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仙途》 第1章 桃花村始 清晨的桃花村,静谧而安详。 院子里,小鸡饿得咕咕直叫,结队跑到厨房间,眼巴巴等着投喂。灶台上,米粥冒着热腾腾的清香,拌好的面糊被利落得甩到鏊子上发出刺啦的声响,继而传出焦脆的香气。还躺在床上的香梨砸吧下嘴巴翻个身,睡得更香了,梦里是她5年没吃过的炸鸡和烤串。 然而,一阵粗鲁的呵骂声,把贪恋美食不愿醒来的她拽回现实。 “你个死孩子,敢抢抢弟弟的鸡蛋吃?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黑心的种子!知道你弟弟体弱,还抢他鸡蛋吃?你是想要他死啊!” 香梨黑着脸坐起来,愤愤得拍下床! 隔壁却变本加厉,传来棍子打在身上的啪啪声,她怒骂一声,掀开被子要去会会没素质的邻居。 “脸没洗,衣服没穿,你要跑哪去?”江梅进门一把拉住小女儿,抓过去穿衣服。 “那家后娘是没心肝的狠毒货,你还敢过去撒泼打浑,小心被拐去卖了!” “哎呦,娘,轻点轻点,头发要被薅掉了。”香梨头发被拽得笔直,伸着脖子疼得呲牙咧嘴。 “我找村长去。铁子是我们桃花村江家人,怎么能看着他被两个外姓人欺负!之前老村长最护短了!” 江梅一声叹息,“可不是以前了!老村长在时多有威信,那是说一不二。如今小村长当家,哪里爱管这些事。再说村里这么大的男孩,谁家不使唤干活? 谁家不打孩子?以为都像你啊,天天就知道玩!”江梅说着还不解气,手指使劲戳她脑袋。 香梨脖子一缩扭着脸躲,皱眉不敢吱声,心中却不服气,“哼!我一定有办法。” 看娘亲继续去灶房做饭,她立马摸一块糖出门,找到在喂鸡的大壮,果断把他喊出来。“大壮,来,给你糖吃。” 大壮喜滋滋地跑过来,“真的假的?你今天咋这么好?” “有事找你呗。铁子又被他后娘打了。你去喊一声,就说他们家地里稻谷被火烧着了,把她引开。”“就这事?看我的!”大壮嘿嘿一笑,抢过糖一把含嘴里就溜去铁子家。 香梨偷摸跟着,看张大娘急匆匆得跑出门,冲她身影呸一声,赶忙进去找铁子。 铁子手臂上已经被打出一道道血痕,他神情呆滞,像个木偶一样被拉起来,站在原地呆呆得低着头。香梨心里为他难受,恨恨得攥紧拳头,“铁子,你爹他要是再不管那后婆娘,我们就去找村长,找族老!让你跟着我家过,不受他们欺负!” 铁子没有回应,半响才喃喃道,“我没有抢鸡蛋吃,来福自己把鸡蛋吃完,还想要就说被我吃了。。。” 香梨凶狠得把探头朝这边瞧的小男孩瞪回去,“小小年纪就诬赖人,别理他!先来我家躲躲,等你爹回来找他问清楚,还要不要你这个儿子!” “不!我没偷吃,不用躲起来。”铁子甩开香梨拉他的手,倔强的瞪着地面,就是不看她。 香梨力气没他大,拉不动他,气得直跺脚。 “香梨?香梨?跑哪啦?快回家吃饭!”听到娘亲的呼喊,她使出拔河的劲就要硬拽着铁子一起回去。“哎呀,她就是找理由打你!哪管鸡蛋是不是你吃的。少挨一顿打是一顿,跟我走吧。” 铁子愣是不走,反过来推了香梨一把,“小梨,你回去吃饭吧,我还要去割猪草。快回去吧,我去山上割完草就回来。”说着就背起了竹篓。 香梨气他脾气太犟,却拿这个死心眼的小伙伴没办法。无奈也只能松手,怨念得看着他,不放心道,“行吧,你自己小心点,山洞里还有我们上次藏的地蛋子呢,肚子饿就去烤了吃,我先回家了。”“娘,我在这,就回来了!” “小梨,你又捣什么鬼?”江梅看小女儿喘着气从隔壁跑回来,气得朝她头上一拍。 江大牛心疼得急忙开口,“娘,小妹就是和铁子玩的好讲义气,你别打她呀!” “娘,快开饭吧,一早就跑出去,小妹肯定饿了。”二哥江虎边求情边向她挤眼睛。 香梨会意,立马一脸乖巧状,“娘,我这次找大壮出马,她不知道是我。早上吃什么呀,闻起来真香~” 江梅瞅着兄妹三个,轻哼一声,态度软和下来,“还能是什么,天天不都是稀饭,菜饼吗,快吃吧。” “就是稀饭,菜饼,娘也比别人做得好吃。大哥,这块给你。” “对!娘是我们村最能干的”。。。 转眼半下午了,铁子还没回来。香梨有些着急,换上粗布旧衣和草鞋,决定出去找找,“娘,我去后山找铁子,他说不定是怕挨打没敢回来。”“知道了,带他来家住几天吧。” 桃花村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开满桃花的后山,是她和铁子的游乐园。两人还有个秘密基地,这会儿铁子肯定在那儿。 来到一处被藤蔓掩盖的洞口,这里是香梨两年前发现的。 洞内上方长满荧光石,发出柔和的光。零星有几朵小花从石缝中钻出,招摇得晃着身体。一条小溪潺潺流淌,给洞里带来一阵清凉。地面平整却不潮湿,连虫子都没见过。溪水凉爽而甘甜,夏天香梨时常来这里玩耍乘凉,冬天就和铁子一起烤地瓜,烤玉米。 但今天她失算了,地上有一筐猪草,却不见铁子的踪影。 香梨焦急得在山洞里来回喊,“铁子,你在这儿吗,你在哪呀?” 无人应声,这里地面一向干燥,汗印的足迹早已消失不见。香梨皱眉看着流动的溪流,担心铁子顺着水爬进去了,可自己不会游泳。。。 越想越怕,她不敢耽搁下去,立马跑去山洞周边的野果、野菜处挨个呼喊寻找。眼看又过去了一炷香时间,哑着嗓子的香梨心慌不已,决定跑回村里喊人。 “香梨,你怎么了,跑得满头是汗?”循声望去,正是找了半天的铁子。 “你跑哪去了!让我好一顿找,山洞里,果子林,哪哪都没人。我们这后山可是有大猫,生怕你被吃了!”看他被说得低头不吭声,一副任打任骂却不悔改的模样。 香梨只觉一腔怒气无处释放,憋得胸口发疼,想立刻打他一顿出气!瞪大的眼睛却突然看到他**贴在身上的衣服,“哎?你衣服怎么湿的?你下水?” “嗯,我顺着小溪一直往里走,走了好久也没到头。溪水有些凉,一直都不深。里面也黑黑的,还有不知道什么声音,就回来了。”铁子神情落寞,语气平淡。 香梨却火气立消,心里一个咯噔,难道他已有了寻死的念头!幸好溪水不深,不然。。。 她有些后怕,放缓语气劝道,“你就来我家住吧,我娘和你娘是从小住在隔壁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爹和你爹又是从外地一起逃荒过来的结拜兄弟。当初你娘走了,本来老村长就说让你来我家住当我弟弟的,是你爹对天发誓会好好养你,死活把你留下来。早知你现在天天被那恶婆娘打,当时就该来我家住!不缺你一口饭吃,更何况你那么能干!娘亲可愿意你来了!”越说越起劲,想着以后铁子来当她弟弟,一定好好对他,跟着一起打猪草,自己的好玩意也分给他一起玩。 “可是,娘临终前,让我要听爹的话,跟着爹好好长大。”铁子望向前方,眼中蓄满怀念。他又想起娘亲躺在床上,强撑着笑脸摸摸他脑袋对他殷殷的嘱托,不由得红了眼眶。 香梨心里的怒火瞬间死灰复燃,又烧到了头顶! 铁子那恋爱脑的娘,看上长相英俊的李叔,就死活要嫁!她爹生前还强压着让李叔入赘,让铁子随江姓。她爹死后不到一年,江姨就心疼男人整天被人嘲笑歧视,难产生下铁子的身体还没养好,就定要再生个随李姓的娃!结果劳累过度孩子没了不说,人也垮了。 铁子才三岁,她娘就撒手人寰。临终居然还担心男人殉情,让铁子好好听他爹的话。真是天真过度,智商感人! 可是,骂他爹还行,骂他娘,铁子准会翻脸。香梨咬牙转过头,把嘴抿紧硬憋着气往前走! 四月初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桃花林内微风吹过,一阵花香拂面,飘飘荡荡的花瓣落在衣间。香梨沉醉其中,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是什么?”铁子突然惊惧得问道。 “啊?有什么东西吗?没看着呀。”香梨睁开眼睛,茫然得四处张望。 树上缀满桃花,地上也被铺上一层厚厚的花瓣地毯,满眼均是粉色。看得久了,有些头晕目眩。香梨没发现什么东西,但也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歪着头想。 对了!是安静!这里太过安静了! 平日里,黄莺啾啾的鸣叫,松鼠跑过窸窸窣窣,野兔掠过草叶沙沙作响,共同构成一段活泼的影像。 而现在,林内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安静得如同置身在一幅静默的画中,只有风吹过,默默飘落的花瓣在动。 香梨汗毛倒竖,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 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 突然,似是画中人破纸而出,远处一片粉色花朵动了起来,飞速朝二人袭来! 近到眼前才看到,是两个有成人巴掌的,蜜蜂? 巨大的粉色透明翅膀,流光溢彩绚丽无比!血红色的一对复眼,几乎占满了头部。通身金色的甲壳,细而长的腿上有着细微的绒毛,漂亮而危险! 那蜜蜂绕着被吓傻的二人转了几圈后在胸口处停留,伸出几寸长闪烁着寒光的口刺,轻松得穿过衣服戳入体内! “扑哧” 轻微一声,血肉防御被破,滚烫的鲜血流过皮肤,很快变得冰凉。 她立马感到大脑被强烈的眩晕和恍惚占据,努力得保持清醒,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胸前的伤口看去。却像是被斩断了灵魂与身体的联系,无法再控制它做出任何动作! 第2章 神都来人 两人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香梨倏得睁开双眼! 她此时竟无比清醒,上下左右望去,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蜜蜂的踪影。 又一把将衣服拨开看向胸口,赫然是一朵五瓣桃花样的纹路刻在皮肤上,花瓣竟还分绿、蓝两种颜色。她愣怔片刻,伸手将铁子的衣服也扯开,却是一朵金色的桃花。巨大的恐慌袭向她的心神,一瞬间各种念头涌进脑中,甚至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香梨,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是蜜蜂吗?被那那么大的蜜蜂咬了,我们俩会不会有事啊?”铁子傻傻的声音将香梨唤醒,她强迫自己镇定起来,“我们快回村吧,天马上要黑了。”两人跌跌撞撞得往回走,握在一起的手仍在不停颤抖。 拖着虚软的双腿,终于在日落前回到村口,筋疲力尽的二人刚松一口气,就迎面碰上一脸狰狞的张大娘。 “好啊,小兔崽子,出去鬼混一天不回家干活,看我怎么收拾你!” 香梨惊恐未消,刚被可怕的蜜蜂咬了,生死未卜。这死婆娘还来找事,克制不住的怒火涌上心头,瞬间冲破理智,大声喊道,“你再敢打铁子,我就把你和小村长的事说出去,他老婆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看你还怎么有脸在桃花村呆着!” 张大娘瞬时愣住,眯起眼睛,凶狠得盯着她,“贱丫头说什么鬼话,小小年纪就造口业,小心死后下拔舌地狱!” 香梨不甘示弱的瞪着她,“我找铁子玩亲眼看见的!小村长从你家后面那堵破墙过来,你俩在我和铁子面前就拉拉扯扯,说不定来福都不是李叔亲生的!” 张大娘瞪大眼睛惊骇不已,手紧紧攥着帕子,那时不到三岁的香梨竟然看懂她两人间的暧昧!脸上神情变换莫测,半响后硬是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哎呀,好了,不就是今早打了铁子一顿让你记恨吗?” 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小梨子呀,你还小不懂,这男孩不打不成器。大娘呐,也是为了铁子以后能出息。可不能小小年纪不学好说瞎话,大娘看你喜欢才不跟你计较的,要换旁人,早找你娘算账了!” 又捂着嘴乐呵呵得开玩笑,“行了,铁子就在你们家睡吧,陪你玩几天。哎呦,从小就这么要好,以后岂不是要成亲呐,到时候大娘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说完就咯咯笑着走远了。 香梨原地愣怔一会儿,拉起傻住的铁子继续往家里走。远远看到找过来的娘亲,她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飞奔过去扑到江梅怀里。 “呜呜呜,娘,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梅本来怒气冲冲,看女儿哭得这样厉害,骇得顾不上发火。“怎么啦?遇到蛇还是跌水里了?” “我们遇到了一个好可怕的大蜜蜂!飞得特别快,还是粉色的,在桃林里都看不着,唰一下就飞到我和铁子前面。那个大蜜蜂有个很厉害的刺,就这么,穿过衣服吸我们胸口的血。我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娘了。”香梨哭到双眼模糊脑袋发晕,边抽噎边努力比划。 江梅急得不行,叠声问道,“后来呢?你俩怎么醒的?那蜜蜂去哪了?” “醒过来我和铁子都坐在地上,那蜜蜂跑了,没看着!” 江梅拉开两人的衣服,果然看到桃花状的印记。压下恐慌,一把抓着他们朝村西头去,“走,我带你们找老江大夫看看。”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安慰两个孩子,“别怕啊,我们江家人在这桃花林边过了那么多年,还没听过被蜜蜂咬死的事,一定没事的!” 老江大夫的院子里种满药材,旁边厢房炉子上熬着药,传来苦涩的味道。 他仔细地查看了两人的伤口,摸着脉沉吟一会儿,疑惑道,“嗯。。。脉象急促有力,伤口平整没有红肿溃烂,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看来只是惊吓过度,不像中毒的症状呀。” 江梅在一旁等得无比焦急,听他这样说,立马问道,“江大夫,您是说他俩没事吗?那蜜蜂听起来吓人得很,偏村里没听旁人遇到过,别是什么厉害东西。”她这一路上什么糟糕情况都想到了,早把自己吓得不行。 江大夫皱着眉头道,“老夫也从未听过见过这么大的蜜蜂。不过,但凡是毒蜂,伤口处通常红肿起水疱,伴有疼痛、灼热、瘙痒等症。这桃花印记虽然奇异,但观其特征,不像是有毒。” 思索无果,只好摸摸胡子安慰几人,“放心吧,咱村里有桃花娘娘庇护,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过来!天也晚了,先拿两粒安神丸吃着。小儿受惊易发热,晚上注意点。明天开始每晚熬副安神汤喝,连喝7天就好了。若有什么别的异样再过来吧。”说着取了两粒丸药给江梅,就挥手打发他们离开。 江梅哪里能放下心,但天色已晚,踌躇一阵只好求道,“江大夫,我明天送药钱过来,您到时候再给他俩看看啊”。拿起药丸,忧心得牵着两个孩子回家。 这一路上,铁子木木得沉默不语。香梨也身心俱疲,分不出心来关注他。 ———— 转眼过去半个月了,每天一幅汤药的香梨睡得很安稳,却没了往常的闹腾劲。 胸口的印记就这么不痛不痒,不亮不暗得呆在那儿。水洗不掉,手搓不掉,像天生的胎记一般。 难道这单纯只是被蜜蜂咬过的伤口形状?那为何还有颜色呢? 她想不通,又央着娘一起去桃花林搜寻,然而找不到一点那巨大蜜蜂的踪影。向村里人打听,也无人相信,只觉得是两个孩子瞎说话。 这期间香梨回忆那天张大娘的眼神,总是心里不安。悄悄告诉娘亲自己对张大娘说破了她和小村长的私情,果不其然被臭骂一顿。又被要求以后都不许去她家,在外面也要躲着张大娘走。她被说得害怕起来,胳膊拧不过大腿,在这没人管的偏僻村庄,被害了都查不出。 而铁子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被蜜蜂吓到了,这些天越发沉默,香梨时不时唉声叹气,两个人整天大眼对小眼,相对无言。 ———— “禀大人,前方就要到桃花村了” 桃花村到县城的土路上,立着两队人马。一队人正下马喝水,均穿玄青色劲装腰悬利刃,身形矫健气息绵长,显然身手不凡。另一队则身形不一,红色短打的捕快,灰衣的差役等,正三三两两得坐着歇息。 此时,正是一位差役小跑回来对着县令大人低头回禀。 队伍中,身着青色官服,头戴官帽的乃是本地石县令。 旁边站着一位身配长剑的中年武人,他掏出罗盘,仔细察看指针晃动的幅度。又拿出一副地图,比对着和图上两个红点的位置,方点点头道,“嗯,那就走快些,晌午前到桃花村,尽快找到国师大人要收的两位弟子。” 石县令摸摸胡子笑道,“温大人不必心急,我已让人凌晨出发,提前把全村的孩童都喊至一处,不会误了国师大人的事。” “不敢当您一声大人,只是为国师办差罢了。人既已聚齐,我们还是快些去吧。”温岳说着就挥手招呼队伍上马启程。石县令心中不爽,也只能默默跟上。 ———— “娘亲,他们要干嘛!半上午就把村里的孩子都喊到打谷场,还不许人走。连江四叔家刚满月的孙子都叫来?” 那边江四叔家的儿子去找村长求情却被赶了回来,只好继续用被单挡着不让生产不久的媳妇吹风。满月的孩子被扰了觉哇哇大哭,产妇包着头扯开被单挡住自己喂奶,香梨看得无比生气! “别说话!那边是县城来的大人,惹恼了他们,小心把你抓走。”江梅也内心窝火,却知道轻重,拦着小女儿不让出声。“你和铁子就在这别动,我去搭把手。”说着过去叉腰赶走朝那边张望的无赖汉子,又去帮忙把被单提起来挡严实。 转眼要晌午了,孩子们都站不住坐在地上。耽误了一上午农活的村里人更加躁动,有想走的,却都被差役拦住。小村长到处呵斥,不许大家闹事,却有人不服硬顶起来,眼看着就要起冲突! “嗒嗒嗒、嗒嗒嗒”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间,有两队人纵马而来。陆续在村口处现身,正停在打谷场前。 原本趾高气昂的官差立即趋步迎上前去,平时总端着架子的村长也急忙赶到石县令面前行礼作揖。众人一时被这阵仗震住了,默契得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村长他们在说啥。 香梨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看村长那低头弯腰,满脸谄笑得不断奉承,以为他们要寒暄一阵,把村里人晾在这。没想到领头的一位中年人朝这边看一眼,对另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说两句话,二人就转身朝村民而来。 温岳退后一步,做出姿势请县令上前。“石大人,您身为本地县令,想必更受百姓信服,还请您代某为国师大人收徒。” 石县令惊喜非常,不意自己竟能出头,朗声笑道,“哈哈,温大人抬举在下了,能为国师大人办事,是下官的荣幸呐。” 谦虚一二后,他轻咳两声收敛笑容,摆出威严神色走至众人前方,沉声道:“肃静!本官为桃溪县令。这位乃天枢院护卫军温统领。本朝自高祖皇帝遇仙人传授仙技,开国至今800余年。期间风调雨顺国泰明安,上无天灾地难,下无妖邪作乱。如此国祚昌隆四海升平,全赖仙人后辈,历代国师大人和天枢院的庇护。如今国师大人算得他有两名弟子降生在桃花村,令温大人将二人带去修行,受朝堂供奉。尔等需恭敬以待,仔细配合温大人安排,不得误事!” 石县令说话文邹邹的,有不少人听得糊涂。但那些有见识,认点字的村民眼睛越来越亮。大家自发得问来问去,渐渐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原来是有大人物要过来收徒弟,能让县令做事,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官,做他徒弟岂不是也能当个大官了? 马上就有几位胆大的高声问怎么挑徒弟,更有心急的开始不住夸赞自家孩子,一时间打谷场上自荐的声音此起彼伏,喧闹得像在逛大集! 第3章 国师收徒 两人?香梨皱眉思索,抬头正对上娘亲投来的凝重目光,远处的江大夫也若有所思得看向她们。 石县令一挥手,带来的衙役们将水火棍重重敲在地上。“咚咚咚!”场面瞬间为之一静! “肃静!这可是桃花村的一大幸事,尔等不要喧哗!听温大人吩咐即可!” 温岳接着缓步上前,郑重道,“大家无需自荐,国师大人眷养的寻灵蜂已在半月前找到那两位身具灵骨的孩子,并种下印记。胸前有五瓣桃花的孩童上前来吧!” 听得此话,村民们顿时失望不已。还有不死心的父母当场扯开孩子衣服,上上下下得搜寻。 而铁子眼睛亮得惊人,激动得晃着香梨的衣服,“香梨!香梨!大人说的是不是我们俩!那天我们在桃林遇到了两个很大的蜜蜂,一定就是那个。。那个寻灵蜂!胸口上还有桃花印记,就是我们两个!”他越说声音越大,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旁边的大娘满脸怀疑得上下打量着他,“真的假的,铁子,是你和香梨吗?你俩有那个什么印记?江梅,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铁子急得直接将衣服扯开,“你看,就是这个,是不是桃花印记?我没说谎,那两个弟子就是我和香梨!” 大娘仍是不信,“你这别是自己画上去的吧?”她不甘心得伸手,使劲把那一片皮肤搓得通红,五官都因用力而扭曲。 一直没出声的香梨也没能躲过,三大娘一脸嫉妒走过来,“香梨,不是说你也有那个桃花印记吗,快给我看看!什么时候长上去的啊,早知道该让我家大壮多去桃花林走走,说不定也能遇着蜜蜂呢!”她伸手就要扒衣服,吓得香梨连忙躲到娘亲后面。 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温岳却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抓住她胳膊朝铁子走去。护着衣服快被扯烂还高昂着头的铁子,一左一右将二人带离人群。招过来一位女下属,语气温和地对香梨说,“让这位姐姐带你去屋子里看下胸口的印记行吗?” 温岳接着掏出张图纸,仔细和铁子胸口的印记进行比对。 又拿出罗盘,递给铁子。罗盘上的指针已在不断颤抖,甫一到铁子手中,直接开始飞速转动。与此同时,罗盘中央的圆珠微微浮起,凭虚立在空中! 铁子看得甚是惊奇,却不忘正事,急忙问道,“大人,我是不是国师的弟子?能跟着国师大人吗?” 温岳笑着点点头,“你确实是国师选中的弟子,不过能不能随着修行,还要看你的表现。” 铁子挺起胸膛,“我一定听国师大人的话,我在家里就听话,做饭打猪草扫地样样都行!”温岳笑着安抚他几句,又看向出来的香梨两人。 “属下已仔细比对过了,与国师大人给的图样相同。” “好,小丫头你也过来吧。”温岳一样将罗盘放在香梨手中。 罗盘上的珠子微微浮起,温岳宣布国师的两位弟子已经找到,村人一**得向江梅奉承寒暄。 香梨立在其中,却好像脱离此地般,耳边的声音渐消。这一切太过虚幻,好像正辛辛苦苦兼职赚钱,突然有人告诉你中了上亿大奖一样,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好运。更何况,圈养吸人血的蜜蜂,并用它来挑选弟子,是正道人士会用的手法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而另一边,在家歇息的张大娘终于被想看热闹的村里人告知铁子成国师弟子了。她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跑过来,黑着一张脸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发难。 张大娘虎着一张脸,横眉竖目,指着温岳几人就开始发难。“咋回事啊?咋回事啊?你们这些人是哪来到?随便几句话就要把俺家铁子带走,这不是抢孩子吗!我呸!也不知道如今这是什么世道,拐子都敢出来见光了!” 香梨立马提起心神,张大娘肯定不想铁子被带走日后发达,不知他们会如何应对。 小村长脸上过不去,当先道,“别胡闹,你个妇道人家终日在村里不懂,铁子是要跟着国师大人修行。以后入那天枢院当差得多威风,连后代都能受朝堂供奉呢。你以后跟着有享不尽得福,在这闹什么!” 张大娘瞪着眼睛闹得越发厉害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指着几人撒泼。 “天爷呀,看俺家男人不在,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呐!有没有青天大老爷做主呐。什么修行?什么发达?你们别看俺乡下的不懂,老娘见得多了,多少孩子被这样的话骗走了!把村里的小子,丫头带走,说是去当学徒跟着师父学手艺、做绣活!在县里还有正经的铺面作坊呢!结果没两天,就全跑了!什么师父、作坊都是假的,父母找都找不着!你们尽会骗人,以前过来骗的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绸衣皮靴?老娘见的多了,还想骗我?做梦!” 张大娘竟有一番见识,一席话说得不少村民半信半疑,看向那些人的目光都警惕起来。一时间石县令和村长都面上无光。 香梨趁热打铁得过来试探,憋着嘴委屈道,“大人,我从小就在桃花村长大,我想留在这,不要离开爹娘。而且我在家啥活都不干,什么都不会,做国师大人的弟子是不是要干很多活呀?” 江梅内心挣扎,这听起来是桩美事,但香梨这么小,谁会舍得把5岁女儿送走呢。此时找着机会,也急忙开口,“我这小女儿整天调皮闯祸,一会儿不看着就要放火烧山。再说了女儿贴心,我们想留她一辈子在身边呢。孩子还这么小,只怕会给国师大人添乱。” 铁子在一旁听她们这么说,急得不行。不管张大娘投来的威胁目光,鼓起勇气祈求道,“我不怕苦,我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给国师大人干活。大人,带我去吧!” 温岳一直袖手旁观,此时等铁子也按捺不住出声后,才慢悠悠道,“呵呵,这么小的孩子就带走,此生不见父母,确实有悖人伦呐。” 香梨不敢信就这样解决了?果然,温岳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后接着道,“国师大人岂能如此不近人情,且5岁孩童也需父母照顾。因此早已定下规矩,每位弟子在天枢院附近分一处小院,家人可一同前去神都,一切吃穿用度都由天枢院供给!” 又转身向众村民朗声道,“桃花村灵秀之地,孕育良才。国师大人特赐灵水丸一枚,化地水为灵泉水,清目醒神,延年益寿!” 说着捧出一方玉盒,通体无暇,澄澈温润。温岳取出丹药,将其直接投入打谷场的井中。 “取水桶来!今日国师大人在桃花村招徒乃是一桩喜事。在下请大家满饮灵水,一同为国师大人贺喜!为两位弟子践行!” 温岳三言两语就将香梨和张大娘的算盘打翻,直接将此事定下。村民们原本激荡的心思也被安抚下来,都与有荣焉,纷纷回家拿碗取盏,准备尝尝这“灵泉水”。 香梨尚在忧心,江梅却思量一番,跑去和村里人抢来一碗水喝。当下就觉精神一振,浊气去、病痛轻,终于下定了决心,脸色坚定道,“小梨,这说不得真是你的机缘。上面的大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从来都没有与我们这些人商量的时候。 要是他们当真心存歹意,直接乘夜把你掳走就是。愿意费这一番功夫,我就赌他是个正派人。你别怕,爹娘陪你一起去!” 那边,温岳已请村长腾出一间房,请两家人前去商量。江梅带着香梨,后面跟着面色阴沉的张大娘和无比兴奋的铁子。 屋内,他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在家可能主事?把家里做主的人叫来。” 江梅已有决断,当先上前行礼,恭敬回道,“大人,民女能当家。父母和祖辈都去世了,丈夫在县城干零活,平时就民女在家带着两儿一女操持田地家事。这次我们一家子都陪小梨去神都,家里田地房屋得有个着落,还得着人喊她爹回来,且要收拾半个月呢。 桃花村偏僻,不如大人去县城居住,我们紧着收拾好了就过去。就是不知路上如何行走住宿。” “呵呵,路上一应人吃马嚼,住店投宿当然也是我们来出。你们带些随身衣物即可,这两箱钱给你们安置用。”温岳说着将桌上的两个箱子分别推给江梅和张大娘二人。 "这几天我就住在此地,随时看护他二人,路上的吃喝用具自有人去采买,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家呢?“温岳目光投向已打开箱子被银子迷了眼的张大娘。 张大娘一改哭丧的脸,笑得无比谄媚,“大人,我们当家的也在县里干活。这么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得等他回来。您放心!我家那口子最是老实忠厚,您说啥时候走,我们就啥时候走,半点不误您的事。”铁子也胆大了,看张大娘高兴,偷偷瘪嘴。 “石县令马上就回去,我这就请他代为找人。”温岳说着向旁边的属下一挥手。 “此处偏远,你们尽快处理家事,10日内启程。路上要走大半个月,自身的衣裳洗漱等杂物整备齐全。每家只一辆马车,行李不能多。这几日二人要住在一处,方便我夜间看护。”温岳三言两语将事情布置清楚。 这时石县令手下的师爷过来问道,“你们的丈夫姓甚名谁,在外如何称呼,找的中人是谁,现在哪家做事,还请告知在下,好去寻人。”江梅和张大娘一一回了。 此时已是午后,村人渐渐散去,石县令也带人告辞。温岳的人多半随着石县令走,留下几人就在打谷场上搭起帐篷,又出钱请村长负责餐食和用水。自己却随着香梨和铁子而去,道这几日就歇在他们院外。 香梨皱皱眉头,努力忽略心中的不适,这样贴身跟随,是保护还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