如年,与天斗与地斗,时光飞逝,一下就过去一段时间,享受得很!” 今日已是收获颇丰。 眼下天色渐晚,海上又刮起了风,潮汐越发汹涌,连他都有点站不住脚。 陆潮生心生退意,“索性今天点到为止,还得养伤几天,不急一时,先回家休息好,明天挑个好时间来赶海就是!” 他一手抓紧麻袋,感受着里头的海鲜不断挣扎,一手抓住铁铲,来回摆动,努力保持平衡。 就这样一步接一步,出了礁石地,离了潮汐,便径直回家。 陆潮生刚往前挪了两步,视线里就闯进几道晃动的光影。 远处沙滩上,四五个渔民拎着马灯,成群结队地朝这边走,昏黄的光在暮色里拉着长影。 “这是干啥呢?”他停下脚步,心里犯了嘀咕。 眼看天快擦黑,村里该飘起晚饭的炊烟了,按常理,老乡们绝不会这时候往海滩跑。要是来的是一男一女,他还能猜是小两口来海边说悄悄话。 可眼前这几位,老远就瞅见是满脸胡茬的糙汉子,总不能是来海滩“私会”吧? 陆潮生眯起眼细看。 只见橘红的晚霞把整片沙滩染得像着了火,沙粒都泛着暖光,倒能看清那些人的脸。 都是村里眼熟的街坊,其中好几个,前阵子跟着老村长来抢鲍鱼洞时,他还跟他们打过照面。 既然不是外人,也没必要绕弯子。陆潮生清了清嗓子,朝着那边扬声喊:“九叔!你们大晚上来海滩,是有啥急事啊?” 马灯的光猛地顿了顿。 九叔一行人显然没料到海边有人,都被这声喊吓了一跳,手里的灯晃得光影乱颤。 等凑近了眯眼一辨,看清是陆潮生不是撞了邪,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九叔拍着胸口笑:“潮生啊,你咋这个点在这儿?我还以为走夜路碰着啥了呢!” 陆潮生抬手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麻袋,袋口露着半只刚捡的花蛤:“前阵子不是摔着了嘛,重活干不了,就来滩上捡点海鲜。咱这辈子苦惯了,一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九叔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满是认同:“可不是嘛!咱这些苦哈哈的,天生就是劳碌命,哪能闲得住?” 他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多了点恳切:“既然你也在,正好帮九叔搭把手。今天出海时遇上海龙王显灵了,咱得赶紧来上香求平安,你来得巧,一起搭个手呗!” 第112章 海龙王? 今天遇到了海龙王显灵?! 陆潮生听闻九叔所言,面色一惊。 换作前世,他对这种迷信不屑一顾,但现在他自己就是个修炼者,还是个重生者,这种事就难说了。 陆潮生一下就没了回家的心思。 这么新鲜的事儿,怎么都得凑凑热闹啊,这要是真能碰到个海龙王,那可就大开眼界了。 九叔带着人朝陆潮生的方向走来,或者说,是朝海滩边的方向走来。 陆潮生与其汇合,忍不住问:“海龙王显灵?具体是个什么样儿?” 一群村民将准备好的香烛,陆续放到干净的地上,开始为接下来的祭拜做起了准备。 九叔闻言,一边将鞭炮拆出来,一边小声道:“潮生,有些话是叔相信你,所以才跟你说,像这些海龙王、海神之类的迷信,要是到外面说,可是得掉脑袋的!” “你好奇,叔能理解,但你得先答应叔,不能往外面说,懂吧?” 陆潮生连连点头。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碎嘴皮的性格。 这些东西他回头说了,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处,还容易惹来天大的麻烦,他怎么可能往外说呢? “您放心就好,我嘴巴可严实了。” 九叔点点头,将自己白天碰到了海龙王的事儿,娓娓道来。 “潮生,叔跟你说句心里话,今天之前你九叔我是听过许多这些传言神话的,但从来没有信过,都觉得是胡扯。” “直到今天,我出海遇到暴风雨,好险逃出一条命来。” “就在快要靠岸时,突然看见海面上,站着一个人影!” 说到这儿,九叔突然顿了声,手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香烛。 那神情紧张得像是又回到了当时的海面上,连声音都带着点发颤:“那绝对不是错觉!不光我看见了,我家小子也看见了!” “海上真站着个人!” “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穿的衣服怪得很,脸看不清楚,可就是实打实站在水上!” “潮生你说说,哪有人能站在海上?哪有人能踩着水不沉的?!”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当时我吓得手脚都软了,还没等缓过神,就见那道人影‘唰’一下没了,像是直接钻进海里去了!” “等回了家,我越想越不对劲,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做错了!” 九叔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香烛,又把手里卷好的鞭炮往旁边一放,弯腰从布兜里掏出一沓黄纸,双手攥着用力搓。 纸屑簌簌往下掉,散在沙地上。 陆潮生眯眼一看,才认出那是纸钱。 厚厚的一沓被九叔搓得松散,细小的纸渣子飘在风里,带着股烧纸的糊味。 周围的渔民被呛得直咳嗽,却没一个人抱怨,都屏息听着九叔说话。 “你九叔我今天,肯定是遇上海龙王了!还是海龙王救了我一命!” 九叔的声音里掺着后怕,还有几分庆幸,“要是没有海龙王庇佑,你叔我今天就回不来了!” “可当时海龙王现身,我连句谢都没说,连点表示都没有。这是多大的失礼啊!” 他拍了下大腿,脸上满是焦急,“一想到这,我就浑身发毛!海龙王神通广大,能救咱的命,自然也能收了咱的命!该有的礼数、该有的孝敬,半分都不能少!” 陆潮生听着九叔的描述,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飘到跟前的纸屑。 怎么听着,九叔说的 “海龙王”,越来越像自己?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放轻了些:“所以您大晚上带着大伙来,就是给海龙王上柱香,算报答救命之恩?” 九叔摇头。 “这只是一点孝敬!只是展现诚意!” “报答还得另算!” “潮生,你也别搁那站着发呆了,过来帮忙搓搓纸钱。” “天都快彻底黑了,咱们快点弄好,快点回去,省得走夜路,要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完蛋了。” 陆潮生咽了口唾沫。 一边上前帮忙搓纸钱,一边旁敲侧击地询问整件事的细节。 尤其是九叔回来的时间点。 他仔细一问,发现还真就是自己去海上狂奔的时间! 时间点能对上。 海上莫名出现的人影能对上。 这人影突然消失不见,钻进了水里。 同样能对上! 陆潮生神色莫名,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当了回神仙? 当神仙也就算了,还正好碰到信徒了! 碰到信徒也就算了,还被信徒拉着一起搓纸钱,接下来不出所料,这些纸钱大概是要烧给他的。 “折寿啊!” “活人怎么还收起纸钱了?” 事情太过荒诞,陆潮生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只好麻木地帮忙把纸钱给搓好了。 接着就见到几个村民点起了香烛。 九叔亲手烧起了纸钱。 等纸钱烧得差不多了,一群人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来。 看他们跪下,陆潮生傻眼了,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是跪自己,向大海祷告,倒也没啥大不了,就跟着一起跪了。 他跪在最后头,其他村民跪在中间。 九叔跪在最前面,呜呜喳喳地念了起来。好像是向海龙王祈祷的某种祷言? 用的是村里的方言,念得很着急,咬字很模糊。 陆潮生能听懂村里的方言,却还是有些听不懂。九叔到底在念啥,反正就是向神明祈祷的那一套。 絮絮叨叨地念了半晌。 九叔站了起来,村民们也站了起来,陆潮生就跟着站起来。 接着就见到九叔抓起鞭炮,用打火机点燃,丢到沙滩上,涨潮时能冲刷掉的位置。 噼里啪啦——! 阵阵好似枪响的鞭炮声响起。 夜幕低垂。 村民们围绕着鞭炮,被阴影笼罩的脸庞,时不时被鞭炮的亮光照亮。 所有人沉默着等了片刻。 等到鞭炮放完,九叔掏出一条烟,每个人塞了一包。 算作感谢,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封口费。 陆潮生同样分到了一包烟,低头一看,好家伙,还不是普通货色呢,大雁塔,一包得要两角六分钱! 抵得上普通人的一顿饭钱了。 在这年头,这玩意儿,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排面货。 哪怕对九叔这样,有自己的渔船的渔民而言,这玩意儿的价格也不低。 能看出九叔确实是很有诚意了。 陆潮生也确实想回味一下,八十年代末的大雁塔,是不是记忆里的滋味。 只是他看着眼前被潮水冲掉的鞭炮灰、烧纸灰。 内心五味杂陈。 一时还真没了抽烟的想法。 “娘嘞,这都什么破事啊?” 第113章 老天爷赏饭吃 烧过纸钱,放完鞭炮,磕过脑袋。 一人一包烟发完,村民们便放下心来,看着黑压压的海面,一人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点点火光在漆黑海滩亮起,像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 陆潮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街坊邻居们唠嗑。 听着他们聊家长里短。 看着潮水将祭祀留下的痕迹冲刷干净。 陆潮生心情颇为古怪,仿佛刚刚还在进行的迷信仪式,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白日梦。 九叔他们给他的感觉,和任何一个普通村民,任何一个正常老乡,没有半点区别。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群普普通通的人,会大晚上地跑到海边,祭祀所谓的海龙王。 谁又能想到,所谓的海龙王,就站在祭祀的人群里。 方才还顺便给自己磕了几个头。 世界太荒诞。 即便以陆潮生前世的见多识广,都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怪事儿。 实在是叫他大开眼界。 抽完烟,众人便打道回府,在海边时聊得欢快,走在回村路上,却各自都变得沉默。 陆潮生混在人群里,跟着一同回了村子。 随后,几人便四散开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腰间挂着装满海鲜的麻袋,转眼来到自家院门前。 院子里头亮着昏黄的灯光,院子的门紧闭着。 陆潮生心里松了口气。 门关着就好,关着就说明家里没啥事,要是这个点还开着门,那才需要担心。 他笔直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院门。 “秀莲,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秀莲快快地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自家男人,顿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纵使如此,陆潮生还是能清晰看见,秀莲的脸上,充满担忧,下唇还有浅浅的牙印。 显然是自己回来得晚了,让她很是担心。 “快进来,没摔着吧?” 林秀莲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家男人,没发现有啥跌倒摔倒的痕迹,神情又放松了些。 也不过问陆潮生为啥这么晚才回来。 反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追问了一句,陆潮生有没有摔倒。 生怕自家男人这回儿,这么晚回来,是路上不小心磕着碰着,那可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陆潮生侧身进门,将麻袋轻轻放下,满脸皆是歉意。 “秀莲,让你操心了。” “放心吧,我这次出去赶海,没磕着碰着,还抓了不少海鲜回来呢。” “之所以回来得晚,主要是路上遇到了些事儿,我跟你说,你可能都不信,这事儿实在是,太离奇了。” 林秀莲关上门,匆匆走进厨房,砰一声,拔出保温瓶的瓶塞,用搪瓷杯装了半杯温水,又匆匆出了厨房,送到陆潮生手边。 陆潮生一饮而尽。 随后便一边将海鲜倒进水缸,一边把今天遇到的事儿,一五一十,详细说了出来。 当然,该隐去的部分,他也都没说。 比如海龙王是他自己本人这件事儿,以后,大概是要和秀莲说说的。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闻陆潮生所言,林秀莲也是瞪大了眼。 本以为自家男人这次晚归,是出了啥事情,没想到是遇见了如此吊诡的奇闻! 八十年代末,人们对封建迷信,讳莫如深。 在公开场合提起相关事情,不仅违反社会公序良俗,甚至违反法律。 是会真正受到法律处罚的。 这样的社会氛围下,居然还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傍晚偷偷跑到海边去,祭祀什么海龙王。 要是被人发现,这可是要进局子里吃国家饭的! 蹲个几年十几年都很正常。 如果得罪了人,被人运作一番,枪毙也不是不可能! 林秀莲先是感到惊奇,又一阵后怕,接着便是深深地庆幸。 “还好潮生你机灵,跟着他们一起放鞭炮,一起烧纸钱,不然怕是要出事情。” 一起搞了仪式,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自然就不用担心谁会出卖谁,不然到时候一根绳上的蚂蚱,所有人一起倒霉。 而要是陆潮生拒绝入伙,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谁知道九叔等人会不会害怕被告发,选择先下手为强,把隐患扼杀在事发前? 九叔等人知道陆潮生很能打,他们这样做的可能性很小。 可即便这种可能性,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也足以让人忧心不已了。 相比林秀莲紧张兮兮,身为当事人,陆潮生反而很是放松,只感到这是一段很值得回味的经历。 怕是过去十年、二十年,他都能记得清楚。 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陆潮生笑着放下空了的麻袋,右手拍了拍水缸。 “放心吧,秀莲,你老公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就算当时他们想动手,就四五个人,也打不过你老公。” “哪怕他们带着武器,你老公我也不是赤手空拳。赶海的时候带着铁铲呢。” “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好了,这吊诡的奇闻过去,就过去了。” “比起这个来看看老公,我今天的收获吧,有不少好东西呢!” 林秀莲听闻陆潮生所言,即便内心还是有些后怕,但还是很好地收敛了情绪。 知道事情已经过去,这种时候再去说太多,没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着眼于现在,放眼于未来。 林秀莲应了声,快步走到水缸边,弯腰探头往里一瞅。 她眼睛瞬间亮了,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水缸里哪还是之前空荡荡的模样?满满当当全是鲜活的海货。 小臂粗的大花龙趴在缸底,青色的虾壳泛着光。 筷子长的蛏子挤在一块儿,肉足时不时伸出壳外探了探。 最热闹的是缸角,两只八爪鱼缠着两只鲍鱼扭成一团,吸盘紧紧吸住对方的壳,触须互相缠绕,谁都不肯松劲,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么多海货!” 林秀莲忍不住惊叹出声,转头看向陆潮生,眼里满是惊喜,“潮生,这都是你一下午抓来的?” “也太多了吧!” 她又转回目光盯着水缸,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村里那些赶海几十年的老人,也未必能在傍晚这会儿,捞到这么多东西啊!” “而且你这些海货的品相,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就说这大花龙,我都好些年没听村里有人抓到过了,你居然一下捞上来两只!” 就算其中一只虾壳有点破损,体型也稍小些,可在这小渔村里,能一次抓到两只大花龙,已经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收获了。 换作哪个赶海人捞来,肯定得吹嘘上十几天,到哪都有面! 对此,陆潮生只是笑道:“一般般,运气好,老天爷赏饭吃。秀莲,收拾一下,咱们明早,就吃这些好货了!” 第114章 爆炒大花龙 吃过晚餐,一夜无话。 这晚,陆潮生和林秀莲其实都有空闲。 但也没折腾什么坏事。 主要是陆潮生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要是剧烈运动,指不定就会崩裂开来。 到时候又出血,又要重新缝合,还得重新上药。 期间的开销,对现在的陆家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重新缝合伤口,给伤口上药,那可是真的痛,真的折磨人。陆潮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老夫老妻俩,自打陆潮生浪子回头以来,难得的,安稳地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 碧空如洗,晨光温煦。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里头。 陆潮生眼皮颤了颤,睁开眼来,立即发现怀里空空荡荡,低头看去,本来被自己搂在怀里的林秀莲,已经不知所踪。 他又看了看旁边,石头和茵茵都睡得很熟。 看着儿子和女儿熟睡的模样,陆潮生神情柔和,轻手轻脚地出了被窝,又替儿女掖好被角。 随后才转身出了卧室。 一出卧室,就看见水缸旁边,站着一道俏丽的倩影。 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包裹着窈窕有致的玉人,从侧面看,崇山峻岭间,连着一块平原,真可谓该凸的地方凸,该平的地方平,瞧不出半点赘肉。 陆潮生走了两步,悄悄走到秀莲身后,这时再看,便是细腰如柳,臀儿似桃,别有一番惊心动魄。 他咽了口唾沫,太明白这份惊心动魄有多实在。 陆潮生双手猛地从后面搂住了林秀莲,老夫老妻俩,紧紧贴在一块。 林秀莲被吓得一抖,感受到熟悉的触感,俏脸登时一红,明白是自家男人,也不挣扎,任由陆潮生搂着。 “怎么了?大早上的皱着眉,蹲在水缸边看啥呢?” 陆潮生悄悄凑过去,下巴轻轻抵在林秀莲肩上,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 鼻间满是她发丝上淡淡的皂角香,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又顺着脖颈往下钻。 林秀莲颈间的肌肤嫩得像羊脂玉,被热气一拂,当即泛起层粉晕,从耳根红到衣领,看着格外喜人。 她身子轻轻颤了颤,这颤抖和之前被吓到时不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软意,像春风拂过柳枝似的。 直到听见陆潮生的问话,她才从发懵的状态里回神,像是被冷水轻轻泼了下,脑子瞬间清醒:“潮生,你抓回来的这些海鲜太凶了!” “刚才我想伸手捞,那大花龙和八爪鱼一下子就凑过来要咬,差点没躲开!” 她蹙着眉比划,“后来我拿水瓢去舀,它们又精得很,要么往缸底钻,要么绕着瓢躲,根本捞不着。” “我想着……要不找火钳把它们夹上来?” 林秀莲抬手比了个“敲”的动作,“用菜刀往脑袋上使劲一拍,一下就能打晕,两下就不动了,拆开洗干净丢进锅炖,很快就能弄好。” 陆潮生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原来是这事,不用这么麻烦。秀莲你瞧好了!” 话音刚落,他直接撸起袖子,伸手就往水缸里探。 林秀莲看得瞳孔一缩,刚要惊呼出声,就见陆潮生指尖精准扣住大花龙壳子的凹槽,手腕一翻,“哗啦”一下就把那只张牙舞爪的龙虾拎了出来! 这还没完。 他腾出另一只手,指尖对准龙虾脑袋,“啪”地弹了个脑瓜崩。 只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大花龙,当场身子一歪,蜷缩成一团,彻底不动了,只剩几只细足还在本能地轻轻抽搐。 “好了,晕了。” 陆潮生把龙虾递过去,笑得得意,“拿去厨房处理吧,先把虾线挑干净。剩下的交给我,今天再教你做一道新菜!” 林秀莲愣愣地伸手接过龙虾,看着手里这只刚才还对自己凶巴巴的大家伙,如今软趴趴的像条死虾,指尖还能触到龙虾壳残留的温度。 她抿了抿唇,眼神里满是疑惑。 自家男人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也太离谱了! 哪有人抓龙虾是这么抓的啊。 何况是这么大的一条花龙,普通人是拎起来,都感觉沉甸甸的,抓不住多久。 哪有像陆潮生这样,直接从水缸里,一手逮捕,一手脑瓜嘣弹晕。 这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林秀莲不语,闷着头进了厨房,按陆潮生的意思处理虾线去了。 没多久,陆潮生也进了厨房,手里还抓着另外一条花龙,以及扣着两只大鲍鱼。 他一把将这些极品海鲜甩到灶台上。 “这几天你受了惊,我也伤得不轻,咱们都得补补身子,今早你多吃点,我也多吃点,这么多应该能吃完。” 说着,陆潮生撸起袖子,开始做今天的早餐。 他仔细打量了下林秀莲处理好的大花龙,放尿去腥做得很到位,壳与肉分离得很好,虾线也去得很干净,满意地点头。 随后便让林秀莲处理第二只大花龙。 自己则是先烧起了一锅沸水,同时处理好老姜和大葱。 接着拿来一个托盘,在底部铺上一层姜片和葱段,把龙虾腹部朝上,放到托盘上,最后下进沸水里。 圆滚滚的木头锅盖一盖。 灶台里咕噜咕噜的沸水声顿时变得又闷又沉。 “差不多焖个十几分钟就熟,到时候再浇上一勺料酒,那滋味,啧啧啧。” “少了精致和层次感,但能很好地体现出龙虾的本味。” “咱们这极品大花龙,正适合这种处理。” 陆潮生笑着,拿过林秀莲处理好的第二只大花龙,认真做了起来。 这回手法要复杂许多。 首先用灶台上的另一口锅,热锅冷油,爆香姜片和葱白,接着下龙虾肉,锅铲上下翻飞,炒得龙虾肉噼啪作响,厨房里浓香四溢,直至变色为止。 接着加入料酒两汤勺,盖上锅盖,闷个两分钟。 然后开锅撒盐调味,加入葱段,再炒个一分钟,如此便可出锅。 出了锅还不算完,陆潮生又淋上一勺热油,将龙虾的香味激发到了极致。 别说是厨房里。 就连院子里,院子外,都能闻到这浓郁到极致的香气! 厨房的门被一双小手推开。 石头瞪着惺忪的睡眼凑了进来,下一秒眼睛顿时亮了,“爹,弄啥好东西吃呢,这么香?” 陆潮生一看,这小馋鬼,口水都到下巴了,哑然失笑。 “今天早上给你炒大龙虾吃,把碗筷拿去摆好,很快就弄好了!” 第115章 饭管饱,肉管够! 石头很是乖巧懂事,听闻亲爹所言,便咽下唾沫,迈开腿,踩到小板凳上。 从灶台旁,取了几只碗。 用小手捧着,走路一歪一扭,撞开厨房门,出去摆设了。 不过一会儿,他又进了厨房,这回是拿筷子。 林秀莲看着,又欣慰又心疼,还想帮忙,被石头义正辞严的拒绝。 “娘,你和爹都有你们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咱们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这点小事,石头能搞定!” 陆潮生正把清蒸大花龙从锅里捞出来,听闻石头此言,笑了。 “秀莲,石头想帮咱们做点事,就让他做吧。” “放心,这点小事,不会有事的。” 父子俩都这么说,林秀莲还能说啥? “那一次少拿点,慢慢来,弄好菜还得几分钟,娘刚热的饭,也得要一会儿才能好。” 石头听进去了,来回一趟,只拿一只碗,几双筷。 走起路来,不再一摇一摆,走得很稳。 林秀莲这才放下心来,帮着陆潮生做好早餐,接着亲自拎着大桶饭,放到餐桌上。 陆潮生则把两道花龙菜、两只肥美大鲍鱼,都用碗碟装好,亲手端上桌。 这四道菜一出厨房,香味便更浓了。 真个是香飘四里,连隔壁胖婶家,都能闻到。 胖婶捂着腰,踉踉跄跄地起床做早餐,做到一半,就闻到这股浓到极致的香味。 又是口水直流,又是羡慕嫉妒,心里还咯噔一跳。 不好! 胖婶从厨房出来,果然看到自家那馋鬼儿子,都还没睡醒,就被这香味勾了起来,此刻已蹲在墙头,小半个脑袋探出去,鼻子一耸一耸。 显然是在吸隔壁的香味! “二娃子,下来!” “来帮你娘忙!” 胖婶脸一黑,厉声道。 二娃子闻言,犹犹豫豫地爬下梯子,两三步的事儿,愣拖了十几秒。 还没等双脚碰到地,就见一滴口水,已经滴到了地上。 “娘,我也想吃肉,我也想吃鲍鱼!” 二娃子嘟着嘴巴,哈喇子流个不停,眼中满是向往。 胖婶听闻此言,心头揪疼,做母亲的,哪会不想给孩子吃好东西呢? 可他们家条件,就这样了。 能吃饱饭已经不错,已经比村里好些单身汉更优越了。 哪能比得上陆家,哪能比得上陆潮生? 不仅顿顿能吃饱喝足,还能顿顿吃肉,全村除了陆家,能如此豪横的,也就只有村长家了吧! 胖婶脸一黑,就斥责,说着说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 “吃吃吃,哈娃子,就知道吃,啥时候知道帮你娘分担一点压力?还想着天天吃肉,家里哪有这个钱!” “有饭吃就不错了,赶快过来帮忙洗碗。” “今天早上吃稀饭,娘昨儿个弄了些你最爱吃的酸萝卜干,别搁墙头上趴着,闻别人家的味道了,丢人!” “哦。”二娃子应了声,清瘦的小脸满是委屈。 却也没说啥,撸起打着补丁的袖子,便进了厨房,帮自家娘亲做事。 “大花龙上桌喽!吃饭吃饭,石头,来,这一段龙虾肉归你,好好吃,多吃点,长得壮!” 陆潮生将龙虾一放,自己也在饭桌旁坐下。 林秀莲先给他的碗里打满了饭,又给石头打满了饭,最后才给自己打饭。 陆潮生先动筷子,给石头碗里,添了块清蒸龙虾肉。 石头看着碗里的龙虾肉,不停咽口水,眼睛却盯着陆潮生的筷子,不愿先动筷。 陆潮生无奈,又夹起一块龙虾肉,塞进嘴里啃了口。 嗯——! 料酒的香、极品大花龙的鲜、姜片和葱段的美,完美融合在一块。 一口下去,又香又鲜又美。 这滋味,天上人间,那些高级干部吃的也就这样了! 陆潮生前世身为亿万富翁,像这些天上美味,自然是没少吃,早就吃腻,吃习惯了。 不过此刻,他还是眯起了眼,吃得格外舒爽。 不是因为大花龙太好吃。 而是因为,他发现石头脸上,多了几分婴儿肥。 和自己刚重生来时相比,胖了不少呢,显然是营养跟上了,孩子身体长得快,变化很明显! 陆潮生吃过第一口,林秀莲和石头,方才动起了筷子。 石头闷头吃龙虾肉,一口肉,一口饭,吃得格外美滋滋,口水都吃到饭里去了。 林秀莲则专挑那些细碎的边角料,如烹炸时,化开、碎开的龙虾碎肉吃。 一小点,指甲盖大小的肉块,林秀莲能吃半天。 陆潮生发现这,无奈地笑了。 他主动夹起一只鲍鱼,放进林秀莲碗里。 将林秀莲整个小碗都盖住了,连底下的饭都看不见了。 林秀莲一惊,“潮生,使不得,我自己会夹的!” 陆潮生摇头,“好了,秀莲,咱家现在不缺这点肉,你有肉吃,我有肉吃,石头也有肉吃,吃不完的肉。” “就不要太节省了!” “最近事多,你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我看在眼里,多吃两块肉补补身子吧。” 说完。 陆潮生又给自己夹了块龙虾肉。 “你看,够吃的!” 林秀莲欲言又止,最终啥都没说出口,红了眼眶,闷头小口啃起鲍鱼肉。 一顿饭很快吃完。 林秀莲忙着收拾碗筷,这回,陆潮生没有帮忙。 反倒是坐在桌边,陪着石头,一起看看教科书上的内容。 哪些字,石头认不得,哪些事,石头看不清。 陆潮生都会耐心地反复解释,反复教学,直到林秀莲洗好了碗筷,用抹布擦干手,出来打算扫院子。 陆潮生方才起身,打了声招呼,拿起铲子和麻袋,打算去赶海了。 想起昨天的事儿,林秀莲有些担忧。 “潮生,咱家现在不缺钱花,早点回来,你伤还没好透,身体最要紧。” 陆潮生心中一暖,笑着保证。 “放心!今天会早些回来,不会让你担心。” 林秀莲不再多说,拿起扫帚,忙起了家务活。 陆潮生也拎起麻袋、铁铲,想了想,还带了顶头灯,方便看岩缝里头有没有货,便出了门。 一出门,他便看见隔壁家胖婶,也出了门。 一看打扮,陆潮生错愕不已,胖婶手里同样提着麻袋、铁铲,只比他少了顶昂贵的头灯。 看她那样子,也是要去赶海! 第116章 左右都不亏! 村里人都比较实在。 很少有谁是真闲着不干事儿的。 哪怕是那些平时游手好闲的闲汉,也得靠帮着乡里乡亲干点活,换口饭吃。 胖婶自然也是有活干的。 陆潮生记得不太清楚,只大概知道,是大队分配的工作。 平时忙得很,基本是从早干到晚,中午回家休息,剩下整个白天都上班。 她怎么会有空赶海? 陆潮生有点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多问。 和村头树下大妈不同,他可没那么八卦,不会自以为全村的事儿,都是自家的事儿。 这个也要打听,那个也想追根究底。 但既然见了面,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再怎么说都是近邻。 “出门啊?”陆潮生远远打了声招呼。 胖婶神情略带尴尬,“嗯啊,潮生,你也出门?” 陆潮生伸手提了提腰上挂着的粗布麻袋。 他也不掩饰自己要去哪,语气随意得很。 “鲍鱼洞现在是村集体的东西,我总不能占了便宜还躲清闲吧?再说我身上还有伤,也干不了重活。” “想着去滩上赶赶海,” 他笑了笑,指尖挠了挠鬓角,“能挣几个是几个呗。咱这种苦日子过惯的人,哪有闲得住的道理?” 胖婶听完,立马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认同:“可不是嘛!像咱这样的穷苦人,这辈子就没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歇着,心里就发慌。” 出生开始,就是劳累命,三五岁能下地,就开始帮父母干活,从小事干起,年岁稍大一些,便帮着干重活,每天起早贪黑,忙碌不停。 要真哪天闲下来了,不是病了要死,就是发了大财。 前者自然不必多说,硬扛着呗,反正没钱治病,就只能祈祷老天爷开开眼。 后者,多半闲一段时间,也闲不下来。 该找事做,还是会找事做。 胖婶若无其事道:“我今儿个比较闲,也打算去赶海,弄点海鲜给二娃子补补身子。” 陆潮生点点头,笑着望着她:“那祝婶婶今天好运。” “嗯,祝潮生你也有个好收成。”胖婶回道。 话说到这里,就无话可说了。 该客套的客套完。 陆潮生走大路,一路向海滩去了。 胖婶在他后头,稍做犹豫,选了条小路,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陆潮生走得快,一下就把这位地理位置近,关系却未必近的邻居,甩到了很远很远的背后,看都看不清了。 他很快来到海滩。 今天来得早,海滩上,还有许多赶海人的身影。 陆潮生抬眼望去。 万里晴空下,海浪拍着礁石,涛声哗哗响,海波里泛着细碎的金光。 只见退潮后的礁石滩上满是人影。 有人扛着铁铲,有人挎着麻袋,都低着头在石缝里、沙窝里寻摸,专找藏着的海鲜。 他再仔细一看,里头不少是熟面孔。 正是前两天跟着他,和王海的保安队打群架的乡亲。 “鲍鱼洞按轮次来,捞的收益也尽量平分,还有马鸿运盯着,他们倒是放心。” “没轮上的也不闲着,还跟以前一样来赶海。” 陆潮生不急着动手,往后退了两步,先找了处稍高的礁石站上去。举目扫过整片滩涂,挑了片人少的区域,才慢悠悠走过去,准备开始今天的赶海。 这片沙滩够大,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根本没人在意。 他的出现像一滴水落进大海,悄无声息,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陆潮生学着其他赶海人的样子,又结合前世的经验,也选了块礁石密集的地方,低头找海鲜的痕迹。 看见松动的石块,他会蹲下来掀开;碰到莫名凹陷的沙砾,就挥着铁铲轻轻挖开,仔细搜查底下的动静。 多数时候能有收获。 可能是几只藏在石缝里的花蛤,或是一条钻在沙里的小海鳗,偶尔是空欢喜一场,也不恼。 反正他不靠赶海这点收成养家,心态本就轻松。 抓到一只算一只,有收获就挺好。 说是这样说,陆潮生的动作还是很快,丝毫没有摸鱼的打算。 他很快就走过一片海滩。 所到之处,如同龙卷风席卷停车场,一点渣都没剩下。 岩石底下的小螃蟹、深埋沙中的蛏子、礁石之间躲藏的龙虾,通通被他收入囊中。 短短半个小时,他腰间的麻袋,便装满了三分之一。 挂在腰上,沉甸甸的,这倒是其次。 和抓鲍鱼相比,赶海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些品种五花八门的海鲜,特别闹腾! 扑哧——! 陆潮生突然听到腰上麻袋,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他扭头看去,果不其然,一只螃蟹钳子在麻袋底下,冒出了个尖尖。 他脸一黑,打开麻袋一看。 一只大螃蟹埋在一堆蛏子里,张牙舞爪,狰狞威武。 两只大钳子,努力地夹呀夹,蛏子没夹死一个,倒是把麻袋给戳穿了,戳破了一个小口! “你这家伙!” 陆潮生感到有些牙疼,伸手朝螃蟹抓去。 大螃蟹两只黑黑的眼睛一动,两个大钳子顿时夹了过来,试图给陆潮生一个好看。 然后,就被陆潮生熟练地躲开。 右手精准扣住螃蟹壳上的凹槽,将其拎了起来。 左手对准螃蟹脑壳,食指卷曲抵在大拇指上,稍稍用力一弹。 啪——! 轻轻一声脆响。 大螃蟹顿时晕头转向,两只钳子乱舞,短时间内,是没法再作妖了。 但这也不是办法。 这样一下,也管不了多久。 “还是经验太浅,忘了带几根麻绳来,要是有麻绳,就好办了,直接给你一捆,哪怕你是孙大圣,都得乖乖待在我麻袋里。” 陆潮生把螃蟹丢回麻袋,哼哼一笑,“不过也无妨,说到底,你小子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他继续抓海鲜。 今天运气不是很好,但个把小时忙碌下来,还是抓够了三四十只蛏子、两只又大又肥的海参、其余海鲜若干。 擦了把头上的细汗,陆潮生拎了拎腰间麻袋,嗯,有些分量。 “差不多能有个二十斤了!” 不只吃一顿,吃上三五顿,都足够了。 多的海鲜,挑其中一些极品,还能送到县城去,送给陈老板。 卖是卖不了几个钱,所以他不打算卖,而是个人送礼,不收钱,打关系。 想到这,陆潮生不禁对接下来,很快就要和陈老板亲爹,自己未来的靠山见面,感到万分期待。 他收了收心。 “希望去之前,能抓到点大货,说起来,罗叔那边不知道还能不能搞到极品大黄鱼?” “要是能带一条极品大黄鱼上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决定了,先回家一趟,把海鲜放水缸里,然后去找罗叔打听打听,捞不到大黄鱼,也能拉拉关系,闲着也是闲着,左右都不亏!” 第117章 他来做什么? 回家路上。 陆潮生扛着麻袋,感受着麻袋里的海鲜们咔嚓咔嚓地挣扎着,心情格外愉悦,轻轻哼起了小曲。 他这回同样走的大路。 不像之前抓鲍鱼,搞得好像偷灯油吃的老鼠似的,还得走羊肠小道隐蔽身形,生怕被人看见。 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到阳光底下做,不会有人因此找他麻烦。 除了陆潮生以外。 日头渐渐爬近中天,滩涂上的赶海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家走,铁铲碰撞礁石的声响渐渐稀疏下来。 不少人路过时瞥见了陆潮生。 有人老远就笑着打招呼,也有人低头假装没看见,径直从旁边走过。 对那些笑脸相迎的,陆潮生也扬起嘴角回礼,语气热络。 对那些不屑一顾的,他也不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只淡淡移开目光。 一路往村口走,耳边的招呼声就没断过:“陆同志,这就回啊?” “潮生,今天收获咋样?” “陆哥,等会儿去你家讨碗水喝!” 一声声称呼此起彼伏,听得陆潮生有些恍惚。 他想起前阵子自己还得偷偷摸摸赶海、生怕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光明正大走在路上、人人喊名字的光景,心里忍不住感慨。 那场跟王海保安队的架,还真没白打! 那三十张大团结,也花得值! “这就叫站在老百姓这边,老百姓就拥戴你!”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脚步都轻快了些。 就在这时,他在归家的人流里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胖婶。 她额头上满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贴在脖子上的衣襟都湿透了,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铁铲,腰间的麻袋走一步都往下坠一下。 底下只有一小戳地方装了东西,看样子有货,顶多装了十分之一左右。 陆潮生若有所思。 或许这才是普通赶海人的常态? 像他这样,上来就能大捞特捞的,是特例。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不然大家都来赶海了。 村里哪还会有这么多饿肚子的单身汉,哪还会有这么多村民每天只吃两顿饭,甚至只吃一顿饭呢! 陆潮生抿了抿嘴,没多想,现在先照顾好秀莲和石头、茵茵。 更多的…… 比如带着村里人一起发家致富。 以后有余力,他会考虑做。 现在还是算了,连想都不要去想太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陆潮生加快了脚步,超过原先走在前头的胖婶,又超过了许多赶海人,先进了村子里头,然后一路朝家里赶。 等走到了院门前。 他打眼一看,顿觉不妙。 自家院子的门开了一半,像是有什么人来做客了。 能有啥人来做客? “难道是王海或者他爹?应该不是,经过前面几次教训,他们多半对我还怀恨在心,尤其是王海,我和他算是结下了死仇。” “但他们大概是不敢来碰秀莲的。” “毕竟这是我之前和他们划定的底线,要是越过了这条底线,那就没有什么游戏规则了,只剩下不死不休。” “他们还是怕我的拳头的。” 不是王海,又能是谁? 可能是亲戚来串门,但最近又没有什么节日,那很可能是村里人来借钱什么的了…… 陆潮生感觉大概率不会是啥好事,便又加快了脚步。 一路小跑到门口。 他也不着急进去,而是先探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 随后便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院子里总共就三人。 一个是正在接待客人的秀莲,一个是正捧着本教科书,坐在屋檐下,认真阅读的石头。 而秀莲接待的客人,同样是个熟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马鸿运! “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鲍鱼洞那边出了事情吗?” 陆潮生松了口气。 来的是马鸿运,那就好说好处理了。 他大步迈过门槛,咳嗽了一声,院子里的三人顿时将目光投来,发现是陆潮生回来了,三人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林秀莲连忙冲进厨房,替陆潮生倒温水,马鸿运则是在餐桌旁站起身来。 “陆同志!您回来了。” “小马同志。” 陆潮生点点头,不着急和马鸿运搭话。而是先走到水缸旁,抬起麻袋,将口子对准水缸,把今天早上收获的海鲜倒进去。 抓到的大螃蟹和大龙虾,刚才还在疯狂挣扎着,想要从麻袋里出来,这会儿又不敢出来了,挣扎着扣住麻袋的缝隙,试图留在麻袋里面。 马鸿运见着了,还想要上来帮忙,却被陆潮生摇头婉拒。 又是拍,又是打,很是熟练地将麻袋里剩下的那几个硬家伙,都给弄进了水缸里头,没叫他们留在麻袋里。 “呼!” 海鲜进了水缸,陆潮生放下麻袋,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结果他手上脏得很,现在拿去擦额头是越擦越脏,反而更难受了。 陆潮生咧了咧嘴,索性不去擦了,等待会儿洗脸洗手吧。 一只装满了温水的搪瓷缸递到了他眼前,白底子,画着五角星,还写着“劳动最光荣”。 陆潮生伸手接过,喝了口,不着急咽下去,而是先漱了漱口吐出来,接着才咕噜咕噜,三下五除二,把搪瓷缸里的温水都喝了。 林秀莲接过空的搪瓷缸,又进厨房里忙碌去,打热水、拧毛巾。 趁着这个空,陆潮生终于看向身边的马鸿运。 “小马同志,说说看吧,这次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是鲍鱼洞那边出了事?” 马鸿运摇头。 “您误会了,陆同志。” “鲍鱼洞那边,虽然偶尔会出一点小骚乱,但毕竟现在是村集体的资产,大家都盯着呢,也没有哪家敢偷拿夹带。” “之所以来找您,主要是汇报一下工作,经统计,目前我们已经捞出来了价值一千五百元左右的鲍鱼,都是由个人捕捞,然后集体一起售卖,产生的收益按照您定下的规则分配。” “有些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整体上都愿意遵守。” 陆潮生恍然大悟,心头更是一松。 原来不是出了事。 而是小马同志来找自己邀功了! 他看待马鸿运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之前还以为这位是个满腔正义热血的小年轻,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觑了他。 小伙子很有野心啊。 很想进步啊! 好事,好事。有野心才会有动力嘛。 真不愧是自己挑中的人。 陆潮生笑了,重重拍了拍马鸿运的肩膀,“小马同志,中午吃过饭了吗?” 马鸿运摇头。 “还没吃呢,打算先来您这里一趟,然后再回去吃饭。” 陆潮生大手一挥。 “别回家了,我知道你家住得偏,这会儿回去又得浪费不少时间,干脆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第118章 他太想进步了 马鸿运闻言大惊,连连摆手。 “这哪使得,这哪使得?我是来向陆同志你汇报的,怎么还能赖在你家里吃饭呢!” 八十年代末。 物资紧缺,底层老百姓连吃饱都是问题。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样的经济基础,自然酝酿出在饭点故意到别人家串门,蹭饭,会被极大厌恶的文化。 而不像后来。 随着经济发展,物质丰富,吃饱不再是一个问题。 人们追求的从吃饱,变成了吃好。 这种情况下,蹭饭,不仅不会讨人厌,反而成了关系亲密的象征。 是叫人欢喜的。 马鸿运显然是知道这点,看起来好像,是不想让陆潮生以为自己是故意来蹭饭的。 至于事情真相是否如此? 论迹不论心。 他既然在这个时间点来了,无论是想抱大腿,还是真的想来蹭饭。 都无所谓。 陆潮生已经看出了小伙子的野心,而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很需要人手,可靠的人手,那么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了。 陆潮生满脸豪迈,故意用脏手拍了拍马鸿运的肩膀。 “别说这么客气的话。” “叫你留下来吃,你就好好留下来吃,待会儿多吃点,吃饱点,吃好点,就当作是对你这些天辛苦的回报。” “劳动就有报酬,合情合理,不用不好意思!” 马鸿运好像根本不在乎肩膀上的脏手印。 目光依然纯粹而狂热。 被陆潮生这一说,马鸿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林秀莲端着脸盆热水和毛巾,从厨房里出来。 看着两个大男人在说话。 她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凑了过去。 “潮生,你们有啥正经事情都待会儿再说呗,先擦一擦,洗一洗,弄干净了。” 陆潮生恍然,仿佛才知道自己手上是脏的,对马鸿运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 “哎呀,忘了手是脏的了。” “对不住啊,小马同志,弄脏了你的衣服。” 马鸿运身上穿着一套绿色军装,此刻闻言,满不在意地摇摇头。 “您不用抱歉。” “这点脏算啥?咱们劳动人民脏一点也正常,毕竟我们用双手脚踏实地地劳动,当然会沾上一点脏。” “没事的,我回去稍微擦一擦就好了。” 陆潮生认真看着马鸿运。 希望能从这小子的脸上看到半点不协调的神色。 最终却毫无发现。 他还真没看出马鸿运有撒谎和客套的痕迹,这小子好像还真就是个赤子之心,满心的正义热血。这和他很有野心倒不冲突。 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陆潮生心里点头,用林秀莲递来的热水和毛巾,仔细擦了脸,洗了手,浑身顿时清爽不少。 他拉着马鸿运到桌边坐下。 接着自己从卧室里头,取了两瓶白的,两瓶啤的,砰一声,放到桌上。 又弄了点花生瓜子。 这下妥了。 陆潮生一屁股坐到马鸿运身旁,递过去一瓶啤酒。 “来,小马,我就叫你一声小马吧,你以后也不用叫我什么陆同志了,叫我陆大哥。” “咱们哥俩碰一个!” ……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 唠嗑唠了个爽的陆潮生,送马鸿运出了门。 临走前还在叮嘱,让马鸿运一定要替自己好好盯好鲍鱼洞,这份工作责任重大,是替村集体守护好属于集体的资产,一定要干好,干漂亮。 马鸿运满脸使命感,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这份光荣的工作干好,干实在。 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地离开了。 陆潮生站在院门口。 直到马鸿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陆潮生才转身关上门,回到自家小院。 林秀莲正蹲在井边收拾碗筷,桌上干干净净的,连点残羹剩饭都没有。 碗里吃得一粒米不剩,桌面除了堆着的龙虾壳、鲍鱼壳,但凡能入口的,哪怕是平时没人爱吃的内脏,也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八十年代末就是这样,穷日子过怕了,一粒粮食都不敢浪费。 真要是浪费了,不光自己心里不安,传出去还得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 陆潮生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抹布帮着擦碗:“秀莲,你觉得马鸿运这小伙子咋样?” 林秀莲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眼:“挺好的啊,热情得很,饭量也大,一看就是实在人。” 陆潮生笑了笑,又追问:“那别的呢?除了实在。” 林秀莲停下手里的活,抬头认真打量了丈夫两眼,像是在琢磨他的心思。她低头想了想,才轻声说:“这孩子……看着挺上进的,说话办事都透着股想往前闯的劲儿。” 陆潮生心里一乐。 看来不只是自己看出来了,连秀莲都能察觉到马鸿运的那股上进心。 他笑得更舒展了:“你也看出来啦?我就觉得这小子是块好料。往后咱想过更好的日子,光靠鲍鱼洞和赶海不行。鲍鱼洞这样的好地方太少,赶海也挣不了几个大钱。” “真要想发大财,还得买艘渔船,往深海走。” 林秀莲擦桌子的手又顿了顿,随即抬头看着他,眼神很坚定:“你之前放我这儿的那些钱,要是买船用得上,你尽管拿去。” “这种正经事,我肯定无条件支持你,潮生。”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咱得记着,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该快的时候别慢,该稳的时候也别着急。具体咋弄你把握,我都信你。” 陆潮生心里瞬间暖烘烘的,鼻尖有点发酸。 他想起前世在新世纪见过的人,那样真心实意、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女人,哪里还找得到? 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压箱底,存着保命的钱,拿出来支持丈夫的事业。 陆潮生情难自已,不由伸手轻轻搂住了林秀莲的腰,在林秀莲的脖子上啄了一下。 “秀莲,我爱死你了。” 林秀莲身子顿时僵住,耳根子红透了,脖颈上雪白的肌肤,也红润了一大片。 她先是小心看了眼石头,随后才慢慢挣扎,红着脸低声道:“潮生,石头还在看着呢,碗筷还没洗掉呢,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我知道。”陆潮生将脑袋放在林秀莲的肩膀上,感受着妻子的温度,“就抱一抱。” 林秀莲不说话了。 僵着身子,任由陆潮生搂着。 搂了好一会儿。 陆潮生精神抖擞,松开手,帮着林秀莲收拾好了碗筷,便拎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 “吃饱喝足,充满了电,是时候修炼了!” “今天的目标,突破一个小境界,把身体素质继续往上拉一截,顺便看看能不能直接痊愈!” 第119章 哪有大男人给女人揉腿的? 论学习,陆潮生不认为自己卷得过那些学霸。 论天赋,陆潮生感觉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水平,既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又没有举一反三的灵敏。 成为亿万富翁以后,他时常会想,为什么成功的是自己。 他最后的结论很简单: 胆大心细,说干就干,吃苦耐劳,鸿运滔天! 正如此刻修炼。 既然决定了今天要突破一个小境界,且真的能做到,陆潮生便会毫不犹豫地行动。 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 也不在乎小板凳会不会硌得慌,闭上眼睛就修炼,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期间,由于提前打过招呼,林秀莲数次张口欲言,最终都没有过来打扰。 石头动作也轻手轻脚,不弄出半点声音,专注地坐在桌边读书。 好运通人性得很。 主人们安静,便跟着一起安静。 趴在角落里头,竖起两只尖尖的狗耳朵,眼珠子左转右转,观察在身边飞舞的苍蝇打发时间。 等到陆潮生再度睁开眼时。 他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大周天运转,蓄满了力。 体内灵气,充盈四肢百骸,到了临近突破,不得不突破的节点! 他倒也不着急突破。 反倒是先静下心来,睁开眼睛,站起身,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将有些僵硬的身体活络开来。 又到好运身旁,搓了搓狗脑袋,享受了一番好运手感如丝绸的皮毛。 消化掉了持续几个小时修炼,心里难免滋生出的一点枯燥,让整个心灵通透无比。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陆潮生方才打过招呼,进了卧室。 盘腿坐在床上,运转功法,进行突破! 一层无形屏障牢牢卡住体内灵气总量,他不停运转周天,继续汲取外界灵气。 体内已积蓄到极限的灵气,顿时和那屏障发生激烈冲突。 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还在不停往里头灌水,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气球变大,要么是气球破掉! 啪——! 耳边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 陆潮生突然感到浑身一松,体内积满了的灵气,一下子,好似冲破了某层无形屏障,向着身体更深处,更细微的经脉流动。 灵气充盈导致的绷紧的感觉,随之消散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满足的空虚感。 陆潮生猛地睁开双眼,一抹淡蓝光芒在眼瞳深处闪过,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 陆潮生仔细感受着此刻与之前的不同。 首当其冲的便是体内灵气总量,提升了约两成左右。 这两成提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是用来施展驭水之术,相较之前,能多坚持个几分钟。 使用出来的效果,或许会好点,但不会好太多,应该没有本质区别。 真正重要的地方是,境界突破以后,再回过头去修炼小法术,大概会轻松许多。 修炼起来的效果,将会是事半功倍! “本来需要三天修炼好的小法术,现在,我可能只需要两天半左右就可以了。” “这份效率提升带来的收益,自然是不小的,但这还是其次。” “真正的重点,是我的身体素质,又提升了多少?” 陆潮生小心翼翼地起身,即便如此,双手扶住木床边缘时,还是将实木板子捏得嘎吱作响。 他下了床,活动起身子。 左一步右一步,感觉身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具体有多少提升?实在说不太准。 陆潮生出了卧室,抬头望了眼天色,天地间一片黑沉沉,太阳落山,月亮在天边探出了半张脸。 最后一缕晚霞犹自在天边挣扎着,不愿意散去。 差不多再过几分钟,天就要黑了。 陆潮生低头,发现林秀莲正坐在屋檐下,拿着自己前段时间买回来的布料,织着新衣服。 听到卧室门被推开的动静,林秀莲身子一颤,脖颈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 看到是陆潮生进来,林秀莲立刻撑着桌子起身。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皱紧了俏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潮生一眼就看穿了。 她是坐得太久,腿麻了。 久坐后猛地站起来,两条腿又麻又胀,连带着脚尖都发木的滋味,但凡体验过的人都知道有多难受。 可林秀莲没吭声,只悄悄晃了晃腿,很快就装作没事人似的,柔声问道:“潮生,你出来啦?晚饭我还在灶上热着,现在吃吗?我去给你盛。” 陆潮生心里一软,连忙快步走过去,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又慢慢把她按回椅子上:“别急,慢慢来,先坐着。” “我这么大个人了,饿了要吃饭,还能自己来,不差这一会儿。” 他低头看了眼她微微蜷起的腿,又问:“腿麻得厉害不?” 林秀莲没再强撑,轻轻点了点头,眉梢还带着点没散去的酸胀感。 陆潮生没多说,直接蹲在她身前,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小腿,一点点帮她搓揉着发麻的大腿肌肉。 这一下,林秀莲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哪有大男人给女人揉腿的? 更何况自家男人现在不是以前了,是手里有存款的万元户,是家里说一不二的顶梁柱,怎么能做这种“伺候人”的事? 她心里又惊又慌,原本发麻的腿好像一下子就不胀了,只想着把腿从陆潮生手里抽回来,声音都带着点急:“别这样,潮生…… 我哪能让你帮我揉腿啊,这不成体统……” 陆潮生笑着按住了林秀莲的腿,继续轻轻搓揉,同时暗地里,将体内灵气通过按摩,传输进林秀莲双腿脉络之内。 希望能通过灵气冲开淤堵血气,帮着妻子快速恢复过来。 “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之间是平等的,秀莲,既然你会在我疲惫时替我揉腿,那凭什么我不能替你揉腿?” “安心坐好,你今天辛苦了一天,也该放松放松了。” 林秀莲闻言,不敢反驳,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潮生替自己揉腿,大脑一片空白。 要说放松,是一点放松不下来,但确实挺享受。 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白,却要比蜂蜜还甜的滋味,从心底冒了出来。 林秀莲反复品味,脑海内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林秀莲悄然红了眼眶,紧绷的身子,却也放松了下来,一双美目波光粼粼,看着陆潮生的眼神,格外柔软,柔得能滴出水来。 “潮生……” 第120章 昨天晚上有这么激烈吗? 灵气果然对冲散血气瘀堵有奇效。 陆潮生搓揉了半分钟不到,林秀莲便表明,自己双腿已经不再发麻,不用再揉了。 陆潮生笑着,让林秀莲坐好。 继续替妻子按摩。 一按就是三五分钟,天边最后一缕晚霞,都消散了。 抬头仰望,万里无云,星汉璀璨,一轮圆月挂在天边,璀璨明亮,美不胜收。 陆潮生方才停下手,蹲着,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 “感觉怎么样?” 林秀莲愣愣地看着自家男人,眼眶红红的,脸上也红红的,耳垂也红红的,就连脖子都红透了。 一双美目,水光粼粼。 “嗯……很舒服……感觉热乎乎的……” 林秀莲声音细如蚊吟,几乎微不可察地说着。 陆潮生听得却很清楚,闻言笑了,笑得很开心,内心感到格外宽慰。 前世,自己在这时候,贪婪且愚蠢,已然失去了最爱的人。 重活一生,没有好好照顾秀莲的遗憾,他发誓一定要补足,而现如今,也确实是渐渐补上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陆潮生心里想着,站起身,笑道:“那我先去吃饭了,要不要来一起吃?” 林秀莲摇摇头。 “刚才已经吃得很饱了。” 陆潮生点点头,也不强求,转身进了厨房。 灶台上,两口锅都紧紧盖着盖子,圆滚滚的木头锅盖边缘,都用毛巾捂得死死的,不留下一点缝隙。 陆潮生先把毛巾拿到一边,触手可及之处,还是温热的。 接着打开锅盖,一股淡白色的热气,迎面扑来。 锅里头,果然还热着饭菜,他一眼看去,露出些许惊喜之色。 锅里的菜,不止鲍鱼。 还有他今天带回来的大花龙。 一只清蒸,一只爆炒,都是他昨天教给秀莲的做法! 秀莲全都听进去了。 今天还做给他吃,看样子,做得还都不错。 陆潮生耸了耸鼻头,浓浓的香气钻进鼻尖,令他胃口大开,口齿生津。 肚子里,咕咕直叫。 突然感到格外的饥饿。 当即便端起饭、菜,手指尖夹着两根筷子,便出了门。 饭菜上桌,一屁股坐在饭桌旁,吭哧吭哧,就吃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碗米饭,半只鲍鱼,两块龙虾肉,吃了个五分饱。 他这才有空停下,正打算站起身,替自己舀一碗饭。 手里的碗,就被一双又白又嫩的玉手,接了过去。 陆潮生抬头,林秀莲还红着脸,声音软得像水,柔柔糯糯地道:“我替你舀。” 陆潮生咽下嘴里的龙虾肉。 看着妻子款款走进厨房内的背影,许多事已然不言自明。 他摸了摸身上的伤口。 很好,自己的恢复能力同样非常人能比。 此刻伤口已经初步结痂,只要活动的别太剧烈,应该不会有事,起码不会导致伤口崩裂开来。 陆潮生小腹猛然腾起一股火来。 他龇了龇牙,扭头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龙虾肉,都是大花龙身上,最精华最肥美的部分。 想来是秀莲和石头留给他吃的。 “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这些龙虾肉,就是重头戏了。” “现在看来……啧啧啧。” “原来只是餐前甜点!” 又是石头做怪梦的一晚。 梦里,石头茫然地睁开眼睛,天地间下着大雨,雷声轰鸣。 轰隆隆,轰隆隆,不知响了多久。 石头翻来覆去,小脸皱在一起,睡得不是很安稳。 墙头的小蜘蛛,也是被震得晃动过来晃动过去,像是钟摆一般。 次日清晨。 陆潮生睁开眼,感觉胳膊僵硬,低头看去,是林秀莲还带着些许红润的俏脸。 即便在睡梦里,林秀莲的眉眼间,依然残留着些许满足、疲倦。 陆潮生咧嘴一笑,轻轻在妻子白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院子。 院子里头,好些旧衣服零散地丢在地上,从院子的东边到院子的西边,好像一条断断续续的线,由各式各样的衣物连在一起。 一眼看去,有贴身的衣服,也有外套。 “昨天晚上有这么激烈吗?” 陆潮生挠了挠头,老脸一红。 青莲宝典,不仅带来身体素质的提升,生理欲望也随之提升。 哪怕只是憋着了几天,陆潮生都感觉憋得够呛,平时压着还好,一被秀莲勾起了火,那便是天雷地火,怎么压都压不住。 刚开始,他还保有一些理智。 到了后头…… 陆潮生脸红着红着,笑出声来。 摇摇头,连忙去收拾地上到处都是的衣服裤子,放到洗衣桶里。 然后便从水缸里打了水,走到东边墙头,西边墙尾,轻轻泼水洗刷某种怪怪的味道。 直到最后一瓢水泼完,他才发现,自己手上,居然多了个牙印。 即便经过半晚的休息,还是浅浅地残留着。 陆潮生用力一搓,才把这牙印搓掉,乍一看,是看不出痕迹来了。 他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又是老脸一红,嘴角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当时又有点幸福的苦恼。 “最后一个如意套都用完了,看样子是又要补一波了。” “正好,今天是和陈老板约好,要和陈老板背后那位领导见面的日子。我无论如何都得去城里一趟。” “顺手把套子补上就行,这回……多买几十个吧!” 十几个,不够用啊。 几十个,估计也顶不住几天。 哎,没办法,青莲宝典修炼以后,确实太猛了。 这笔钱,是想不花,都不行啊! “那就这样决定了,今天上午,继续去赶海,中午回家搓一顿,吃完饭就去城里头,和陈老板见面。” “就看今天上午能不能有所收获,要是能出一只极品海货,带着去见陈老板,那就完美了!” 出不了货,也无伤大雅。 水缸里还有一些海货,算不上特别极品,但也不是常见货色,拿去当见面礼,勉强够格。 也不丢面子。 陆潮生细细琢磨着,便做起了早饭。 早饭做到一半,忽然听见厨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他扭头看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林秀莲倚在门框上,举止间透着淡淡的妩媚,神情略有些恍惚,红唇里咬着一缕发丝,都没有发现。正目光似水般地望着他。 身上,穿着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的新衣服…… 第121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 陆潮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妻子。 只见林秀莲的身上,穿着一套他此前,从未见过的衣服。 一袭颜色好似远山青黛的旗袍,下摆垂到膝盖,极其贴身,将林秀莲窈窕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 真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 不同角度看,有不同角度的美。 旗袍上,还绣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绽放的莲花。 将林秀莲温婉、贤惠,又带着一丝丝幽怨和妩媚的气质,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陆潮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一眼看出,这是自己前段时间,给秀莲买的布料,编织成了新衣服。 他却没想到,秀莲居然会选择做一件旗袍! 还是一件如此惊艳,简直和林秀莲天作之合的旗袍。 “好看吗?” 林秀莲倚在门框上,感受着自家男人火热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移着。 或许是,这几天折腾得厉害,早已习惯。 林秀莲俏脸微红,眼角,却流露出更多的媚色。 站直身子,轻轻拎起旗袍一面,在陆潮生的面前,转了转圈。 淡青色旗袍摇曳。 美人如玉,若青莲绽放。 陆潮生看直了眼睛,即便前世,品过再多的美人,也仍然是被林秀莲所惊艳。 他不假思索,发自肺腑道:“好看!” “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 林秀莲嘴角露出一抹窃喜的笑,还想摆几个姿势,好好显摆显摆自己的新衣服。 结果腰肢一动,就感到阵阵剧烈的酸痛。 林秀莲柳眉微蹙,口中痛哼一声,玉手捂住了小腹,另一只手,撑在了门框上,不由弯下腰来。 “秀莲!” 陆潮生一惊,连忙放下手上所有事,上前搂住了妻子,扶住了妻子。 “没事。” 林秀莲轻轻推开陆潮生,水润红唇略显苍白。 “昨晚折腾得太厉害,还没缓过来,缓一缓就好了,小心锅里的菜煮过头,你先忙。” 陆潮生张嘴欲言,不过是一些菜罢了。 就算是天上掉下来一个亿,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如林秀莲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但最终,陆潮生还是什么都没说。 生怕秀莲心里有负担。 他将林秀莲扶到了旁边的小板凳上,慢慢坐下。 “那我就先忙了。” “你好好坐着,好好休息。” “今儿个,就好好尝尝老公的厨艺!” 林秀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驼着背,双手捂着小腹,轻轻搓揉,显然还是很难受。 昨天晚上确实折腾得有点太激烈。 即便,林秀莲已经逐渐习惯了,陆潮生就是有这么猛。 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有些事儿,人是可以逐渐习惯的。 但有些事儿,超出了承受的生理极限,再怎么样,都习惯不了。 这便是客观现实。 看着妻子俏眉微蹙的模样,陆潮生老脸发红,又莫名感到满满的自豪与骄傲。 同时,又想起了自己先前的小心思。 随着修炼,他的身体素质,迟早会超出林秀莲承受的极限。 偏偏青莲宝典带来的提升,不完全正面,就连肉体会产生的欲望,都随之提升了。 而要是这些欲望没能得到良好地处理,就会触发心魔。 心魔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修为倒退、理智失控,意识不清。 重则遭到心魔反噬,暴走失控,非死即伤,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哪怕只是为了秀莲和石头考虑,陆潮生都不得不在外头,摘上几朵野花。 “现在,我还能控制住,还能压制。” “可早晚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压制不住。” “到时候,就只能和秀莲摊牌了,如果秀莲答应我在外头,摘几朵花回来,那我就把更多时间和精力,用在事业上,迅速发家致富。” “等事业稳定下来,再回过头,专注修炼,彻底把青莲宝典搞明白,搞懂了,再传给秀莲。” “要是秀莲不同意,那就只能,提前把青莲宝典传给秀莲。” “秀莲是凡人,所以承受不住修行者的欲望,那么只要秀莲变成了仙女,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青莲宝典,直到目前为止,陆潮生都不敢说自己练明白了。 贸然传给林秀莲,指不定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 到以后,追悔莫及。 所以到目前为止,陆潮生暂时,还是不想把青莲宝典传给林秀莲。 打算等到以后,他弄明白了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了把握,再交给秀莲。 这样一来,就能避免很大的风险。 免得,再次和秀莲天人永隔! 想到这,陆潮生眼神微凝,转过身,专注地做起了早餐。 这些以后的事儿,他心里都有明确的规划,不是现在该考虑的。 现在,还是专注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先做好早餐。 然后去找罗叔,看看能不能薅一条极品大黄鱼,带到红旗饭店,带到陈老板家里去,做上好的见面礼。 如果薅不到,那就赶紧去赶海。 尽最大努力,在中午饭点之前,捞一个大家伙,当作见面礼。 如果连这点运气都没有…… 那就只能是从水缸里头,挑几个看着像样的,带过去了。 空手,是不可能空手的。 第一次去拜访人家领导,陆潮生怎么都得整点花样出来。 没多久。 早餐便弄好了。 休息了片刻的林秀莲,看样子是缓过劲来了。 站起身子,帮着陆潮生,一起把饭菜端上了桌,随后便进了卧室,把石头叫出来吃饭。 石头一睁眼,看到林秀莲,吓得一哆嗦。 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摸进来一个陌生女人!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亲娘,整个人都傻眼了。 “娘,你身上穿的这是……” 石头撑起身子,看着林秀莲的打扮,目瞪口呆,小脸上满是震撼。 林秀莲笑得美目眯成了月牙,“娘今天好看不?” “好看!真好看!” 石头不假思索地点头,伸手,轻轻搓了搓林秀珍的旗袍,感觉手感又绵又软,还挺温热,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 “感觉比书里的仙女还好看!” “瞎说,娘还能比仙女好看了?” 林秀莲听闻石头所言,笑得更开心了,却轻轻对着石头脑门弹了个脑瓜。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起床,你爹呀,今天早上弄了不少好吃的。” “来吃饭了!” 第122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顿饭很快吃完。 饭后,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可自拔的石头,难得没有立即捧起一本教科书,摇头晃脑地读个不停。 而是从小椅子上蹦了下来,围绕在自己亲娘身旁转圈圈。 看着林秀莲身上,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好看,但就是很好看的旗袍。 石头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又怕自己刚吃完饭,手脏,碰脏了这件好看的衣服。 看他这副新奇的模样。 无论是林秀莲,还是陆潮生,都不由得笑了。 最后还是陆潮生,拉住了石头。 “好了,别一直围着你娘转圈圈,小心摔倒。” “还记得不?这都是上次爹从县城里回来,扯来的布料。” “这回呀,不止你娘的份,也有你,和你妹妹的,你就等着吧。” “顶多也就这三五天的工夫,你小子也有新衣服了!” 石头听闻自家老爹所言,兴奋地瞪大了眼,忍不住跳了起来,扑进陆潮生的怀里。 “最爱你了,爹!” 陆潮生感受着儿子扎进怀里,伸手搂住,听闻石头所言,大笑出声。 “你小子!小心着点,别把自己磕着了。” 看着父子俩亲密无间的模样。 旁边,正在收拾碗筷的林秀莲,悄然间红了眼眶,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 只感觉心里头,酸酸甜甜,混在了一团,说不清,道不明。 倒不觉得难受。 而是另外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许,这也是幸福的一种。 享受了片刻天伦之乐。 陆潮生放下石头,带上好运,拿上自己的装备,和秀莲打了招呼,便出了门。 他扭头看去。 今天倒是没有撞上隔壁家胖婶,不知道胖婶今儿个,还去不去赶海。 无所谓的小事。 陆潮生念头一转,就把这点小小的杂念抛出脑外。 关上了自家院门,便朝着罗勇的家走去。 路上。 正好经过胖婶家。 他忽然脚步一顿,耸了耸鼻尖,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讶。 “有肉香味!” “看来昨天,胖婶的麻袋里头,还是有点货的呀。” 虽然看起来少,但也足以让早餐,多出一抹肉香味。 在这年头,这算很不错的收成了。 陆潮生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胖婶突然去赶海,多半是有自己一份原因。 估计是自己家里,天天早上吃肉,中午吃肉,晚上还吃肉。 香飘四里。 胖婶家里早上吃早餐,中午吃青菜,晚上吃茄子,一点肉末都粘不到。 又不可能闭着鼻子不呼吸,天天受着肉香刺激,又买不起…… 那可不就,只能自己去海里抓了吗? “真是罪过,罪过!” 陆潮生心情格外愉悦,大步向前,将胖婶的家甩在身后。 穿过蜿蜒绵长的村道,一路向前,径直走向罗勇家。 路上。 遇到了不少村民。 和昨天类似,有些老乡,主动向他打招呼。 他也没有半点架子,露出热情笑容,也和老乡们打招呼。 遇到比较熟的,甚至会停下脚步,聊上一两句,然后再继续向前。 还有些老乡,看到他,就好像看到瘟神,看到仇人! 自然是不可能主动打招呼的,但,也不敢主动招惹,双方就当是没看见彼此。 陆潮生也省了不少事。 就这样,走了没一会儿,他便来到罗勇家。 不着急靠近,先远远地看了几眼,确认罗勇家外头的渔网正挂着呢,才上前敲响了门。 “罗叔,在家吗?” 屋子里,传出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在呢在呢,是潮生吗?” 罗勇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陆潮生闻言回应:“是我!” 吱呀—— 海边小屋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露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陆潮生打眼看去,果然是罗勇! 和他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相比,经过这些天的风云,罗勇依然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眼看去,瞧不出半点变化。 罗勇看着门外的陆潮生,好个乘风而起的俊少年。 英姿勃发,气势汹汹,耀眼夺目! 那还有以前村民们口口相传的,所谓的赌狗模样? 真是云泥之别,迥然不同了。 “潮生,来找叔有啥事吗?” 罗勇是出了名的直性子,一见到陆潮生,没半句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陆潮生也不绕弯子,见他直来直去,自己干脆也顺着话头往下说:“罗叔,前阵子我跟您提过,卖鱼那些麻烦事,是靠县城的陈老板才解决的。” “今儿个我打算去见他,有几件重要的事要谈。” “您看,上门拜访哪能空着手?总得带点见面礼。” 他摊了摊手,语气坦诚:“咱是海边渔民,最好的礼就是极品海鲜,可我手头现在没拿得出手的。” “所以来问问您,手里还有没有剩下的极品大黄鱼?不用多,一条就行。我按市价跟您收,另外还欠您一份人情。” 罗勇一听这话,当即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点嗔怪:“你这孩子说啥呢?啥人情不人情的!咱两家啥关系,用得着说这么见外的话?” 陆潮生连忙露出歉意的笑,解释道:“抱歉抱歉,罗叔。跟城里人打交道多了,总免不了弯弯绕绕,都成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这话一出,罗勇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语气也软了:“嗨,城里人和咱村里人是不一样,不怪你。” 他话锋一转,回到正题:“你要极品大黄鱼是吧?跟我来看看!” “上回捕捞完,叔确实捞了不少大黄鱼,当时挑了最大的一条送你家去了。” “后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出海,手里的大黄鱼陆续出了些,但也还剩不少。” 他拍了拍陆潮生的肩膀,语气笃定:“我带你去挑,保准选一条又大又肥、品相最好的!可不能让你在人家陈老板面前,丢了咱渔村人的面子。” 说着,罗勇转身从屋里出来,顺手锁上房门,便带着陆潮生往海边走。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靠海的池子旁。 那池子藏得挺隐蔽,被几棵老榕树挡着,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 池子表面,盖着一大块塑料布,颜色和周围的地面完美融合成一体。 陆潮生还真不知道,罗勇在这一块居然还有个池子。 只见罗勇伸手把布揭开。 哗啦啦——! 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里游动的声响,从池子里传来。 陆潮生看清池子里的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 阳光照耀下。 不大不小的鱼池里,塞满了至少上百条野生大黄鱼! 黄金般的鱼鳞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连成一片,好似整个池子底下铺着一层满满的黄金! 第123章 野生大黄鱼连窝端! 陆潮生想过,一群大黄鱼一起出现的模样,必然会很惊人。 却未曾想到,竟能到这般程度! 今日天气极好,晨光温煦,万里无云。 阳光照耀下,扯开塑料布的水池里,大片大片如同黄金铸就而成的大黄鱼翻腾不休。 水池底,好似铺着一层厚厚的黄金。 金光璀璨,耀眼夺目! 就连紧跟在陆潮生身边的好运,看着水池里的鱼,都忍不住眯上了狗眼。 实在是这些上等野生大黄鱼的光泽太耀眼。 就连狗都有点受不了。 字面意义上的,险些闪瞎狗眼! “您这儿还有这么多大黄鱼?!”陆潮生瞪大了眼,不知道罗勇从哪把人家连窝端了。 大致估算了下,单凭自己一眼看去,少说就看到了几十条大黄鱼。 这池子里,上上下下,鱼叠着鱼,总共加一块儿,可能得有上百条野生大黄鱼! 哪怕其中大多数,硬说起来,算不得极品。 顶多按照普通野生大黄鱼的价格来卖。 这也是个相当不得了的数字了! 加一块儿,少说能卖个千把块钱,遇到好老板,卖个两三千,乃至于四五千,也不是不可能。 罗勇听闻此言,又是自豪,又是老脸一红。 “我以前都是捕捞普通鱼虾,虽然认识几个老板,但没人能吃得下这么多野生大黄鱼。” “我自己拿到市场上去卖,容易引来麻烦不说,卖得确实也很慢。” “一整天下来,不一定能卖出去几条。” “像这种好玩意,都是供给饭店酒楼,他们收的量最大,可我没有这方面的渠道。” “所以其实大多数捞来的大黄鱼,都积在了这儿。” 陆潮生恍然大悟。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八面玲珑,熟悉规则,不管是怎样的人,都能唠上几句。 像罗勇这样的老实人,让他自己去市场上卖鱼,都有些为难他了。 更别说让他去联系饭店酒楼,和那些人精中的人精打交道。 不知道前世罗勇是怎么把这些大黄鱼处理掉的。 但就看眼下大黄鱼的规模和质量,前世的罗勇,必然是吃了血亏,才勉强把这些野生大黄鱼处理掉。 不然,当时罗勇处理完这一波大黄鱼,怎么可能只是个万元户呢? 多半是利润的大头,都被别有用心之人吃掉了。 所以闹到最后,罗勇只得了个万元户,在别人眼里是光鲜亮丽,实际上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叔,你这样说,我心里反而还好受了些。” “你尽管放心就好,你卖不出去的货,我来卖,你联络不上的人,我来联系!” “咱们叔侄二人,齐心协力,共进共退,互补长短。” “这次,老天爷给咱们的发财机会,咱们一定能牢牢地把握住!” 陆潮生将左手搭在罗勇的肩膀上,满脸都是自信笑容,眼睛则在水池里扫来扫去,希望能找到一条够格的极品大黄鱼。 他身旁,罗勇重重点头,“这一块,是得麻烦潮生你来做。” “有啥需要帮忙的,具体该怎么操作,都听你的。” “你说往东边走,我就往东边走,绝对不会拆潮生你的台!” …… 两人在水池里找了半晌。 最后还是陆潮生,发现了一条凑合的大黄鱼。 罗勇撸起袖子跳进水池,硬生生用双手捞了上来,便要给陆潮生打包带走。 陆潮生连连摆手,仔细打量这条野生大黄鱼。 要说小,肯定不小,寻常人一顿吃不完。 要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勉勉强强能够得上极品的门槛,叫人不是很满意。 他眉头微皱,细细思索片刻。 决定还是要去赶海一趟。 一则是,上午没啥事做,没必要太早去县城,不如利用起来。 二则是,这大黄鱼确实不是让人很满意。 要是有机会能捞一条更极品的,肯定要想办法试试。 “罗叔,这鱼你先放到水缸里吧,单独放。” “我是下午去城里,上午还没去呢,你这时候给我串起来,我也带不去,反倒是伤了鱼。” “这大鱼就当是我买了,先在你这儿存着,等下午我再来取。” 说完。 陆潮生取出几张大团结,递给罗勇。 罗勇连连拒绝,实在是不想收这笔钱,总感觉以两人的关系,没必要收这笔钱。 收了这笔钱,反而显得太客套生分了! 陆潮生这时却严肃起来,“罗叔,亲兄弟,明算账!” “涉及钱,咱可不能含糊,不然早晚得乱套,到时候,咱们两家的关系再好,都得完蛋!” 听闻陆潮生此言,罗勇觉得有点道理。 这才有些不甘愿地收下了钱。 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连连拉着陆潮生进屋喝茶。 陆潮生摇头婉拒,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哪有闲工夫坐下来喝茶? 见状,罗勇也不强求,感慨万千道:“潮生,叔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陆潮生笑道:“别这样,罗叔,你这才是太客气了!” “以后咱们合作,互相帮忙的时候多了去,没有谁欠谁,都是合作共赢!” 说是这样说,罗勇还是摆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换作是其他人,陆潮生可能会觉得对方虚伪,是在跟着自己装样子呢。 但是罗勇这样…… 陆潮生真信他是发自内心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对此,陆潮生并不抵触。 反而认为是件好事。 毕竟以后,等他事业起步,招揽罗叔到自己手下干活,几乎是必然要发生的事儿。 现在罗勇觉得欠他越多,以后招揽罗勇,就越容易! …… 陆潮生没在罗勇家多待。 看着罗勇把自己挑的野生大黄鱼,单独放进了一口水缸里,他便转身离开了。 一路直奔海滩。 路上,没遇到啥街坊邻居。 这个点,大伙都已经开始忙碌了,田间地头、无垠海滩,到处都能见到村民。 反倒是村里,见不着几个人了。 陆潮生悠哉游哉,很快便到了海滩,一眼看去,果然到处是人。 离村子越近的海滩人越多,反之则人越少。 他也不赶时间,便拎着铁铲、麻袋,带着好运,一路向远处沙滩走去。 走了约十几分钟。 终于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表面平静的礁石地,不由一笑。 “有了罗叔的大黄鱼,算是有了凑合能用的见面礼,倒不用急了。” “就看现在能不能捞到更好的货了!” 第124章 开门红! 常言说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掀被头”。 有了前几次赶海的经验打底,陆潮生这回算是熟门熟路。 他连沙滩上那些露头的蛏子都懒得看,径直就往礁石地走。 潮水刚退,大片嶙峋的礁石暴露在阳光下,看着光秃秃的,只有少数小鱼小虾在礁石缝里半死不活地扑腾,连点活气都没有,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可陆潮生心里门儿清。 这地方看着没动静,底下藏的东西才真不少。 他目光在礁石间扫来扫去,很快锁定了目标。 一块看着严丝合缝、实则边缘有道细缝的礁石。 陆潮生快步走过去,动作快准狠,伸手扣住礁石边缘,猛地一掀! 霎时,阳光直直照进礁石底下,一只巴掌大的青蟹正缩在那儿,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得举起了大螯,却还是没能逃过被发现的命运。 足足有巴掌那么大。 两只螃蟹钳子长出许多倒刺,看着威武雄壮,很是狰狞! 大螃蟹没想到自己的藏身之处,突然就变成了露天广场,顿时懵逼。 两只连接着细细杆子的,黑豆似的小眼睛看来看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陆潮生的大手便已经落了下来! 螃蟹本能地反击,两只大钳子向上夹去,就要让陆潮生尝尝自己的厉害! 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 紧接着,陆潮生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抓住了螃蟹背上的凹槽。 坚硬湿滑,一般人捏不住。 他却抓得极稳。 轻轻一捏,就把这大螃蟹抓了起来。 随手一丢,螃蟹就掉进了腰间的麻袋里! “开门红!” 直到此时此刻,大螃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在麻袋里疯狂挣扎,划拉出哗哗的响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落袋为安的大螃蟹,陆潮生咧嘴一笑,继续搜寻猎物。 所到之处,好似台风过境。 但凡有点松动,可以翻起来的礁石,都被他给翻起来了。 每一次翻开礁石,都能有所收获。 要么是龙虾、要么是海参、要么是螃蟹…… 各式各样的海鲜,都喜欢躲在阴暗处,躲在石头底下,逃避天敌的目光。 却被经验丰富的赶海人,充分利用了它们的习性。 反而是被轻而易举地抓住。 近乎全军覆没。 转眼间,过去一个小时。 陆潮生腰间的麻袋,渐渐装满了三分之一,里头有八爪鱼,有鲍鱼,有螃蟹,还有几条小鱼小虾。 要说值钱,这些玩意儿倒也值点钱。 全部加在一起,几百块不敢说,几十块,一百多,还是能卖到的! 可以说,仅凭这一小袋海鲜。 陆潮生今天的收益,便超过了这沙滩上,八成以上的赶海人。 他却渐渐地皱起眉头,叹起了气。 “都是些小鱼小虾米啊,值钱的大货都没几个,更别说拿得出手的极品好货了。” 他来海滩赶海,可不是为了这么点小鱼小虾米来的。 是冲着极品大货,冲着给陈老板背后的那位大领导开开眼来的! 眼下这点小鱼小虾米,确实能卖点钱,可他现在压根就不缺这点钱啊! 根本没办法满足他的需求。 陆潮生直起腰,长时间弯腰抓海鲜,他腰椎那几节骨头,此刻已然有些酸痛。 他一边揉着腰,一边打量周围。 一个多小时下来,方圆几十米海滩,被他一个人给包圆了。 那是刮地三尺,满目疮痍,看样子,是刮不出更多的油水来了,基本不可能藏着什么大货没抓。 再抬头看。 远处,许多赶海人拎着麻袋,交头接耳地朝村子去了。 俨然是一副今天早上忙完了,明天再说的架势。 “其他海滩地段,多半被他们刮得差不多了,即便还有些许残余,出大货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陆潮生眉头微蹙。 难道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吗? 眼下这结果,只能说凑合,实在很难让他满意。 可继续在海滩赶海,捞到大货的概率,又实在是太低了。 “要不回罗叔那儿,多拿几条大黄鱼。质量不行,数量来凑?”陆潮生摇了摇头,“陈老板她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 “凑数在他那儿,是过不了关的,反而更显得我水平不行。还不如只拿一条品质最好的大黄鱼去呢。” 陆潮生眉头越皱越深,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啥。 破局之法,应该是有的。 只是自己下意识忽略掉了罢了…… 这时,一阵清凉的海风,裹挟着淡淡的湿气,以及海风特有的淡淡咸味,从辽阔无垠的海面上刮来。 陆潮生扭头望向海面。 滔滔海水一浪接着一浪,朝岸边涌来。 看样子,是快到涨潮的时候了。 等等,大海! 岸边没有的好货,海里有的是啊! 陆潮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知不觉,陷入思维盲区,钻牛角尖去了! “岸上抓不到,为什么不去海里抓?” “别人没这个本事,自然是望洋兴叹,但我有这本事啊!” 一念通畅。 陆潮生顿觉天地宽广,大有可为! 他立即左右看去,寻了一处隐蔽的入海口,悄悄潜进了水里。 紧接着调动体内灵气,施展了驭水之术。 水流顿时在他身边退散,让他明明身处水中,却好似行走于陆地,甚至连双脚都能平稳地踩在沙上,能一步一步地向更深处的海域走去! “能行!” 感受着体内灵气消耗的速度。 陆潮生迅速估算,自己大概能维持水下呼吸和水下行走约十几分钟。 不算长。 肯定走不到那些富饶的深处海域去,没法大捞特捞。 但也足够用了! 陆潮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瞪大了眼睛,双脚踩在海底,踩在细腻的白沙上,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去。 最初时,他还有些收敛,只是慢走。 渐渐,走得越来越快,变成了急走,接着是慢跑…… 不一会儿。 周围便黯淡了下来。 陆潮生抬头看去,一缕缕阳光溶解在蔚蓝海水里,像是金黄的纱巾在自己头顶飘扬。明亮清澈的海水将自己团团包围。 头上,四周。 只有自己身旁三五厘米处,没有半滴海水,格外干燥。 陆潮生咽了口唾沫,感到难以言喻的震撼。 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的来意,只顾欣赏眼前无与伦比的绝景,失了神。 良久。 他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法术正确的打开方式?” 第125章 见面礼有了 体内灵气总量,还能支持法术运转十几分钟。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想要尽量确保捞到好货,却也不能再拖延了。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 用力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的绝景上扯到了脚下。 诗与远方固然美好。 但眼下,还是注重现实吧。 他目光扫过周围,细细的白沙上,生长着一丛丛五彩斑斓的珊瑚群,大大小小的鱼儿虾儿,穿行在珊瑚的缝隙间,吞食浮游生物。 角落里、隐蔽处,许多看似平坦的沙地上,张开着细细的小孔。 那是鱼儿在沙子里头休息,或者是捕食者在等待猎物的到来。 陆潮生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比以前清晰了不少。 连沙粒间最细的孔眼,都能看清边缘的纹路。 他没细想这是错觉,还是突破修炼境界后的效果,只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海底。 “我没试过海底捕捞,海上赶海的经验到这儿根本用不上,等于一切从零开始。” 他心里快速盘算,“可现在没时间慢慢摸索,想捞到大货,就得先选对地方。” “要是把海底比作荒漠,这些珊瑚群就是荒漠里的绿洲。 哪还有比绿洲更适合藏鱼的地方?” 答案很明确。 没有。 陆潮生放慢动作,尽量减轻划水的动静,一点点朝珊瑚群靠近。 可即便如此,还差十来米距离时,珊瑚丛里的鱼虾还是有了反应。 哗啦啦——! 几条小鱼 “嗖” 地从珊瑚枝桠间窜出,连藏在缝隙里的小螃蟹,都飞快缩紧了螯钳。 好似林中惊鸟,紧接着,又是无数鱼儿从珊瑚丛里钻出。 有些被吓得到处游动。 有些假模假样地游出去一段距离,发现来者是个陌生的生物,并非熟悉的大型肉食鱼类,又慢慢漂回了珊瑚丛上方。 还有些胆大包天的,竟朝陆潮生游来,在他身旁一圈圈地游动。 晶莹剔透、颜色各异,好似不同色泽宝石的鱼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越看越觉得,这条鱼长得好奇怪,怎么是直起来的一大条? 小鱼小虾们渐渐看得痴迷了,越靠越近。噗通一声,钻进了陆潮生身旁的无水区,直接掉进了他口袋里! 看着围绕自己游动的红鱼、细虾,陆潮生一时又有些目不暇接。 眼睛追着鱼虾们挪动,内心震撼无比。 哪怕是前世,身为亿万富翁之时,他都从未有过这般惊艳的体验! 不用潜水服,不用氧气罩,什么都不需要。 直接在海底行走。 和鱼虾作伴,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这一片浩瀚无垠的大自然里! 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陆潮生左手伸进口袋里,抓住一团冰凉湿滑的东西,取出,抛进身旁的海水里。 通体鳞片鲜艳,大约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身体呈三角形的小红鱼,顿时慌乱地朝着远方游去,不敢再靠近这陌生的两足怪鱼了。 陆潮生身旁的一片鱼虾,跟着躁动恐慌起来。 一条接着一条,快速朝着远方游动,或者索性向下扎进沙子里头,一阵扑腾,尘埃四起。 等尘埃散去时,沙面平坦,几乎瞧不出刚才还有条鱼钻进去的痕迹。 陆潮生深吸一口气。 潮湿的气息涌入双肺,换作平时,他肯定会难受极了。 但此刻在法术作用下,陆潮生不仅不感到难受,反而感觉双肺一阵清凉,舒坦极了。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想看海底美景,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专注抓鱼吧!” 他目光一凝。 继续朝着珊瑚丛走去。 这回,没再被海里的各色风景分神,目光炯炯地搜寻起了自己想要的目标。 正如海滩上一般。 人越多的地方,越靠近陆地的地方,值得捕捞的海鲜就越少。 一方面,这年头大家都穷,人多的地方总是刮地三尺,都要刮出点油水来,时间长了,当然剩不下什么值钱大货。 另一方面,海洋生物大多还是栖息在海里,有上岸习性的,不能说少,但也着实不多。 而海底珊瑚群,不仅在这年头是人力无法企及之地,长久以来根本没人有能力捕捞,积累下了海量的海洋生物。 同时还最贴合海洋生物的习性。 是海鲜们最喜欢的地方。 甚至干脆就是许多极品海鲜的老巢! 此消彼长之下,可想而知,这片珊瑚群的资源,能丰富到怎样夸张的程度! 陆潮生都没仔细看。 只是扫了几眼,就看到了许多让他动容的大货。 比他手掌大好几倍的青蟹正举着螯钳藏在石缝里,比小腿还长的龙虾王攀着珊瑚枝桠,身披银亮鳞片的海鳗则像道闪电般掠过礁石。 这些在海滩边难得一见的好货,在这片浅海珊瑚区,竟跟路边野草似的常见。 陆潮生顺着珊瑚礁群往里走,刚踏入前十米范围,视线就被一片红绿相间的珊瑚丛勾住。 这片区域是浅海少有的珊瑚密集带,藏着不少稀罕物,可今天的发现,还是让他猛地顿住脚步。 他忽然想起前两年听别人吹嘘,邻村有个好运的逮到一条半米长的野生大黄鱼。 当场在海鲜市场围了三层人。 连供销社主任都挤过来摸鱼身,最后被某个大老板高价拍下,这事足足在县城和周边渔村轰动了小半个。 谁都知道,野生大黄鱼越长大越金贵,超过半米的更是少见。 而此刻,珊瑚枝桠间正有一抹璀璨金光缓缓流淌。 不是阳光折射的光斑,倒像有人把金线织成了活物,在五彩珊瑚间游得悠闲。 陆潮生揉了揉眼睛再看,才看清那是条通体金黄的野生大黄鱼! 它体长足有七八十厘米,快近一米,鳞片完整得没半点缺损,在水里泛着绸缎般的光泽;鱼唇是鲜亮的朱红色,体态匀称得几乎挑不出毛病。 比当年县城市场那条轰动小半个月的,还要大上一圈,品相更是好得没话说! 霎时间,陆潮生眼里仿佛只剩这条大黄鱼。 心脏 “怦怦” 跳得快冲出胸膛,一个念头瞬间冒出来:“就是它!没有比这更撑场面的见面礼了!” 就算不拿去送陈老板,这样的极品野生大黄鱼,一条最少也能卖几百块,顶得上他下海抓半天鲍鱼的收入! 陆潮生瞬间亢奋起来,可动作却越发小心。 指尖悄悄凝聚起《青莲宝典》里的水系法术气息,脚步放得比猫还轻,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他怕稍微动静大了,这条宝贝就钻进珊瑚深处再也找不到。 可即便如此,他靠近到十米左右时,大黄鱼还是停住了游动。透亮的白色鱼眼转过来,直直瞥向陆潮生。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潮生只觉时间都凝固了。 他立刻绷紧身子,做好了扑过去的准备。 哪怕动用水系法术驾驭水流、控制大黄鱼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也比眼睁睁看着这条极品溜走强! 却见下一秒…… 大黄鱼不慌不忙,轻轻一摆尾巴,继续悠哉悠哉地游动,鲜红的鱼嘴一开一合,吞食珊瑚、小鱼小虾和浮游生物! 陆潮生猛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体型越大的动物,情绪就越稳定,不会像那些小鱼小虾一般,被随意惊动! 第126章 蓝鳍金枪鱼王! 即便知道极品大黄鱼情绪稳定得很,不会被随便惊动。 陆潮生还是再度放慢了速度,放缓了动作。 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动静。 他近乎蠕动般的,慢悠悠地靠近极品大黄鱼。同时只用眼角余光观察大黄鱼的动向。 而不是直接目视大黄鱼。 通过这种方式,尽量让大黄鱼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近了! 人与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十米、八米、五米……眼看到了五米以内,陆潮生心里估计,这个距离,自己若是动用法术,已经能直接操控水流,控制大黄鱼了! 成功抓住大黄鱼的概率,大概能有百分之五十! 这已然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值得拼上一把。 但陆潮生估算了一下体内灵气的剩余量,以及自己现在和海岸之间的距离,默默地否了这个方案。 “我体内的灵气总量,还能支撑十分钟左右,如果这时候动用法术强抓大黄鱼,无论成功失败,都会大量消耗灵气。” “届时,我体内的灵气,可能无法支撑我回到岸上。” 到时候,就麻烦了! 身为海边出生的孩子,陆潮生很通水性,八岁就学会了游泳。 十岁就亲眼看到被淹死的长辈,像一条搁浅的臭鱼,被海浪送到岸边。 从那时候起,他便深深明白大自然的伟力。 明白作为个人,必须得敬畏大自然,否则再怎么通水性,被淹死也是早晚的事儿! 陆潮生估算着体内剩余的灵气,暗暗打定主意。 “我至少得留出足以支撑法术运行五分钟的灵气,否则便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 “这是绝对的底线,即便抓不到极品大鱼,没法给大领导送上一份好的见面礼,也绝对不能跨越!” “我有先知先觉,更有青莲宝典。发家致富是早晚的事儿。” “万万不能拿自己的小命来赌!” 如此想着。 陆潮生反而减缓了动作,变得更轻,更慢。 让自己尽可能显得无害。 争取一次性,就成功抓住这条极品大黄鱼! 眼前。 五彩斑斓的珊瑚丛里,黄金色的流光缓缓地流淌着,体态匀称,通体好似身披金甲的大黄鱼,悠哉悠哉的穿行在缝隙间。 鲜红鱼嘴翘着微微张开,不断吞噬路过的浮游生物、小鱼小虾。 偶尔还啃上一口珊瑚,显得颇为惬意。 陆潮生继续缓缓靠近。 距离大黄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唾手可得。 三米、两米…… 靠近到这样的距离,大黄鱼不用扭头,都能看到陆潮生了。 即便不觉得陆潮生是威胁,大黄鱼还是警惕了起来,尾巴摆动的速度快了几分,希望能远离这体型庞大的双足陌生怪鱼。 “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继续靠近,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大黄鱼的警惕,陆潮生便果断出手! 体内灵气急速流转,法术随之迸发出骇人的威力。 本来足以支撑三十秒的灵气,在这短短的一秒内爆发开来。 陆潮生身边的水流,顿时随着他的操作,裹挟着他,如闪电一般向前窜去。 短短两米距离。 不到三分之一秒的工夫,就跨越了! 陆潮生双手向前一抓,瞬间逮住了这黄金色泽的大鱼! 只感觉入手处一片冰凉顺滑,好像抓着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根真正的金条! “逮住了……不好!” 被双足怪鱼突然袭击,野生大黄鱼顿时大惊,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 身躯好似一条泥鳅。 在陆潮生双手间不断蠕动,滑溜地向前窜去。 陆潮生用力抓紧双手,本想要牢牢控制住野生大黄鱼,却反而越是用力,这鱼跑得越快。 滋溜一下,这野生大黄鱼,便脱离了他的掌控。 “我靠!” 关键时刻。 陆潮生没有半点犹豫,果断再度动用了十秒钟左右的灵气。 野生大黄鱼向前冲去,本打算钻进珊瑚的缝隙间,逃之夭夭。却突然嘣的一下,脑袋向下一沉。 好似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不仅没能逃掉,反而把自己撞得头昏脑胀! 霎时间。 陆潮生的大手紧随其后,这回学了乖,不再去抓鱼表面,目标瞅准了鱼鳃,手指直接抠了进去。 野生大黄鱼一个激灵,又疯狂挣扎起来! 陆潮生的手死死扣住鱼鳃。 这回,抓得极为牢固,没有半点松懈。 即便野生大黄鱼拼了命地挣扎,连鱼鳃出血都不顾了,仍然挣脱不得半分。 “别想跑!” 陆潮生双手用力,感觉手里的大黄鱼,这回从泥鳅,变成了一条小龙,挣扎的力气大得惊人。 即便是他,都得使出五六分力气,才能将其按住。 不至于让大黄鱼从手里再次逃脱。 一人一鱼就这样僵持在珊瑚丛内,大黄鱼疯狂挣扎,陆潮生一手用力控制,另一只手,悄然摸向了腰间的铁铲。 他动作熟练地扯下铲子,微微抬起,对准了鱼脑袋,便要给这大家伙来上一下。 让它好好睡一觉。 等再次醒来,应该已经变成了红烧大黄鱼、清蒸大黄鱼、麻辣大黄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陆潮生后颈猛地窜起一股寒意,下意识扭头望去。 就见一道裹着幽蓝水光的庞然大物,正朝他直冲冲撞来! “什么鬼东西?!” 他脸色骤然煞白,这才看清那竟是条蓝鳍金枪鱼! 体长足有三米开外,赫然是条真正的蓝鳍金枪鱼王! 这东西要是结结实实顶上来,别说是他了,就算是辆小轿车,也得被顶出个透心窟窿! 生死关头,陆潮生果断猛地转身,可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条野生大黄鱼,半分不肯撒手。 哗啦 ——! 水花炸开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身侧飙来。蓝鳍金枪鱼王如海中奔雷般闪电,从他方才的位置狠狠冲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陆潮生甚至看清了。 那鱼深褐的眼瞳像两颗冰冷的弹珠,正死死锁着他不放! 他心尖猛地一跳,满脑子都是问号。 “不是,老子啥时候碍着这大家伙的事了?” “难不成这野生大黄鱼是它朋友?还跨物种友情?哪有这么离谱的事儿!” 陆潮生攥着大黄鱼的手都紧了几分,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了这蓝鳍金枪鱼的袭击目标,只觉得这危机来得莫名其妙。 他只知道一个道理。 “得赶紧摆脱这大家伙,不然今天怕是要栽在海里!” 第127章 老子先拿了你的命! 陆潮生双眼炯炯,死死盯着冲出去十几米,正在缓缓调转方向的蓝鳍金枪鱼王。 右手扣着野生大黄鱼,左手举起铁铲轻轻一拍。 正中靶心! 直接拍在大黄鱼的脑壳上。 野生大黄鱼浑身一抽,当场翻了肚皮,无力地飘了起来。 换做之前。 终于把自己想要的极品野生大黄鱼拿到手,陆潮生此刻的嘴角怕是比ak还难压。 怕是得笑得像是出门就捡到两百块! 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脑海里飞快盘算着眼前这条蓝鳍金枪鱼王相关的信息。 金枪鱼,体型庞大,性格凶猛,进攻性极强。 身为海洋生态系里的顶级猎食者,金枪鱼享有鱼中之王的美誉。 因生长缓慢,数量稀少,在饕客们眼里,金枪鱼更是毋庸置疑的海底软黄金,鱼中极品。 是人人都想尝一口的宝贝。 而在金枪鱼中,最值钱最罕见的好货,无疑便是蓝鳍金枪鱼。 被公认为金枪鱼里的极品。 其鱼肉极其抢手,常常供不应求,价格长期居高不下。 哪怕在八十年代末的国内,都是比鲍鱼、海参之流,更值钱更稀罕的好玩意儿。 更别说国外了。 在国外,极品的蓝鳍金枪鱼,绝对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 而通常来说,蓝鳍金枪鱼长不到三米。 如果长到了这样的长度,就不再是普通的蓝鳍金枪鱼了。 能被称为蓝鳍金枪鱼王! 这种级别的蓝鳍金枪鱼,直接从论斤卖变成了论条卖、论块卖。 一条,至少能卖五位数。 还是美元! 换算成国内货币,按八十年代末的汇率,换到六位数都不夸张。 陆潮生清晰记得,自己前世品尝过一条蓝鳍金枪鱼王,不贵,一条鱼五十多万。 鱼肉确实鲜美,确实好吃。 给他吃美了,吃乐了。之后几天心情都很愉悦。 和校花小姐姐交流人类未来都更有劲儿了。 现在,时隔多年,再次面对蓝鳍金枪鱼……陆潮生实在笑不出来。 哪怕这头大家伙的身价,能抵得上整个鲍鱼洞里的所有鲍鱼! “……即便我有法术加持,在水里的游动速度,都不可能比得过这条大家伙。” “必须得想个办法,摆脱这条蓝鳍金枪鱼。” “直接朝岸边跑,是自寻死路。能不能利用珊瑚,和这家伙周旋?” 陆潮生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能逃出生天的道路。 他目光迅速扫过周围。 他所处的位置,珊瑚群系很发达。 最高大的珊瑚能有数米之高,其中的缝隙能容纳他自由行动,珊瑚群的复杂度很高,能给他提供摆脱这条大家伙的机会。 利用珊瑚群,与蓝鳍金枪鱼周旋的方案,似乎可行? 不对! 这是一条死路。 陆潮生很快否决了这个方案。 理由很简单。 “我体内的灵气不多了!” “谁知道甩掉这条大家伙得费多长时间,消耗多少灵气?” 陆潮生脑海中思绪飞转,“这条路行不通,这个办法不行……逃是逃不掉了,想要活,也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既然逃不掉,不如勇往直前! 陆潮生攥紧了铁铲。 蓝鳍金枪鱼的攻击模式直来直去,只要他能算准时间距离,就能在躲开攻击的同时,给这条大家伙来上一下狠的! 只要能把这大家伙打怕了,让这大家伙不敢再纠缠。 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和灵气,回到岸上。 说来话长,实则很短。 陆潮生一顿头脑风暴,也不过才过去了几秒钟。 蓝鳍金枪鱼刚刚完成刹车、转向,重新将自己与生俱来的长枪对准了陆潮生,宽大的鱼尾摆动,开始了加速。 陆潮生紧紧盯着蓝鳍金枪鱼,看着这条大家伙越游越快,朝自己凶猛地冲来。 要说不害怕,那是骗自己。 这可是立起来,指不定比小轿车还要高一头的庞然大物啊! 被这样的大家伙盯上,是个人都会感到本能的恐惧。 害怕是很正常的,不害怕才是异常。 陆潮生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抖。 但他却始终没有挪动位置! 始终睁着双眼,目光里有恐惧,但更多是大无畏! 他很害怕,怕自己会被直接撞个对穿,死在这片无名的海域。 但一想到家里的秀莲和石头、茵茵,这恐惧便被压了下去,剩下的只有狂怒,以及凌驾于狂怒之上的冰冷理性。 “七秒……五秒……两秒……” 蓝鳍金枪鱼越冲越快,好似一辆蓝色的小轿车,朝着陆潮生狠狠撞来。 陆潮生精准地估算着,定在原地不动。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还剩下五米的刹那,陆潮生呼吸一顿,怒目圆睁,猛然侧过了身子! 紧紧攥在左手上的铁铲,朝着自己身侧狠狠挥落! 砰! 哗啦啦——! 蓝鳍金枪鱼的速度太快太快。 五米距离,不过是一瞬间便跨越了。 陆潮生只感觉一道湛蓝色的幻影,狠狠从自己身侧擦过去,半个身子都随之酥麻了。 自己全力挥动的铁铲,则是好像砸在了一堵柔韧的墙上,这墙表面还有着无数的坎坷,铁铲在鳞片上夸嚓夸嚓地滑动着,疯了似的震,让他虎口剧痛。 他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反而拼尽了全力,尽可能地向前砍去! “狗东西,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先拿了你的命!” 陆潮生怒吼出声。 然后就被通红的海水糊住了脸,更有许多海水灌进了嘴里,呛得他疯狂吐泡泡。 他这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过专注于这一来一回。 竟忘记维持法术了! “我艹!” 陆潮生心头怒骂,火速推动体内灵气转动,糊住了脸和浸湿了身子的海水直接退散开来。 连带着呛进了气管里、嘴巴里的海水,都被法术硬生生提了出来,飞回了海里。 陆潮生顿时觉得好受了不少。 却根本来不及细细感受,便瞪着眼睛,观察周围。 毕竟,他怕蓝鳍金枪鱼趁自己不备,给自己来上一下,那就完蛋了! 他目光迅速左右扫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半个身子冒着血的蓝鳍金枪鱼王,头也不回地向远处游去,就在陆潮生施展法术的这几秒间,竟然已游出了几十米! 那庞大如小轿车的身影,此刻看来,小得像是一根蓝色的细线。 陆潮生满脸错愕。 “我靠!你个狗杂碎,才一回合就跑了?!” 第128章 这次回家,给你吃肉! 看着远去的蓝鳍金枪鱼王,陆潮生大口喘气。 肾上腺素的作用渐渐退去,呼吸间湿润的水汽涌进双肺,在法术作用下,化作沁人心脾的清凉,扩散至全身,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陆潮生不由感到分外疑惑。 这蓝鳍金枪鱼来得莫名,去得匆忙,看着凶猛,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究竟是啥情况?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气,就剩下六·分钟左右的量,脸色一变。 来不及细想,转身便朝着岸边游去,右手上,还拎着那条野生大黄鱼。 回岸边的路上。 陆潮生反复琢磨,想通了些许关窍。 为啥会突然钻出条蓝鳍金枪鱼王袭击他,陆潮生没有什么头绪。 想了半天,也总结出来两点。 要么是自己运气太差,正好遇上一条脾气特别暴躁的蓝鳍金枪鱼王,对方看自己像个合适的猎物,于是就干了一架。 要么…… “都说猫和狗,能看到常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以前我觉得这都是些都市传说,现在回头想,貌似也并非不可能?” “或许我释放法术时的灵气波动,普通人感受不到,但相对比较敏感的小动物,就能感受到!” “甚至是被灵气波动刺激到,于是就一路顺藤摸瓜游过来,袭击我。” 这些都是无端推测。 没有任何证据。 陆潮生现在也说不准是对是错,只想着,自己肯定不止下海一次。 如果真是法术的问题,那么下一次,肯定也会遇到事儿。 到时候自然就明白,究竟是哪出问题了! 至于为啥蓝鳍金枪鱼王挨了一下就跑,他倒是很快就想通了。 富哥们儿家里养的马,有人替它们修马蹄,自然界里的野马,可没有野人替它们修马蹄。 动物受伤也是同理。 有钱人的宠物受伤生病,能去宠物医院,吃穿用度比穷人还好。 野生动物受伤,可没有细皮嫩肉的兽医小姐姐照顾,只能靠自己硬扛。 没有充足的医疗条件,哪怕是再细小的一道伤口,一旦感染,都有可能致命。 这种情况下,野生动物为了生存、繁衍和传承,自然便进化出了趋利避害,厌恶受伤的本能。 陆潮生无法确定蓝鳍金枪鱼为啥袭击他。 但很显然,这条蓝鳍金枪鱼并没有将弄死他这件事,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于是在遭到猛烈反击,被狠狠砍了一下后。 蓝鳍金枪鱼王意识到陆潮生不好对付,想硬着头皮拿下这两足怪鱼,大概会两败俱伤,一起投胎。 逃跑,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蓝鳍金枪鱼王的第一选择。 死磕到底? 不好意思,它要真这么头铁,长不到这么大块头。 早就硬生生把自己磕死了! 想通了这一点,陆潮生一阵后怕、庆幸。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还好自己胆子够大,选择了正面应对,遇强则强。 而不是被蓝鳍金枪鱼的体格吓破胆子,试图利用珊瑚群与其周旋,逃离。 若真选择了那样做,此刻是生是死,犹未可知! 陆潮生抬眼看去,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已经能肉眼看清海滩边的礁石地。 他却收敛杂念,皱起眉毛。 仔细感受过体内剩余的灵气,默默地调整了方向。 不再是笔直一条线,朝岸边冲去,而是优先朝海面冲去。 没几秒钟,便破开了海浪,将脑袋和两条胳膊,露出了海面。 “灵气快要耗尽了!” “现在只剩下还能维持三十秒法术的灵气,必须得留着应急,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现啥样的意外?” “我现在的位置距离岸边,应该只有两三百米,自己游过去也不是不行!” 陆潮生双手摆动,以流畅的自由泳姿态朝岸边游动。 速度说不上有多快。 和那些国际健将比,肯定比不过。 但要说慢,也慢不到哪去。 肯定要比普通渔民的游泳速度更快! 他心头暗自侥幸,还好前世成为亿万富翁以后,没把游泳的本事落下。 “虽说是为了陪漂亮妹妹一起游泳,才特地把这份本事给捡回来了,但论迹不论心……就说现在有没有用上吧!”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奢侈,再看现如今的窘迫。 陆潮生又是感慨万千。 转眼几分钟,便跨过了两三百米的海域,一路游到了岸边。 刚从水里爬出来,就看到了一条毛发鲜亮稠密,好似披着一层极品黑色丝绸的靓狗,正乖乖坐在礁石环绕的隐蔽处,吐着红舌头,等着自己。 听到出水的动静,好运立即便望了过来。 看到果然是自家主人。 好运当即便躁动起来,呼哧呼哧地吐着气,却还是乖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潮生看得一笑,越发好奇好运究竟是谁家的狗? 实在是训练有素啊! 还很通人性。 还长得这么帅气,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以前指不定三顿都吃牛肉呢。 跟了自己以后。 天天吃剩饭剩菜,还好这好运不挑食。 不然就麻烦了! “好狗!” 陆潮生喘着气,一把抹去脸上的水,随手甩干,走到好运身旁,用力薅了薅狗头,把剩下的水渍都擦到好运身上。 好运哈哈哈地吐着舌头,狗眼里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嫌弃,却还是不闪不避,任由自家主人把自己当抹布。 陆潮生看着好运颇具人性的眼神,不由得哑然失笑。 又用力搓了搓好运的狗头。 “放心,不白让你付出,这次回家,给你吃肉!” 这小家伙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陆潮生话音刚落,便露出一副激动模样,尾巴摇得像风车。 屁股却还是像粘了胶水似的,牢牢钉在地上。 直到陆潮生脱下衣服裤子,哗啦啦拧出一大片水,然后把湿衣服裤子又重新穿了回去,一声令下。 “走吧!” 好运这才呼一下站了起来。 围绕着陆潮生,左一圈右一圈,来回地打转。时不时还用狗头蹭一蹭陆潮生的小腿。 惹得陆潮生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好狗,确实是好狗啊!” “要是我以前养的宠物,有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第12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次回村。 陆潮生没往家里去,也没敢走大路。 之所以没往家里去,是因为他手上提着的这条极品大黄鱼,之后得送到县城里去,家里没有装这种鱼的便携容器。 之所以没走大路,也是因为他手上提着的这条极品大黄鱼。 陆潮生担心被人瞅见大黄鱼,到时候免不了节外生枝。这玩意儿可值钱得很啊! 在当今这年头,像这样一条极品野生大黄鱼,价格不会比同重量的黄金便宜到哪去。 遇到好老板,指不定能比同重量黄金卖得更贵! 这年头大家都穷。 很多人穷得家徒四壁,面黄肌瘦,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不知道哪天一阵风刮过来,就得像割麦草似的,一片片倒下,再也起不来。 陆潮生拎着这样一条极品大黄鱼走在路上,和拎着一根又亮又灿烂的金条走在大路上,没有半毛钱的区别。 真要引起了人性贪婪…… 他倒是有把握守住财富,不怕被人抢走。 但这完全没有必要啊! “又走回熟悉的老路了。”陆潮生熟门熟路,从沙滩隐蔽处走出,穿行在密林间。 或许是前段时间,每天回村都跟玩间谍游戏似的。 得避着这个人,避着那个人。 生怕被别人瞅见了。 所以一直在走各种羊肠小道。 自然而然,锻炼出了隐蔽行动的能力。 这回,陆潮生熟练极了。 明明是第一次走沙滩小路,却走得极为顺畅。 都不用看第二眼,便能分辨出从哪里走,不会碰到老乡,更不会被街坊邻居看见! 他就这样一路穿行,很快便进了村子。 贴着墙边继续走,专走人烟稀少的旮旯角落,迈着小碎步,直奔罗勇家。 “从我这一代开始,我家里便没有渔船了,很多以前用的器具都倒卖掉,剩下的,都是些卖不上价的老物件。” “像什么水缸铁钩破麻袋,拿去卖,有没有人买另说,就算有人买,也卖不到几分钱。” “罗叔不一样,他现在可是风头正盛的厉害渔夫,最近又寻到了大黄鱼群……他家里肯定有方便倒卖大黄鱼的容器!” 陆潮生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潜行经验又很丰富。 一路上,愣是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转眼便到了罗勇家。 一如此前。 他不着急过去敲门,而是先往后退出两步,寻了个高处,观察罗勇家外头的晾晒架子。 日上中天,阳光璀璨。 将挂在晾晒架子上的渔网照得透亮。 一阵海风刮来。 陆潮生耳边发丝随之飞舞,挂在架子上的渔网跟着摇动。 呼——! 呼啸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奔向四面八方而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地间很快便一片宁静,只剩下潮水哗哗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陆潮生松了口气,渔网在,罗叔就在! 他笔直上前敲了门。 咚咚咚。 门内顷刻间便有了动静,罗勇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谁来了?” “我!”陆潮生应道。 听闻陆潮生的声音,罗勇一惊,匆匆来开了门。 “潮生,有啥事吗?” 陆潮生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 今早来了一趟,中午又来,明显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罗勇是个老实人,还很善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蠢。 恰恰相反。 能成为村里渔民群体的中坚力量,罗勇靠的可不只是捕鱼技巧强、拳头硬,脑子也很灵光! 他一下便看出陆潮生定是有事相求。 陆潮生知道罗勇性子,便不客套,直言不讳道:“罗叔,你看我手上这鱼,有没有能恰好够装这鱼的兜?” 罗勇闻言,这才低头看去。 看到陆潮生风干之后皱巴巴的粗布衣服。 看到陆潮生手上提着的那一条又大又长,鳞片完整鲜亮,鱼唇鲜红,简直美得惊心动魄的极品大黄鱼! 罗勇瞳孔微缩,震撼地张大了嘴! 他打鱼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品相如此完美的极品大黄鱼。 即便是前段时间那次,他遇到了大黄鱼群,也记不得有看到过这么完美的大黄鱼。 “这、这……好漂亮的鱼,潮生,你这大黄鱼是哪弄来的?” 罗勇满面震惊。 陆潮生哈哈一笑,“老天爷赐的,早上不是跟叔你说,打算去赶海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到条大货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捞到了,还是这么牛的大货!” 罗勇一时无话。 赶海,居然能赶到这么极品的大货?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什么时候赶海,能抓到这么大的极品大黄鱼了? 简直离谱! 罗勇认真瞅了几眼大黄鱼,心里暗暗琢磨着,要不趁着大潮汛期还没完全过去,出海捕捞太危险,自己也去沙滩上赶海试试。 不求能捞到这样完美的大黄鱼。 捞到个其他品相的大货,卖个几百块,那也香得很呀! 罗勇没多想,看着陆潮生抠进鱼鳃里的手指,果断转身进了屋子里头,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只泡沫箱子。 陆潮生当场瞪大了眼睛。 不是。 这年头就有泡沫箱子了? 只见罗勇已经往泡沫箱子里头灌满了水,递到陆潮生面前。 “快,闲话少说,先把鱼放进来!” “你这样暴力抓鱼,又一路从海滩拎过来,都快把这鱼给整死了。” “赶紧放进来。” “你总不想拎着一条死鱼去送领导吧?” 陆潮生听闻罗勇所言,赶忙把大黄鱼放进泡沫箱。 极品大黄鱼的鱼鳃处,顿时冒出了些许血丝,以及大串大串的泡泡。 像是久旱逢甘霖,深呼吸了好半晌,才慢慢平稳下来。 罗勇见状,松了口气。 “你这鱼的鱼鳃是伤了,但伤得不是很厉害,至少活几个小时是能活的,能活几天就说不准了。” “要是想送礼,最好是今天就去,明天指不定就是死鱼一条,送不出去了。” 陆潮生听得连连点头,目光却盯着泡沫箱子不放。 “罗叔,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这泡沫箱子是哪来的啊?” 罗勇闻言一愣。 这小陆不关心极品大黄鱼,不关心大领导,怎么还关心上一只泡沫箱子了? 第130章 二八佳人体似酥 罗勇一时有些迷茫。 不知道这泡沫箱子有啥好奇的。 他想了想,还是直言不讳。 “城里供销社就有卖泡沫箱,一般就大中小三种款式,想要其他款式,需要订,价格还算便宜。” 罗勇抬了抬装着极品野生大黄鱼的泡沫箱。 “这样大一个箱子,差不多一角钱。很多叔伯更喜欢用竹筐子来装鱼,把鱼卖到镇里的收购站,也够用。” “我寻思着,咱们接下来肯定得捞不少大黄鱼,这些宝贝卖到镇里的收购站太亏,值得跑到县城去一趟,那竹筐子就不够用了。” “伺候宝贝,就得用好东西,我就进了一批泡沫箱,现在都堆在屋子里呢。” “潮生你要有需要,尽管开口,拿去就是。” 陆潮生眨了眨眼。 没想到国内工业化起步带来的影响,在八十年代末这个时间点,就已经悄然渗透到千家万户。 旋即他念头一转,更是庆幸自己和罗勇合作的决定。 像这些细枝末节的操作,他没有经验,弄砸几乎是必然的。哪能像罗勇这样有先见之明? 大规模捕捞还没开始,人就做好了运输的准备。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价值便体现在这里了! 陆潮生抬头笑望向罗勇:“回头有需要一定向叔你开口。” “那我现在就先把这鱼带走了,回家换好衣服,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去城里了。” 罗勇点头,将大黄鱼递了过来,陆潮生稳稳接住,感觉像捧起了一团中间装满水的棉花。 四边手感轻飘飘,中间沉甸甸。 这泡沫箱子看着挺结实的。 应该不至于半路破开。 他道过谢,便打算转身离开,却被罗勇拦了下来。 罗勇进了屋子里,再次出来时,手上已多出了一个打了孔的泡沫盖子。 “潮生,村里识货的人多,你这鱼可不敢就这样捧着走路上,不然怕是要出事。” 罗勇把盖子盖在泡沫箱上,用力摁了摁,盖得紧实,不怕被风吹跑。 陆潮生看着罗勇的动作,咧嘴一笑。 看看! 这就是和合适的人合作的好处了。 他再次道谢,转身离开,这回没再被罗勇拦住,一路走着大道,在街坊邻居们好奇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回了家。 咚咚咚——! 陆潮生用脚尖敲响院门。 听见敲门声,门里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谁呀?” “你男人!”陆潮生笑着答。 门内顿时传出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院门嘎吱一下打开了。 一股浓浓肉香从门缝里钻出。 林秀莲裹着打满补丁的旧粗布衣服,探出个脑袋,和上午出门时相比,如玉般的俏脸上,少了些许迷离,多了几分亮色。 好似被精心灌溉的花朵,沾满了清晨的雨露,阳光照耀下,姹紫嫣红,靓丽极了。 陆潮生抱着泡沫箱,侧身挤进院子里。 “咋不穿新衣服?” 林秀莲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望着泡沫箱子,“干家务穿那么漂亮干嘛,你又看不到,弄脏了得洗,洗了就旧了,多可惜。” 陆潮生把泡沫箱放到地上,伸手脱去上衣,听闻妻子所言,哑然失笑。 “秀莲,咱以后有的是新衣服穿。” “该花花,该省省。” “漂亮衣服买来就是给你穿的,别不舍得,尽管穿,穿坏了老公我再给你买!” 林秀莲看着陆潮生脱下上衣,又去脱裤子,俏脸微红,和往日相比,少了几分清澈,多了几分慵懒妩媚的眸子,却紧盯着不放。 潮生身子比前段时间更壮了。 昨儿个脑瓜子迷迷糊糊,感受得不清不楚。 这天亮了,仔细一瞧…… 林秀莲下意识捂住了小腹,浑身又有些酸痛起来,好像身上的那些印子在悄悄发热。 接着才发现陆潮生脱下的衣服皱皱巴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林秀莲神色一变,心头荡漾的小心思随之一空。 “潮生,你衣服咋成这样了?” 陆潮生没细说,只说自己去赶海,运气好得很,捞到了条大货,抓鱼的时候下了水。 大鱼挣扎得厉害,给他弄得浑身是水,就成这样了。 林秀莲仔细打量衣服,有点不太相信。 什么样的大鱼,能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弄湿成这样? 但既然陆潮生这么说了,林秀莲便抿了抿嘴,默默进了厨房,用脸盆装上温水,又取来家里最干净最好的毛巾。 亲手端着脸盆,走到陆潮生身旁。 “先擦擦,啥事儿都没有身体重要,你现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 陆潮生闻言心头一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毛巾擦了起来。 把身子大概擦了擦,便自己进了卧室,换上林秀莲之前给他亲手织的棉麻新衣服。 好衣服就是和差衣服不一样。 这一穿上,体贴得很,浑身暖洋洋,软绵绵,那叫一个舒适! 哪像以前留下来的粗布衣,打满了补丁,穿在身上刺挠的慌,纯靠皮厚、习以为常,硬顶着穿。 陆潮生转身出了卧室,便看见林秀莲正透过泡沫箱盖上的孔,打量里头的大黄鱼。 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动静。 蹲着的林秀莲扭头看来,看到自家男人换上新衣服,顿时明白过来。 “要去城里一趟?” “着急吗?” 陆潮生摇头道:“先吃午饭,吃完再去,这次不急!” 林秀莲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钻进厨房里,忙碌起来。 陆潮生瞅了瞅坐在饭桌旁的石头。 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娃儿,正捧着教科书,如痴如醉地看着。 他心里暗自琢磨,这次去县城,顺手给石头多带几本书。 玩具什么的就算了。 石头懂事的让人心疼,不喜欢玩具,上次买的四驱车和铁皮青蛙现在搁角落里摆着,都是灰尘,一次都没玩。 倒是几本教科书,石头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看,连书本的一角,都被手指头搓的皱巴巴的了。 想到这,陆潮生既欣慰,又分外心疼。 “得记得再多买点零食回来!” “石头不喜欢玩,但喜欢吃,尤其是吃肉,还有吃一些新鲜玩意儿……” 陆潮生吸了口气,平复下内心翻涌的情绪,转身进了厨房。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现在还是先帮秀莲做午餐吧! 一顿午餐,陆潮生吃得磨磨蹭蹭。 主要是早晨看到林秀莲穿旗袍的模样,惹得他心痒难耐。 要不是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陆潮生感觉自己怕是大白天,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唉,老婆太漂亮是这样的。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啊! 第131章 悍匪! 吃完午餐。 陆潮生把好运留在家里,自己独自一人上路,抱着泡沫箱子,直奔县城而去。 路上遇到其他村民,自然少不了有街坊邻居好奇,这泡沫箱子里到底有啥? 陆潮生一笑而过,没有和任何人细细解释。 村民们都觉得箱子里肯定有好东西,但在确定是啥之前,不会有人因此做出过激的举措。 他们可都还记得,之前在混战之中,陆潮生有多么惊人的表现! 威望的作用,在这一刻悄然体现。 陆潮生一路平安的出了村子,到了镇上,又沿着大道离开小镇,便要赶往县城。 忽然,他脚步一顿。 远处通往县城的大道上,横着一根粗粗的树干。 树干前面,堵着好几辆车。 有小轿车、拖拉机,还有一辆看样子是运学生的大巴车。 陆潮生眉头猛然皱起,按常理讲,这几天大潮汛期刚过去,道路被泥石流等天灾堵塞,实属正常。 他却察觉到了不对。 “要真是天灾,哪有像这么干脆利落,正好就一根大树干躺在地上,把整条道都给堵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是有拦路悍匪!” 见势不妙。 陆潮生果断向后退出几步,离开了大路,悄悄观察前方情况。 这年头出远门,可是件高风险的事儿,有能耐开车出远门的人,都很清楚风险。 显然,除了陆潮生以外,被堵在前面的几辆车,都意识到了问题,开始缓缓转向,试图先离开堵塞口,然后再从长计议。 正当此时—— 几道破衣烂衫的强壮人影,从道路两侧蜂拥而至。 领头人手上拿着把又大又长的双管猎枪,嗓音大如洪钟,呵斥道:“都给老子把车停好!” “要是敢跑,小心老子手里的枪不认人!” 他们动作很快。 老司机的动作更快。 被堵在路上的一辆小轿车,一个倒车入库加转弯,便调整好了方向,就要逃离现场。 说时迟,那时快。 领头的拦路悍匪果断的抬起枪口,对准轿车开枪! 砰砰——! 连续两道枪响。 声音大的像是平地惊雷。 陆潮生听得脸皮跟着跳了两下,就看见那辆小轿车玻璃哗啦啦的碎了,许多血红色的液体在车里喷溅的到处都是。 就连他这十几米外,都能隐约看见血色喷洒的痕迹。 “啊——!” 尖叫声和惨叫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现场乱作了一团。 有车子想逃,也有车子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见那辆小轿车斜斜地向回头路开来,好巧不巧,正好是朝陆潮生的方向过来。 陆潮生当即瞪大了眼! 正打算躲到更隐蔽的地方,就见那群悍匪急追小轿车,正好和他眼对眼,对视上了。 “我糙?” 几个拦路悍匪一愣。 没想到路边还躲着一个呢! 陆潮生也是一愣,接着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那小子,不准跑!” 身后传来拦路悍匪气急败坏的怒吼。 陆潮生闻言,跑得更快了。 开玩笑,这几个王八蛋手里拿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真枪实弹! 要真被他们控制住,今天有没有命活着离开,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不如趁现在双方距离远,他们的土炮土枪基本不可能打中人,赶紧跑路。 至于这些被困住的车子,还有车子上的倒霉蛋…… “大不了等回到镇上,我帮他们报警就是了!” “这年头对路匪恶霸管的严,只要报警,立刻就会有大队配枪警察出动,希望这些悍匪别急红了眼胡乱杀人吧。” 身为陌生人。 这就是陆潮生能为车上那些倒霉蛋做的一切了。 让他凭超凡之力,和这些拿着枪的恶霸周旋,做一个不顾自身救人性命的英雄? 不可能的! “我就是个普通人,不是个英雄,眼睛里只有自己和家人,除了秀莲、石头和茵茵,没有任何人值得我为之付出生命。” “何况眼下这情况,即便我愿意拼命,也根本没有拿下几个持枪歹徒的把握。” “先跑路,保全自身,然后再想办法立即报警。” “这才是最理性最正确,对所有人生命负责的选择!” 陆潮生心如明镜。 跑起来没有半点道德负担。 没一会儿,就把那些劫匪远远的甩开了。 砰砰砰——! 身后连续传来枪响。 与之前如惊雷般的声响相比,轻微了许多,像是有人在身旁轻轻敲响了大鼓。 紧随其后的,便是身旁树林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乍一听,还以为是朗朗晴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打琵琶,噼啪作响。 陆潮生明白,这不是雨滴打在树上的声音。 这是土炮土喷所使用的劣质弹药爆裂开,一大片糊的到处都是的声响。 “果然!他们手里没有靠谱的好枪,这个距离,根本打不中我!” 和之前听到枪声的震撼相比。 此刻再听这枪声,陆潮生只感到满满的安心。 他速度再次加快。 持续拉开和劫匪们的距离。 跑了两三分钟,方才停下脚步。 回过头去。 陆潮生左看右看,已然看不见半个人影。那些劫匪都被他远远的甩开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满是细汗,背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狗入的拦路悍匪……真是吓你爹一跳!” 陆潮生狠狠骂了一句,接着头也不回的朝小镇狂奔而去。 他可没忘还有好些人被拦在路上,必须得尽早报警才是,早一秒报警,都有可能减少一桩悲剧的发生。 与之相比,自己累一点,倒是没啥大不了了。 转眼过去十五六分钟。 陆朝生一路狂奔到了小镇,额头上的、背上的汗水,都被狂奔时迎面拂来的狂风吹干。 他一路冲进派出所里。 脚步沉重,急促。吸引来大片目光。 陆潮生大喊道:“报警!路上有拦路悍匪,已经开枪了,很可能已经死人了!” 两千年以后。 国内治安环境迅速变好,路霸土匪之流,仿佛一夜间就彻底消失不见。 老百姓出远门,不用再担心自己在路上走的好好的,被人持枪拦下,被掠夺钱财,乃至于受尽侮辱,甚至是丢掉性命。 路霸土匪一时成了老一辈人口中的故事。 而在八十年代末…… 路霸土匪,简直如野草一般在全国范围内生长、蔓延。简直遍地都是! 一听陆潮生所言。 立刻有老警官冲上前来,递给陆潮生一杯温水,让他冷静下来,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尤其是究竟哪里出了路霸土匪。 陆潮生接过温水,一口没喝,语速急促却谈吐清晰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道出。 “……就在沿着国道跑出去十五六分钟的地方,我跑得快,一般人跑估计至少要半个小时。” 老警官询问了几个细节,陆潮生都能答得上来。 老警官便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报假警。 他没有犹豫,即刻便做出了响应。 一面让人扣下陆潮生,询问更多细节,顺便做一下笔录等手续。 另一面,带着人匆匆离开派出所,陆潮生在大厅木椅上坐着,屁股还没捂热椅子,就听见外头拉响了刺耳的警笛声,接着警笛声快速远离…… 陆潮生这才放松下来。 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现在看来,自己做的还不错,确实第一时间撬动了官方力量,前去救援。 自己尽到了自己该尽的责任。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之后的事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陆潮生这才把老警官递过来的水一口喝尽,还是觉得嗓子烧的慌,便跑到饮水机旁,自己打起温水。 连续喝了两三杯水,才终于觉得不那么渴了。 一阵淡淡的花香袭来。 陆潮生耸了耸鼻尖,感觉像是某种高级洗发水的味道? 他一时想不出具体是哪个牌子,抬头看去,就见一道飒爽倩影,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