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虚无》 第131章 生命的狭义意义 程危又进了医院。 陆鸢造成的致命伤已被程雨的因果律逆转,可他的手臂还是在与心灵学会交火时负伤了。 睁眼看到熟悉的病房,程危感觉原本清新的味道变得那么肮脏。 “怎么给我送这里来了?晦气!”他下意识地抱怨道,却突然发现身边还坐着个人。 “城镇里只有这一家,我就给你送来了。” 程雨转过身子,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怎么,这家医院有问题么?” 程危没有否认,只是有些含糊其辞。 “这医院里有一些肮脏的勾当,不过这是癸寒城的事,我能处理好。”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倔强地没有向程雨寻求帮助,言辞间也暗含疏离感。 程雨没多问,扶着程危坐起来,给他散了根烟,两人一起点上。 刚刚经历了这么多,程危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口香烟的刺激下,就像拉直的生橡胶泡进了清凉的果冻里。 爽快地吐出烟气,两人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几分。 见程危一脸痛快的样子,程雨摸出半包烟直接丢给他。 “再陪我抽两根,我带你转到援军的野战医院。” “野战医院?”程危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为什么要来癸寒城?” “除了最先赶到的三百名游骑兵执法官,首都还增援了五百台执法兵和五十台执法军士主力,辅助与侦察的功能型执法官约五百人,还有几支执法军尉组成的机密战斗队。” “政府与星火的代理人战争已经进入二阶段,来到正面试探环节。星火学会的增援应该很快或者已经到了,我们必须提前准备好作战事宜。” 只是听完程雨所说的人员配置,程危便已经惊呆了。 这么多军队,难不成要将癸寒城夷平? 目前看来,星火只能在郊区附近骚扰游击,可一旦正面交战,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攻占这座城市。 难不成…… 程雨的话抵消了程危的幻想。 “这次战争实际上只是一场政治博弈。我与那位方临军长属于不同派系,所以我不需要向他负责。他所效忠的姬妤虽然是军事委员长,但也只是有一些特殊权限罢了。执法军主体是各种执法机械,他们的行事依据只有法律。” “拥有最高指挥权的除了研究院,只有一位执法将军。” 这些大人物的博弈和权力争夺程危不感兴趣,他只希望癸寒城不要死太多人。 程雨丢掉烟头,又点上一支。 “程官长,你应该听说过的吧?执法军士以上级别的执法机械士兵,都是用死人的神经系统制造的。” 程危点了点头,就算癸寒城养不起执法军士,他也能从新闻上看到这些。 “说起来,那位执法将军,你还认识呢。” “我认识?” 程危一时间愣住了,旋即马上瞪大了双眼。 “敌将军!!!” “没错。” 见程危一副按捺不住的激动模样,程雨摆摆手示意他冷静。 “你可能不知道,癸寒城兵败后,敌丈并没有被处死,而是押往首都接受各种试验。经历了十几年的折磨后,他与政府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来到我的家乡辛石城担任执法总局长,也是我当年的顶头上司。” “六年前,他在一场政治阴谋交锋中被谋害杀死,凶手是首都人。” 说到这里程雨停住了,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口烟。 而程危则抓着烟头愣住了,直到烟头的火星烫到了他的手。 “操他妈的首都人!一群畜牲不如的下贱货色!!!” 他丢掉烟头,猛地抓住了程雨的手。 “程队长!告诉我,将军他在哪里?” 程雨一皱眉,缓缓掰开他的手腕。 在执法官这一行,程雨可谓精锐中的精锐,程危则只是个普通执法官,后者的力气完全不能与程雨抗衡。 手被拨开,程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重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地点了一支烟。 “执法将军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绝对不会轻易出动的。我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的记忆和情感似乎缺失了很多,将自己几乎完全融入了执法将军这个角色。”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敌丈将军他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 这回程危连烟都不抽了,任凭烟头袅袅升烟,自顾叹气不止。 “其实你也不用气馁,执法机械移植人类的神经元后,的确会失去绝大部分记忆和自我意识,但并非不可挽回。” “我的妻子姮英……也是执法军士出身。我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现在她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说到这里程雨起身推开窗户,冲窗外招了招手。 程危看到,对面的门诊楼顶部,站立着一台执法军尉狙击手。 姮英也招手回应,接着几秒钟组装出一把小型射线枪,用强度最低的激光射线,在程雨身边的墙壁上画了一个小桃心。 程危面露怪异,程雨则老脸一红,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咳,一点夫妻间的小情趣,不用在意。” 如果对面楼上的是一位美少妇狙击手,程危承认自己一定会羡慕。可姮英还是一台冷冰冰的执法军尉,这一点冲淡了程危的艳羡。 两人重新并排坐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你刚才看到了,我妻子的思维和行为已经接近正常人。” 程危点点头,刚才姮英的举动,确实是已经有了正常人的认知。 程雨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最近在思索一件事,要不你给参谋参谋?” “说说看。”程危来了点兴趣。 程雨指了指程危,又指了指自己,说道。 “像你我这样,有自己的身体和记忆,属于生命的范畴没错吧?” “而对于执法军士,他们把一个死人的记忆装到机器人的脑子里,造出来的怪物能动也有思想,姑且也算是生命吧。” “姮英疑惑的是,就这样把谁的记忆和认知提取出来,装在一堆金属零件里面,然后金属就变成了谁。难道生命的意义,就是这份记忆么?” 一阵阴寒的过堂风从走廊吹进来,冻得两人一激灵。 在他们的感官中,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程雨感受到的更多,那窥视视线的来源,似乎与自己胸口伤疤上的神秘物质同源。 感觉过于短暂,加上有一层来自虚无的屏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有些事,你总得先想明白。” 程雨抖落烟灰,用手指掐灭烟头,扶着膝盖站起来。 “好了,咱们差不多该走了。” 他正欲迈步,却发现程危没有动身的意思。 “我与敌将军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很短。” 他伸出两根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年,只有两年。” “在加入反抗军之前,他对我来说,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草芥。从来没有人相信,那种不引人注意的东西,能为大家抓住渺茫的希望。”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敌丈,癸寒城反抗军连本城的执法局都攻不下来,更别提与首都执法军对峙长达两年之久。 这样一位至强者,此前竟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程危直勾勾盯着地面,他是反抗军往事的亲身经历者,感受远比程雨深切。 “除了首领,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曾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在癸寒城活下去的基本守则。” “可是程队长,有的事儿,比活下去重要。” 程雨似乎明白了,程危想表达的东西。 没有人相信敌丈能撑起整个反抗运动,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那么,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迷失时,他真的迷失了么? 程雨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袖口,这件黑色皮革外套,是敌丈留给他的,在辛石城曾一度被认为是强大的象征。 所以我程雨,在敌局长的记忆中,又是怎样一个角色呢? 得到这个答案几乎不需要思考,程雨自嘲地笑了笑,对程危催促道。 “快走吧,我还有事呢。” 程危还是没挪屁股,像魔怔了似的摇着头。 “算了,我留在这里就好,你忙你的吧。” “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程雨也不矫情,把打火机丢到程危床上,离开了病房。 ...... 吐噜噜噜! 密封舱挤压空气发出的声音,仿佛马儿在打响鼻。 椭圆形的地下列车,在密封舱巨大气压的排斥下速度骤降,很快便严丝合缝地停在了站台口。 兰德是一个单面环,一旦海拔为负,所有方向便会变得错乱无序,因此在兰德完全没有任何地下交通设施。 可星火学会领袖正月,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计算能力,硬生生为星火开辟了一条地下列车线。 车厢门打开,两名女孩走了下来。一个个子高挑,梳着干练的单马尾辫,一个身材娇小,有着一头红色的波浪短发。 “好冷呐!” 米枫往程露的身边贴了贴,小小的身子冻得直哆嗦。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可是兰德最冷的城市。” 程露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拿出一个小暖炉塞进米枫怀里。 米枫喜滋滋地揣好暖炉,一边用脸颊蹭着程露的手掌,一边懒洋洋地说道。 “露露,我们快去营地找大家汇合,然后暖和地睡一觉吧!” 程露正想应允,却忽然愣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身后的车厢。 五千名星火战斗学者,正分批次赶赴癸寒城,还有大批军械通过货运专线运输。 他们的对手,是来自首都的一千名执法禁卫军,以及未知数量的援军。 由于兰德军械库的存在,禁卫军没有后勤的顾虑,火力配置的灵活性远超星火学会。 在正面交战阶段,星火学会失去了正月科技带来的信息差优势,不得不用人数来抹平双方的差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是说,会死很多人。 “你先去找你姐姐吧,我想出去走走。” “欸?可是已经很晚了。”米枫担忧地眨着眼睛。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程露拍拍米枫的手背,随后独自走出地道来到地面。 出口位于一片贫瘠的针叶林中,再往西走一段路就是星火学会驻地。 湿漉漉的枯树枝和针叶混杂在一起,踩上去声音有些干瘪沉闷。 程露掏出一支手电筒,亦步亦趋地爬上一座小山坡,向东远望这座城市。 宽阔的雪山深谷旁,坐落着一个阴仄仄的村庄。荧蓝色的夜光洒下,落到地面上只剩黑暗。村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几家偶然的灯火,能够证明这里尚有人烟。 再往前看,繁华的城镇中心尽收眼底。这里灯火辉煌,哪怕在暗夜中也闪烁着迷幻的色彩,与周围黑漆漆的村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程露怅然若失之时,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 程露猛地转身,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了对方的脸,顿时美眸圆睁。 “老爹!” 来者正是程雨,自从程露离开辛石城,父女俩已经有六年没见过面。 年少时的厌恨与隔阂,瞬间被浓浓的思念所取代。程露像是返巢的野兔,扑上去抱住了程雨。 这么多年来女儿第一次与自己如此亲昵,这让程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程露身体的温度便暖化了他僵硬的心弦。 程雨伸出手,轻轻搂住女儿,两人的重逢呈现完美的温馨。 相拥片刻后,程雨轻咳两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穿这么少?冻坏了吧?” 程露摇了摇头,她的眼眸在癸寒城灯火的映照下,有着点点莹润的星光。 “老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这个……” 程雨尴尬地抠了抠脸,将自己的任务告诉了女儿。 听完程雨的回答,程露身形一晃,神智有些恍惚。 “战争……真的不能避免么?” 她艰难地问道,而程雨看着她的脸,声音变得低沉。 “你要知道,战争是谁挑起来的。” 程露闭上眼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女儿的失落让程雨内心一揪,他的声音马上变轻快了几分。 “这次与星火的战争,其实涉及到首都政府的党派争斗。” “现在的首都政府,除了老元首姬绥外,内部势力主要分为左右两派。左派以军事委员长姬妤为首,她已经获得了执法部和部分执法军的支持。” “而右派以议事厅议员姬旦为首,为了限制姬妤的权力扩张,他派遣了这支援军来此,名为支援实则制衡。” 说到这里,程雨意味深长地向程露眨了眨眼。 “姬旦和你们星火的领袖正月协商过,他们一致认为必须控制这场战争的规模,所以你不用担心。现在右派与星火关系亲密,你的行踪,还是正月告诉我的呢。” 程露眼前一亮,她不是战斗学者,的确不知道星火学会竟和首都右派有所合作。 “也就是说,老爹你现在是右派的人啦?”程露心情放松了些,笑嘻嘻地问道。 “我才不管这些政治斗争,姬旦帮过我的忙,我来只是为了还人情罢了!” “哦?他帮了你什么忙?” 程雨突然神秘一笑,指了指程露的身后。 “你看那里。” 程露漫不经心地回头,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 东边高处的山脊上,隐蔽的密林阴影中,一只红色的独眼正注视着她。 冷漠嗜血的杀意,曾是那只眼睛中唯一的情感。可是程露身处那目光下,竟感到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程露厌恨执法军士,这种亵渎生命的造物,用恐怖的躯壳锁住可悲的灵魂,成为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但如果那怪物,是她的母亲呢? 两行滚烫的泪落下,程露的嘴唇轻轻颤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出一句呼唤。 “妈……妈……” 模糊的记忆刹那间清晰,深深的思念随着泪河一起决堤。 视野被泪水屏蔽,一道温柔的身影,渐渐与那躲在密林中的轮廓重合。 程雨走到女儿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你妈妈已经升级成执法军尉,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和自我意识。” 他用另一只手按动耳麦,这是他与妻子时刻保持联络的手段。 “英,过来看看咱女儿吧。” 程雨温柔地说道,而程露闻言立马擦了擦眼泪,激动地看着密林方向。 红色独眼没有丝毫动作,仿佛只是一盏静止的红灯挂在了树梢。 程雨面露疑惑,又对着耳麦催促了一句。 “快来呀,英,露露想要见你呢。” 姮英依旧一动不动。 正当程雨准备再催一句时,姮英突然转身冲进了密林,亮着红光的独眼也消失在黑暗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蕴含可怕能量的杀戮机器逃走,这片天地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可程露的心却揪了起来。 “妈妈……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程雨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妻子无论如何都不回应通讯,而眼下还有一个情绪即将崩溃的女儿要哄。 “露露你别急,你妈妈肯定是还没准备好与你见面。她现在是执法军尉,可能她也怕伤害到你。” “你先回你们的营地休息吧,我去开导她。我们会在癸寒城待一段时间,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程雨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接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块运动手表,塞到女儿手里。 “这是你妈妈去年送给我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是源信号的。她说,想一直听着我的心跳声,所以我就一直戴着。” “你戴上它,无论多远,你妈妈都能听到你的心跳。” “另外这块手表也有通讯功能,等她想明白了,说不定会给你打电话。” 程露握着尚且温热的手表,失落地发呆。 程雨则不再迟疑,向姮英逃走的方向追去。 “注意安全!” 女儿在身后的呼声,程雨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程露竖起了大拇指。 …… 往东边一直跑,跑到了执法官营地的边缘,程雨发现了姮英的身影。 她倚靠着一棵松树坐在地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程雨记得,姮英生前为一些事惆怅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到树下这样坐着。 他喘匀了气,坐在姮英身边。 “你还好么,英?” 姮英没有回应,她抬起一只手,将掌心摊开在面前。 独眼的红光照射在手上,就像洗不掉的血迹。 「雨,你说……我还是我么?」 程雨贴近了妻子冷冰冰的身体,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当然是你,你一直都是。” 金属手指向内卷曲,与程雨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 「我曾经为了狙杀躲在掩体后的目标,使用了大口径狙击弹。目标被打成了碎块,可子弹继续向前飞,穿透墙壁和窗户,打碎了一个女孩的脑袋。」 「我曾追随一个棘手的杀人犯闯入学校,在对方挟持了一个女学生做人质的时候,我根据系统指令直接开枪杀了他。血腥的画面,给那个女孩造成了永久的心理创伤。」 「我曾执行一次联合机密任务后,被命令去清理附近的平民目击者。不管是老人还是孩童,他们无一幸免。」 独眼的红光变强,穿透程雨的手,重新贴在了姮英的掌心。 「雨,我好迷茫。」 姮英忽然捂住脑袋,陷入了自我怀疑所带来的痛苦。 程雨见状,赶忙将妻子拥入怀中,哪怕姮英的身高远高于他,程雨还是温柔地把胸膛贴在姮英的脸上。 「我究竟是姮英,还是一个杀人犯,拥有了姮英的记忆?」 「如果我本质上还是一头怪物,那么露露……」 姮英的独眼中红光消失,语气中只剩下了决然。 「露露的母亲,不是怪物。」 即使妻子闭上眼睛,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可夫妻间的默契让程雨完全能体会到姮英内心的挣扎与无助。 “都过去了。” 程雨手掌抚过妻子脸上的金属外壳,安慰道。 “你不幸被劫难卷入,又靠着它与我重逢,你已经尽你所能了。” “那份记忆承载着你的认知和灵魂,它就是你的生命。所以,你还是露露的母亲。” “我把源信号手表给了露露,现在,你可以听到她的心跳了。” 姮英感到有些意外,启动了源信号感知。 咚咚!咚咚! 不如程雨的心跳有力,但平凡而健康。 姮英收回手掌,缓缓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可是,现在露露加入了星火,假如有一天我收到不可违抗的指令,要我去伤害露露,我该怎么办呢?」 姮英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求助地看向程雨。 而程雨则站起身,坚定地望着夜空。 “如果你收到了这样的指令,那么就说明,某人和我要有一场政治斗争了。” 程雨坚毅的背影,化作安全感填充了姮英的心灵。 姮英回归了营地,程雨则趁妻子不在准备去林子里抽根烟。 放松下来的他释放了自己的感官,却捕捉到一丝窥探。 “谁?!” 灌木丛一阵抖动,方临从后面钻了出来。 “别紧张,是我。” 方临是执法军分军长,级别比程雨高一级,所以程雨按规章向他敬了个礼。 “程队长,与女儿的重逢还顺利么?”方临用手巾擦拭手上的雪水,戏谑地问道。 程雨的表情没有变化,右派和星火联合左派大概是知晓的,双方明面上的人手配置和驻地也基本是公开的,他去见女儿倒也不会落人口舌。 不过由于党派对立,他对方临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军长要是怀疑我,大可以卸了我的职,以反叛罪枪毙我。” “程队长说笑了。” 被呛了的方临打着哈哈,开什么玩笑?枪毙程雨? 现在程雨在许多城市的执法官眼中,就是正义的代名词。就凭程雨的因果律,他都不可能被枪毙。 “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手下为我做事,对我忠心耿耿的人,自然也包括你,程队长。” “所以,我习惯于针对每一件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你真的通敌背叛,我也有办法应对。” 轻描淡写的话语,实则暗藏杀机。 程雨笑了笑,没有在意方临的威胁。 “不信任任何人的话,你会活得很累。” 方临也笑了,他抖了抖衣领,负手而立。 “其实,也没有那么绝对。” “最近兰德研究院在开发一项新技术,名为‘人工智能’。这项技术可以将人类的思维能力赋予机械,让它们能像人类一样去思考。” “他们用一堆石头,创造出了生命。” “而这些生命,有着被我们赋予的意义。” “当一个人工智能向你询问生命的意义时,你大可以告诉它,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帮你往面包片上抹黄油,它会照做的。” 方临微微低头,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项目刚开始便被叫停,还没有深入研究,根本造不出真正会思考的人工生命。” “不过,我凭借着偷学来的技术,亲手为我自己制造了一位人工智能女仆。” “她被设定为爱我,而我也只信任她。” 方临走到程雨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进了营地。 程雨站在原地,掏出香烟点燃。 幻纱般的烟雾飘飘悠悠,像一片洒脱的云朵,在荧蓝色的夜空下惬意地畅游,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星红 癸寒城市政府,会议大厅内人头攒动。 方临高居首位,他是执法军分军长,这里身份最尊贵的人,负责主持这次会议。 在他的左手边,癸寒城的各大官员坐立不安,因为会议的主题,是商讨与星火学会的战争部署。 而他的右手边,容诩和程雨气定神闲地坐着,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都明白,会议只是一个形式,首都的作战策略根本不需要经过这些癸寒城烂货同意。 交战规模暂定在万人以内,敌军数量为五千人,而政府方面将派遣禁卫军五百人、执法兵五百台、执法军士主力三十台以及三百名非战斗人员。 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 由于星火集结部队后刻意暴露了军营驻扎位置,战场暂定在癸寒城西村。由市政府驱散平民后,政府军将于晚上六点发动攻击。 双方已在战前交换了协议,禁止攻击伤员和非战斗人员,由正义守护因果律能力者程雨,率领游骑兵队督战。 不知何时开始,总揽兰德权力的政府,竟将星火学会当做了一个政权来对待。 现在,各方的战争目的已经明了。 星火学会要攻占西村,作为进一步掌控癸寒城的支点。 首都右派军队要尽可能消灭星火的主力,削弱左派的盟系势力。 程雨的任务,则是时刻关注战局,防止两方不顾协议掀开各种底牌,展开大屠杀。 至于癸寒城…… 程雨看了看那群脑袋缩到衣领里的官员,嫌弃地抠了抠鼻子。 这场战争,受伤的只有癸寒城一方。 就算平民被波及,建筑被摧毁,也根本无人在意。 两头猛虎在草地上搏斗,谁会注意自己踩死了多少蚂蚁,踩塌了多少蚁穴? 西村和那里的村民,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两个。 星火攻占,接受反抗组织的统治,然后在某一天政府打回来,他们被清算。 或者执法军击退星火军,在西村驻军,让西村人继续供养。 这个结果,让癸寒城的官员们产生了一种割让土地的屈辱感,但对面有这么多大人物,他们哪敢说一句话。 唯一有战斗力的执法局,总局长刚死没多久,此时局里一盘散沙。 众官员敢怒不敢言,还要赔笑脸称军长高见。 就在作战方案即将敲定时,大门咣地一声被推开,程危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件土灰色的衬衫,穿着老旧的黑色皮革外套。他的风帽不见了,屋外的风雪顺而在他的发丝间撒了一把雪花。 当看到程危出现时,癸寒城这边的官员们竟产生了一丝安定心。又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最后只好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程危径直走到会议桌边,看着坐在中央的方临,毅然说道。 “癸寒城执法局也要参战!” 此话一出,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几名分区局长更是马上跳了出来。虽然不敢破口大骂,但言辞也十分犀利。 “这可是战争!我们能去做什么?送死么?” “那些贱民死了可以再生,房子倒了也可以再盖。可是我们派去作战的,是我们精心培养的执法官啊!” “你仗着以前的资历和总局长的关系,在癸寒城横行霸道也就算了。现在总局长死了,谁还认你?!” “就是,你只是个分局执法官长,凭什么调遣整个癸寒城的执法官?” 有了这几个带头,其他官员也开始窃窃私语。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程危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砰! “放肆!!!” 程危猛地砸了桌子一拳,这一拳仿佛砸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程危呵斥后,所有人都停止了交流,但部分人还是不服地看着他。 见场面被镇住,程危走到会议桌对面,双手撑住卓沿,目光则一一扫过那些官员的嘴脸。 “看来,真的过去太久了。” “你们已经忘记了饥饿的滋味,忘记了窗外的严寒,也忘记了你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所有官员低下了头,心中的惭愧程度只有自己知道。 程危接着站直身体,冲着西方一指。 “那是癸寒城的村落,里面的人是癸寒城的居民!”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以前住在那里,像杂草一样活着?!” “啊?!!!” 怒吼声化为重逾千斤的巨锤,官员们高高在上的尊严和高贵,被锤得粉身碎骨。 会议大厅内陷入了沉默,方临没有阻止或是呵斥程危,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程危注意到他的态度,淡淡地看了方临一眼,从衣兜里取出一枚执法徽。 【癸寒?0001】 “从现在开始,我继任癸寒城执法总局局长。有意见的,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众官员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声,最后把目光汇集到方临左侧,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身上。 老者是癸寒城的市长,也是在场的癸寒城人中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连当年反抗军的首领岳平,都要喊他一声叔公。 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究竟活了多少年岁,但他是反抗军硕果仅存的长者,谁都要敬重他三分。 感受到众官员的注视,老市长笑呵呵地捋着颌下白须,眼睛眯成的缝几乎和脸上的皱纹不分彼此。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个位置早该是你的。既然你已经准备好接过这份责任,相信你不会辜负乡亲们的期望。” 老市长用温和的话语化解了现场尖锐的气氛,同时也给了众官员台阶。 程危点点头,他对这位老市长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敬。 “既然如此,我代表癸寒城执法局建立城防军,申请参加这次战斗!” “好,我批准了。” 方临没有矫情,招呼程危落座。 癸寒城的执法官没什么战斗力,程危只能调遣所有特种作战队的执法官,携带少量枪支弹药在外围参战。 当然,驱赶西村居民这种杂活,也交给了程危来做。 当程危赶到现场时,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声钻进了他的耳中。 显然,疏散工作遇到了一些阻力。 砖砌泥堆的矮房间,大量执法官来回流窜。他们手持棍棒,表情狰狞凶狠。但凡有村民不愿动身,便要破口大骂,动辄拳脚相加。 而西村的村民呢?虽被殴打得头破血流,却大多犟在原地,如同护食的狗。 有些执法官不想在这些刁民身上耗费力气,便去驱赶那些还没有墓碑高的孩子。可任凭他们怎么去拉拽,孩童们死死扒着门框窗棂,说什么都不松手。 “哎呦!” 一名执法官终于拉开了一个小男孩,可没想到那小孩像蛇一样扭过头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剧烈的疼痛激怒了执法官,他狠狠把小男孩掼在地上,抽出短棍就往身上抽。 小男孩闷哼着,泪水和混着血的鼻涕一起滴下来,被土壤吸收,颜色像上好的砖块一样红。 执法官打得正起劲,程危忽然从背后抓住他的衣领,一记抛投将他扔了出去。 “操你妈的杂碎!” 程危右手一抖,一根金属甩棍弹出,对着那执法官就砸了下去。 后者下意识抬棍格挡,木制的短棍顿时被劈碎,金属棍猛然敲击在他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啊!!!” 执法官的臂骨应声而断,抱着胳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程危厌恶地挥了挥手,两名荷枪实弹的执法官赶忙上前将地上的家伙抬走。 深吸几口气,程危平缓了情绪,转身看着屋门口。 小男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蹿进屋子,躲在一位老妇人身后。 老妇人半个身子露出门口,身穿破烂的猎户皮甲,手里攥着一张弓,一支箭已经搭在了弦上。 “婶子,快走吧。”程危沉声劝道。 老妇人的目光平稳得像潜伏的野狼,嘴唇没有动,沙哑的声音仿佛从掩藏在阴影中的另一边身子传出。 “为什么要走?” “要打仗了。” “打谁?” “……” 程危的舌尖发麻,“反抗军”三个字迟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东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声。 一声哨,刺破了喧闹的空气,听得人心尖直颤。 “快些走吧,就当为了孩子。” 看看躲在老妇人身后的小男孩,程危的语气软化了几分。 老妇人纹丝不动,直勾勾盯着程危的眼睛。 “我儿子,被抓去当了执法辅官。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程危的心脏一坠,这件事他的确知道些内情。 权力的最直观体现,是手底下管多少人。 星火学会化身强盗团在西南城郊驻扎,剿匪的任务落在了西村执法局的头上。可这边的分局长怕手下执法官死太多,降低了自己的权力量,于是提出了征召执法辅官的方案。 每个执法分局都要出力剿匪,于是各局长纷纷效仿,征调了大量平民作为炮灰。 强盗团被剿灭后,这些辅官本应带着酬劳回家,可执法局却给他们提供了一份转业合同。 只要签了合同,就可以去一线城市癸金城当矿工,领取更丰厚的报酬。 具体细节程危不清楚,他只知道,癸寒城市政府不仅没花一分钱,反倒把这些辅官打包卖给了癸金城矿业公司,赚了一笔不菲的佣金。 不管有没有人想回来,他们大概是回不来了。 程危艰难地张了张嘴,他可以怒骂那些丧良心的分局长,可是面对辅官的家属时,他连一句解释都讲不出来。 又是一声哨,急促的音波为空气平添几分焦躁不安。 “快走吧,不然你们会死的。”程危虚弱的劝道。 这一次,老妇人总算动了。 她从阴影中走出来,身体完全暴露在门口,手中的箭也垂了下去。 天色开始暗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被驱离,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老妇人抬头看看天,凄厉地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能去哪里?” 程危第三次沉默。 事发突然,市政府只设立了几个能容纳百人的收容所。而西村的村镇加上大小村落,人口足有上万。 在其他村镇有亲朋好友的,可以带上全部身家去投奔。其余的,只能沦为流窜难民,四处逃荒。 在被选定为战场的那一刻,西村的毁灭已成定局。 三声哨响,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广播紧随其后。 「紧急避难通知!」 「警告!这不是演习!癸寒城西部新丰村镇即将发生大规模战役,警卫巡逻、消防和紧急医疗服务已停用,非军用特殊权限及豁免资格暂时失效!警报响起后,兰德执法军队将在五分钟内抵达现场,并被授权清除任何非我方人员。」 「听到本警报的兰德公民请尽快远离现场,前往最近的避难所。再次警告!这不是演习!」 没时间了! 程危一跺脚,神色渐渐焦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妇人的脸上仍然不显急色,她轻轻摸了摸身后小男孩的头,将其推到了程危面前。 小男孩起初还有些抗拒,可是当他回头看看老妇人后,竟乖乖地站到了程危身边。 程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不再犹豫,抱起小男孩带队撤退。 等他们走远了,老妇人丢掉弓箭,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仿佛一位悠闲晒太阳的村头老太婆。 咕噜噜! 奇怪的响动从地底冒出来,就像谁在地下烧了一大锅开水。 黯淡的天空再也兜不住最后一丝光明与温暖,骇人的煞气不断从东方升腾。 零散的枪声在西村内响起,这是执法军抵达后,在清理村内剩余的人。 大量银白色的执法兵蜂拥而至,它们守卫在村口,还有一部分携带飞行模块,于西村的上空盘旋侦察。 方临在城镇中心西侧设立了临时指挥所,此时的他正惬意地坐在真皮椅子上,捧着热茶观看前线的实时影像。 容诩作为副指挥,神情紧张地站在方临身后。 “军长,禁卫军已经按计划部署,下一步该做什么?” “等星火来进攻。”方临随意地说道。 攻击城市夺取土地和政权,这才是星火的目的。禁卫军作为防守方,只需要准备好抵御星火的攻击,敌人自然会在进攻中被消灭。 方临放下茶杯,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屏幕。 “让云枭升空,与飞行执法兵组成空中武装侦察。你密切关注,制空权一定不能丢!” “兵力向两侧分散,尽可能多地提供视野。” 容诩点头一一记下,随即使用源信号通讯通知前线,命令从下达到执行仅用了三十秒,效率堪称恐怖。 做完这些后,他一脸崇敬地向方临讨教。 “难道您已经料到了,敌人会留后手抢夺制空权?” 方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窗外。 “你可知道,星火学会的领袖是谁么?” “正月。”容诩很快叫出了一个名字。 方临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正月究竟是什么人么?” 这回容诩不知道了,那个人十分神秘,从来不以真身示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我从一本古籍中学到的。” “而这位正月领袖,就是坐在我面前,与我博弈的棋手。 “能与神泯前的天才交手,是鄙人的荣幸。” 方临忽然将一只手搭在胸口,向窗外躬身行礼。 再次坐下时,方临的气质顿时变了。 冷漠,理性,谨慎。 他变成了一位狡诈的棋手,面前有一位看不见的强敌。 “禁卫军已摆好架势,那么,你要选择怎样进攻呢?” 战场传来的画面,很快揭示了星火的第一步棋。 一台陆行舰,带着一个小小的装甲车方队,缓缓向禁卫军的营地压迫而来。 这里的空气能见度很高,因此不适合派出善于隐蔽突袭的幻塔陆行舰。可就是这台普通的陆行舰,给人的冲击力却十分恐怖。 舰体如高楼大厦,机舱的四个方向处于半开合状态,自动索敌的机炮安插在舱门附近,仿佛专门守护城墙的哨戒炮。 装甲车护卫在陆行舰两翼,后方还有小型车队源源不断地奔赴而来,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接兵线。 手持枪炮的星火士兵穿插其中,他们的作战服并非象征着星空的蓝紫色,反而换成了兰德政府的鲜红配色。 看着画面中星火学会的军阵配置,方临若有所思地说道。 “陆行舰作为推进支点,装甲战车和士兵协同前进,既保证了火力强度,又能增加队伍灵活性和减少伤亡,不错的战术。” 容诩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小声提醒道。 “军长,看队伍规模,对方好像只出动了一千人。” 方临摆摆手,示意容诩稍安勿躁。 “这只是先锋部队,你看他们的后方,后勤补给线拉得很长,他们这是想打消耗战。” “兰德军械库赋予了我们极高的机动性,士兵打空子弹随时可以换一把满弹枪,执法兵躯体受损也可以退回战线后方换上新的模块。星火没有这种技术,稳中求进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临指点了容诩两句,随后立刻下令。 “多线分兵,派几支队伍骚扰他们的补给线,然后让特战组出动,侦察敌方基地的具体位置和布防。” “是!” 容诩马上传递命令,与此同时,前线也开始了正面交战。 执法军的武器射程普遍比星火要远,一台执法兵率先打响了第一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穿了躲在装甲车旁的一名士兵。 战场像是两个马蜂窝相撞,子弹和炮弹倾巢而出,凶狠地撕咬在一起。 得益于协同战术的掩护,星火学会的人员损失更少。除了在天上放冷枪的飞行执法兵,几乎没有谁能透过装甲车方队高效击杀他们。 战线被一点点推进,方临却丝毫不慌。 相隔一道屏幕,倒下的尸体砸不出一点响声,温热的血液无法传递任何温度,鲜活的生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他伸手指点了点屏幕,笑容尽显冷漠。 “癸寒城的执法官已经死了一百人了,那个叫程危的小子,想用这种方式讨要自尊,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癸寒城的底蕴确实太薄弱了,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战争。 程危调遣了近千人的执法官队伍,可论战斗力还比不上正规执法军一百人。 “他们的牺牲,就是没有意义的玩笑罢了。” “小容你看着,再死一百人,他们就要溃逃了。” 果然,随着队友不断倒下,癸寒城防军士气大跌,开始出现溃退的逃兵。 逃兵越来越多,最终留在程危身边战斗的只剩下不到二百人。 明明只是在外围游击,仅战场的余波流弹便将城防军击垮。 屏幕中,溃兵们涕泗横流逃命的样子,像极了动画片里的搞笑角色。 “没有……意义么?” 容诩呆呆地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的左眼红光一闪,连忙附身汇报道。 “军长,侦察队发现了星火的大本营。” 容诩手指轻触屏幕,将一份影像传输进去。 那是一座隐藏在雪原丘陵中的军事基地,厚厚的水泥墙上岗哨林立,四周还遍布地堡碉楼。 “大本营里有防空炮,我们的飞行单位无法靠近,因此不清楚里面的兵力和布防。” 方临点了点头,随即命令道。 “把我们的后手牌拿出来吧,前线顶住,主力兵分两路走两侧山谷,在敌方大本营附近集合整顿!” 五分钟后,正面战场的执法军如溪流般缓缓分开,三辆巨型战车驶入战线。 这些战车足有十米高,履带压过地面留下的痕迹可以没过小腿,中央一根粗壮的炮管释放着恐怖的杀气,以最原始的暴力美学震慑着敌人。 战车在军阵前方停下,其中一辆的炮管口开始凝聚白光。 轰的一声炸响,巨炮喷发出一颗炽亮的炮弹,直逼星火的陆行舰而去。 在战车出现的那一刻,星火军就已经开始警戒。炮弹还未近身,便撞上了一层晶红色的防御力场,化作一阵爆炸波消散。 虽然联动防御力场挡住了炮击,可星火军推进的步伐也被阻挡。 如果陆行舰想动,就要撤去力场,但星火没有反制巨炮战车的办法,只能僵持在原地。 反观执法军这边,战车牵制住敌人后,执法官和执法兵便换上白色迷彩涂装,走山野小道隐入冰天雪地里,潜行到了星火的大本营附近。 在山坡上驻足远眺,一面点缀着星光的鲜红旗帜在雪原中格外显眼。 执法军就地驻扎休整,待集结完毕后向指挥所发去了通讯。 很快,方临的命令传了回来。 直接攻击! 执法军向星火大本营发动突袭,方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双手竟紧张得微微攥紧。 如果执法军能直接偷掉星火的基地,他他们便能直接终结这场战争。 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击,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通知正面部队,如果敌方有回援的迹象,就发起突击总攻,死死咬住他们,防止我军主力被两面包夹!” “空中侦察要时刻关注,一旦敌方基地的防空设施被摧毁,立马前进查看内部情况!” “还有……” 方临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排除所有不确定因素。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把容诩从副指挥的位置上踢下去,亲自下达分发细致命令。 战场瞬息万变,每一个决策都有可能带来至关重要的结果。 二十分钟过去了,房间里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 容诩有些喘不上气,正想倒杯水喝,方临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怎么可能?!” 容诩赶忙丢掉水杯,凑到方临身边。 只见画面中,星火基地的防御已经被攻破,执法军涌入城墙内,一举摧毁了所有防空炮,空中侦察单位也得以前推。 而它们传回的画面,令容诩瞳孔一震。 驻守基地的星火军,竟不足一千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基地内仓库和工厂等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绝非一个空壳诱饵。可就是决定战局胜负的关键所在,星火竟只留下了这么点人。 方临手掌快速扫过屏幕,在数个侦察单位的画面中来回切换。 正面的星火部队没有要回防的意思,山野之间也没有隐藏的敌人。 所以,星火的主力去哪了? 一条红色警报,猛地弹出在容诩的视野中。 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对方临说道。 “指挥所西侧发现敌军,三千人规模,距离不足十公里!” “什么?!” 方临腾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容诩。 “怎么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焦躁不安地抓了抓头发,一缕灵光骤然放大。 是西村的流民!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星火就将主力藏在了西村之中,与村民一起被驱赶到了癸寒城内。 来自首都的方临太过高傲,根本不会去管这些难民的死活,更不会花费力气去查验和安置他们。 执法军偷家确实是有效的致胜手段,但也暴露了他们的全部兵力配置。 而星火放任基地不管,前线也没有任何动作,这正是名为换家的战术! 基地换指挥所乍一看不赚,可是执法军偷掉的只是山区里的临时大本营,而星火换掉的可是城市内的重要战略支点。 一旦指挥所被攻陷,西村将落入星火之手,癸寒城四分之一的区域便会易主。 这是星火通过正面交战夺走兰德政府的领土,产生的影响力难以估量。 方临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屏幕。 星火的学者们,他们和西村的村民一样生于草芥,他们的光芒如黯淡的星辰一样容易被忽视。 这一场战斗,方临已经试着去尊敬他们,将他们放在与自己平级的位置上看待。 可在他们汇聚至足够明亮之前,有谁真的会去注意他们呢? 屏幕里,驻守基地的星火军还在苦战,哪怕战损已经达到五成,他们也没有任何溃败的迹象。 一名疤脸红衣女子注意到了头顶侦察的云枭,她昂起头来,冲着方临笑了笑。 方临认得,她是灵犀心桥因果律能力者阎衣,曾经还是一名普通执法官。 如果不是因果律,这种小角色根本没资格进入他的视野。 “要动用底牌么?”容诩低声请示道。 “程雨还在看着,如果使用那件武器,会给委员长带来麻烦。” “就算用那东西,这场战役我们也已经输了。” 方临苦涩一笑,但很快便重拾了战意。 “不愧是史前人物,漂亮的一战!” “不过,战争是细水长流,我们只输了第一战,后面的路还长呢!” 他关闭屏幕,起身对容诩说道。 “最后下一次指令,让特战队停止攻击基地,回头咬住星火正面部队。我方正面部队回防,追击星火主力,同时指挥所迅速向城镇中心转移!” 容诩点头正要传令,忽然接到了属下的通讯。 “什么意思?” “什么叫星火主力突然消失了?” ……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纤弱的雨滴将夜光折射,映在荧蓝色的夜空中,犹如亮晶晶的星尘。 一支衣衫褴褛的军队正在泥泞中急速前进,他们的信念锋锐无比,仿佛能刺穿一切阻碍。 队伍中央,正月对阎衣问道:「还有多远?」 “估计还有五公里。” 正月点点头,不经意间昂首看向天空。 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不对劲,停下!」 阎衣面露疑惑,但还是很快调停了队伍。 “怎么了?” 正月对着天空端详良久,沉声说道。 「我们走错路了!」 阎衣闻言疑色更甚,目光瞟向队伍前方。 “不会吧?我们的向导是西村本地人,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正月不做争辩,默默取出了一块磁针罗盘,指着前方问道。 「那是什么方向?」 “西方啊。”阎衣很快答道,作为曾经的执法官,基本的方向辨识能力还是有的。 可当她看到正月手中的罗盘时,不由得面色大变。 罗盘的指向与队伍前进的方向重合,而那根指针,明晃晃地指着南方! 「我感知到一种奇怪的磁场,它会通过空气扭曲光线,甚至还能影响人类的认知!」 「我们……中埋伏了!」 话音刚落,队伍后方突然传来惨叫声。 许多士兵遭到攻击,咽喉和心脏被无形的利刃刺穿,不甘地倒地死去。 他们想要反击,可完全看不到敌人在哪里。 正月的算力分身不是人类,没有受到那种奇特磁场的影响,他也因此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是你!」 “捏呵呵呵呵呵呵!没错就是我!” 阎衣面色狂变,她虽然看不见敌人,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陆鸢?!” “哟!好久不见呢,大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阎衣身边的战斗学者忽然被枭首,人头滚落地面,腔子里的血喷了阎衣一身。 喊杀声也从四面八方传来,大量心灵学会的士兵冲了出来。不知为何他们同样身处磁场中,却能看到星火学会的人。 星火士兵们仓促开枪还击,可面对无形的恐怖敌人,恐惧很快侵蚀了他们的理智,渐渐地开始出现友军误伤。 正月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面色十分凝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陆鸢随手杀掉一名星火学者,冲正月莞尔一笑。 “我来看看老朋友呀!” 正月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两侧的山林。 「你就不怕被程雨抓住?他的游骑兵速度极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赶过来!」 “哦哟!你怕啦?” 陆鸢甩掉刀上的血液,用刀尖戳了戳地面。 “那个家伙说,只要在‘大阵’里,不管是谁都会迷失方向呢。” 正月睁大双眼,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癸寒城……大阵……原来如此。」 「所以你攻击我们,是想要得到什么?」 陆鸢咧开嘴角,满不在乎地笑着。 “我想做的,就只是杀光你们而已啊!” “这么多生命死去,想必那个人,一定会注意到我吧?” 陆鸢羞红了脸,一副小女生的扭捏姿态。可她的话落在正月耳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熵! 熵在癸寒城! 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正月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 「程雨有能力战胜熵,那个人可不是无敌的存在。你贸然引他前来,恐怕只会给他带来危险!」 陆鸢猛然抬头,一双无神的眼睛睁得老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程雨?能战胜他?” 「程雨的因果律是心灵的现实化,是专门为了对抗虚无而生。而你,信仰这种没有意义的存在,终有一天你会被他所吞噬!」 陆鸢的笑声渐渐停止,她将刀插在地上,手中凝结出一柄虚无长刀。 “既然理念不同,那就来与我辩论吧!” 长刀毫无征兆地刺出,从背后直击正月头颅。感受着刀尖携带的虚无力量,正月心中生出预警感知。 如果被这把刀杀掉,这具分身的算力不会回归本体,而是会直接湮灭! 正月瞬间召唤出屏障护身,同时转头对阎衣喊道。 「让大家逃跑!向东方逃!」 身处不知名磁场中,众人所感知到的东方实则是北方。 星火的众人得到命令后,不顾一切地向北方逃去。心灵学会的狂徒紧追不舍,可携带的多为近战武器,没办法有效的追击,很快便被星火拉开距离。 在某个时点,众人只感觉到空气一阵扭动,周围的景象在刹那间仿佛变幻了一下。 「看来这里就是‘大阵’的边缘。」 正月冷哼一声,让队伍原地停止,开启联动防御力场。同时他取出数个奇特的投掷物,扔到了防御阵的周围。 投掷物很快爆炸,大量虚无尘喷发而出,将众人的身形包裹。 这些虚无烟雾弹是正月针对陆鸢制造的,可以暂时遮蔽人和物体在虚无中的投影,从而使陆鸢无法选中他们。 就是不知道,对熵有没有效果。 做完这一切后,正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要透支底牌了么?”阎衣喘着粗气问道。 「有未知势力插手,我必须这样做。」 阎衣神情肃穆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又是一场大雨降临,这雨不似先前那般细润,反倒有一种急躁的潦草。 就像是头顶悬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突然被扎破漏了水。 癸寒城上方,纯净的荧蓝色夜幕,多了一抹朦胧的红色。 不管是现场的星火学者,还是远在数十公里之外的方临等人,都看到了天空的异样。 红光逐渐明亮,演变为一颗红色的星星。 哪怕有云层的阻隔,那颗红星依旧闪耀着鲜明的色彩。 终于,它穿过了云层,一点点显露峥嵘。 那是一艘庞大的战列舰,数十里外都能看到的红星,不过是它塔楼上的一盏灯。 刚刚的瓢泼大雨,也只是它穿过云海洒落的海水。 战列舰倒悬在天空之上,它庞大躯体带来的厚重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人们看到它时,会误以为倒悬着的是自己。 唔嗡!嗡嗡!嗡嗡! 就在所有人因它的伟岸而失神时,战列舰上传来一阵响动,巨大的舰炮调转炮口对准了地面。 “住手!” 一支骑着全地形机车的队伍飞速赶来,原来是程雨和游骑兵队。 程雨翻身下车,冲到星火的防御力场前。 “你疯了么?竟敢使用这种武器?!” 「有第三方介入战争,他们与陆鸢的心灵学会合作袭击了我们,率先打破规则的可不是我。」 见正月没有停手的意思,程雨焦急地大喊道。 “陆鸢我会处理的,不要发射!” 正月不为所动,舰炮的炮膛内已经开始积蓄火光。 “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么?你就是用这种东西,欺骗了那么多人来为你卖命?!” 正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又很快消失。 「我要消灭的是杀人犯、刽子手和无耻的政治家,杀死他们能救更多人,这当然是正义。」 程雨当然不会相信正月的话,天空上倒悬着的那艘庞然大物,上面的舰炮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波及平民的样子。 但是正月已经放弃了那些人,他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程雨不可能劝退他。 千钧一发之际,程雨暴喝道。 “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炮口的火光凝固,片刻沉默过后,舰炮再次转动,收回了甲板上。 「你说得对,程先生。感谢你的提醒。」 战列舰没入海面,属于星辰的红色渐渐隐去,夜空重新恢复了荧蓝。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消弭的梦幻 太快了,一切像是梦一样。 …… “程局长,你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要不要喝杯咖啡?” 程危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直到程雨喊了他好几次,才艰难地转动干涩的眼珠。 两人刚从会议大厅出来,虽然执法军赢下了第一次战役,但若不是心灵学会莫名其妙横插一脚,胜利根本不会属于他们。 这种充满不确定因素的胜利,让方临十分的憋屈,于是召开了这次会议,要求全力追查心灵学会的目的。 另外,据说一件反陆鸢的武器,已经从首都启程送往这里。 程危根本没有听进去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同伴死去的景象就一直在他眼前闪回。 程雨虽然年纪比程危小,可阅历远非程危能比,一眼便瞧出对方在想什么。 他没有说话,走到市政府门口后,摸出烟盒给程危散了一根,两人对着喷了一口烟雾。 “你觉得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执法官,是你害死他们的么?” 第一句话,程雨便毫不留情地揭开程危的伤疤。 原因无他,程危不是一二十岁的小男孩了,他是一个处在最坚强的年龄段的男人。 与其顾左右而言他,不如开门见山,坦诚布公地与他交心。 果然,当程雨问出这句话后,程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身体略微摇晃,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沉默不语,仿佛一座会冒烟的雕像。 程雨咧嘴一笑,随手将烟灰弹在光滑的石台阶上。 “你知道‘熵’吧?”他调转话题,没有再说战场的事情。 “那家伙起初,只是个胡乱杀人的疯子罢了。一开始没人重视他,直到他杀了二等公民,杀了执法官,杀了很多很多人。” 程雨眯起眼睛,回忆在他的脸上刻下一抹悲恸。 “敌局长死后,我担任代理局长,并一直追查熵的下落。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甚至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在我面前被熵杀死。” “有时候我在想,那些被熵杀死的人,那些因为我的决策而死去的人,他们是否死于我对正义可笑的执念呢?” “假如我放弃坚持正义,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人能活下来?” 程雨慢慢转过身,与程危对视。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么?” 程危摇了摇头,他的脖颈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难以转动。 程雨嘴角上扬,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鱼鳃一样的皱纹。 程危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一味地抽烟。 一支烟燃尽,他才淡淡地说道:“这不一样。” “不,其实是一样的。” 程雨给他续上一根,继续问道。 “你认为,制造这么多苦难与死亡的,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在辛石城杀人的是熵以及诸多杀人犯,而在战场导致士兵死亡的,是参战双方的决策者。 不对…… 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视的答案,忽然蹦出他的记忆仓库。 泯熵机。 或者说……命运。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程雨见程危迟疑半晌,便知道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想引领癸寒城人独立参战,在这场战争中夺得一定话语权。这一点没有错,我很佩服你的魄力。” “你的问题在于太过急躁,仓促间参战便会导致如此结果。但是,这正是你对抗命运的方式。” 程雨撇掉烟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人的心灵意志是很强大的,就连命运都无法直接修改它,只能对它潜移默化。” 随后他将手臂伸平,扫过面前的城市。 “反抗精神仍然存在于癸寒城,你的确有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的能力,只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程危看向程雨的目光多了些热切,对方的事迹他听说过,继任敌丈的局长职位后力挽狂澜,将一团乱麻的辛石城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熵都被对方赶走了。 能跟他学两招,用于治理癸寒城执法局,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料,程雨只是淡漠地摆摆手。 “你看,又急。” “这些事需要你自己去想明白,你才是最了解癸寒城的那个人。” 第二支烟抽完,烟头随地一丢。 “已经很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程雨的话还算有道理,程危于是不再纠结,独自走下台阶,背对着程雨挥手道别。 等程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躲在柱子阴影里的方临走了出来,站在程雨身边。 “他做不到的,他太弱小了,压制不住手底下的人。急着参战宣示癸寒城的主权,自身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那可笑的尊严便也无从谈起。” 方临一阵轻蔑的嘲笑声,听得程雨眉头一皱。 “其实容氏杀死敌丈那件事,我是持反对意见的。这样的强者是何其重要的筹码,就被一只下三滥的老鼠背刺谋杀,未免太过可惜。” “敌丈本应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力,他的威名从癸寒城到首都无人不晓。假如敌丈在这里,癸寒城执法局一定会被重视,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待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程雨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现在的敌丈可是执法将军,是除了研究院和兰德军事委员会以外,唯一一个可以统帅整个兰德执法军的存在。 他要是在这里,指挥官都轮不到方临来做。 “方军长,找我有什么事么?”他语气疏远地问道。 “啊,的确有一件事想问你。” 方临微微挺直腰背,这使他这个大程雨十几岁的老家伙,看上去有着年轻小伙子的精气神。 “刚才星火不惜暴露底牌,从云海召唤倒悬战列舰,也要消灭心灵学会部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阻止?” “怕伤及无辜。”程雨瞪着死鱼眼回答道。 “那么,你又是用什么手段,劝阻了星火发射舰炮?” “我让他们别伤及无辜。”程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方临对此完全不恼怒,反而笑着对程雨竖起大拇指。 “很好,希望这就是你的正义。” “回去休息吧!” 程雨嘴角一抽,顺着台阶走下去,离开了市政中心。 “军长,要监视他么?” 市政府顶楼,容诩站在落地窗前,用远程通讯与方临隔空对话。 “不必了,我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难道说程雨……真的与星火学会暗通款曲?”容诩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的女儿程露就在星火学会,说不定他早就与星火有所勾结!” 方临闻言,两道淡眉微蹙,语气略有不悦。 “程雨是一位伟大的执法官,不要用肮脏的想法去揣测他。” 容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连忙低声道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星火达成合作的并非程雨,而是他背后以姬旦议员为首的右派政党。” “姬绥卸任在即,虽然姬妤继任的呼声最高,但姬旦议员异军突起,近期在各界暗中扩张影响力,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弱的势力。” “如果姬旦真的和星火合作,那么这场战争,就变成了两大派系的权力交锋。” “但是……” 方临眯起眼睛,一抹不安感在他的心尖上跳动。 心灵学会的搅局,以及那种能够改变人类认知的神秘磁场,似乎在其背后,有惊人的阴谋正在酝酿。 “算了,先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小容。” ……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么?” 程露握着床上女孩的手,眸中暗藏忧虑。 “嗯,我相信正月老师。” 米枫虚弱地缩在被窝里,往日的灵巧与活力尽失,小脸上只剩下苍白的憔悴。 一头鲜艳的红色长发变得黯淡干枯,发根显出一抹银白,似乎这才是她原本的发色。 「因果律是神奇的存在,它所涵盖的内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人类的认知。」 正月的一具算力分身,以温文尔雅的眼镜男形态陪伴在两人身边。 他的因果律能力者之一,就是感知和解析他人的因果律。 「惊梦逸幻,很美的名字。」 这是米枫的因果律。 获得逃避噩梦的能力。主动使用时,献祭一个噩梦,使自身意识进入他人梦境,对目标的认知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 倘若献祭的噩梦足够痛苦,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将梦境修正为现实。但献祭的噩梦越痛苦,便越容易迷失在梦境中。 米枫作为非战斗人员,跟随战斗学者来到癸寒城,正是因为她的因果律能力,将在正月的计划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程危,我们必须拉拢程危,让他认可我们的思想。」 「从米由用谬论因果律施加影响,到山贼袭击兵工厂事件,再到这次他带癸寒城执法局参战,程危的已经踏上我设置的道路。现在,正是向他发出邀请的最佳时机。」 「拜托你了,米枫,请尽量将我的信息传达给他。」 米枫轻轻点了点头,程露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禁有些不忍。 她转过头,第一次违逆老师的意志。 “老师,米枫来这里后患了病,她的身体很虚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正月没有因为学生的违逆而愠怒,他平静地看向米枫。 「米枫,你可以么?如果不行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米枫再次点了点头,程露感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增加了几分力气。 “我可以的,露露,别担心。” 她柔声安慰程露,还向后者调皮地眨了下眼。 见米枫如此坚持,程露只好不再阻拦。 程露拿出一瓶安眠药,倒出一粒填进米枫嘴里,又喂给她一勺温水将药片送下。 当你的生活糟糕透顶时,你的身体会抗拒从睡眠中醒来,不愿面对这令人窒息的世界。就算你不得不醒来,身体也会用疲惫与困倦进行无声的抗议。 同理,在已知即将面对痛苦的噩梦时,身体也会本能地抗拒入睡。 米枫吞下安眠药后,程露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掖进被子,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而正月则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月离开后,程露再也藏不住心中的忧伤,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要知道,米枫使用惊梦逸幻因果律,是有概率永远迷失在梦境中的。 看着程露欲要泫然泪下的模样,米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露露,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程露轻轻用手腕蹭了蹭眼角,压下内心的惶恐不安,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米枫看着她的眼睛,眸子里好像有点点星光。 “露露。” “嗯,我在。” “你笑的时候,会用它逃避悲伤么? 程露闻言一怔,而米枫慢慢转动脑袋,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我和米由姐姐,其实不是亲姐妹。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做一个卑微的奴仆。” “主人家很刻薄,经常用鞭子抽我,让我时刻牢记自己的低贱。渐渐地,我身上积攒的鞭痕让我变得丑陋,他们就把我卖给了中间商。” “后来,我被一个医生买下。他用药剂治愈了我的伤痕,随后迫不及待地侵犯了我,并将我视为禁脔。” “医生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必须按照他的要求,穿上各种漂亮的衣服,吃他给我的精致餐点。为了回报他操纵我建立的自尊心,我要用乖巧可爱的语气对他说情意绵绵的话,要在那种时候主动迎合他的动作,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并且称赞他的尺寸和技巧。”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消弭,我的生命将不再属于我。而我的身体,只是一个把爱挂在嘴边的玩具娃娃。” 听着米枫讲述从前的遭遇,程露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而米枫缓缓闭上了眼睛,泪丝顺着眼角滑落。 “如果不是姐姐用扭曲谬论对我施加影响,恐怕我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我喜欢吃甜点,我用甜味逃避现实的苦涩。我喜欢睡觉,我用梦境逃避现实的痛楚。” “露露,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勇敢,我只会一味地逃避。我呀,一直都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子呢……” 米枫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安眠药已经生效。 程露的心灵,仿佛被锯齿刀片来回切割过,刺痛感如针扎一般,遍布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她凝视着米枫的小脸,那小巧的眉毛微微拧起,像是在睡梦中遇见了什么可怕的怪兽。 程露捏着袖子,用袖口轻柔地擦掉了米枫眼角的泪痕。 “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等你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微蹙的眉头悄悄舒展,犹如一只小猫,躺在安全舒适的地毯上,惬意地伸直了绵软的身子。 …… 程危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人。 啧,怪模怪样的,若是平日的街坊,自己怎么可能不记得。 难不成我在做梦? 由不得程危细回忆,空气中的萧杀令他打了个寒颤。 手持棍棒和农具的癸寒城贫民们,已经站在了村子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市中心区域。 一座庞大的院落,挡在了村镇和城镇之间。院中央旗杆上随风狂舞的单面环旗帜,隐隐逸散出令人生畏的威压。 有这座不知道是第几分局的执法局在,没人能轻易进入市中心。 许多人咽了口唾沫,他们当了一辈子下等人,一直过着被权贵压在头顶的生活。此刻见到执法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们心里开始打鼓。 他们,真的能和高高在上执法官对抗么? 在犹豫的目光中,岳平适时站了出来。 他没有向大家发表什么激励人心的讲话,而是把程危拉到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害怕了么?” 尽管程危双腿发软,刚刚一时升起的热血此时有所冷却,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不怕!” 岳平笑呵呵的,没有拆穿他。 “大家呢?有人害怕了么?” 除了几个眼神坚定的小伙子以外,其余人皆是眼神闪烁。 岳平走到人群中央,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我们攻占工厂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你们怕了,大可以在执法官找上门的时候,将我供为主谋,是煽动你们的罪犯。只要我顶了罪,相信大家还是能保一个平安。” 不少人低下头去,内心十分迷惘。 岳平在大家困难的时候借给大家粮食,还在大家薪粮被霸占的时候带人夺回,甚至还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大家顶罪。 朴素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单纯的性格,大家都觉得,至少不应该这样。 不过,还是有一些自私的人,用小小的势利眼往岳平身上偷瞄。 岳平自然发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打量,轻声一笑后,继续说道。 “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之后怎么办?” “难道你们希望过上从前的日子,每日忍饿挨饥,任人欺辱。我们的孩子没有机会读书,见识世界的万般色彩,我们的父母没有药物治病,在麻木的一生中,亲眼看着一个个亲人离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难道你们还想过这种生活么?” 岳平适度抬高了音量,让声音携带着他的意志,直透众人脑海。 有的人低下头,似乎在缅怀某位逝去的亲人。 有的人抬起了自己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那双手已经拼了命的去干活,却还是为家人挣不来一份温饱。 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别忘了,我们刚刚做了什么?” 岳平指了指身后,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貌似已经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事。 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粮食,吃一顿饱饭。 “我看到了大家身上的潜力,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的力量便可如钢似铁,坚不可摧!” 他又一转身,直直指向执法局。 “闪击执法局只是我们必须要迈出的第二步,摧毁他们的军队,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利用城镇中心的消息网将我们的胜利宣扬,吸引更多人加入。” “所有受苦难的人团结一心,我们的队伍会一直壮大下去。终有一天,我们能够占领这座城市,赶走那些压迫我们的官员和财主,创造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的癸寒城!” 短短几句话,岳平成功地调动起众人的情绪。他们激动地看着岳平,紧握手中的锄头和镰刀。 岳平微微一笑,从这群贫民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种名为反抗的精神正在酝酿。 而这一战,就是奠基反抗精神,开启伟大事业的第一步! “动手!动手!” 几个青年小伙子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他们已经被岳平描绘的美好未来所吸引,此时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杀敌。 岳平抬手将几人安抚,说道。 “在出击之前,我们要先进行一番部署。” 计划很简单,一支先锋小队率先发动攻击,牵制执法局里剩余的执法官。 主力部队快速攻入执法局勤务部门,卷走所有武器装备后回援先锋小队。 这对于率先出击的先锋小队来说,无疑是九死一生。 岳平对此也早有准备,向旁边招手,一个头骨内凹形似鱼头的中年人,拎着一个铁箱子走到他的身边。 一脚踢开箱盖,里面竟是十把土制手枪! “子弹制造困难,所以每把枪只有一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开枪。” 众青年看着那些枪,眼神逐渐炽热。 可先锋小队少说有三十人,也就意味着有一半以上的人分不到枪。 岳平明白他们在想什么,立刻说道。 “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为先锋官,可携枪战斗。” 众青年交换了一番眼神,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渴望。 刚刚经历了谷仓战役,他们也想像岳大哥那样身先士卒地战斗,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而这个先锋官的身份,在他们的眼中便变成了荣誉的象征。 假如就这样被执法官杀掉了,也许自己的名字和事迹也会被村里传颂很久吧? 岳平喊了几人的名字,喊到名字的人立马欣喜出列,领取一把手枪后来到岳平背后整齐站好。 “程危!” 程危是最后一个被选中的,他看了看前面几个好战的先锋官,一抹差距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一次,我一定是最强的那个! 他在心底暗暗赌咒。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先锋小队了。” 岳平笑着让出一个身位,那个长发长须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这人的时候,大家都感觉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位是敌丈,你们的队长!” “什么?!” 先锋小队的成员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样一个邋遢的家伙突然冒出来,还成了他们的上司,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一名皮肤黝黑的壮硕青年走了出来,向岳平质问道。 “岳大哥,你带领大家抢到了粮食,大家也都服你。” “可是你安排这么个弱鸡当我们的队长,我不服!” 敌丈模样邋里邋遢的,身材瘦小,一看就没吃过几顿饱饭,能有什么战斗力? 最关键的是,刚才的战斗中并未见到敌丈的身影,可见是一个胆小鼠辈。 居然安排这么个人来当队长,青年也不由得对岳平看低了几分。 面对青年的挑衅和质疑,敌丈既不说话也不动。一抹威严的气势逐渐升起,将青年包裹挤压,令后者微微有些腿软。 岳平大笑一声,来到敌丈身边,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如果等下的战斗,你能拿出比他还要亮眼的战绩,我就任你为大将军!” “一言为定!” 青年羞恼地红了脸,退回队伍里暗暗较劲。 岳平看看他,又看看情绪毫无波动的敌丈,笑着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执法局反应过来,闪击战立刻开始。 壮硕青年有意与敌丈较量,便把所有先锋小队的成员拢到一块商量对策。 “门口的岗哨没人,不知是下班了还是暂时离开。要分两个人占住岗哨,一旦发现有人就喊我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根据刚才的观察,勤务部门的仓库一个是后院那个尖头建筑。等会打起来,我们把执法官往前院引。” “还有这个楼……” “我操!!!” 众人均被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发现是程危后,纷纷对他投去愤怒的目光。 “那个大叔……自己一个人上了!” 顺着程危所指的方向,青年们简直要惊掉下巴。 敌丈就那么旁若无人一样,直接走向了执法局大门。 栏杆被他一脚踹倒,一步就跨了过去,随后执法局里警报顿时响起。 “靠!” “快跟上他,按刚才的计划行事!” 壮硕青年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虽然看不惯敌丈,可看对方的年纪怎么也得是自己的叔伯辈,他还是不希望敌丈被打死的。 刺耳的警铃惊动了值班的执法官,很快便有人持枪出现在大厅,汇成一队向他们跑来。 “糟了!” 青年暗道不好,正面对上这么多执法官,敌丈孤身一人必死无疑。 来不及想那么多,他抽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只要枪声能让那些执法官忌惮,他就有时间把敌丈带去安全的地方。 执法官队伍果然原地停下了,青年松了一口气,急忙去抓敌丈的手,却扑了个空。 再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亡魂大冒。 敌丈一个人,冲向了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执法官。 他疯了不成?! 青年低下头,不敢去看接下来的惨状。 地上的一个脚状凹陷引起了他的注意。 坚硬的石地板,竟被人一脚踩出个坑来! 是敌丈么? 难道说? 哐! 只见那个瘦弱的人影,犹如离膛的炮弹一般飞进了前方人群,将他们脚下的大地轰击得颤动皲裂,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被震击腾空,随后被敌丈一掌一个拍飞。 石屑飞扬,惨叫声连绵不绝,而先锋小队已经目瞪口呆。 为首的壮硕青年更是惊得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个人啊? 好强! 就在壮硕青年震惊之时,一支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五人执法官小队,悄悄摸到了他们身侧。 他们来自特种作战队,是作战素养普遍高于普通执法官的队伍。 正常来说每个执法局都有百人的特种作战队编制,可是癸寒城太穷,他们分局只养得起十人。 现在,是回报局长大人的时候了。 一名执法官瞄准壮硕青年,冷不丁开枪。 前面那个家伙太强,先解决他的队友,再集中火力对付他。 壮硕青年完全没有意识到敌人已经逼近,直到冷枪响起,子弹头刺向他的眼睛,一抹死亡的预感升起。 还不等青年作出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方才还在前面胖揍执法官的敌丈忽然闪回他面前,像是拍苍蝇一样扇飞了那颗子弹。 就用覆肉裹皮的人类手掌。 死意被扼杀在摇篮里,青年喉头一动,眼中满是震惊。 “谢谢……叔。” 此时的他心生一丝羞愧,没想到自己刚刚冷嘲热讽的那个人,竟是如此的强悍,还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一命。 敌丈万古不变的眼神略微晃动了一下,一声不吭,转身看向那支放冷枪的队伍。 “刺刀!” 执法官小队明白枪械无法造成伤害,齐刷刷拔出刺刀安在枪口,漆黑的刀身在暗夜中隐匿不显,仿佛潜藏在暗处的致命毒蛇。 青年见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是遇上特种作战队了。 这些执法官的实力显然远强于刚才的臭鱼烂虾,敌丈还能轻松战胜他们么? 虽然全身的肌肉都在因紧张而发僵,青年还是抬起手中的大斧,上前一步。 那种日子…… 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在绝望中挣扎的日子…… 绝不能再回去了! 哪怕我死! 也许是受到他的感染,先锋小队的其他人也纷纷上前。 有的人拿着门板和铁锅当盾牌,有的人攥着耙子和镰刀当刀剑,有枪的则将枪平举,用这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枪充当自己的最强一击。 双方都不清楚对面的具体实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气氛愈发凝重,这时,敌丈的声音幽幽响起。 “勇气可嘉。” 他的嗓音十分沙哑,像狂风暴雪在拍打年久失修的木门。可青年们却从他的声音中,看到了降下风雪的天穹,看到了云海之上的无限美好。 敌丈动了。 他单手虚空一抓,执法官小队顿时感到周身的空气都被压缩,身体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一眨眼的工夫,五人便被拖拽到了敌丈面前。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敌丈率先一拳砸在一人脸上,将其锤飞倒地昏迷。 做完这一切后,敌丈不再出手,抱着肩膀静静地看着先锋小队。 后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兴奋地举起武器冲了上去。 特种作战队执法官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夺命的猛兽,而是那些官老爷为了吓唬他们画出来的纸老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堪一击! 而执法官小队这边战意全无,勉强挥动刺刀反击,却连一个人都扎不中,很快被先锋小队联手制服。 获胜的消息传出,贫民们举着火把涌入执法局,大厅一时间灯火通明。 看着武器和干粮一箱接一箱地搬过来,众人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先锋小队的青年们喜滋滋地混在人群中,向大家讲述着刚刚发生的战斗,对敌丈的实力大加赞扬。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地分享故事,并且用夸张的动作演绎时,岳平来到了壮硕青年身边。 “你们两个,谁的战绩更好?” 他面带笑意地看看青年,又看看一旁宠辱不惊的敌丈。 青年面庞微微羞红,但目光已是一片赤诚。 “我不如那位大叔,我心服口服!” 他望向敌丈,眼神越发的炽热。 有这样一位强者带领,他感觉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到的。 我们几个真强,嘿! 岳平笑着点点头,随后拍了拍手,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想宣布一件事。” 岳平弯下腰,从地上的箱子里捡起一把步枪。 “大家觉得,我们为什么能打下粮仓,甚至是执法局?” “靠的是这个!” 他高高举起枪,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动作上扬。 一朵小小的火花,在他们心底悄然绽放。 “想要赶走那些欺压我们的官老爷,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政权,必须要有军队!” “我现在宣布,成立癸寒城反抗军!” 他放下枪,走到敌丈身旁,高声喊道。 “敌丈将担任反抗军将军,有人反对么?” 无一人吭声,所有人紧紧握着拳头,希冀地看着敌丈。 亲眼目睹敌丈的强大的先锋小队,更是激动无比。 岳平满意地笑着,再次喊道。 “谁想加入反抗军?!” 有战果在前,此时便是一呼百应。 “将军!!!” 壮硕青年嚎叫着冲到敌丈面前,程危等人不甘示弱,一齐上前列队,斗志昂扬。 此刻,一直板着脸的敌丈,表情也终于有所缓和。 一个邋遢又蹩脚的笑容,逗得青年们哈哈大笑。所有消极与压抑,伴随着他们的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抗军在执法局驻扎休息,程危蹦跳着去替大伙收拾房间,却在走廊上被一个女孩拦下。 那女孩他有些印象,好像住在临街。她烤的土豆,总是莫名其妙带着一种甜味。 “给你。” 女孩将一封信笺塞到他手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程危奇怪地挠了挠头,只好垂眸去看信笺。 信笺十分精致,通体紫红色,上面还点缀着星光,看上去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程危打开信纸,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梦境之外的记忆瞬间回归,眼前的一切崩塌消散。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联络,我是星火学会的领袖,先驱学者正月。我们刚刚与贵局进行了交战,杀死了你的很多同伴,我知道你的怨恨,也理解你参战的出发点。我十分赞同你的理念,同时为那段往事感到惋惜。倘若你愿意信任我们,或只是希望完成那份伟大的事业,星火会为你提供帮助。】 【反抗的意志不该湮灭,希望的星火将会永存。我想志同道合的我们,应该成为朋友。】 …… 送出信笺后,米枫准备退出梦境。 她躲到一片树荫下,正要闭上眼睛,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人影。 一位面貌阴柔的男子,正在荧蓝色夜幕下注视着她。 米枫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心神猛然震动,身子僵在原地。 那张脸,是她逃避已久,却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说过你爱我的,对吧?” 男子慢慢走上前,牵起米枫的小手,眸子里情意似水。 “我们的温存缠绵,那些美好的回忆,你都忘了么?” 男子撩起米枫耳边的长发,手掌顺势下移,温柔地抚过她的脸蛋,颈肩,锁骨。 随着男子的手在身体上游走,米枫的意志开始渐渐崩溃。 就在她的心灵即将迷失在噩梦中时,一道冷哼声忽然在两人头顶响起。 男子的身形霎那间被震散,米枫的意识也陷入昏迷,被挤出了程危的梦境。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献给神明的血 程危、云琳和东秋,这样一支临时组成的奇怪队伍,从东村出发了。 起初是云琳找到东秋,希望他能带自己登上千里雪山,寻找道法宗教和神明的线索。东秋同意后,云琳将这件事告诉了程危。程危刚开始不愿让云琳去,可实在拗不过她,便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务,决定一同前往。 程危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知道山上没什么危险的野兽,只要不遇上暴风雪,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按理说程危只要派个下属跟着就好,可他总觉得那个叫东秋的年轻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感,于是决定亲自跟随。 三人沿着山路慢慢前行,云琳呼着白气对东秋问道。 “东秋,你相信神明的存在么?” “那要看你怎样定义神明了。” 东秋抬手指了指天空,微笑着说道。 “研究院掌控我们的命运,对这方世界的一切生杀予夺,他们于我们来说与神明无异。” “而我们寻找的神明,是能够为我们创造美好,并且愿意去做的高等生命。相信神明的存在,便意味着相信未来的美好。” 说到这里,东秋意味深长地昂起头。虽然有云海屏障的遮蔽,他的目光却仿佛看到了什么。 “泯熵机的原型机——示熵仪,就在我的家乡。上面的数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程危则不屑地撇嘴。 从程雨那里得知,他最敬爱的敌丈将军就死在辛石城,这让程危对这座城市没什么好感。 “小子,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程危粗鲁地打断二人的谈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爽。 「老东西你什么态度啊?信不信我一刀……」 东秋撤回了一一的脏话,笑着对程危解释道。 “程局长别急,我们的目的地在雪山东麓的背面,是一个神泯元年前遗留下来的洞府。” 由于时错性的存在,虽然东秋的语气很平和,但程危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哼,我从小生活在这,还没听说过山上有什么洞府。” 程危的话有些没底气,毕竟前不久就有一个叫雨绘子的家伙,从雪山里跑了出来。 道法宗教诡谲神秘,山上到底有什么,程危心里也没底。 东秋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他,而是继续介绍道。 “那洞府处于一个奇异的区域,可以通过光线扭曲人的感知,将附近的人引导至错误的方向。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抵达特定的位置,才能获得正确的方向。” 这句话令程危暗自吃惊,他在作战会议上听方临说过,星火学会的落败,正是因为进入了某种能扭曲人类感知的力场。 难不成,那是道法宗教的手段? 想到道法宗教,雨绘子那张阴柔的脸便浮现在程危脑海中,他决定今天回去之后,就向方临汇报这件事,好好审问一下那个可疑的家伙。 这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棵松树,树枝上系着一根蓝黑色丝带。 “我查阅了很多古籍,探索了很久后,才走通那条前往洞府的路。路上我做了标记,天亮之后才能通过。” 东秋用手扫了扫地上的雪,一屁股坐下来,从背包里摸出两个干巴巴的烧饼。 “给,先吃点东西吧。” 云琳道谢后接过烧饼,程危则仍对东秋抱有怀疑,推脱说自己不饿。 看着东秋津津有味地啃烧饼,程危心中的怀疑愈发浓郁。 一天就赚几斤土豆,居然吃得起白面烧饼? 从名校毕业的年轻人,不去繁华的大城市闯荡,反倒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有那首曲子…… 这家伙身上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但每当自己产生怀疑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这些。 不对劲! 欸? 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只是一失神的工夫,曙光已经拽住了天空的裙角。 气温渐渐变得暖和了些,东秋拍拍屁股站起来,从地上抠了一把雪塞进嘴里。 癸寒城的雪没有受到重工业污染,干净得可以直接入口。 “跟紧我,我们要进入山谷了。” 二人闻言赶忙跟上,并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隐藏在玄妙幻象中的道法秘境,就在他们眼前了。 在东秋的带领下,三人兜兜转转走进了山脊的背面,经过数十棵带有蓝黑丝带标记的树木。 在此期间,程危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随后惊奇地发现,每次路过带有标记的树木时,周围的空间便会微不可察地扭动一下,他对方向的感知也会出现一点点偏差。 数十次变化累积起来,足以让人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从而与洞府失之交臂。 再往前些,竟听得哗啦啦水响。 雪山上的冰雪会融化成溪流,奔下山去变为江河,最终注入大海。所以,雪山上有水声本不是件稀奇事。 可耳边的水声,分明近在咫尺,却令人莫名产生了一种疏离的割裂感。仿佛它从天穹之上发源,波澜壮阔的千里奔腾,只为这一刻的婉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近些,一条小溪沿着岩壁流淌,那洞府依山傍水而生,看不出一点人工开辟的痕迹,反倒像是天然形成。 清晨的浅光,与溪流上的粼粼波光,在洞口渲染出一块银白色的光幕。反射的光最终落在眼里,仿佛它的源头是珍贵的珠宝,它的气息来自浑然天成的美玉。 都市的灯红酒绿,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 白霞匿彩,洞天隐真。 “很漂亮,对吧?” 见两人都被洞府的珠光宝气所惊得呆住,东秋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是啊,要是能抛下一切烦恼,一直生活在这里该多好。” 云琳陶醉地呢喃,程危则很快恢复心神,对这般景象除了惊讶外没什么感觉。 “走吧,进去看看。” 东秋带两人踩着石头过河,来到了洞口。 一抹淡淡的味道从洞里传来,程危耸了耸鼻子,忽然皱起眉头,拦住了二人。 “东秋,上一次你来的时候,里面都有什么?” 东秋淡淡地看着他,回答道。 “一尊神像,几个石墩和一张石桌,石壁上还刻着很多字和画。” 程危点点头,下一秒猛地从兰德军械库抽出一把手枪。 “有情况!站我身后!” 他弓着腰,枪口稳稳对准洞府,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那气味他认得,是血腥味! 程危小心翼翼地带着二人进入洞府,刚刚踏入洞口,里面的景象便令他们惊骇万分。 血,到处都是血。 洒在地上,泼在墙上,像红油漆一样,颜色暗沉味道刺鼻。 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垢,除了中间的神像。 那神像已经风化,五官样貌模糊不清。粘稠的血浆在其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形池塘,簇拥着它已经逝去的威严。 根据颜色和气味,程危判断这些血已经出现在此超过三天。 整座洞府的缥缈意境,已被这一池血液破坏殆尽。 “你知道那神像的来历么?”程危背对着东秋问道。 东秋点了点头,指向一旁的石壁。 “这上面本来有些文字,现在被血弄脏了,不过从壁画里也能看出些信息。” 程危顺势看去,尽管被血所污,石壁上依然能看到一些简约的线条。 第一幅画,许多小人儿沮丧地坐在地上,他们的头顶覆盖着厚厚的云层,但不见一滴雨。 “天空曾被乌云禁锢,人们得不到一滴水,大地干涸,粮食颗粒无收,渴死饿死了很多人。” 东秋一边为两人解释,一边指向第二幅画。 画中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架在天地之间,犹如支撑天空的柱子。山峰旁画着一个人,看轮廓与神像有几分相似。 “‘不周山’支撑着天空,只要击溃它天空就会崩塌,水便能从天上流下来。可是不周山太大了,没有人能撼动它分毫,直到一个叫‘共工’的神明出现。” 第三幅画里,共工竟用头撞断了不周山。天空裂开了一个豁口,水从天上落下,化作滂沱大雨。 “共工怒视苍穹,一头向不周山撞去,天柱应声断裂,水流从天空倾泄,自此人们便有了水。” “从那时起,人们尊共工为‘水神’,认为世上所有的水都是祂的赐福,将祂的事迹作为神话代代相传。” 听完东秋的叙述,程危与云琳久久不能回神。 再看共工的神像时,眼中已经多了一丝敬畏。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么? 看着两人震惊的样子,东秋轻笑一声,玩味地说道。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惊讶,真相远不是壁画所讲的那样。” “与其他宗教一样,道法宗教起源于古人类对神明的崇拜。愚昧的人们将自然的力量归结于神迹,自然也会衍生出利用神明愚弄他人,并为自己牟利的人。” “比如刚才我们来时的幻象,你们还记得吧?” 云琳和程危看向洞口,下意识点了点头。 “借助声音和光学现象,制造迷惑人类感知的阵法,从而伪造神迹。水神共工的事迹真假无从考证,但不妨碍这些人用祂的名头欺瞒众人。” “唯有人们摆脱盲信开始思考,试图深究所谓神迹的原理,真正的道法才从中脱胎换骨。” 东秋仰起脸,意味深长地看向共工的神像。 “所以,道法宗教所追求的,实际上是万事万物所遵循的真理规则,也就是所谓的‘道’。他们保留了对神明的崇拜,并且把这些道法具象为神明,仅此而已。”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血池,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道法的追求,大部分人崇拜神明,都是出于希望自己的贪欲得到反馈。” “曾有人认为世上的水皆是共工的血液,倘若以自身的血液献祭,便可以取悦共工,得到祂的祝福和馈赠。财富,配偶,宝物,甚至是寿命。” “很显然,洞府变成这个鬼样子,是有人向共工献上了血。” 云琳吃惊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呐!这样离谱的东西,真的会有人相信么?” 东秋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每个时代都有蠢人,也有压制不住欲望的人,这很正常。” “被事物的外在表象所迷惑,出于欲望而信仰神明的人,在道法宗教中被称为‘外道’。” 这时,一旁的程危皱起了眉,轻轻摇头道。 “这里的血液量,可不像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至少也要数百人……” 说到这里,程危突然顿住,紧接着瞪大了双眼。 近期在癸寒城,唯一的大规模流血事件,就是星火和执法军的战争! 心灵学会与某未知势力合作,构建‘大阵’奇袭星火学会,导致后者惨败,被逼出了底牌。 打扫战场的时候,程危记得手下说过一件奇怪的事。 明明星火死了很多人,现场却几乎找不到多少血迹。 起初程危并不在意,只当是血被大雪掩盖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在令人寒毛倒竖的惊悚中,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有急事!” 程危收起枪,急切地催促道。 东秋和云琳都没有拒绝,一起走出洞口沿着原路返回。 可程危和云琳没有注意到的是,另一个东秋留在了洞府里,与共工神像对面而立。 「你真坏。」 一一凝视着神像,过了五分钟后,他的眼前竟出现了几行字,就像游戏《我们》中那样。 「共工神像」 描述:水神共工的雕像,其中隐藏着外道传承经文《癸寒诀》。请启用心灵引导以开始阅读。 “你说他们发现了么?” 东秋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两人像是恶作剧的孩童一样努力憋笑。 「你拿走了那个人的东西,还清理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呢?你太坏了!」 一一在洞府里笑出了声,虚无的笑声在沾满血污的阴森洞穴里尽显诡异。 “等下去看看那个大叔,说不定能看到些更有意思的。” 「好!」 一一喜滋滋地走到洞口,忽然又折返回来,对着神像戏谑地问道。 「共工,如果我献给你血,你会告诉我生命的意义么?」 …… 执法军指挥中心,程危紧急赶到这里,向方临汇报了在洞府中的见闻。 方临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下令传唤雨绘子,名为咨询实为受审。 身处阴暗的审讯室,雨绘子完全没有一丝慌乱,从容不迫地端坐在审讯椅上。 对方是硕果仅存的道法信徒,方临特意吩咐手下不得粗鲁怠慢,更不能上刑具镣铐。 “喝茶么,真人?” 方临显然在雨绘子的资料上下过一番工夫,一开口便选择了最恰当的称呼。 “当然,谢谢您。” 递给雨绘子一杯热茶后,方临又给身边旁听的程危倒了一杯,接着随意地坐下。 “真人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寒暄似的语气中,审讯悄然展开。 “前些日子老市长生了病,恰好我有些医术傍身,便开了药方为他调理。” 雨绘子随和地答道,仿佛真的是在闲聊一般。 方临点点头,雨绘子的回答与手下所汇报的基本一致,最近他确实和癸寒城的老市长走得很近。 那老家伙看着得有一百多岁了,年纪大容易生病,方临也不觉得奇怪。 “你还记得程危吧?” “当然,我离开雪山之后,曾经和这位执法官先生交谈过。”雨绘子笑着说道,还冲程危暧昧地眨了眨眼。 “当时你告诉程局长,你从辛寒城逃入千里雪山的支脉,误入一处道法宗教遗留洞府,获得了大量经文古籍,对么?” “没错。” “你出山那天,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你把那些经文留在洞府里了么?” “是的。” 见雨绘子如此配合,方临也不再兜圈子,直白地问道。 “能否简单为我们描述一下,你所信仰的神明?” 不料,雨绘子忽然细声细气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不不不,我所信仰的并非神明,而是祂所代表的真理。” 程危目光一滞,先前那个叫东秋的年轻人,确实对他说过。 “让我来为您解释,道法宗教认为,万事万物都遵循各自的道法,神明则是这些道法的外在表象,也称为‘法象’。” “通常来说,信仰单一神明的信徒往往心性偏激固执,对其他信仰的包容性很差。这样的信徒如果被邪恶的人利用,很容易会走上邪路。” “而道法宗教透过现象直视事物本质,走上自己认同的真理道路,并在这条道路上探究下去,直至境界通神。” 雨绘子轻轻抬手,茶杯里的水竟眨眼间凝结成了冰块,寒气四溢。 “所以,神明并非我的信仰,而是我的终点。”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中二,但配合上雨绘子玄奥的手段,便令人下意识地信服。 “神奇的能力,你是怎么做到的?”方临好奇地问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雨绘子莞尔一笑,冰块重新变回热水。 “这便是我所修炼的道法带给我的力量,也就是‘法力’。如果您想学我可以教您,不过,这东西很看天赋的。” 方临笑着摇了摇头,言辞间也放松了几分。 至此,雨绘子的嫌疑已经基本可以排除,接下来就是咨询了。 方临将心灵学会使用‘大阵’的事,以及程危探索洞府的见闻,统统告诉了雨绘子。 后者听完方临的陈述后,面色竟然变得凝重。 “程局长,你确定那洞府里除了神像外,没有其他东西了?” “没错。” 雨绘子转头看向方临,脸上的玩味荡然无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癸寒城还有另一位道法信徒,而且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外道信徒!” “这种人性格偏激,与心灵学会的恐怖分子合作一点都不奇怪。所谓的大阵,也许是道法宗教中的某种阵法。结合洞府内的情况来看,更像是一个血祭仪式。” 方临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兰德其他城市也有邪教,他知道这些东西的危害。 普通人信仰邪教尚且能造成如此破坏,倘若信仰者是雨绘子这样的人,方临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用活人的生命和鲜血献祭神明,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罪犯了,必须立刻铲除! 想到这里,方临不禁犯了难。 心灵学会是公认的恐怖组织,其首领陆鸢更是拥有强大因果律能力的可怕杀手。想要抹杀这些不确定因素,就必须向心灵学会出手。 然而,执法军正处于战争之中,贸然树立新的敌人,极有可能将现有的局势打乱。 可若是放任不管,这样一个立场未知的恐怖组织,谁知道会不会向执法军下手。 一时间,方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雨绘子看出了他的顾虑,轻声说道:“方军长,如果您找到那名外道信徒的下落,请务必告知我。剪除邪魔外道,也是我修行的一部分。” 方临暂时从杂乱的思维中脱离,抖抖衣领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可以离开了。” 雨绘子闻言起身,依次向两人颔首致意,接着朝审讯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方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雨绘真人,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雨绘子缓缓转身,静静看着方临。 与此同时,方临也盯着雨绘子的眼睛,目光似乎要穿透后者的心灵。 “你……究竟有多强?” 雨绘子纤细的柳叶眉轻挑,饶有兴致地驻足反问。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信。只有那些能轻易掌控他人命运与生命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自信。”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空气中一抹致命的气味开始弥漫。 程危的身体绷紧,右手悄悄虚握,掌心的圆环开始闪烁着微光。 所幸,这样的僵持没有持续多久,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重新变得轻松。 “您的直觉很敏锐呢。” 雨绘子眯起眼睛,周身释放出一丝淡淡的威压。 “当您找到那个邪魔外道时,您会见识到我的强大的。”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凌霄宝殿 “我们遇到麻烦了。” 姬旦放下权杖,坐在信使身边。 “什么麻烦?”信使头也不抬。 “我们发射了一艘小型试验飞船,成功让其进入你所说的近地轨道。可是,上面的所有人都死了。” 姬旦揉了揉眉心,满面愁容难以化解。 “根据飞船上的玩家在联盟论坛里的描述,一旦高度超出某个阈值,他们就会暴露在可怕的超低温真空环境中,并且要承受强度极高的能量辐射。人类的身体,几乎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信使闻言皱起眉头,他根据图纸判断,伽蓝号的机体强度完全可以执行航天任务,因此叫姬旦派人去复刻。 可是他没想到,问题出在了人身上。 这也不能怪信使,毕竟现在人类对于宇宙一无所知,而且在航行日志中,提及了一个已经成功登天的文明。 有成功的先例在,这才令信使忽视了这些因素。 信使捏着一杆碳笔,抽出一张空白的草纸,迅速在上面写满了文字。 “必须制造密封防护服,还要想办法抵挡那些能量辐射。我给你提供几种材料,你让人试试。” 姬旦接过纸张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突然被信使拉住了。 “等等,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信使再次翻出一摞纸,上面画着佛国航天基地的图样。 “我们的航天方式,与佛国相比还是效率太低了。联盟专门培训宇航员,让他们记住飞船的操作流程,按照事先计算好的路线进入宇宙,再退出游戏在论坛上进行反馈。” “而佛国使用了地面基站远程控制飞船,并且可以实时监测飞船和周边环境的状态。我们也有电力和计算机,我们应该也能做到这一点才对。” 玩家文明已经在游戏中发展数年之久,早已掌握现实中存在的大部分低端科技。 然而,对于信使的说法,姬旦这一次没有表示认同。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信号传输技术。” 上至无视时空间同频传输的源信号,下到普及全民的互联网和局域网,所有信号传输技术,全都牢牢掌握在研究院手里。 而玩家文明中,可没有懂这些技术的人才。 “你必须搞来技术!我们的飞船进入宇宙后,还要找到凌霄号并进行同速对接。如果没有实时信息,所需的计算量根本不是我们能完成的!” 信使有些急了,连带语速都变快了不少。 姬旦对此只能表示无奈,即使他现实中权势加身,也没有资格向研究院索取这种核心技术。 见姬旦无能为力,信使整个人都变得颓丧了几分。 他向后一仰,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要是用钱能买到就好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姬旦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 他的确认识一个人,可能拥有研究院的技术,并且愿意出售。 “等我的消息!” 姬旦兴奋地甩下一句话,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兴冲冲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一个人正在他的门口徘徊。 那人腰间挂着一枚金属印章,还有一把黄金制成的短剑,这两样道具证明,他的职业是执法部长。 在疯狂玩家第一个杀死其他玩家之后,姬旦便在联盟中额外建立了执法部,这位部长也是临时被挑选出来的。 执法部长为人刚正不阿,正义感十足,还具有很强的战术和统领能力。在击败军国后,姬旦解散了军队,执法部便成为了联盟仅存的暴力机构。 “元首,你回来了。” “嗯。” 姬旦目光扫过他手里捧着的文件,随手打开门,邀他进来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 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姬旦温和地问道。 执法部长明显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手里的文件推到姬旦面前。 “‘乐园’的舰队已经到达附近海域,要求我们交出伽蓝号的图纸。我们和乐园发生了一些摩擦,没有人员伤亡。” 乐园由数个海盗团伙组成,通过劫掠手段迅速获得大量资源,一举成为仅次于联盟的大型玩家组织。 乐园的成员多性情乖张暴戾,主张摒弃道德与法律底线,以混乱破坏社会秩序,从而改变玩家文明的命运。 联盟筹备建造航天飞船的事,已经在玩家论坛中广为流传。所有人都对那浩瀚无垠的宇宙充满憧憬,想到天上去看看那里的景象。 然而,有能力建造航天飞船的只有联盟。 乐园以掠夺为生,如果把伽蓝号的图纸放给这群疯子,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乐园的人在论坛上发布了一些针对我们的言论,现在联盟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不安分的人。”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见姬旦面色平静的样子,执法部长眸光一黯。 “另外,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执法部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要放弃这个游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姬旦的表情骤然凝固,他的面前隐约浮现出一个拿着建筑锤的身影。 “为什么?”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声音还是难免带上了一丝颤抖。 “唔……我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袒露心声让他卸下了负担,执法部长的心情看上去轻快了不少。 “我想,一切都是从一顿饭开始。” 姬旦茫然地看着他,而执法部长笑着摇了摇头。 “在现实中,你一定也是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对吧?” 姬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和你不一样,现实中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我生活在癸金城,就职于金融中心旗下的保险公司,负责受理保险赔付。每天有数不清的穷苦人来到公司,整个部门时常被哀求的哭泣所淹没,而我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拒绝他们的赔付,为公司省钱。” “那些拿不到钱的穷人,有的会愤怒地大喊大叫,有的会躺在地上撒泼耍赖,有的会绝望地放声痛哭。我见过太多太多了……” 办公室里的气压有些低沉,姬旦的嘴角仿佛被鱼钩穿刺,无形的力量正试图牵动出苦涩的弧度。 “我们的部门经理,先前我帮了他一个忙,于是他带我参加了一场上流舞会。那一晚,我不仅见识了顶级的奢华,还看到了许多大人物。” “那些大人物风度翩翩,每一个看上去都温和善良。舞会上有世间罕见的佳肴美酒,有年轻貌美的女孩起舞奏乐,可他们视若无睹。所有的享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 “那场舞会令我震憾,再回到了日常的生活时,我看到的已是截然不同。权贵们不用面对生活的烦恼忧愁,不用起早贪黑为了生计奔波,不用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那些向我递上赔付申请的人,他们却顶着市侩的丑恶嘴脸,毫无尊严地活着。” 执法部长伸出五根手指,直勾勾地盯着姬旦的眼睛。 “五百块钱,也许只是舞会上的半块糕点,他们愿意跪下来求我。” 姬旦有些动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执法部长自嘲的笑声打断。 “可能在你眼里,我是个正直的人。但我做过的腌臜事,只有我自己清楚。” 他偏过头去,努力压抑着眼中的泪光。 “你知道么?向生活妥协,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生活逼迫你承认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并且告诉你这就是生活。” 姬旦轻咬嘴唇,他很想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便凝结成了干涩的音节。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执法部长所看到的,不过是这个残酷世界的冰山一角。 “会改变的……”他无力地说道。 “我看不到希望。” 执法部长终究还是没绷住,泪水从眼角滑落。 “还记得我们和军国交战那天,我曾被你的意志和信念所鼓舞,那段热血的时光我依然铭记在心。我知道,你一直试图改变,试着创造一个平等的世界。” “可是,你站得太高了,看不到脚下的阶石,听不到地面上的声音。这个游戏向我们展现的不是历史,也不是未来。” “是命运。” “我进入游戏是为了逃避现实,是为了看到与现实不一样的世界。所以,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得和现实一样。” 姬旦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他的面前摆放着两样道具,一个是他的权杖,象征着联盟元首的身份,由黄金和宝石制成。 另一个是一柄建筑锤,材质是普通的木头与岩块。 “对不起……”他注视着桌面,轻声呢喃道。 执法部长用手背揩去泪痕,露出释怀的笑容。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的很好,是我太累了,是我的意志不够坚定。” 他缓缓起身,解下自己的印章和金剑,郑重地放在桌面上。 “再见了……朋友。” …… 当姬旦退出游戏醒来,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他披上外套,走到自己的房间中央,那里有一块硕大的屏幕。 屏幕上没有画面,因此反射出了姬旦的影子。 镜中的人,有着一头瀑布般的及腰长发,生得女子般的柔美面容。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中,却饱含沧桑深邃。 姬旦伸出一根白皙纤长的手指,屏幕随着他的动作瞬间亮了起来,他的倒影也眨眼间消失。 他找到一个通讯号码,抬手正要拨出,却忽然被屏幕右下角的一个小红点吸引了注意。 姬旦有强迫症,只有紧急的汇报,才会放到这个会生成红点的重点待办事项栏。 点开小红点,一组图片张开,铺满了屏幕,每一张图片下还配备文字说明。 那些图片看起来是一本古籍的照片,因为岁月的侵蚀,有些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所以属下贴心地将这些文字拓印编译,以便姬旦直观阅读。 【仙秦史录】 数千年前,信仰道法宗教的人类通过修炼掌握了超自然力量,各个部落迅速发展成国家,并开启了长达百年的战争时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群雄纷争,战火连绵,人民苦不堪言,却又无力反抗,直到一位至强者出现。 这位至强者以无敌的姿态横扫六大国度,他的强悍足以令天下臣服。战争结束,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修真文明——仙秦帝国就此诞生。 然而,仙秦帝国建立在秦帝强大的个人武力基础上,整个国家的生产力都服务于他的君主专制。社会矛盾日渐激化,倘使秦帝死去,偌大的帝国将毁于一旦。 于是,秦帝广泛搜罗天材地宝,炼制丹药助力自己提升境界,追求长生。可是地球上的资源终究有限,秦帝不得不将目光放向宇宙。 道法宗教典籍记载,九天之上有透体罡风,无形的蚀骨天火,还有恐怖的天威雷霆。此三灾非人力可以抵御,秦帝便培养了一支修真者探索队,传授他们飞天遁地的本领,以此探明宇宙中的情况。 经历数年探索,仙秦帝国先后向宇宙发射千余艘航天飞船,还在近地轨道为秦帝建造了空间站宫殿,名为“凌霄宝殿”。 宫殿建成后,秦帝以肉身冲天登殿,从此长居天宫,坐镇凌霄。直至仙秦帝国覆灭,都没有他的消息传回地球。 有人猜测,秦帝已达到神明境界,再不过问凡尘俗世。也有人猜测,秦帝未能突破桎梏,早已寿元耗尽死去。 仙秦帝国二世而亡,战火重新席卷了大地,璀璨的修真文明如流星般闪过,没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耀眼的痕迹,道法宗教也因此没落,大量典籍被损毁,传承万不存一。 【凌霄宝殿】 近地轨道空间站,秦帝的宇宙行宫,在后世传说中常被描述为神明的居所。 …… 看完资料,姬旦咬着指甲出神。 他本以为道法宗教所谓的修炼,不过是能增强体质罢了。谁曾想它竟能赋予人类如此强大的力量,构建出一个以道法修真为核心的文明。 现在姬旦明白了,为什么游戏中的宇航员玩家会死。没有防护措施,他们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抵御宇宙的恶劣环境。 只可惜…… 姬旦暗暗攥紧拳头,秦帝掌握的力量,对他来说有致命的诱惑。 那是足以扫平一切障碍,实现理想与志向的力量。 粗重地呼吸几次,姬旦的眼白中有血丝在蔓延,白皙的脸庞也憋得微红。 红霞褪去,姬旦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他没有忘记,退出游戏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志同道合的朋友,被残忍的现实冲垮了世界观,而自己也是这残忍现实的缔造者之一。 姬旦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没有人能够倾听他。 “这就是生活啊……” 伴随着他的长叹,屏幕上的画面缩小,姬旦拨通了心腹下属的电话。 “议员先生,有什么指示?”电话几乎被秒接。 姬旦放大资料画面,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 这种冷漠旁观的叙述方式,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发来的资料,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们的人从癸金城黑市收购而来,据对方说是一个来自癸寒城的女人从山里挖出来卖给他们的。” “原来如此。” 姬旦又啃上了指甲,他现在可以断定,游戏世界里他们要寻找的凌霄号,正是道法古籍中所记载的凌霄宝殿。 只要登上凌霄号,就能破解仙秦帝国的诸多秘密。 而且…… 姬旦走到窗边,昂首东望。 云层上的幽蓝正在渐渐褪色,被明亮的青白一点点取代。 我们的世界,在云海之上,是否也存在着一座“天宫”呢? 研究院,泯熵机,还有神明…… 坚毅的光彩随着窗外的光攀上姬旦的脸,他在房间里负手踱步,最终停在屏幕前。 “给我送一份早点吧。” “好的,议员先生。” 电话挂断,三分钟后,姬旦的房门被敲响,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仆推着餐车走进来,为姬旦送上糕点和牛奶。 糕点小巧精致,口感绵软味道香甜,牛奶里掺了橄榄油,恰到好处的温热让奶香中多了一分清爽的草木气息。 只是一顿普通的早餐,姬旦此时却想起了执法部长说的话。 女仆退出房间,姬旦盯着牛奶上的热气,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将餐盘放下,走回屏幕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早上好啊,姬先生。」 一张简约的像素笑脸出现,正是星火学会领袖正月。 “我想找你买一项技术。”姬旦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是什么技术?」 “源信号传输技术!” 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灵动的像素笑脸突然凝固。 片刻后,正月反问道:「你应该知道,这是属于研究院的核心技术,对吧?」 “多少钱?” 「你不怕被泯熵机抹杀么?」 “不怕。” 像素脸的笑容逐渐消失,看上去像是一张冷冰冰的面具。 「我不能给你这项技术,至少现在不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姬旦有些失望,正想抬手挂断通讯,正月却突然话锋一转。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这项技术的原因。技术原理我不能给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数字。」 正月神秘地笑着,一只像素眼睛还冲姬旦俏皮地眨了眨。 “什么数字?” 像素脸闪烁消失,一个数字渐渐浮现在屏幕上。 米/秒 “这是什么?”姬旦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光的速度。」 数字重新组合为像素脸,正月的声音幽幽响起。 「光速是宇宙速度的上限,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无法超越它。」 「把这个数字带给你的朋友,他会明白的。」 姬旦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谢谢你。” 「你客气了,多亏你的帮助,我们的战事才能按计划进行。」 姬旦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抬手断开了通讯。 随后,他又一次拨通了属下的电话。 “继续搜集道法宗教典籍,尽量找到一份完整的修真法门。另外,把我今天的行程取消。” “是的,议员先生。” 屏幕黯淡,姬旦拉上窗帘,握着莹白的圆棒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 “原来如此!” 信使甩飞手中的草纸,给了姬旦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数值适用于三维世界的计算,我可以用他逆推出二点五维度的信号传输技术!源信号无视时空间同频传输的奥秘,就在这个数字上!” 信使捡起一张纸将两面对折,然后用碳笔的尖端戳出两个洞。 见他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姬旦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懂这些,你还是告诉我,制造通讯仪器需要多久吧。” “今天就能完成!”信使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 “我们有高精度的零件,几个小时之内就能为飞船加装通讯和遥控!宇航服同步赶制,今天下午就可以载人发射!” “好!” 姬旦走到门口,招来秘书嘱咐道。 “告诉工厂,多造一件宇航服,我要亲自登上凌霄号。” 文明的齿轮飞速转动,太阳在天上兜了个圈子,踏着火红的夕阳渐渐沉下海面。 仰躺在飞船的座椅上,姬旦看了看身边的几名玩家,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紧张么?”他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玩家问道。 “有点。” 从语调能听出来,这名玩家是个年轻人。 “宇航服是通过理论计算制造的,我们还是有可能会死,你不害怕么?” “反正又不是现实。而且,如果我没有死,亲眼看到了天宫,那这一切都值了,不是么?”年轻玩家笑嘻嘻地说道。 这时,飞船开始剧烈地震动,宇航员玩家们立马紧紧抓住了座椅扶手。 倒计时结束,强烈的推背感骤然袭来。 震颤使得姬旦头晕目眩,船舱内的一切都被晃出了残影,让他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好在,姬旦依靠意志力挺了过来。 刺耳的摩擦声逐渐消失,一抹神奇的失重感降临。 仿佛他们习得了飞行的本领,解开安全带便能漂浮遨游。 “大家都还好么?” 姬旦的声音通过电磁信号,传输到其他玩家耳中。 宇航服奏效了,没有任何人产生不适。 “呼叫基地,我们已成功进入宇宙,全员感觉良好!” 一名玩家迫不及待地打开通讯器,向地面发送信号。 很快,他们便得到了回复。 “基地收到。” 通讯仪器生效,所有人激动万分,兴奋地在船舱内拍手欢呼。 小小的庆祝后,通讯器内传来基地的消息。 “飞船已进入轨道,自动化计算启用,预计135分钟后与凌霄号对接!” 等待并不算漫长,神秘宇宙带来的新鲜感更是加快了时间的流逝。 “是凌霄号!!!” 突然有人指着舷窗外喊道,顿时所有人都抓着船体飘到了窗边。 一枚黄色的光点在众人视野中放大,渐渐变成了他们此生见过最令人震憾的建筑。 万丈白玉堆砌基台,赤红厚重的廊柱林立,带有鎏金质感的飞檐层叠。七十二座偏殿以游龙光纹雕饰,迸发的金色离子流在真空中形成龙型光轨。朱红宫墙竖立如塔盾般厚实的力场结界,洁白的栏杆云廊又似云彩一样飘逸。主殿位于中央众星捧月,金色符文凝结成能量护罩,宫灯簇拥着殿顶珠明,仿佛一颗珍贵的水晶,又好像泛起点点涟漪的净湖。 宫浮星海,大殿凌霄。 「凌霄号」 描述: 庭灯彩烁莲节,始显天上宫阙。 能避人间苟且,逸享不知年月。 风与空霞同倦,云并海沧共惬。 得见花殒重逢,方晓身在仙界。 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可在看到这宫殿的一瞬间,几人的耳畔隐约有虚无缥缈的音乐响起。 沉浸在梦幻般的光泽中,直到飞船与凌霄号对接成功,几人这才清醒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空间站似乎有重力牵引装置,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几人勾肩搭背走下了飞船。 然而,这座极致奢华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找不到。 行走在白玉石阶上,周围只有一片死寂。 难道仙秦帝国,真的彻底覆灭了么? 就在这时,一个虚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吓了众人一条。 “欢迎各位来到凌霄号!” 虚影渐渐凝实,呈现出一位宫装女子的形象。女子容貌秀美,却无法对几名玩家产生任何异性的吸引力,反而散发着某种神性的光辉。 朱唇轻启,空灵的声音穿透真空,进入了众人的脑海。 “检测到最高序列密钥已失效,凌霄号防御系统停用,各位访客可以自由探索,并向我提出任何问题,我会尽量为各位解答。” 姬旦眼神微动,向那座最为伟岸的主殿看去。 “秦帝,在哪里?” “皇帝陛下已寿终正寝,享年2401岁。” 女子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情一样。 “这座空间站上,还有其他人么?”姬旦继续问道。 “在各位来访之前,凌霄号已无生命迹象。” 姬旦点点头,冲其他宇航员挥了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走了没几步,姬旦忽然停下来,扭头看着宫装女子。 “你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姬旦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个女人,在笑。 “我是凌霄号的人工智能接引使者,我的名字是……” “洁宏娲。”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不可抗拒的苦难 站起来......站...... 咚! 姜泽的头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在他的对面,陆鸢一条胳膊软软地下垂着。 她的样子比起姜泽也好不了多少,口鼻冒血,一只眼睛被打裂。 “有点长进。” 陆鸢勉强笑着,腰部两支治愈药剂被自动装置推着扎进皮肤,快速恢复着伤势。 至于姜泽? 躺着吧,反正能靠因果律自愈。 过了十分钟,姜泽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已全部愈合。 陆鸢破裂的眼球恢复了视力,断掉的手臂也长好了。 “回去洗澡吧。” 两个人回到别墅,脱掉破烂的衣服,一起赤裸着冲洗身上的泥泞和血渍。 谁也没有说话,哪怕目光扫过对方那秀美的身躯,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欲望。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两人一起来到天台吹风。 别墅位于癸金城市中心的边缘,与穷人居住的市郊只隔了一道墙。 从高处看去,冒着烟的小矿窑坐落有序,好像橱窗里刚烤好的小面包。 蚂蚁一样的人们,绕着矿窑忙忙碌碌。 忙碌与宁静,在天台的栏杆两边泾渭分明。 清爽的柔风吹动陆鸢的长发,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看不到那双无神的眼眸,此刻的陆鸢倒真像一位恬静清纯的少女。 姜泽闻着陆鸢身上的沐浴露香味,耳尖微微发红。 两人依旧沉默着,直到陆鸢随着风儿的律动,轻轻哼唱了几声。 “是什么曲子?”姜泽问道。 陆鸢歪起脑袋看着他,眼睛眯成了弯弯的银钩。 不知道为什么,姜泽莫名感觉此时陆鸢的脸,与程露有几分相似。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 “随便想到的,所以就哼出来咯。” 陆鸢趴在栏杆上,身子俏皮地摇摆两下。 “你的音乐天赋很不错。” 姜泽曾经的梦想是成为音乐家,自身对音乐也有一些了解。 陆鸢的确天赋异禀,舞会袭击事件,就是陆鸢亲手演奏了那首小提琴曲。 对于姜泽的夸赞,陆鸢摸了摸鼻尖,语气沉了下来。 “小的时候,我每天都被要求练琴一个小时呢。” “训练完体能后,抬着酸痛的胳膊拉琴,那段时间的痛苦我现在都还记得。” 听陆鸢说起她的过去,姜泽不禁有些好奇。 他听说过陆鸢杀死父亲隐刹,叛逃阴影公司的事,但是其余一概不知。 “和我说说吧,那时候的事。” 陆鸢闻言依然笑着,但双眼已经缓缓睁开。 和谐的美感在一瞬间被破坏,姜泽顿时想起自己身边这位,可不是什么清纯女学生,而是丧心病狂的恐怖杀手。 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陆鸢也随意地晃了晃脑袋。 “也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事,就告诉你好了。” 她面无表情地平视天际,云层在她的虚无眼眸中映不出一丝光彩。 “我从没见过我妈妈。隐刹说,妈妈是因为不听他的话才死的,所以,我必须完全服从他说的任何话。” “从此,我的人生被隐刹掌握在了手里。我想要突破枷锁,在自我被抹杀之前成为自我。” 陆鸢突然嘿嘿一笑,笑容中藏着一丝庆幸。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打算用陷阱来杀死隐刹。我会成功的,我能感受到,他对妈妈的爱变成了畸形的控制欲,这让他会关心和信任我。” “然而,我在筹备陷阱的时候,开始思考之后的事情。” “就算用陷阱杀死隐刹,我还是会被阴影抓住,当做杀手学徒培养,命运依然被他人掌控。” “我想了很多,可是越想下去,我就发现自己的生命越没有意义。似乎有一个超脱时空间的存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随着我的思考向我发出了感召。”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赌上生命的意义觉醒因果律,杀死隐刹,对阴影谎称他外出做任务,随后趁机叛逃。” 陆鸢无所谓地耸肩,仿佛一切只是过往云烟。 可她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落在姜泽的眼中,却多了一份倔强。 陆鸢很邪恶,也许是姜泽见过最邪恶的人。 情感淡漠,喜怒无常,行事完全以自我为中心,视生命如草芥。 姜泽反复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去共情陆鸢。 可他不是陆鸢,做不到抛弃情感。 尤其在见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见识到生命真的像草芥一样逝去之后。 “今天休息吧。” 姜泽忽然没来由地建议,这是他此时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 陆鸢慢慢转过头,看着姜泽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看不到虚无么?” 姜泽略微错愕,他的因果律名为虚无生命,能依靠虚无属性达到不死的效果。 可正如陆鸢所说,他看不到,甚至完全感知不到虚无。 “你没法放弃所有。”陆鸢轻声说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让一个人放弃亲情、爱好、梦想这些东西,放弃所有自己所拥有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予正直者以责任,予负恶者以偏恕。予智慧者以未知,予愚钝者以明路。予贪婪者以物质,予虔诚者以神念。予青狂者以肆纵,予衰朽者以安逸。” “世界会拿出你最想要的,无法割舍的东西,把你的生命束缚在它的身上。不管有没有泯熵机,世界都是这样运作的。” “这就是为什么,命运不可抗拒。” 姜泽沉默不言,陆鸢说的话直击他的心灵。 在他生命的每一个阶段,他都做不到放弃自己的生命。 家庭圆满时,他放不下父亲和母亲。 父母惨死后,他放不下仇恨。 还有身边的女孩…… 明明两人的关系复杂且病态,可是姜泽不敢对自己的心灵保证。 假如有一天,自己不得不杀死她,姜泽不知道自己能否狠心动手。 “放弃复仇吧,你见不到他的。” 陆鸢的声音幽幽荡荡,这是她此时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 “我不能。”姜泽摇头说道。 “嗯,我知道。” 两人的目光回到远方的喧嚣烟火,空气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你觉得,第二未来是什么样的?”姜泽试着想挽回一下方才的气氛。 这一次陆鸢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墙那边的人们。 “我们不能永生,那么另一种命运的轨迹,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么?” “如果你觉得现在很好,你就已经身处第二未来了。” 宁静重归,轻风吁叹。 他们心照不宣地沉入缄默,谁也没有再试图打破这份祥和。 …… 像是往一笼蝗虫里丢了一串鞭炮,嘈杂的摩擦声和刺耳的爆裂声瞬间充斥了这片天地。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立刻警惕地向声音来源看去。 一大群人从街道拐角出现,他们身上的衣服沾着肮脏的泥土,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饱经风霜。 有的人攥着矿镐,有的人背着铁锹,还有人将一根长竿高举,上面挂着一件红色连体工装当旗帜。 不难看出,这是一次由贫民矿工组织的抗议游行。 游行队伍似乎不是向别墅这边前进的,两人也放松了警惕,继续看热闹。 队伍中有不少人在嘶吼,还拿着钢盆和铁棍不停敲打。 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有意思,我去看看。” 陆鸢抓住栏杆就想跳下去,姜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现在是信息时代了,想弄清来龙去脉,上网搜一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 陆鸢一拍大腿,拿出自己的手机来。 【癸金城紧急新闻】 【昨日上午十点,癸金城健康保险公司首席执行官,在东城区金茂酒店门口胸部中弹身亡,凶犯开枪后立即逃离,并在北城区被执法官擒获。】 【执法局方面称,凶犯身份为健康保险公司的一名雇员,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袭击。】 【癸金城金融中心方面认为,本次事件的似乎与恐怖组织心灵学会有关,不排除该雇员被心灵学会煽动的可能。】 “哈?跟我们有关?” 陆鸢双手一摊,十分无辜的样子。 “咱们最近哪有行动?这分明是毁谤!他们毁谤我欸!” 她说着又要爬上栏杆,嘴里还嘟囔着要线下真实金融中心的人。 姜泽没好气地拦住了她,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我刚才看了星火论坛,癸金城的矿工基本都在健康保险公司参保。被枪杀的高官,经常让手下巧立名目驳回矿工的赔付申请,导致了许多矿工得不到钱救治落下残疾甚至死亡,一个个家庭也随之破碎。” “杀他的那个雇员,我想只是良心发现吧。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姜泽放下手机,指着远处的游行队伍。 “凶手曾在保险赔付上帮助过一些矿工,他被捕后这群矿工集结了起来,宣称凶手杀死了非法侵吞保险费的坏人,要求执法局将其释放。” “如果外界舆论认为是我们在助力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借这次事件做些什么。” 陆鸢闻言,眼珠转动,似乎在憋什么坏主意。 “你派人暗中观察,试试能不能把那个凶手救出来。” 她用命令的语气对姜泽说道,而姜泽顺从地低下了头。 两人重新回到那种复杂的主仆关系,先前的旖旎已经完全消失。 “好了,后续的事就交给你,我要去癸寒城了。” 陆鸢微笑着凝聚虚无短刀,对着空中轻轻一划,身形瞬间消失。 清凉的风中,只留下欲言又止的姜泽。 …… 通过练习,陆鸢在攻击虚无信标的时候,已经可以将进入虚无的时间延长至三秒。 当然,虚无的世界没有时间概念,她可以在这里待很久。 虚无在陆鸢的脚下变成一条长廊,尽头就是虚无信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鸢鸢,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杏月的心灵跟随陆鸢一起进入了虚无,她不喜欢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我想在这里散散步。” 陆鸢低着头,目光恰好能摸到自己的脚尖。 杏月沉默片刻,突然向她道歉。 “对不起,在戊林城的时候,我骗了你。” 陆鸢依旧盯着脚下的长廊,面带笑意地说道。 “我知道的,那时候在戊林城杀人的,就是熵。” “嗯,我害怕那个人,所以才会骗你离开戊林城。对不起。”杏月再一次道歉。 陆鸢忽然抬头,锃亮的天花板仿佛一块银镜,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害怕死亡么?那为什么还跟着我?” “如果你想永生,你应该附身那些修炼道法古籍的修真者才对。” 银镜像水一样波动了几下,穿着白大褂的杏月浮现在镜中。 “其实,我从研究院逃出来之后,就已经死了。我害怕那个人,是因为他有能力泯灭我的存在。” “我的同门师弟师妹,我的老师,他们都不会记得我,杏月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陆鸢看着杏月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还想着你的前女友,对吧?” 杏月闻言脸色微微羞红,左手无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橙粉二色的绳环。 陆鸢的笑容慢慢收敛,她第一次目光放平,直视前方的虚无信标。 “你知道的吧?我们所有人,一定会湮灭。我们的存在,也一定会了无痕迹。” 这就是时间的无情,纵使闪耀一个时代,在数千年中依然留名,却也只是向海面上砸了块大石头,几个浪过去,水花的波纹便被抹除。 杏月不再说话,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 陆鸢笑着踮起脚尖,戳了戳镜中杏月的脸。 “好啦,我原谅你了!” “你帮我这么多,有机会我也会帮你去找前女友的。” “不过,还是让我们先干正事吧。” 陆鸢走到虚无信标前,挥刀斩了下去。 刀刃触碰到水晶的一瞬间,陆鸢返回现实,出现在癸寒城的一家废弃商铺内。 附近是心灵学会的据点,很快便有心灵学者赶来。 陆鸢从一人手里接过一张纸,单手托下巴作思考状。 “老头儿给的任务是……持续骚扰执法军的战场考察团,破坏一切痕迹和线索,阻止他们探查大阵的来源?” “切,早不收拾,叫我们来擦屁股!” 陆鸢没好气地穿戴好装备,正要出发,一名属下却拦住了她。 “执法军对外宣称,他们持有一件专门针对您的武器,希望您还是谨慎一些,探明消息再做计划……” “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计划的人么?” 陆鸢满不在乎地一摊手,带队离开了据点。 西北城郊的小道上,陆鸢带着百余名心灵学者在此埋伏。 很快一支队伍从远方出现,他们是专门调查战场线索的考察队,陆鸢拿到的任务,是抢走这些线索并损毁,尽量不要杀人。 “就杀。” 陆鸢不满地撇嘴,她才不管幕后之人身份多高贵,她来着就是要制造混乱,吸引熵现身! “都杀了,全都杀了!” 队伍靠近,陆鸢高喊一声冲了出去。 对方的反应也很迅速,求援,反击,等死。 最后一名执法官倒下后,陆鸢甩了甩刀上的血液,满意地摇晃着身子。 “烧了,下一个。” 尸体和金属残骸被淋上煤油,燃烧的火焰喷吐着滚滚黑烟。 一个眼窝深陷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恭敬地为陆鸢递上电子地图。 “另一支考察队距离我们四十六公里,我们要现在追击么?” “当然!走走走!” 看着陆鸢大大咧咧的样子,眼镜男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他正是刚才提醒陆鸢谨慎行事的人,心灵学会的成员都是对生活绝望的普通人。 纵使对陆鸢和心灵学会有着狂热的忠诚,这些信仰力量也无法让他们超脱人类的肉身限制。 奔袭至下一个目标需要时间,这些时间足以让执法军作出反应。 如果执法军提前埋伏在他们的前进路线上,心灵学会就失去了突袭的先机。 先前的战役已经证实过,正面作战心灵学会根本敌不过常规的军队。 利用一切有利因素发动偷袭,让心灵的疯狂震慑恐吓敌人,这才是他们的致胜手段。 眼镜男有心再次提醒,可是他也明白,陆鸢向来我行我素,不可能会听他的建议。 “路径上都是荒野密林,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跟着陆鸢踏上了前路。 …… 「目标已锁定,武器完成部署!」 「请下达攻击命令!」 一台黑色的执法军士狙击手,架着一把蔚蓝色的特殊狙击枪,在山顶的风中静候方临的命令。 方临没有急着下令攻击,而是静静注视着前方。 今日的空气十分清爽,能见度非常高。可是以方临的视力,完全看不到敌人所处的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敌人在三十公里以外。 “陆鸢,身高1.78米,体重67公斤,臂力105公斤,反应速度5毫秒。” “除了反应速度外,她的身体素质在人类中只能算是中上。可就是这突破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搭配上不讲道理的虚无攻击因果律,让她成为了极为棘手的存在。” 方临自信地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陆鸢的弱点也很明显。” “第一,她的攻击力有限,无法造成大规模杀伤,也无法对坚固目标造成有效伤害。” “第二,她的身体会受伤,甚至无法抵御任何一种武器。” “不过,陆鸢也不是傻子,她懂得趋利避害,利用科技和因果律最大程度地掩盖了自身的弱点,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难缠。” “不过,她可以对常规武器作出反应,但是这个……” 方临转肩侧目,看着那把蓝色狙击枪。 一旁的容诩有些好奇,这把枪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知道它有什么手段可以反制陆鸢。 “陆鸢的长处的反应速度,但这也是她警惕性最低的一点。为此,军部使用源信号技术,打造了这把狙击枪。它可以让子弹瞬间跨越空间,直接击中目标。” “纵使陆鸢反应再快,也不可能躲过无视时空间的源信号攻击!” 容诩听完方临的描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把枪。 居然将研究院的力量,应用在武器之上,缔造堪比神明的一击。 如果子弹穿过陆鸢的头骨,搅碎她的脑组织,一瞬间抹除她的意识,那么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方临似乎很享受容诩的震憾,负手眯起眼睛。 “这是世界上第一把源信号武器。” “那么,就让虚无攻击,成为禁卫军清除的第一个因果律吧!” “攻击。” …… …… …… 啊咧? 陆鸢奇怪地环顾四周。 明明她正在雪原密林中走着,怎么突然回到了虚无长廊? 长廊的尽头,怎么没有信标? 什么都没有。 “杏月?” 她仰头高呼,却发现头顶的镜子里,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 那是陆鸢自己的眼睛。 没有回应,没有画面,就只有一双眼睛而已。 似乎顿悟了什么,陆鸢猛地睁大了双眼。 “是你!!!” 依旧无人回答,可陆鸢已经欣喜若狂。 “我死了么?是你杀了我么?是你杀了我对吧?” “你在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你在看着我!” “唔,有点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陆鸢的脸上表情连续变幻,时而语无伦次了,时而腼腆矜持,如同一个青涩懵懂的小女孩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样。 然而在某一刻,一直喋喋不休的陆鸢骤然暴起,一拳砸在长廊的墙壁上。 “你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现身?!” 她的表情变得愤怒,就像被嫉妒心占据理智的闺怨小媳妇。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哪怕只是背影,至少让我看看你。” 陆鸢的表情再变,脸颊呈现病态的潮红,皮肤下却隐藏着无尽的疯狂。 “你休想就这样抹除我的存在,我一定要见到你!!!” 话音刚落,陆鸢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无形的影子在晃动,距离陆鸢分明近在咫尺,可不论她跑多远,始终无法接近尽头。 陆鸢也不管不顾,就这样一直冲刺,冲刺。 直到她的头顶,隐约传来两个声音。 “唉。” 「嘿嘿。」 紧接着,长廊轻轻晃动了一下,陆鸢也停住了脚步。 她抬起头,天花板上依旧是自己的眼睛,四周仍然是一片虚无死寂。 可是,她莫名地感觉到,似乎头顶有什么遮蔽的东西移开了。 仿佛这条长廊只是一根薯条,而刚刚有一只大手盖在上面。 “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鸢大笑着,伸手指向走廊尽头。 “那个奇怪的家伙说过,假如你的境界已经达到某种事物或规则的本质级别,那么你会成为它的‘法相’。” “原来,你已经化身虚无。难怪我看不到你。” 她倚靠在墙壁上,伸手摸了摸无形的墙皮,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也就是说,你可以看到我,感知到我,对吧?” “这是你的眼睛么?还是手指?或者是脚?”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舔哦~” 虚无凝固了一瞬,长廊立刻恢复原样,下一秒陆鸢的眼前天旋地转,心灵被扔出了虚无。 …… 感官回归现实,青白色的天空映入眼帘,脑袋里传来剧烈的痛楚。 陆鸢抬手摸了摸脑门,摸了一手血。 “是被算计了啊。” 耳边传来激烈的交火声,陆鸢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原地嘿嘿傻笑。 再看手掌,上面哪还有什么血迹。 “欸?我好像没被击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陆鸢还在愣神之际,正在战斗的眼镜男突然瞥见了她,顿时狂喜。 “你还活着!” 他再也顾不上斯文的形象,扑到陆鸢面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掉的!” 哒哒哒! 刚刚苏醒的陆鸢,反应还有些迟钝,当她再去看眼镜男时,却发现后者已经中弹身亡。 奇怪。 好像时间一直在出错一样。 陆鸢百思不得其解,而周围的子弹仿佛在刻意避开她一样。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她笑着晃了晃脑袋,随手凝聚一柄虚无短刀,抬腕一挑。 巨大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仿佛空间被劈了一刀,一道无形的裂缝迅速蔓延,所到之处无论是人类,执法兵还是装甲车,都被劈成了两半。 当空间愈合时,众人能看到的除了一地狼藉,只有地面上深深的沟壑。 在远处观察战场的方临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呆了。 “怎么可能?!” 方临咬牙切齿,双目瞪出来红血丝。 他明明看到,陆鸢已经中弹身亡了! 为什么她会突然复活,还拥有了如此恐怖的攻击能力? 按照以往的档案资料,陆鸢最多能损毁执法军士的外壳,连盾卫兵的盾牌都能格挡她的攻击。 可是刚才,方临眼睁睁看到好几台盾卫兵被那一击劈成了碎片。 用游戏的话来说,这是高贵的百分比伤害! “怎么会这样?!” “如果您要我说的话,我只能想到,这是她的命运。” 比起失态的方临,容诩显得要冷静许多。 听到容诩的话,方临也逐渐压下了惊怒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看来,我们对虚无还是不够了解。” 看着云枭传回来的画面,战场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陆鸢仿佛化身为死亡本身,为所有死在她刀下的人,带去命中注定的苦难。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反抗她么?”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他回来了 “哎,婶子!什么时节了?” “夏末啦。咋的,睡迷糊了?” “是啊!” 早集上的农妇们,呵着冷气堆坐在一起。 天气稍暖和了些,虽然依旧寒冷,可更长的白天带来额外的光亮,总让人比往常多了点活力。 好多人都不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这鬼地方四季如冬,生活又这么艰难,谁不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几个年纪最大的老妪,被众农妇簇拥在中间,手里抓着一把烤土豆球。 这土豆球是癸寒城的一道特色小吃,把土豆煮得软熟,然后捣烂成泥,搓成一个个指头大小的球。再裹上土灰丢进炉子里烤,烤得是又香又酥。 牙都掉光的老太太,最喜欢吃着土豆球唠嗑。 “哎,那不是王家媳妇么?” 一个穿素蓝袄的女人往东一指,只见王婶揣着手正往集市赶来。 “噫,这丫头不容易,家里男人被抓了壮丁,到现在都没个信儿,十有八九是没啦!” 一个老妪老神在在地说道,众农妇心头都是一惊。 西村在打仗,他们都知道。 听说是政府赢了,可还要继续打下去。 西村的村民全都被赶了出来,有不少逃荒进了深山野林,还有些去其他村落攀亲戚。 东村近期也来了不少西村人,没少给村里添乱。 人人都怕惹上麻烦,可唯独王婶,每天趁着早集的工夫在人群中游荡,一个劲打听西村的消息。 看来,她还是不死心。 “来了,过来了。” 众农妇赶忙停止了议论,王婶走到这边,找了个角落坐下,也不吭声。 气氛冷场了片刻,很快又被几位老妪带起来。 众人又就谁家寡妇和哪个光棍的住宿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忽然,东村口的一阵喧闹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本来耳朵都不太灵的老太太们,这时候都支棱起了耳朵。 “嚯,这是骂街呢!” “听着好像是两口子,在说媳妇偷汉子的事儿。”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东村的一户人家,男人和女人在门口吵了起来。 男人穿着猎户毛皮大衣,一只胳膊绑着绷带,背上挎着一张弓,腰间还别着一把猎刀。 女人则穿一身漂亮的碎花袄,九成新的靛青裤子,手叉在腰沿,气势汹汹地高声叫骂。 王婶认出来,那女人是自家邻居。待人刻薄,妒忌心强。 她丈夫是个猎户,为了进山打猎常常好几天不着家,那女人便和村里几个活儿好的老光棍搞上了。 两人这般阵仗,想必是事发了。 农妇们津津有味地看着,等两个人都骂累了,随后就是标准流程。 男人狠狠揍了女人一顿,向街坊宣布关她禁闭,然后背着一个包袱来了早集。 日子毕竟还得过。 “啧啧,成天那副嘴脸,到头来事情败露,还不是个浪荡的下贱货色!” 闹剧结束,农妇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评论。 “她男人也是,一走就是一个月。估摸是时间太久,这贱货让那几个老赖子哄得失了神,没算准日子咧!” “可不是嘛!大老远跑到西村山里,也不知道打了些什么。” 说这话的农妇,眼神悄悄扫过猎户的包袱,眸中闪过一丝贪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婶眼前一亮,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隔壁家的猎户,在西村待了一个月。 他会不会有什么消息…… 王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等到猎户卖掉一些猎获,起身准备离开早集时,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走到早集的边界,王婶叫住了猎户。 猎户显然是认识这位邻居的,停步问道:“王姐,有啥事?” “和你打听个消息。” 话还没问出来,猎户便抬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次在山里蹲了一个月,我还真打听到一些消息。” 随后,猎户将执法辅官被诱导签转业合同,然后送去癸金城当矿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婶。 “癸金城那边挖矿很危险,王哥怕不是已经……” 猎户略带歉意地说道,眼睛却不安分地往王婶身上偷瞄。 他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天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拢一拢,然后把那个勾搭男人的烂货赶出去。 至于孩子……也赶走! 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 可家里的赶走了,总归还要找个女人过日子不是? 想到这里,猎户看向王婶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炽热。 这女人模样差点,但是怎么看着那么白净呢? 对不住了,王哥! 此时的王婶脸色煞白,又被寒风冻得白里透红。 感受到猎户不怀好意的目光,王婶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冲猎户道了声谢,紧接着扭头就走开了。 那女人下贱,这猎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不想和这一家子有牵扯。 见王婶态度冷淡地离去,猎户嘿嘿一笑,心里也不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反正王家男人都没了,剩下一个寡妇,往后日子还长呢。 “看什么看?滚远点!” 他冲着街边几个看闲话的老地痞骂道,后者看看他腰间明晃晃的猎刀,没敢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 猎户走后,早集依旧热闹。 直到坊市口传来一声“执法官来啦!” …… 与村镇的鸡飞狗跳不同,坐落于市中心的市立医院,称得上雅静祥和。 素净的白色小楼,哪怕在癸寒城的皑皑白雪中,都能显出一抹隐秘的高贵。 程危来到医院,手里提着些礼品。 老市长病倒了,据说挺不过今年冬天,所以程危来看望他。 穿过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程危找到了老市长的病房,把护工叫了出去。 老市长躺在病床上,一脸的迟暮之气。 “老爷子,我来了。” 程危提高了嗓门,毕竟老市长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是程危啊。” 老市长嘴皮动了动,听声音便认出了程危。 程危应了一声,放下礼品坐在老市长的床边。 “桌上有茶水,自己倒点喝吧。” 诸多皱纹中的一条蠕动了一下,程危这才认出来,那是老市长的眼缝。 这老家伙,已经老得睁不开眼睛了。 程危心里有些发堵,他见过了许多生死离别,没人能适应其中滋味。 这时,老市长抬了抬胳膊,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程危赶忙上前扶住他,拿过两个枕头给垫上。 “战事怎么样了?”老市长气若游丝地问道。 “战争还在持续,没有爆发大规模战役,但是在西村那边依然摩擦不断,执法军现在占据上风。” 程危如实说道,同时感到深深的愧疚。 “会好的,会好的。” 老市长听出了程危的自责,用两根手指轻轻拍打他的手背。 程危点了点头,又和老市长聊了些癸寒城局势上的琐事。 忽然他想起来,癸寒城有大量执法辅官被送去癸金城的事,连忙向老市长说了。 “我们能不能,把那些人从癸金城引渡回来?” 这件事其实是各分局自作主张,现在程危当权,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那些人回家。 “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要接他们回来,少不了一番麻烦。” 老市长语气略有无奈,他虽坐拥掌控整座城市的权柄,却从来无力管理,只能把权力放给手下的年轻人。 这番话,也算是他在表态。 “我尽力而为吧。” 程危说道,只要老市长的态度在这里,他去推动这件事怎么说也能少些阻力。 接着,他又和老市长讲了前些日子,发生在南村的连环杀人案,想要向后者询问,关于儿童器官贩卖链的线索。 程危问完后,老市长却没有吭声。 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程危也不担心,他能看到老市长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也理解老年人反应会迟钝。 过了一分钟,老市长的皱纹拧了起来,仿佛一张张愠怒的脸。 “不像话!” 他的声音大了些,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音量。 “你已经是执法总局长了,有些人啊,该调查就调查,该处理就处理。他们做出这种事,你也不用顾及往日的情分了。” 如此骇人听闻的产业链能够存在,南村那几个分局长必然脱不了干系。 不用老市长说,程危也打算清算他们。 不过看样子,老市长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咳咳!咳咳!” 老市长许是激动了,想睁眼也睁不开,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程危急忙拍打着他的背,让这老家伙顺顺气。 “你把这事和我孙儿说,让他配合你调查吧。” 老市长的孙子是癸寒城的副市长之一,兼任药监局长,掌管医药领域。 他的父亲,也就是老市长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反抗运动的战场上。 “正好,他今晚要设宴款待几位官员,你也一并去吧!你们都是同龄人,多交流交流。” 程危明白,老市长的孙子已经开始为成为市长而铺路了,故而开设宴会笼络人心。 他才不关心谁当市长,现在的他,只想把这些肮脏的勾当清理干净。 至于为什么,要把一个充满污秽的臭水沟清理干净,程危也说不上来。 “好,我会带上卷宗,和他探讨一下。” 见程危应下,老市长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用手指轻轻握住了程危的手腕。 “程危,你想不想当市长?” 程危闻言一愣,而老市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原本我想过,让你来继任市长。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们这一辈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但是,你太过刚直了,而在癸寒城这地界,刚直的人往往寸步难行。” “也许他们会畏惧你,尊敬你,可你终究只是一个人,没办法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想要组建自己的班底,你又不能为他们提供利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到这里,老市长顿了一下,无奈地摇着头。 “刚直是好事,可若是不懂人情世故,就算你当了市长,底下人也只会阳奉阴违。所以,我才没有选你来继任。” 程危没有说话,他转动身体,愣愣地看着窗外。 “难道癸寒城,向来都是这样么?” 老市长再次僵住了,这回持续了足足三分钟。 随着又一声叹息,老市长虚弱地说道。 “癸寒城,不比以前了啊……” 程危缓缓起身,抽走枕头将老市长的上半身放平,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病房。 在程危离开后,老市长那皱成一坨的眼皮,竟慢慢抬了起来,露出一双灰白浑浊的眼睛。 “唉……” …… 方临在指挥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这是他第二次对某件事感到束手无策。 针对陆鸢的猎杀行动失败了,似乎是为了报复,陆鸢近期一直在执法军驻地附近徘徊,不停袭杀落单的执法官或小规模队伍。 不仅是执法军,驻地附近仅剩的几十户平民,也被陆鸢杀了个干净。 执法军仍然处于交战状态,如果不清除陆鸢这个麻烦,和星火学会的战争只会优势尽失。 可陆鸢好像重拾杀手本行了一样,每次都是一击即走,极其滑溜。 方临在房间里兜圈子,竭力维持着情绪的平静。可紧握的双手和微微发白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容诩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 “军长,我们收到了一份通知!” 方临瞳孔一缩,容诩的用词并非“汇报”,而是“通知”! 坐到他这个位置上,有资格对他下达通知的人,可真的没有几个了。 容诩跑到方临身边,从怀中抽出一张盖着印章的纸。方临一把夺过,凑到眼前快速阅读。 良久,方临颤抖着放下通知,面如金纸。 他拿起桌上的眼镜,想要往头上戴,却因为动作太抖,险些被镜腿戳到眼球。 他摸出怀里的烟管,想要转动打火石点燃,却因为手指发软,几次都没有点着。 容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他第一次见军长如此失态。 方临重新拿起纸,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印章。 “委员长她,怎么会批准这样的文件?” 还不等容诩回应,方临便像失了魂一样自问自答起来。 “是了,执法军所属遭遇如此重大的损失,系统自然是会启用最终预案,就算委员长反对也没用。” “可是,为什么毫无预兆,突然下达这样的通知?” “难道说,委员长也对战争的进度感到不满?还是说,委员长对第三方插手势力的身份有所猜测,必须用这个方案才能帮助我们赢得战争?” “可是,可是……” 方临有些语无伦次,一边的容诩赶忙从他手中夺走纸张,将前者扶到桌边坐下,为他端来一杯很苦的黑咖啡。 方临仰头一饮而尽,人也冷静了许多。 “他什么时候启程?” “已经出发了。” …… 【兰德军械库 ? 特殊类】 访问权限认证通过,001号武器已启用! …… 今天的晚霞有些不一样。 青白的天空落幕时,与荧蓝色的夜交接,常常透出温柔似水的蔚蓝。 可今天的云,红得像是一团火。 像最灿烂的恒星,能湮灭一切污秽。 有人意识到异样,抬起头来望着火云啧啧称奇。 唰啦! 一道白色光辉穿破云层,带着长长的虚光拖尾,极速刺向大地。 锋锐如离弦箭,绚烂如满天星。 “那是什么?!” 在众人的惊呼中,那道光落入了千里雪山。 几乎是一瞬间,癸寒城所有的执法机械,不管是执法兵,执法军士还是军尉,同时停止了行动,抬起右臂向那道光敬礼。 而携带武器的执法官,他们的武器竟莫名其妙一阵颤动,接着脱手而出,仿佛在向那道光膜拜。 东山脚下,乱石岗中,有一块光秃秃的石碑。 石碑身后,就是上山的路。 茫茫风雪中,那路的尽头,走出来一个系着披风的身影。 他的手里,握着一杆黑色古代兵器。 呼…… 吸…… 呼…… 一个浑厚的呼吸声出现,不仅附近的人能听到,甚至整个癸寒城的所有人,不管身处何处,都听到了呼吸声。 浑厚深沉,充满力量感,甚至听不到两次呼吸的间隔。 凭空响起在脑海里,让人听了却无比心安。 附近拾荒的、耕作的村民听到这呼吸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集结在一起向东山赶来。 街头巷尾,坐在路边闲聊的老太婆们听到这呼吸声,老迈的眯缝眼睁得滚圆,连手里的土豆球顺着指缝滑落也没有察觉。 村落里,城镇间,沿街叫骂的泼妇,打架斗殴的无赖,斤斤计较的摊贩,像是敲了静街的锣鼓,鸡毛蒜皮的嘈杂声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市中心,一场豪华的晚宴上。 后厨炒菜的厨子丢掉了锅铲,任由大火将美味的菜肴烧焦。 侍者捧着的盘子从手中掉落,油光水滑的肥肉洒了一地。 觥筹交错的权贵宾客,全部停止了谈笑,震惊地看向东方。 主座席上,程危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的酒杯。哗啦一声,被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打湿了他最贵的一双皮鞋。 紧接着,酒杯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像是魔怔了一样,呆滞地看着窗外,然后脸上浮现百千种情绪。 有人心虚,有人怀念,也有人像程危一样热泪盈眶。 “是他么……真的是他么?!” 程危腾地一下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向宴会厅外狂奔出去。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直到程危的呼喊从窗外飘进来,权贵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跟了出去。 …… 市立医院,老市长一骨碌爬起来,老眼睁开,目中精光乍现。 他想叫人搀扶自己,可医院仿佛坟场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老市长一咬牙,自己挣扎着下了床,抓住了一旁的拐杖。 …… 执法军指挥所,空地上挤满了保持敬礼姿势的执法兵。 容诩目瞪口呆,相似的阵仗,一年前他在辛海城见过一次。 那一回,并没有这呼吸声。 令人心安的呼吸声,落在他们这些外来人耳中,变成了威胁与警告。 他艰难地转头,向方临投去疑问的眼神。 方临无力地点了点头,长叹道。 “他回来了。” …… 军械仓库里,程雨看着僵在原地的妻子,沧桑的眼神中难得地露出一抹慰藉。 他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贴近太阳穴。 …… 隐秘山谷中,正在擦拭长刀的陆鸢动作骤然停住。 在兴奋的情绪间,一股战意在她的心灵升腾。 可她的身体,却在本能地因恐惧而战栗。 向来肆无忌惮的陆鸢,此时很从心的收刀入鞘。 …… 东山脚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还有人陆续向这里赶来。 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思,所有癸寒城人都踏上了面见的征途。 人们激动地候在道路两旁,千言万语都化作久违的宁静。 那道身影远远地出现了。 呼…… 吸…… 呼…… 冰雪消融,枯木逢春。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温暖,火红的晚霞正如火一般热烈。 他向前迈步,每一步仿佛踏在大地的脉搏上。明明速度不快,可尺许的步伐却能跨越数丈距离。 没有人喧闹,没有人出声。人们能听见的除了他的呼吸,只有自己的心跳。 他同样一言不发,不管身边的面孔是熟悉还是陌生。 他只是存在,便能震慑宵小,退散邪恶。 在一众热忱的注目礼簇拥下,他走向了这座物是人非的城市。 被命运遗弃的癸寒城,贫穷和苦难是这里代名词,如终年肆虐的雪一样永不终结。 生活在这种地方,不知多少人在悲伤的梦中见过他的身影,不知多少人在绝望时呼唤过他的名字。 现在。 他回来了。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三三九号机密文件 如果不是上面指示,方临和容诩都没想到,癸寒城还有图书馆。 图书馆位于市教育局的地下,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个菜窖。 执法将军敌丈降临癸寒城后,径直来到了存放各类执法机械的仓库。 仓库大门由数台执法军尉把守,就连方临这个军长想要见敌丈都要递交申请。 虽然敌丈不露面,可癸寒城的局势,却因为他的归来发生了剧变。 陆鸢和心灵学会不再袭扰执法军,星火学会也在收缩战线,不敢与执法军发生大规模战斗。 战局偏向己方,敌丈也没有夺走指挥权,目前看来,这反倒是件好事。 可方临才不会信任所谓的表象,他可还记得,那个男人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憾。 当年敌丈使用必杀投掷技,穿破能抵御数百吨炸药爆炸的联动防御阵,精准地杀死了背叛岳平的赵赋。 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想到这里,方临不禁又记起了他所看到过的,关于敌丈的档案。 “敌丈,身高1.71米,体重71公斤。普通人的身体,却承载着神明的伟力。” “力大无穷,速度敏捷,寻常武器很难破开其防御,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搭配上那杆坚不可摧的古代兵器,几乎让他天下无敌。” 站在地下室门前,方临掏出一枚钥匙,手被冻得有些哆嗦。 “奇怪的是,就连研究院都没能破解他的力量来源。而他的神经系统被剥离后,竟然赋予了执法将军一些原本没有的功能!” “当敌丈将兵器投掷出去,他的本体可以瞬间闪烁到兵器旁边,几乎和源信号技术没什么两样。而且,他投掷兵器的速度,无限接近于光速。” 锁眼就在方临面前,可他却一脸后怕,迟迟没能将钥匙捅进去。 “就好像,我们的世界对他来说,是一张打开的白纸。他可以将纸折叠,然后在两点直接随意穿行。” 钥匙总算捅开了门锁,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门缝里传出。 方临本可以直接炸开这扇门的,可是有敌丈在,他不敢这样做,只好找老市长要来了钥匙。 铁门打开,一股阴凉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的灯已经坏了,容诩从兰德军械库取了一支战术手电,为方临照明整个房间。 图书馆很破,到处都是灰尘。 几个石头书架依然屹立,其余的木质书架已经被虫子啃食殆尽。 几乎所有的纸质资料和书籍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沓薄薄的长方形白玉片保存完好。 容诩把方临护在身后,轻轻拿起玉片端详。 见上面刻着字,容诩便用执法官之眼扫描,然后把内容投影给方临看。 文字中呈现的内容,关于敌丈在癸寒城的生平。 神泯337年加入癸寒城反抗军,神泯339年末战败被擒。 这些都是方临已知的,甚至亲身经历过的,于是随手丢给容诩。 可当容诩翻完了玉片,也没有找到另外的资料。 “怎么会?委员长明明说……” 话还没说完,方临忽然注意到,玉片的底部还有一个石盒。 石盒同样落满了灰,与石头书架融为一体。 方临拒绝了想替他开盒的容诩,因为他有一种感觉,那盒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掀开盒盖,里面有一个圆柱形的短石筒,底下压着一张信纸。 【葭月赠予,方临亲启。】 方临猛然瞪大了双眼。 长久以来 他一直在调查近期使兰德陷入混乱的这些人。 而星火学会领袖正月、疯癫小丑腊月、恶心生物学家槐月,这三人根据他的调查,来自兰德研究院。 或者说……研究院! 葭月这个名字,出现在腊月被熵杀死前留下的记忆影像里,显然也是他们的一员。 而且听腊月的描述,这个名叫葭月的人,极有可能可以直接接触泯熵机! 想到这里,方临背后寒毛耸立,石盒此时在他的手上重逾千斤。 方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葭月的留信。 …… 方临先生,见字如面。 我并非有意用命运捉弄你,我们以这种形式相见,只是命中注定的巧合。 经过这么久的探索,你已经初步了解到我们的存在。你的行动我都看在眼里,你坚定的信念与勇气令我钦佩。 为了激励你继续走下去,甚至有一天能真正站在我的面前,我给你一个礼物。 石筒里有一份机密文件,记载着敌丈的来历和真实身份。我相信,这是你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当然,任何馈赠都不会是无偿的,而你已经提前付出了代价。 命运从来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心灵,但有限的意志往往会成为束缚。在未来,你将面对一次艰难的抉择。坚守意志,突破枷锁。或者服从命运,随波逐流。 另外,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 目前你所看到的,所有超出你认知的事物,其实并没有超脱命运的掌控,除了敌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敌丈是一个异数,或许也是你看破迷雾的契机。但你的未来究竟会怎样,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它们是宝藏,是真相,是冒险者与探索者最好的嘉奖。所以,尽情发掘吧。 愿你的未来美好。 ——葭月 …… 当方临读完最后一个字,信纸像是完成了使命,再也抵抗不住数百年的衰败,化作一缕灰尘从他的指缝消散。 方临仿佛失了神智,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过了好久,他慢慢拿起石筒,抠开了盖子。 空的。 方临自嘲地笑了笑,把石筒扔回盒子里,后者也在接触到盒子后,与盒子一起变成了碎石。 “走吧。”他无力地冲容诩说道。 “军长,我们不继续调查敌丈了么?如果没有他的信息,我们该怎么针对他制定反制策略?” 方临仰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顺其自然吧。” “还有,敌丈现在是我们的上级,以后要叫他将军。” …… “呐,杏月!和我说说你的前女友吧!” 陆鸢坐在树杈上,手里抓着一颗白里透红的雪桃。 贝齿咬开薄软的果皮,鲜嫩果肉被挤压出甜美的汁水,穿梭寒冷的空气后,变成冰沙掉落在地面。 这样一颗新鲜的雪桃,在癸寒城能卖出五百块的高价。 当然,陆鸢不是买来的。 “为什么,突然想听我的过去了呢?”杏月温婉的声音在陆鸢脑海中响起。 “就是偶然好奇咯。” “好嘛。” 一缕杏红色的烟雾,从雪桃中缓缓升起,在陆鸢身旁凝结成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女子虚影。 炸毛的黑色狼尾辫,疲惫的漆黑眼眸,洁白冷漠的白大褂。 “我是老师的第二名学生,我的研究方向是意识驱动与转化,也叫心灵学。” “人为什么会动,会思考?是因为大脑在意识的驱动下,产生了细微的生物电流。这些电流彼此交互时,便摩擦出思想的火花,进而诞生认知和情感。” 杏月的声音听上去,有种掌握真理后的孤独。 “理论上来说,特定的成长环境会培养出固定的生物电流回路,也就意味着人类会对特定的事物产生特定的感知与情绪。加上遗传因子和生命本能的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基本上在出生时就已经确定。”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既定的命运中,人类显现出的应对不是必然的结果,仅仅只是一个规律性的趋势。” “这也是为什么,泯熵机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却无法修改他的心灵。” 陆鸢吃着桃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见她这副样子,杏月也知道陆鸢不喜欢这些理论的东西,无奈地笑着继续说道。 “桃月是老师的第三名学生,也是我的师妹。我和她,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总算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部分,陆鸢耳尖微微一动,看起来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站在客观角度去研究人类复杂的情感,这让我对情感的感知变得愈发迟钝,就像吃多了糖会对糖果无感一样。” “我仿佛一个自闭的小孩,渐渐在枯燥的研究工作中迷失了自我。” 杏月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眼眸。 失神落寞的模样,隐含难以言说的孤独。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陆鸢手中的桃子时,双眼又很快亮了起来。 “桃月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她像一只小猫一样闯进了我的生活。逗我开心,对我撒娇,在我孤独的时候,她会陪在我身边。” “我第一次体会到,资料里短短一个‘爱’字,究竟是何等的滋味。” “情感不再是冷冰冰的数据,不是因为激素产生的固定表达。它向我传递的力量,让我理解了为何心灵能够使人突破自己的本能,甚至突破生命的枷锁。” 杏月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虚化的手指好似握住了什么牢固的纽带。 “在我的研究样本中,曾经有人冲入火海拯救爱人,最后抱着爱人逃离时,半边身子已经化为焦炭。” “曾经有人面对倒塌的楼房,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用孱弱的身体举起了一吨重的水泥板。” “我们顺理成章地坠入爱河,我想,我也可以为了深爱的她,做出我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在杏月陷入追忆时,陆鸢随手把桃核丢掉,颇为煞风景地说道。 “你们最后还是分开了。” 杏月苦涩地笑了,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是啊,你说得没错。” “桃月的研究方向,是试验外物对心灵产生的影响。我们的工作本该相辅相成,却在最核心的理论上存在着分歧。” “药物,环境,或者一首乐曲都可以成为操纵心灵的手段。它们可以让人失去自我,做出违背本心的行为,甚至终结自己的生命。” “这其中也包括,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杏月骤然睁开眼睛,瞳孔中一抹深入心灵的执着犹如风暴席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桃月的研究,会帮助泯熵机掌控人类的心灵。在某个时间产生特定的想法,将成为他们命运的一部分。” “如果她真的成功了,我和她的情感,就会变成命运操纵下,一串冰冷的数字。我无法再控制自己,决定该付出多少去爱她。” “所以我们分开了,泯熵机启动后,我脱离了研究院,试着用混乱干扰它的运行。” 一阵凉风吹过,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陆鸢开口问道。 “这有什么意义呢?” 杏月愣了一下,微笑着看向陆鸢。 “如果是鸢鸢的话,没有意义也会去做的,不是么?” ……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争论是非对错。” 远处的巷角,云琳站在墙下,远远地凝望着树上的陆鸢。 她的身形隐匿于一层无形的波动之中,竟然连感知敏锐的陆鸢都没有察觉。 在云琳的身旁,同样站着一个女孩的虚影。 可爱的丸子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肉嘟嘟的脸蛋看上去与云琳有七分相似。 女孩的颈间,佩戴着一条杏红与桃红交织的丝绳颈环。 “只要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是真挚的,它究竟是被什么操纵所产生的,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桃月,我不知道。” 云琳幽叹道,又忽然转移话题。 “那位神秘的敌丈将军,他也会感受到爱么?” 桃月依然直勾勾盯着前方,口中的话语却骤然失去了温柔。 “爱也许是他的劫难,正如档案里所说,等他能够直面自己的心灵时,他才有可能迈出那一步。” 说到这里,桃月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分凄厉。 “明明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爱却总是能带来痛苦。所以,爱才是最不公平的。” “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得到它。得到它的幸运儿中,只有极少数会在失去前珍惜。直到这一步,爱仍然能带来痛苦,因为两个人的情感,只需要一个人就能结束。”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消极,桃月的脸上扭结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当然,爱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在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它往往作为一个异数,推动剧情发生转折。”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师姐相信她能抗拒命运吧……”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落寞的神情被云琳看在眼里,于是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后颈。 “桃月的身上,有种很奇妙的反差感呢。” “明明来自代表着理性的研究院,却表现得这样感性。” 桃月向她手掌的位置贴近了些,缓缓眯起眼睛。 过了一阵子,看到远处的陆鸢从树杈上站了起来,云琳轻声问道。 “要去见见她么?” 桃月摇了摇头,昂首看向天上灰白的云朵。 “葭月说,我只能见她最后一面了。” “不是今天。”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秋收 癸寒城的小麦熟了。 春天种下,秋天收获,避开恶劣的严寒,才能为癸寒城人提供这一点可怜的麦子。 北村有一千亩田地种着春小麦,这些土地和小麦,都属于农老板。 农老板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买下了北村所有田地的。 农民不再持有土地,只能沦为佃户替农老板耕种。 地里长出的小麦他们往往吃不到嘴里,比起这等金贵的粮食,他们还是更愿意要便宜量大的土豆当酬劳。 豪华的庄园里,一名三十多岁的精干男子穿过大厅,来到了农老板的门前。 他是农老板的管家,跟着农老板已经二十多年了。 “老爷?” 管家轻声呼唤,慢慢推开了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农老板没有像往常一样慵懒地躺在床上或沙发上,反而在穿衣镜前站得笔直。 听到门口的响动,农老板却没有回头,显然对来者十分熟悉。 他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这张油腻又陌生的胖脸。 “啊,又开始痒了。” 农老板没有右耳,常年戴着一个耳朵形状的窃听器,现在窃听器耳朵还被程危没收了,只留下一大块狰狞的伤疤。 这伤疤,一到阴寒天气就又疼又痒。 “等秋收完,暴风雪就要来了,老爷得注意保暖才是。”管家恭敬地劝道,并脱下自己的绒皮耳帽递给农老板。 农老板没有接,笑着挠了挠耳朵的伤口。 “小六,还记得我这耳朵是咋没的不?” 被称为小六的管家微微颔首,说道:“当然记得。” 反抗军兵败后,政府重新接管了这座城市。农老板被分配了农贸集市上的一个小摊位,做些小生意糊口。 本想过安生日子的他发现,有人开始兼并各小摊贩,用暴力等手段强迫其他人屈服。 农老板也难逃一劫,被前来寻衅的混混掀了摊子,逼迫他加入。 只是那些混混没想到,农老板以前是反抗军的士兵。 打跑混混后,对方叫来了执法官,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揍他。 农老板的右耳,就是那时候被打烂的。 “过去好多年了啊!” 农老板感慨着,把管家叫到跟前,指着自己的油腻的肥脸问道。 “小六,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管家惶恐地低下头,农老板最恨人家说他胖,哪怕他整天胡吃海塞,肥得像头猪一样。 “老爷,该组织人秋收了。” 管家识趣地岔开话题,可农老板不为所动,依旧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那副阴鹜贪婪的嘴脸,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见农老板像是喝醉了似的愣在那,管家不免有些焦急,连忙出言提醒。 “底下好些人,好像有点不安分。老爷您看执法局那边,我们是不是……” “不用管他们。”农老板淡淡地说道。 管家愣了片刻,对农老板的决定感到不解。 明晃晃的粮食就在田里长着,眼看就要熟了,少不了人惦记。 往年活不下去的佃农,或偷或抢,然后被农老板请执法官来打杀的,也不是没有。 就算把粮食分一些给农民,执法局那边该交的份子还是要交,平白亏这许多金贵粮食,给这些下贱的烂命货吃。 虽然心里疑惑,管家却十分顺从地应下了。 “老爷,那今年公司的份子,我要不多派些好手去送?” 农老板平日里风光,可还有大把的权贵压在他头顶。 管家所说的公司,便是农老板为自己找的后台,癸金城金融中心旗下的农贸产品公司。 每年的收成分为十份,公司要拿三份,癸寒城药监局和执法局各孝敬两份,农老板自己拿两份,剩下的一份折换成土豆当工资发给农民。 市中心的稀罕糕点,村镇上的馒头和面条,都指望这点麦子了。 至于癸金城的公司?他们看不上这点粮食,但是不能没有。 “今年……不给他们送了。” 农老板对着镜子松了松腰带,态度轻描淡写。 “好……啊?!” 管家一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农老板。 农老板瞟了他一眼,周身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威严。 “就这么办吧,没事的。” 听到这不容置疑的语气,管家又把头压低了几分,连忙应下。 “老爷,市里那边?”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不送了。” “是……” 管家惊得冷汗直冒,农老板继续对着镜子欣赏。 “我好像胖了,你说是不是,小六?” 他摩挲着自己肥厚的下巴,那一层层的褶皱,手感像是棉花。 管家哪里敢搭话,耷拉着脑袋缩在农老板身后。 过了许久,见农老板没有生气的意思,情绪反而异常稳定,管家的心思,也难免顺着农老板的举止,飘回了过去的日子。 和三十年前相比,农老板自然是胖了的。 现在这副肥猪似的模样,恐怕连他三十年前的自己都认不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农老板的脸,管家心里一阵唏嘘,竟鬼使神差地小声问道。 “老爷,是因为……那位么?” 这一回,农老板的目光总算从镜子上移开了。 他盯着管家的脸,看得后者心里发毛。 “你没见过他,对吧?” 管家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没见过敌丈。癸寒城反抗军兵败时,他还没有出生。 管家是从小被农老板收养的,对于反抗军和敌丈的事迹,身边罕有人讲给他听。故而他过去一直以为,反抗军不过是一伙强盗土匪,而敌丈也只是个厉害能打的土匪头目。 见管家承认,农老板不由得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难怪。” 随后,农老板又转身看着镜子,不再理会管家,后者也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将杂事吩咐下去后,管家带着几个健仆来到了田野间。 冷风吹拂麦浪,贫瘠的土壤呈现疲惫的黄褐色,并不饱满的麦穗挂在麦秆上摇摇欲坠。 此等恶劣的环境,居然能生养出这样好的庄稼。管家每每看到这场面,都觉得这就是奇迹。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田野一角传来,那里有两座铁匠铺,工匠正在捶打往年的旧镰刀,再把它们磨得锃亮。 铁匠铺旁边就是仓库,农夫与力工正推着独轮车忙碌地往返。 管家迈着宽步走上前,腰杆挺直了些。 在农老板面前,他是管家小六。在这群穷鬼跟前,他就是六爷。 “干活都利索些!别想偷懒!” 管家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佣工与佃农们瞧见了他,纷纷畏惧地低下头去。 转过田垄与坑弯,绕过一口水井,管家看到前方聚集了十几个佃农,正在交流着些什么。 “干什么呢?啊?!” 他指着前方的佃农们大喝一声,却谨慎地将身子躲在了健仆后方。 那些佃农一见到管家,便立即散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留在了原地,面色看上去比脚下的土地还要枯黄。 男人咬咬牙,竟是主动迎了上来。 “六爷,借些粮吧!” 管家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四散走开的佃农,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怎么?你人缘混得这般差,一个愿意借你粮的都没有?” 男人苦笑一声,叹气道:“大伙都困难。” “困难?呵!六爷早教你们不要收留西村的流民,穷亲戚一个接一个攀上门,家里不知道要多几张口!困难?不困难就有鬼了!” 听着管家冷嘲热讽,周围的佃农都无奈地低下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大伙毕竟都是一城的老乡。西村遭了难,那么多人流离失所。遇上些沾亲带故的流民,眼见他们就要活不下去了,有多少人又能忍心拒之门外? 等管家骂痛快了,男人这才恳求道。 “我没收留西村人,是我儿子,前些日子忽然得了病。我想借些粮食,上东村早集给他换些草药。” 说罢,男人眼圈一红,偌大个汉子险些要哭出来。 “六爷您行行好,实在活不下去了!” 管家得意的笑容瞬间一滞,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老爷,做不到漠视人情冷暖。 被农老板收留前,他也曾挨饿受冻,体会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对于这些借粮的可怜佃农,他从未心软过。因为他知道,就算借了粮,这些人的命运也不会改变,所以干脆不要给他们希望。 但这一次…… 管家朝庄园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恢复了嚣张的神态。 “看在你听六爷话的份上,借粮也不是不行。” “六爷做主,借给你九十斤糙麦。按九出十三归的规矩,你得还一百三十斤!” 男人先是错愕,旋即大喜过望。 不管怎么说,能保下儿子的性命了! “谢谢您,六爷!我这就立字据……” “立什么字据?麻烦些事儿的!” 管家背着手,神情倨傲地冷笑道。 “敢赖六爷的账,当心把你全家都挫骨扬灰!” “去!自己去粮仓支九十斤糙麦!在六爷眼皮子底下,敢多拿一粒麸子,打断你的腿!” 男人低着头去了粮仓,管家冷傲地笑着,又骂了其他佃农几句,这才带着健仆离开了。 在他的背后,麦田间冒出一双双眼睛,用异样的眼神目送他离去。 转天一早,管家照例又来巡查,却发现粮仓的矮圆锥形顶盖上,多了一根旗杆。 他抓了旁边正在搬运农具的佣工,后者告诉他,等麦子收上来要晾晒脱壳,竖个旗子看风力,防止大风把麦子刮跑了。 管家不疑有他,带着人又去了畜栏。 一头头肥硕的大白猪,被栏杆紧紧夹着,拱嘴埋在食槽里吭哧吭哧地吮食。 腥臊的恶臭味,使得管家皱了皱眉。可看到这些肥美的猪,眉头又很快舒展。 最肥的那几头,可以出栏了。 管家欣喜不已,还在这臭烘烘的猪圈里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要是农老板开心了,宰上一头摆宴席,他六爷也是有资格上桌的! 于是,管家三步并做两步,一溜烟跑回了庄园。 这次推开门,他竟然看到农老板在弹钢琴。 管家可再清楚不过了,自家老爷哪懂什么乐理。买了这架钢琴,不过是为了附和上流阶层的雅致。 自从那次葬礼后,农老板就对这钢琴讳莫如深,今天怎么倒自己上手了? 农老板弹奏得停停顿顿的,时而回忆某个音节,时而手忙脚乱的挨个琴键去试。 他那粗胖的手指比琴键还宽,经常不小心两个键同时按下去,砸出难听的杂音来。 管家不明所以,只得轻咳一声。 “老爷,圈里有一批猪可以出栏了。” “嗯,杀一口吧。” 农老板还是昨日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顾自摆弄着钢琴。 “是,那老爷您看,要烧什么菜式?” 管家美滋滋地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往年的规矩便是如此,农老板钦定几个大菜,剩下的都由他六爷来选。 其中油水,妙不可言! 想到那些油汪汪的荤菜,管家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然而这一次,农老板没有报出菜名。 “你剔一百斤好肉,拿到东村去,请上次那个钢琴家,明天来庄子里演一场。” “剩下的,做成腊肉腊肠,放到仓库里晾起来。” 什么?! 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村那个青年钢琴家,给一袋土豆就愿意演,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上流角色,老爷居然要他花整整一百斤猪肉去请? 看农老板的态度,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管家也不敢违逆。 “小六,把庄子里的账目,拿给我看看吧。” 奇怪,往年老爷都是年底才查账,怎么今天突然要看? 管家虽然疑惑,心里倒也不怯。庄园里大大小小的账务,都要经过他的手。里面的曲直,老爷和他都门儿清。 在弯腰应下后,管家看到农老板面前的钢琴架上,放了一杯凉透的茶水,于是上前为他倒掉换了热的。 “快入冬了,老爷还是喝些热茶好。” 叮嘱完后,管家抬腿刚要走。 “小六。”农老板在背后叫他。 管家不解地转身。 “我是不是胖了?” 又是这要命的问话,管家听了连脖子后面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他想用些谄媚的话搪塞过去,可眼睛却对上了农老板真诚的目光。 “老爷这是……健壮。” 尽管没有否认,管家的语气也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 农老板像是没听出来一样,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辛苦了,去吧。”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前往东村的路上,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最近的态度,绝对不对劲! 老爷是谁?垄断整个北村农贸市场的农老板,村镇上远近闻名的大地主! 怎么可能和他一个家养的管家,如此和气地讲话。 老爷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一番冥思苦想,管家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健仆推着的小车上,一百斤漂亮的五花肉,更是看得管家心生烦躁。 一路上,这些肉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 贪婪,嫉妒,渴望,畏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像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桶。 就连护送的健仆,也时不时看着肉咽口水。 管家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警惕几分,催促推车的快些走。 来到那钢琴家的住处,一名存在感极低的青年开了门。 啧!看着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难怪跑到这鬼地方来。 话说,这小子叫什么来着? 纵使心里万般嫌弃,这青年钢琴家终究是农老板点名要请的客人,管家还是装出了一副谦卑的态度。 双方都没有磨叽与客套,管家说明来意,青年则直接应允。 也不知道和六爷客气两句,一百斤好猪肉,小心撑死你小子! 管家不满地翻着白眼,带着人回到了庄园。 路过粮仓,远远地又瞧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聚在那干什么呢?!” 管家大吼一声,带着人走了过去。 只是走近了他才发现,聚集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 扛着耙犁攥着铁锹的农民,背着箩筐推着独轮车的佣工,还有那几个铁匠,加起来有四五十个人。 而管家这边,只带了五个拿棍棒的健仆。 “你们聚在这,是想当强盗,抢老爷的东西么?!” 虽然心里有些发虚,管家表面上却不露怯,指着众人的鼻子骂道。 “老爷给你们发粮,可不是请你们在这聊闲天的!” “收起你们那点心思,否则六爷一个电话打到执法局,叫执法官来收拾你们!” 人群中一阵唏嗦,好像有一件什么东西被人偷着放进了粮仓内。管家定睛观瞧,只捕捉到一个红色的布角。 刚要出言询问,一个年轻男人站了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六爷,借点粮吧,活不下去了。” 年轻人这话一出,管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 “什么?!还他妈想借粮?我呸!” “你当六爷是开福利院做慈善的?今天借你一斗,明天借他一斗,你让老爷喝西北风啊?!” “都他妈滚!再敢提借粮,年底的工粮也别想要了!” 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看着对面佃户们阴冷的眼神,管家喉头一动,色厉内荏的作出凶狠表情,手却悄悄摸向了兜里的手机。 庄园里的打手肯定是没有佃户多的,就算全喊来也无济于事。 不过没关系,这帮下贱东西要是敢生事,他就立马给执法局打电话! 幸好,年轻人只是深深地看了管家一眼,什么也没说,退回了人群。 在年轻人回来后,佃户们也纷纷散了。 管家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回到庄园,找农老板汇报了情况。 “嗯,我知道了。” 农老板还是不在乎,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 第三天。 今日风格外的大,而且看天色,风会越来越大。 在外面晾晒的粮食,要是不收进仓里,肯定会被风刮走。 一大早起来,管家就听见窗帘呼啦啦的响,顶着冷风爬起来去关窗户。 攀着窗台往下一看,给他结实吓了一跳。 只见麦田的方向尘土飞扬,源源不断的人在向那边聚集。 那阵仗,看着可不像是去秋收的。 祸事了! 管家急忙穿上衣服,拿电话把手下豢养的豪奴打手全都喊了出来。 一百多人拿着棍棒砍刀,冲人群就去了。 等他们赶到时,佃户也集结的差不多了。 乌泱乌泱的,看着有一千多人。 双方在谷仓前碰了面,管家悄悄往怀里塞了一把小弩,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喊道。 “你们想干什么?当强盗么?” “谁是领头的?站出来!” 佃户那边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人群一分为二,从中间走出来一个人。 管家认出来,那人就是昨天向自己借粮未遂的年轻人。 “强盗?” 年轻人冷冷地嘲笑一声,看了眼谷仓里堆积如山的麦子,接着对管家怒目相视。 “麦子年年熟,我们年年饿。拼了命的种出来粮食,到头来堆在这仓里,一粒都不是我们的。” “强盗?呵呵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猛地一抬手,一面旗帜被升上了谷仓顶的旗杆。 旗帜迎风展开,管家顿时惊骇失色。 那可不是兰德的单面环旗,那是一面点缀着星光的红旗! 是星火的旗!!! “星火不灭!!!” 愤怒的人们一拥而上,奋力挥舞手中的武器,竟产生了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这气势直击管家面门,眼看年轻人提着铁锹冲了过来,他想去掏手弩,却因为太慌乱而走了火,弩箭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操!操他妈的!” 管家急忙跑回打手后面,指挥他们顶上去,自己则往庄园的方向跑去。 这些贱民疯了! 带来这点打手不可能挡得住,必须去告诉老爷! 管家忍着腿上的剧痛,一溜小跑找到了农老板,顾不上斯文与稳重,喘着粗气向后者汇报了情况。 “老爷,快下令让庄园侍卫出动吧!” 除了普通的打手,农老板还偷偷养了一队私军,都是身强体壮的着甲士兵。 对付一群拿着农具的佃户,甲胄士兵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庄园侍卫出手,他就不用联系执法局了。执法局出手固然稳健,但庄园这边也怕是要付出不少代价。 管家慌张地催促着,农老板的眉头也渐渐紧皱。 他拿起一本账目,狠狠摔在桌子上。 “前天仓里少了九十斤麦子,怎么回事?” 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唬得一愣,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老爷,有个佃户儿子得了病,那粮是我借给他的。” “混账!你哪来的狗胆,敢把老爷的粮食给那些贱命货?” 农老板说着怒意满面,竟上前狠狠抽了管家一记耳光。 啪! 管家捂着脸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农老板。 “老爷……” “我不是你老爷!我没有你这么败家的儿…管家!” “我……” “滚出去!你被解雇了!滚!!!” 看农老板怒不可遏的模样,管家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六爷堂堂庄园管家,就算是昧下一百斤一千斤粮食,农老板也不会管他。 眼下那群佃户虽然人数不多,但打着星火的旗号,保不齐背后就有星火学会在提供武器,这样一来,庄园侍卫还真有可能干不过他们。 这个节骨眼上,老爷拿这种事当借口赶他走…… 管家心中无比的酸楚,一抹无力感也攀上他的心头。 “老爷,您保重!” 他驻步在门口,想要多看老爷一眼,却被农老板无情地踹了出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赶紧滚!” 砰! 大门被凶狠地关上,再也听不见一点里面的声音。 农老板站在门口,直到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抹了抹眼角,转身看着钢琴旁的青年。 那青年明明一直坐在这里,方才那管家却没有看见他。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东秋。” “哦,东秋啊。” 农老板走到沙发上坐下,气息渐渐恢复平稳。 “我想请你演奏,上次葬礼时你弹的曲子。” 东秋挑了挑眉,侧目打量了他一眼。 “有个执法官找过我,说这是一首会杀人的曲子,让我不许再弹了。” “没事,你弹吧。” 东秋点点头,纤长的手指拂过黑白相间的琴键,虚无的音符飘逸而出。 一曲终了,农老板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独自踱步到了窗前。 “想当年,我是打倒过农老板的士兵。现在,我倒成了农老板。” 他自言自语着,虚无和现实两种力量在他身上飘忽不定。 “为什么不对那些农民和工人好一些?”东秋淡淡问道。 “就算我想这样,等我死了,我的儿子孙子,会和我有一样的志向么?有这么大的家业助长他们的贪婪,几个人还能维持初心?” 农老板转身,看着紧闭的大门,神情有些落寞。 “所以,我没有儿子。” 东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两人的交易完成,他也该走了。 走到门口,农老板突然在东秋背后问道。 “你觉得,我胖么?” 青年转过半个肩膀,露出一张戏谑的笑脸。 “你胖死了。” …… 农老板披上华贵的毛皮大衣,戴上一条大金链子,走到了大院。 院里有五十名庄园侍卫,原本是有一百人的,看来另外五十个也叛变了。 与此同时,高举星火旗帜的佃农军,也抵达了庄园的门口。 有几名庄园侍卫尝试堵住大门,却被佃农军轻松撞开。 果然,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农具里,夹杂着一些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精良武器。 这些武器可以刺穿庄园侍卫身上简陋的铠甲,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庄园侍卫节节败退。 看着眼前愤怒的人群,农老板居然大笑起来。 “只有这种程度还想反抗?你们不够格!” 笑罢,他甩开一双斗大的拳头,一堆金灿灿的戒指在此刻拼凑成了指虎。 “谁是首领?出来!”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马上都要攻占庄园了,谁还管这个死胖子。 不过他这一身装束,倒是被不少人认出了身份。 几个眼含怒火的农民,提着锄头走了过来。 “来啊!你们这帮下贱的东西!” 农老板主动挑衅,举拳相迎。肥胖的身子竟然异常灵活,随意变换步伐,便能躲开农民们的攻击。 而他瞅准时机蓄力一拳,就能直接击倒一个人。 这种畅快淋漓的战斗,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日子。 农老板越打越兴奋,可渐渐涨红的脸色,证明他的体力在不断消耗。 远处的角落里,管家看着农老板带着庄园侍卫与佃农军的厮杀落入下风,急得直跺脚。 再这么下去,老爷会被打死的! 管家一咬牙,掏出手机拨通了执法局的电话。 “北村庄园农场发生暴乱,快派人过来!” 然而下一秒,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他如坠冰窖。 「案件已受理,请到安全的地方等待增援。」 这冷冰冰的电子音,是执法兵! 该死,怎么是执法兵接的电话? 管家冷汗顺着额角滴落,若是执法兵前来,那些加入星火的佃户,会被被杀光的! 一千多人啊…… 管家想要去劝双方停手,可是两边酣战正欢,星火佃户军胜利在即,而农老板心存死志,显然不会有人听他的。 管家无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彷徨了好久。 直到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在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降临后戛然而止。 锵!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十台执法兵落地,齐齐睁开血红色的光眼,扫描现场的情况。 「发现大量未知人员聚集,现场存在武装冲突痕迹,已发生人员伤亡!」 「事件描述:大规模武装暴动!」 「执行命令:拘捕、反抗者击杀!」 十台执法兵迅速组装出枪械,枪口对准星火佃户军。 许多人咽了口唾沫,攥着武器的手开始发软。 这些真正的杀戮机器来了,他们的反抗还能成功么? 就在所有人心如死灰之际,执法兵枪口的光却突然熄灭了。 不知何时,人群的背后,多了一位将军。 万籁俱寂,只余下人们震憾的目光。 敌丈一抬腿,一步便跨越百米,站在了执法兵和佃户军之间。 「敬礼!」 执法兵也顾不上执行任务了,站得笔直向敌丈行礼。 敌丈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慢慢走到了农老板身边。 农老板已经断了气,毛皮大衣被踩得肮脏不堪,脖子上的金链子被扯碎散了一地。 不过,农老板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想必是过于肥胖导致在战斗中猝死了。 敌丈看着农老板的尸体,一张金属脸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胖了。」 他最后只对农老板说了一句话而已。 紧接着,敌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佃户们。 「都回家去。」 为首的年轻人先是一愣,赶忙组织人手撤离。 敌丈就那么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视野中。 还剩一面点缀着星光的红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一股气场瞬间蔓延开,周围的风竟神奇地平静了,旗帜也垂了下来。 敌丈走到一台执法兵面前,无上的威严终于在此刻爆发。 「集结部队,准备攻击星火学会!」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除恶务尽 “谁下的调令?!” “是执法将军。” “把他给我……这样啊……” 方临摸着下巴,悻悻坐了回去。 就在刚才,禁卫军和首都援军所有的执法机械突然集体出动。 动静之大,令人侧目。 方临仰躺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将军调动这些器械,有没有说明目的?”他对容诩问道。 “他说,要进攻星火学会。” 方临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有为难容诩,后者只是执行命令的,而考虑这件事背后的用意和潜在影响,是他这个指挥官该做的事。 “我们手下的执法军尉,也全都去了?” “是的。” “天啊,部里到底给了他多少权限?” 冥思苦想却没有一点头绪,方临揉着眉心又问道。 “将军现在在哪里?” “就在西边的临时营地。” 方临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如果敌丈愿意亲自带兵攻打星火,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有利的。 况且这次行动,甚至可以算是一场无人化的战争。 执法兵不用多说,创造的初衷就是减少人员伤亡。 执法军士植入了精锐执法官的神经系统,个体实力更加强劲,但行事与执法兵一样死板冷漠。 执法军尉虽然有部分记忆和自主意识,可以带队执行一些简单任务,却仍被认为不具备领导能力。 至于执法将军…… 方临也很期待,敌丈会将这场战争引向何方。 “走,我们也过去,顺便见见将军。” “是!” 容诩点起一支十几人的执法军队伍,护送方临抵达了临时军营。 由于没有人类参战,此处搭建的营地十分简洁。 充能桩,维修厂,冷冰冰的钢铁建筑没有一丝人情味。 营地之间,数以百计的执法兵迅速行动着,秩序凛然,犹如蜂巢里的工蜂。 方临没有急着进入营地,在外围拦住了一台执法兵。 “汇报行动。” 执法兵没有立即回答,面甲上红光闪过,扫描着方临的身份码。 「特殊权限认证通过,立即汇报!」 「本机一项任务执行中:八小时后,向西北侧跃瞬,组成包围战线。」 方临点点头,又找到一台执法军士,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在临近营地中心的位置,方临总算找到了一个熟面孔。 “金闵,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米五高的机械身躯,匀称的身体线条,腿部有一些金红色的斧状纹理,正是他手下的执法军尉,金闵。 「你来了,军长。」 金闵转动脑袋看向方临,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向他敬礼。 「将军发出了命令,我们要在八个小时之后,攻击星火学会在西南市郊的营地。」 “发生什么事了?”方临问道。 金闵摇了摇头,他也是刚到这里,并不清楚是否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看金闵坚守原地,没有要离开岗位的意思,方临无奈地笑了笑。 从来都是他用职级去压别人,今天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滋味。 “将军呢?我想见他。” 话音刚落,方临的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冷意。 「找我做什么,方军长?」 方临骇得寒毛倒竖,猛然回头。 执法将军的躯体他早就见过,各项比例几乎一比一复刻了敌丈的身体。 可不知怎么回事,在移植了敌丈的神经后,执法将军便多出了一种神韵。 这不是一台任人操纵的杀戮机器,这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执法将军的个头只有一米七,可方临甚至不敢低着头去看他。 “将军。” 方临站直身体,久违地敬了个礼,容诩与众执法军也纷纷照做。 “我想询问,发起这次行动的原因。” 面对敌丈,方临的话语不自觉地书面化了。 「这就是我的任务,姬妤没有告诉你么?」 姬妤当然通知过,可是方临着实不敢相信,敌丈会乖乖执行任务。 尤其是在这么特殊的地方,面对这么特殊的敌人。 “委员长告诉过我,您是来帮助我们的。” 方临将脑袋压低了些,好和敌丈面对面沟通。 “不过我想提醒您,我们的敌人不仅是星火学会,还有陆鸢手下的心灵学会,以及一方拥有超自然手段的未知势力。” 方临所指的,自然是那日使用阵法的邪道。对方配合心灵学会重创星火,又采集战场遗留的大量血液尸骸,在深山里进行某种邪教血祭仪式。 对付这种诡异神秘的敌人,还是谨慎些好。 「让他们来吧。」 敌丈态度平淡,仿佛杀人如麻的陆鸢,以及潜藏在暗处的邪魔,不过是没有骨头的蠕虫而已。 方临的话语噎在咽喉,倘使换一个人说这句话,他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狂傲无知的家伙。 “愿您战无不胜。” 方临颔首祝福道,随后带队离开了营地。 大战将至,他们只需在附近观望即可。若是有变故,也可以适时出手支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凛冽寒风中,执法兵往复匆忙,唯有敌丈定格在原地,岿然不动。 一台执法军尉飞过来,缓缓降落在敌丈身边。 「姜山。」 「是,将军。」 来者正是敌丈曾经的下属,在辛石城为护卫他而死的执法官,姜山。 敌丈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天幕的颜色在面前变幻。 「你恨政府么?」 姜山没有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于一场荒唐的权力阴谋,死后更是被做成了执法军士这样的怪物,任凭权力驱使。 这是莫大的侮辱,是对自由意志的亵渎。 本该憎恨政府,憎恨那些对权力甘之如饴的老鼠的姜山,此时不由得苦笑。 「老实说,在死之前,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死亡给我的感觉,就好像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我儿子……」 姜山低下头,僵硬的金属脸上,有微弱曦光在闪。 「我固然恨那些用权力玩弄人命的蠹虫,但是我也知道,政府不仅仅由他们构成。」 「彼时身不由己,但是现在,嘿嘿,这不是有您了嘛!」 姜山憨笑着,随即问道:「将军,难道您不恨政府么?」 执法机械是可以联网的,自从恢复意识后,姜山就通过网络和执法系统内部资料,了解了敌丈的往事。 两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方临会对敌丈效力政府这件事产生怀疑。 在姜山提出问题后,敌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天空。 最精妙的机械眼瞳,将世界的色彩尽收眼底。 明明空气静得出奇,天边却好似传来朦胧的鼓声。 「你儿子在癸金城。」敌丈突然说道。 姜山愣了一下,旋即转过头,热切地望向千里雪山。 云泥之别的两座城市,相隔一座山。 心里最后的一丝牵挂与温情,就在山的那头。 天亮了。 高高在上的天空,随着晨明的到来,为敌丈献上了最纯洁的青白色。 期限已至,全军出击! 执法机械们兵分两路,向着西北和西南方向包抄,欲要在西郊形成合围之势。 敌丈一人,向正西方推进。 在远处观望的方临心头一惊,这阵仗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与癸寒城反抗军交战时,敌丈使用的便是这种战阵。 普通士兵在两翼骚扰,而敌丈则凭借强大的个人实力,将执法军赶进包围圈。 这战术曾让方临头疼不已,现在,轮到星火面对它了。 随着执法军的前进,星火的阵地也显露出来。 执法机械的调动声势浩大,星火学会早已有所察觉,提前作出了准备。 架设在高地上的机炮,庞大的陆行舰,坚固的钢铁战车,所有人严阵以待。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掩护非战斗学者后撤,同时抵御敌丈的进攻。 双方在地平线两侧交汇了。 星火的士兵紧张地握住手中的枪,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挤压着他们的胸腔和心脏。 疤脸紫衣战斗学者阎衣,望着那个孤独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一年前死在辛海城的林戎。 开山裂地的力量,还有仅凭心跳声就能大范围杀人的生命威慑力场,如此强大的极限人类,在敌丈手里没有撑过一回合。 「你从未来中看到,我们能否战胜他?」 一台黝黑的星火执法兵,在阎衣身边问道。 这是正月的一台算力分身,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显然,这个阎衣不属于现在的时间,而是使用时错性召唤的,可能来自未来的阎衣。 阎衣面色凝重,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一些超脱于时间的存在。我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更不会知晓他们的未来。” 黑色执法兵点点头,望向战场的对面。 「迎敌。」 轰隆!!! 一台战车的炮手被敌丈的气势所威慑,手一抖开了炮。 炮弹在敌丈面前百米处坠地,炸开了满天尘雾。 敌丈的身形在烟雾中消失了一瞬,紧接着烟雾被洞穿,三道音爆声依次传来。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敌丈三次加速,身体犹如一束光刺了过来。 顶在最前方的战车被硬生生撞碎,里面的人更是如多汁的虫子般爆开,化作血雨洒落。 其余战车连忙开始移动,同时开始旋转炮管,试图找到敌丈的踪迹。 而敌丈也刻意放慢了速度,停在了星火军的视野中。 在高大的战车和陆行舰之间,他的身躯如此渺小,仿佛一只突然暴露在人群中的蟑螂。 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觉得自己才是蟑螂。 临近的几辆战车锁定了敌丈,一齐向前者开炮。 足以摧毁一栋大楼的炮弹,被敌丈当作苍蝇随手拍开。 他跳上一辆战车,徒手掰弯了炮管,而填弹手恰好拉动了引信,炮弹在战车内部爆炸,将里面的所有人尽数炸死。 敌丈抓起报废的战车,转动腰部用力丢向了不停开火的陆行舰。高大的舰体被砸倒在地,撞得四分五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又是三辆战车联排跑过来,试图一起碾碎敌丈。 敌丈抬手一拨,战车顿时被掀飞,又如同一袋垃圾砸在地上,零件掉了一地。 终于,高地上的机炮已经装载完毕,炮管高速旋转着喷吐火舌,密密麻麻的子弹雨势要让敌人粉身碎骨。 敌丈对着高地的方向单手一划,地面瞬间开裂,裂缝迅速向机炮蔓延,最终在高地上炸开,并引发了小范围的地震。 余震消失时,敌丈又扔过来一台战车,直接砸碎了机炮。 前锋阵地彻底沦陷,敌丈仅凭一己之力,就清除了先锋军八成的兵力。 对敌丈来说,战车不过是脆弱的报纸壳壳,陆行舰是头重脚轻的玻璃展品,山上的机炮也只是一堆烟花。 看着敌丈的壮举,黑执法兵正月连连赞叹。 「有了这具极限材料制成的执法将军躯体,敌丈的实力似乎更进一步了。」 阎衣在旁边焦急不已,眼看前线阵地就要沦陷,星火还有大量人员没有后撤,她转头用急躁的语气问道。 “人员撤退需要时间,执法军还在缩紧包围圈,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和他们有摩擦了。” “你还有多久才能准备好?他们挡不住敌丈的!” 黑执法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 「为了抵抗敌丈这位至强者,我必须做好充足准备。」 「器件已经运送抵达,但数据传输还差5%,再等一等。」 “不能再等了!” 阎衣怒目圆睁,看上去已经心急如焚。 “死了太多人,我们损失太多了!你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黑执法兵叹息一声,睁开了蓝色的光眼。 「现在只输送了15%的计算力,时间仓促,我只能尽量拖延。」 轰隆一声,第二座高地上的炮台被敌丈扔过来的陆行舰砸中,轰然爆炸。 星火只剩下最后一片高地,上面的炮台持续用机炮逼退两侧的执法兵,掩护其余人员撤离。 但是,敌丈只需几秒钟的时间,就能摧毁这最后的抵抗。 「真不想面对他啊……」 正月幽幽叹息,驱动黑执法兵向前移动。 「你先走。」 阎衣闻言点点头,跟上了撤离的部队。 …… 一阵紫光亮起,两个装着零件的箱子被跃瞬传送了过来,恰好落在正月脚下。 黑执法兵抬起手,奇异的引力牵动箱中的零件,在它的身上组成了一台两米高的机甲。 正月的因果律之一:算力分身。 正月可以分割自己的主体计算力,形成算力分身。分出去的计算力越多,这些分身就能承载更强大的机体。 眼前的这台机甲,携带了正月15%的计算力,拥有远超寻常执法机械的战斗力。 看着不远处正在战车群中肆虐的敌丈,正月单手握拳,感受着自己恐怖的力量。 「敌丈!!!」 正月大吼一声腾空而起,背后的推进器喷出长长的蓝色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到几个交错的圆环。 机甲在半空突刺,欲要出其不意直接扑倒敌丈。 然而,敌丈随手一抓,就抓住了正月的脖颈,顺着对方冲刺的力量将正月举起,在头顶划过一个半圆,然后狠狠砸在地面上。 紧接着,敌丈也亮起背后的推进器,将正月摁在地上向前飞行。后者的躯体与地面摩擦,划出来一道深深的沟壑。 接着敌丈提起正月一扔,将其丢出百米开外,砸碎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石屑哗啦啦掉落,正月站了起来,身上除了一些泥土污渍外,居然没有什么伤势。 「这副机甲的材质与你的身躯相同,是这个世界材料学的极限!」 「手段这么温柔的话,可是伤不到我的!」 正月哂笑道,并抬起右臂,擦掉了上面的尘埃。 在青白色的阳光下,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层流光溢彩的镀膜。 敌丈默不作声,作势正要冲刺,正月却突然五指张开,在面前虚握。 一个圆形的晶紫色防御力场形成,将敌丈困在了里面。 炮声响起,数枚炮弹袭来。 当炮弹即将触碰力场时,力场竟随着炮弹的轨迹,张开了数道严丝合缝的缺口,让炮弹顺利进入。 禁锢在原地的敌丈当场被炮弹击中,大量火花崩飞,在力场内部化成了火雨。 热浪散开,正月死死盯着力场囚笼里。 他与敌丈的躯体材质相同,15%计算力的信息处理能力也远超常人的神经系统,还有战车等单位远程辅助。 理论上,这该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可是正月不敢有丝毫松懈,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 火花落定,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又是你这只老鼠。」 只见敌丈毫发无损地傲立在原地,蔑视着正月。 唔嗡! 敌丈的胸口红光一闪,周身坚固的防御力场,竟如遇上沸油的冰雪一样消融了。 执法将军是研究院的造物,其身上装载了各种武器与装置,其中就包括这件力场消除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也意味着,正月无法像之前一样,利用科技与信息差为自己创造优势了。 正月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已经做好了苦斗的准备。 偷袭不成,接下来他要抵御敌丈的攻击了。 在正月紧张的注视下,敌丈抬起了一只脚。 脚掌落下,一步之遥竟跨越百米,瞬间拉近了两者的身位。 一只铁拳,在正月的视野中骤然放大。 正月抬手格挡,被这含怒一击逼退数十步。敌丈则不依不饶欺身追上,另一只拳头抡向正月头颅。 这一记摆拳被正月用手臂挡住,敌丈却忽然摊开手掌,手臂像蛇一样向下蜿蜒,勾住了正月的手腕。 错力一拽,趁着正月失去平衡的一瞬,敌丈的膝盖高高顶起,直击正月侧腹。 金属碰撞金属,正月的腹部多了一道细小的凹陷。 只是两个回合,正月就落入了下风。 他急忙后撤,想要与敌丈拉开身位,可二者的速度几乎相同,正月能用来逃避的手段,敌丈也可以用来追击。 而在近战方面,敌丈拥有无与伦比的技巧,正月完全不是对手。 哪怕正月在挨打期间试着解析模仿敌丈的动作,也无法破解他那不可阻挡的力量。 按理说两者躯体强度相同,发挥出的力量也应该相等。可不知为何,敌丈偏偏就能使用出正月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 就这样,敌丈一边不停攻击正月,一边向前压迫。 而正月只能狼狈地闪躲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渐渐的,敌丈发现不对劲。 自己的攻击落在正月身上,明明有同样力道的击中反馈,却只能造成一些不痛不痒的伤势。 甚至于,这些伤势看起来略显浮夸,好像是刻意制造的一样。 敌丈一脚蹬开正月,身体悬空不再出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终于意识到了么?」 正月嘿嘿一笑,大方地张开了双臂,紫色的电弧闪过体表,所有伤痕顿时被抚平,身体表面焕然一新。 萦绕在体表的无形薄膜,此时正如同泡沫一样流动着七彩斑斓的光泽。 「维度收敛镀层,可以让我大幅度减免任何低于三维的攻击伤害。」 「顺带一提,我们头顶的云海屏障,也是由它组成的哦!」 说到这里,正月像个健美肌肉男一样摆出各种姿势,向敌丈炫耀着自己的合金身体。 「你该怎么办呢,敌丈?」 面对正月的挑逗,敌丈只是默默抬起了右手。 他的掌心,出现了一枚红色光环。 喧嚣的战场,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附近的一台执法军士,正在用一柄大剑屠杀星火士兵。 下一秒,大剑脱手而出,斜插进泥土中,剑柄倾向敌丈,剑身微微颤抖。 紧接着,所有人的兵器纷纷脱手,以一种奇异的谦卑姿态,向敌丈的位置朝拜。 万众瞩目中,敌丈握住了一杆长枪。 「呔!!!」 枪尖一点寒芒先至,刺耳的破空声姗姗来迟。 定神再去看,敌丈已经瞬移至正月身边,持枪刺中后者的身体。 而正月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握住枪尖,让其不得寸进。 「还不够!」 他艰难地嘶吼道,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 正月爆发出自身最大的力量,缓缓将枪尖推开。 那层镀膜,似乎只是刮花了一点。 敌丈似乎被激怒了,飞起一脚将正月踹上天空,自己则半蹲蓄力,将长枪狠狠掷向正月。 是那招投掷技! 要来了么? 正月闭上眼睛,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敌丈的最强一击,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 欸?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正月看着那杆长枪,以及它在镀膜上造成的细小圆孔,心里有些茫然。 这一击虽然也造成了伤害,可与刚才的攻击相比,可以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就真的……只是把长枪投了过来。 没有那种一往无前,冲破一切铁则的气势。 所以算是…… 敌丈的远程普通攻击? 就在正月攥着长枪仔细观察时,敌丈单手一招,长枪立刻飞回到他的手中。 有了兰德军械库,敌丈可以直接远程召回自己的武器。 眼看敌丈要故技重施,正月重重落地,冲着敌丈大声吼道。 「拿出你的全部本领啊!混蛋!!!」 「还不够!还不够!!!」 敌丈不理会正月的歇斯底里,只是一味地投掷,召回,慢慢消耗着正月身上的镀膜。 正月见状恼羞成怒,高高举起右手,指尖一道紫光刺向天空。 庞大的星红倒悬战列舰,缓缓从云端现身。 甲板上两台机炮完成瞄准,对着敌丈一通扫射。 大量飞弹落下,在敌丈身上和脚下的地面炸开一团团火光。 敌丈厌烦地拍散烟雾,正想投掷长枪攻击战列舰,正月却突然从背后出手偷袭,仗着镀膜的优势准备以伤换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等他一枪挑飞正月,高地上一架平地长管炮开了火,背后又挨了一炮。 正月在空中稳住身形,幽幽叹道。 「用你最强的那一招吧!不然你杀不死我的。」 敌丈冷笑一声,主动逼近了正月。 「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我可以打一整天。」 两人谁也不甘示弱,在战场上空厮杀起来。 金属摩擦,炮火轰鸣,吵闹得像是街头的锣鼓场。 敌丈手中长枪舞动,或刺或扫,每一击都能逼得正月险象环生。 即便有来自空中和地面的火力支援,正月身上的镀层还是在一点点地损耗。 两台机械兵器在空中颤抖周旋时,躲在不远处的方临一行人,也悄悄观望着战场。 方临虽然没有了指挥权,但仍然可以观看执法兵记录的实时影像。 “军长,星火的主力快跑光了,我们要追击么?” 容诩建议道,除了执法机械之外,他们禁卫军还带来了数百名精锐执法军,阻击一些溃败的星火军不成问题。 “暂时不要插手。” 方临命令道,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天空。 敌丈的速度太快了,连他的执法官之眼都很难捕捉其身影,只能看到正月在不停地招架挨揍。 “刚刚星火领袖正月说了,这台机甲承载着他15%的计算力。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概念,但我有一种直觉,消灭他才是这次战斗最有价值的事。” “还有那艘战列舰,如果我们有对空手段的话,也可以尝试攻击一下。” 容诩看着远处的执法兵们,尴尬地挠了挠脸。 他们手里没有重型武器,根本威胁不到躲在云海之上的星红战列舰。 方临对此表示无所谓,只要能击杀正月的算力分身,他们就不亏。 现在,只要等上面的战斗分出胜负。 这场厮杀持续了足足一天,敌丈越战越勇,正月则在他的攻势下苦苦挣扎。 风起云涌,看天色好像要下雪了。 「我的人已经撤出了癸寒城的范围,到此为止吧!」 正月的语气软了些,似乎已经萌生退意。 「继续!」 敌丈单手抡枪,将正月砸进地面,又是一记投掷。 这一次,长枪刺穿了正月的一条手臂。 敌丈的身影骤然消失,瞬间移动到长枪旁,握住枪杆将正月钉在原地。 正月见势不妙,果断自断一臂逃生,迅速调动镀层护住缺口。 他负伤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敌丈活生生打死! 正月狼狈地向西逃去,敌丈穷追不舍,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雪花飒飒飘落,刺骨的寒意开始在大地上爬行。 敌丈只是瞪了一眼,风雪竟被吓退,让天空再度放晴。 「继续!继续!」 敌丈的攻击速度再次加快,压得正月连思考都做不到。 时间已经过了夜线,夜幕却迟迟不敢落下,只能看到一抹荧蓝色在天边徘徊。 正月身上的镀层已经大面积破损,被敌丈戳出了几个孔洞,对身体的掌控受限。 处境岌岌可危,正月也顾不上许多,启动了星红战列舰的舰炮。 两人正位于癸寒城边缘的一座山上,四下无人。舰炮咆哮着击中地面,恐怖的冲击波令大地都为之震撼。 山体崩解,落石和积雪倾泻而下,树木被连根拔起,在爆炸的火焰中化为齑粉。 敌丈被击退百步,正月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连续使用跃瞬瓶,瞬间逃出十余里开外。 眼看正月就要逃出癸寒城边缘,敌丈默默升空,调转枪头向下,反握住枪杆。 呼…… 吸…… 呼…… 远处正在狂奔的正月,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仿佛自己是一只先天畸形的雏鸟,靠着几片可怜的羽毛,努力摆脱自己出生的那个枝头,克服重力气喘吁吁地浮上青天。 然后,被猎人张弓锁定。 不可逃避,不可抵挡,不可存活。 就这样坠落下去,甘心么? …… 咔哒,咔哒。 脚步声缓缓接近,正月眼前的光明,被一缕阴影笼罩。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破碎,只剩头颅和半个肩膀,勉强保留着一分意识。 破碎的肢体和碎片散落,一杆长枪稳稳地扎入地面,其周围方圆一里内寸草不生,连泥土都被挤压成了晶炭。 「果然……」正月虚弱地笑着。 「这一招……很强。」 「但是……还不够。」 正月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恐惧,反倒有种阴谋得逞的戏谑。 「这还不是……你的全力……对吧?」 敌丈默不作声,将长枪拔起握在手里,走到正月的头颅旁。 「闹剧结束了。」 他举起了长枪,准备给正月最后一击。 濒临死亡之际,正月忽然轻语道。 「我知道……你是谁……」 唰! 长枪落下,头颅四分五裂,正月的分身就此死亡。 敌丈挥手收起长枪,沉默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不知在想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临带着人跃瞬来到敌丈身边,震憾之余还有几分欣喜。 “精彩绝伦的战斗,将军!” 观望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的脸上已经显露疲态,却也难掩兴奋之色。 经此一役,星火学会彻底被赶出了癸寒城,主力更是被消灭大半,还暴露了诸多底牌,禁卫军的任务可以说圆满完成。 而且,禁卫军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几乎是躺着赢得了胜利。 想到这里,方临不禁看向西方。 星火学会的人员逃到了癸寒城外,但仍然处于可以追击的距离。 “将军,您不继续清理前面的那些反抗军了么?” 方临微笑着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敌丈淡淡地反问。 “除恶务尽啊,将军。” 话音刚落,只见敌丈生硬地转过脑袋,一对金属眼眸冷冷地看着方临。 「方军长觉得,那些都是恶人么?」 无形的压迫感扩散,方临惊恐地白了脸色,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是……” 「在已确认身份的星火成员中,有85%是三等公民,他们大多数遭受过不公正的司法对待,或者因各种原因过着窘迫的生活。」 敌丈上前一步,威压再次逼近。 他一把揪住方临的衣领,让后者不得不弯下腰,双目与他的眼睛持平。 「我不想对你们的执法体系评头论足,我的任务完成了,仅此而已!」 敌丈冷哼一声,松开了方临。 「收队!」 一声令下,所有执法机械纷纷动身返回癸寒城。 …… 山脉绵延处,一个青葱碧绿的山谷里,躲藏在此的星火成员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追过来。」 正月面色惨白,失去那具算力分身,意味着他的灵魂有15%已经死去了。 “真的值么?”阎衣在他身边问道。 「这场战斗证明,敌丈拥有破坏纬度收敛镀层的能力,这条信息弥足珍贵。」 「正如陆鸢所说,他可以使用虚无的力量!」 目光扫过伤亡惨重的星火军,正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劈开世界的人 一个消息,执法军战胜星火学会的消息,在早集上传开了。 马上要入冬了,人们正忙着准备,没什么精力去刨根问底。 大家只是觉得,今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这麦子怎么卖的?” 一位穿蓝黑色夹克外套的青年,指着地上的一袋糙麦问道。 周围人好像认得他,又好像不认得。 这青年名叫东秋,听说来自大城市。 说来也奇怪,大伙知道他的存在,但好像是第一次在早集上见到他。 摊贩是个长须男子,双手缩在袖子里,正晕头打脑地瞌睡,见来了主顾,便抬眉瞧了东秋一眼,哼哼唧唧地说道。 “只换棉花和棉布。” 周围人听了,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 入冬前棉花和棉布都是紧俏货,手里没有硬货根本换不到。 这么一袋糙麦,也就够一户人家吃半拉月,怎么可能有人会用救命的棉花来换? “这些,够不够?” 东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将其展开向摊贩展示面额。 100块! “天呐!”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引得更多目光探来。 这是自早集建立以来,出现的第一张100块纸币! 有人难以置信地脱下了帽子,有人死盯着那张钞票,眼底尽是贪婪与渴望。 农贸市场有各种各样的物资商品,村民如果去那里,几乎一定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然而,农贸市场只收兰德政府发行的货币。 普通人手里没有货币,只能用自己种植或拾荒所得的原材料,去农贸市场的回收部低价出售,换取一点点货币,然后回到农贸市场购买他们的高价商品。 历届农老板,都是靠这种垄断生意发家的。 “够了!绝对够了!” 摊贩欣喜若狂地看着钞票,同时用凶狠的眼神去瞪周围一些不老实的人,仿佛这钱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袋麦子拿去农贸市场也就能换到20块钱,100块换它绰绰有余。 真好,能给家里添两件新棉衣了。 在摊贩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东秋点了点头,将钞票递给了他。 摊贩手一探,那钞票便瞬间被他塞进里怀的口袋。 交易达成,摊贩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离开这里。 不料,东秋却拦住了他。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面对这位慷慨的大主顾,摊贩还是耐心地坐了回去。 东秋在他面前蹲下,抓起一把未脱壳的小麦。 “这些麦子从何而来?” 在早集上打听物品来源,这属于严重的多管闲事,不过摊贩还是如实交代了。 原来摊贩的岳父是个采药的,家里常有药草储备。前些日子有北村的人来早集淘换草药,似乎是家里人得了急病。他拿着草药坐地起价,换来了整整一大袋北村庄园农场产出的糙麦。 “你可能不知道嘿,据说北村的佃农成了强盗乱党,打杀了农老板,还抢走了所有的粮食。” 摊贩贼眉鼠眼地笑着,冲东秋使着眼色。 “不过执法官去得很快,那些强盗走得匆忙,地里还有些没收割的麦子剩下了,倒是有不少泼皮想去碰碰运气。” 东秋不以为然,农老板虽然身死,还有一大帮亲戚等着分割财产,此时庄园必然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有机会捡漏? 摊贩还在口若悬河地扯淡,似乎因为连续得了两次便宜而得意忘形。 只听他左一个强盗,右一个土匪地叫着,眉飞色舞,慷慨激昂。 这时候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出言驳斥道:“少他妈放屁!北村那些可不是强盗!” 被当众驳了面子,摊贩不乐意了,反唇相讥道:“你看见了咋的?跑到人家庄子里抢东西,还把人打死了,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是反抗军!”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集市顿时像按下了静音键,突如其来的死寂让人心里发毛。 人们恍然记起,一段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岁月。 人们看到了一个梦,如泡沫般美好又脆弱。 “真是反抗军么?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一个爱串闲话的老太婆抿着土豆球,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往地上瞟。 “我二姨的姐夫那天在庄园外边拾荒,他说看到了一面红色的旗子,据说是什么星火学会的。” 有人搭了话茬,气氛马上又热闹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揣测着那天的真相。 在其他城市广为人知的星火学会,它的名字也悄悄在这片土地扎根。 随着讨论逐渐热烈,摊贩的脸色愈发阴沉。 毕竟是他从一开始就一口咬定,打死农老板的是一群强盗。 看着街坊们兴奋地幻想着反抗能带来的好日子,他内里莫名地窝火。 “都别做梦了!昨天西村又打仗了,星火学会早就被赶出了癸寒城!” 人群又一次静了下来,摊贩洋洋得意地昂起头,仿佛自己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所以说,那位将军……真的给政府干活了?” “赶走了也好,大伙活得好好的,要什么念想?” “反抗军没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问这句话的是个西村人,话刚说完,立刻有几个西村人向他投来目光。 紧接着,大家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东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事实上,还是有人在意的。 “小哥,借兄弟们两个钱花花吧!” 三个老地痞把东秋堵在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他们这辈子连十块钱都没有见过,更别提东秋刚才掏出的一百块巨款了。 极度的贪婪,扭曲了他们本就丑陋的嘴脸,甚至帮助他们无视了东秋极低的存在感。 东秋笑而不语,从容的态度让地痞们感受到了侮辱,纷纷伸手摸向后腰,掏出了打磨的石刀来威胁。 “快些!别磨蹭!” 其中一人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刀子,试图用凶狠的气势恐吓东秋。 「喔,好厉害的武器,真是吓死人了。」 只见青年将手里的小麦扔到雪地上,修长的手指交错握在一起,掰得咔咔作响。 三个地痞莫名觉得,眼前的青年好像变了一个人。 年纪最大的地痞下意识后退一步,落后两名同伴半个身位,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警惕眼前的时候,一块砖头从他的背后飞来,正正砸中后脑。 老地痞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立刻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其余两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向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个身穿朴素棉袄的中年女人,正冷冷地望着他们。 是王婶。 见一击得手,王婶又从怀里抽出一把小手斧,慢慢靠近了这边。 “多管闲事的臭娘们!” 两个地痞恼羞成怒,撇下东秋不管,一齐举起刀朝着王婶冲了过来。 先针对管闲事的,这是他们地痞的行为准则之一。只有这样,才能让村民们畏惧他们,对他们的欺辱忍气吞声。 可是他们似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正主。 一一嘴角勾起,飞身一脚蹬在一个地痞背后。 哪怕不使用虚无,这具被林戎训练过的身体,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地痞当场被踹了个狗啃泥,急忙爬起来与同伴贴紧,以应对眼下两面夹击的局面。 此时他们失去了人数优势,已经不能再占到什么便宜。 一个地痞恶毒地瞪了王婶一眼,放狠话道:“我知道你们住在哪,等着的!” 说完狠话后,两人赶忙背起地上正在吐白沫的老地痞,灰溜溜地逃走了。 王婶听到他们的威胁,面露犹豫之色。 家里男人不在,还有两个孩子。要是这些地痞回头报复…… 还不等她懊悔,便震惊地看到,那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掏出了一把复古款的长管左轮手枪。 “等等!” 王婶下意识地阻止道,而一一闻言放下了枪,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怕他们报复么?」 王婶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杀人会引来执法官,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一一颔首收枪,任凭三个地痞逃出了自己的视野。 「谢谢你。」他微笑着说道。 “都是街坊,而且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应付他们。” 王婶眼神微黯,走上前拾起砖头,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泥水。 「不,我必须要感谢你。」 一一十分固执地说道,并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婶。 「你有什么心愿么?」 王婶本想推诿,她本来也没打算索求回报,而且这青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权贵。 可当她与一一对视时,到嘴边的客套话又咽了下去。 “我想找回我丈夫。” 王婶神情落寞,一一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他会回来的。」 对于一一的保证,王婶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青年在安慰自己。 她擦干净了砖头,准备收起来回家去。癸寒城的人大多用泥土、木头和碎石盖房子,像这样的石砖并不常见,所以还是值点钱的。 「你手里的石砖,好像产自辛石城呢。」 「可以给我看看么?那里是我的家乡。」 王婶诧异地将砖块递给一一,后者欣然接过,捧在手里端详。 看着睹物思乡的青年,王婶忽然意识到,癸寒城之外还有其他城市。 一抹苦涩的渺小之感,悄悄摸进了她的脑海。 “辛石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它糟糕透了。」 一一握着砖块,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表面。 「把它给我吧,我想留着它。」 「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王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正是一一刚才取出的那把。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留下的,当你需要时,就使用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眨了下眼的工夫,青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那把带着些许体温的枪,王婶险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都杀掉呢。” 东秋把麦子倒在小院的地上,捏起一粒放在掌心。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难道他们的生命,在你看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一一的声音带有明显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常识化的事。 「要思考啊,东秋,你要思考才行。」 一一得意忘形地摇晃着脑袋,东秋则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戳着。 等冻硬的土被戳出一个小坑,东秋捏着麦粒,忽然长舒一口气。 “生命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挣扎,是谁将它放置于此的呢?” 随着话音飘落,被东秋捏在指尖的麦粒,恍然长在了一株麦穗上。 枯黄焦褐的颜色,被冷风轻轻一碰,就变成了饱满的金黄色。 东秋手指微微发力,想将那粒小麦从麦穗上拽下来。可麦穗却出奇地结实,让他没能如愿。 东秋松开了手,麦秆摇晃了两下,原本沉甸甸的麦穗可以压得它弯腰,东秋却看到它慢慢挺直了腰杆,尖细的麦芒向天竖着,锋芒毕露。 渐渐地,麦穗的金黄色褪去,变成了青涩的翠绿。碧色从上至下蔓延,整根麦秆都变得生机勃勃。 这时候的它,哪怕天灾地劫都能闯过去。 麦壳瘪了下去,麦仁消失不见,只有一束束麦花散发着细微的芳香。 紧接着,麦花羞涩地躲入叶片背后,随它们一起缩小,缩成了一株娇嫩的麦芽。 破土而出的新生命,正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呼唤那能令它焕发生机的阳光。 麦芽缩回土壤,只留下一条根系。它拼命加固周围的土地,同时竭尽全力吸收水分,为生命的衍生做准备。 最后,根系缩回,蕴育生命的种子,静静躺在一个小土坑里。 一株成熟的麦子,经过逆生长后,留下这一粒麦种。 这时,东秋恰好将手中的麦粒丢进了土坑。 “原来,是有人把它放在这里的。” 接下来,那一粒麦子飞快地长成成熟的麦穗,又很快变回麦粒。 它不断经历着从种子到植株的轮回,如此往复着,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东秋连他们的残影都看不清,麦子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这样啊……」 一一似乎明白了,盯着麦子消失的那个土坑。 「不停地轮回,按照基因里预设好方式,活出固定的一生。」 「这样的生命,在时间长河中是没有意义的。」 东秋笑而不语,伸手轻轻一抓,麦粒重新被他握在掌心。 再摊开手掌,麦粒已经变成了向王婶要来的那块砖头。 “我想,那个执法官大叔,会知道答案。” …… 程危最近在调查器官贩卖黑市的案子,追踪着一伙可疑人员来了东村,于是在此暂居。 来到这里后他才发现,分管东村治安的第八分局,也就是自己以前任职的单位,居然如此草包。 特种作战队散漫怠惰,勤务队坐在办公室吃拿卡要,情报侦查队对各案情一问三不知,刑侦队整日游手好闲,治安巡逻队更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整个八局,连一个能和程危正常交流案件的都没有。 这个破地方,程危多待一秒都感到头疼。 就这样,云琳家的书房成了程危的临时办公室。 “程总局长,麻烦抬下脚。” 云琳手拿着拖把,语气中略带嫌弃。 程危老老实实抬起脚,等云琳拖好地,便把脚搭在凳沿上等地面晾干。 “还是没有头绪么?” 程危放下卷宗,揉着自己紧皱的眉心,慢慢摇了摇头。 “那伙人进了村镇便不知所踪,八局的饭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我只能靠近期的人员流通和失踪报案,试着分析出端倪。” 在癸寒城这样的地方,文书工作是几乎被抛弃的形式,人员往来无迹可查,报上来的死亡和失踪案件更是只占实际的一小部分。 陷入瓶颈的程危,急得头发都油了。 云琳闻言放下了拖把,走到程危身边,斜倚靠在桌角。 “我可以帮你,我近些年四处巡演,也赚了不少钱。” 她说着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云白色的银行卡,推到了程危面前。 “这张卡你可以拿去癸金城银行提现,里面有一百万。” 多少?! 我一个月才4000块钱的工资,局里还经常拖欠,要攒多久才能赚出这一百万的巨款啊? 想到这里,程雨的焦虑缓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幽怨。 “你在教我做事啊?” 他赌气似的把卡推了回去。 倒不是他程危大男子主义,而是要推动这个案情,钱还真帮不了什么忙。 他真正需要的,是能为他带来线索的属下,或者能帮他分析案件的参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那些人,花钱也请不来,对么?” 云琳像是看透了程危心中所想,冲他神秘一笑。 “其实现在,至少有两个人可以帮助你。” “哦?你说说看。”程危来了兴趣。 “第一个人,就是首都援军的负责人,程雨!”云琳摊开手娓娓道来。 “程雨与其妻子姮英都是精锐执法官出身,有着扎实的刑侦功底,个人实力更是不用多说。有了他的帮助,你破获案子应该手到擒来。” 程危沉吟思索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程雨不是他可以呼来喝去的下属,他是堂堂正义守护因果律能力者,是许多新生代执法官眼中,掌管正义的神明。 就连最为神秘且从不失手的“熵”,都没能杀死他。 这样的英雄人物,怎么可能因为两人聊过几句话,抽过几支烟,就放下身段跑来帮他办案? 见程危拒绝,云琳也不意外,随之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敌丈。” 程危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不过是一伙残忍的歹徒而已,请程雨抓他们都算是杀鸡用牛刀了,要是请来了敌将军。 此时的程危面色复杂,他追查这件案子,除了要端掉器官贩卖链之外,还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他希望等下次见到敌将军时,能为他呈现一个更好的癸寒城。 谋杀村民和儿童,残忍解剖尸体,非法器官贩卖。 这些污秽的渣滓,要在极阳升起前湮灭! 一想到这里,程危身上的压力又多了几分。 云琳看出了他的焦虑,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要考虑很多事情。” “可是我要提醒你,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孩童死去,被挖出心肝,就像北村的那些孩子一样。” “他们的生命,值得你思考多久呢?” 程危捂住了脸,用掌心去揉眼眶。 过了一阵,他重新睁开眼睛,眼底透露着决然。 “好,明天我去求程雨。” 说这句话似乎用去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立马往桌上一趴,十分疲惫的样子。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云琳温柔一笑,幽幽开口问道:“如果这里真的那么糟糕,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建立城市呢?” 程危愣住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癸寒城的起源。 为什么要在如此寒冷贫瘠的地方建立城市,任由生命在里面繁衍,然后遭受一生苦难呢? 程危低下头,双手死死握在一起。 过了片刻,他突然问云琳。 “我记得你在调查道法宗教吧?另外两种古代宗教,都有一个造物主这样的世界起源。那么在道法宗教里,是谁创造了世界呢?” 云琳没有作答,而是反身走到书架旁,轻轻抽出了一本书。 “我对道法世界起源的了解,来自于一个神话故事。” “起源之时,世界是一片虚无。” 听云琳说出虚无二字,程危不由得神经紧绷。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首会杀人,会夺取他人生命意义的绝望乐章。 云琳向他投以宽慰的眼神,继续说道。 “虚无中诞生了一位巨人,他手持一柄大斧,硬生生劈开了虚无世界。” “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巨人的身躯死去,化作山川河流,万物生灵得以繁衍生机。” 云琳合上书本,轻笑了几声。 “很震撼,对么?现实中的世界如果真的是这样起源的,那这位巨人,想必就是神明了。” 听云琳讲完神话故事,程危惊骇得久久不能自已。 利用虚无和超低存在感站在他背后的东秋,也对这神话产生了兴趣。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屋顶,看着青白色的天空。 “如此痛苦的世界,你后悔开辟它了么?” …… 东村的村落与村镇交界处,一个隐秘的山谷树林里三个地痞连滚带爬地跑来这里,与一个黑袍斗篷人会面。 “看来,你们又失败了?” 老地痞还昏迷着,于是一个年轻些的地痞立马辩解道。 “南村盯孩子都盯得很死,我们实在不好出手。” 黑袍人目光扫过三人的脸,后者顿时有一种连灵魂都被窥视的感觉。 “我告诉过你们,不要节外生枝。”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急躁,却带有厚重的压迫感。 两地痞心虚地低下头,他们半路抢劫本就是临时起意。 这下倒好,钱没抢到,挨了一顿揍,结果任务也没完成,酬金都没得拿。 “老板,我们老大都被打昏了,你可怜可怜我们,给掏点医药费吧。” “是啊是啊,毕竟是帮您干活的时候受的伤,您可不能不管啊。” 见两人开始耍无赖,黑袍人冷冷一笑。 “我当然会管。” 听到这话,两地痞对视一眼,心底有些激动。 难道还能要到钱? 两人正幻想着,突然,一道骨骼断裂的脆响,从躺在地上的老地痞身体里传来。 嘎啦嘎啦! 只见黑袍人一挥手,老地痞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变形,伴随着刺耳的绞肉声和骨骼摩擦声。 咔啦咔啦! 老地痞的头颅连着脊椎骨,从身体里脱离出来,溅得满地是黑色的血迹。 脊椎骨的两端还接着肋骨,几十条骨头前后摆动,竟让这条诡异的东西,像蜈蚣一样在地上爬行起来。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 两个地痞顿时吓软了腿,而那条人头骨架蜈蚣听到两人的尖叫声,立刻转头向他们冲去。 近身高高跃起,血盆大口张开,咬住了一人的咽喉,另一人则被蜈蚣的尾椎骨刺穿了心脏。 血液喷涌,仿佛一群疯狂艺术家在这里用红油漆罐玩了一场枕头大战。 杀死两个地痞后,黑袍人随手一捏,骨架蜈蚣立刻解体,变成一堆沾着血和碎肉的骨头。 做完这一切后,黑袍人匆匆离去,将这幅血腥的画卷,留在了冰天雪地里。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葬礼上的红绸缎 能在癸寒城喝上一杯热牛奶,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有钱人喜欢喝酒,但用珍贵的粮食来酿酒,大多数人家都做不到。 而真正有权势的人,可以通过雪山索道享用来自癸金城的各种物资。 方临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使用开启跃迁阵的职权,为自己运送私人物品。 “您看上去很惬意,军长。” 容诩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文件,他知道方临心情好的原因。 敌丈亲自出手,将盘踞在癸寒城附近的星火学会重创,禁卫军此行的任务圆满完成。 最重要的是,执法机械没有军功,所以最大的功劳会落在方临这个人类指挥官身上。 接下来敌丈和援军可能会陆续撤离,而禁卫军只要驻守到年底,便可以回首都述职。 “只可惜,没有得到新的因果律样本。” 方临自然地压下嘴角,略带遗憾地摇晃着牛奶杯,旋即看向容诩。 “小容啊,这次回去,你可以再往上走一走了。” “全仰仗您栽培。” 容诩谦卑地弯下腰,方临则笑着伸手点了点他。 “你们容家近年来,已经好久没有挪动过了。你叔叔容宸,仗着外事联络处的特殊性,在权力场上左右逢源,哪边也不站队,活脱脱一个投机者。局势稳定时尚可,但眼下正值权力交接,他这样做一定得不到好处。” “你哥哥容荆,原本是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在执法体系里一路高歌猛进,本应该大有一番作为。然而他在辛石城护卫不利,导致一等公民孙渺被杀,从此再无晋升可能。” “你堂妹容娅……” 方临说到这里停住了,而容诩面色微变,又瞬间恢复正常。 一个不被重视的女孩,一手建立了反抗组织星火学会,还以身入局应对来自父亲的杀机,使星火学会扩大影响力,迈出了走向世界的第一步。 正是因为容娅,容宸收敛了自己的权力触手,其余容氏子弟也不得不奋力为自己谋前程。 容氏的衰落,她居功至伟。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过了一分钟,方临忽然对容诩问道。 “容诩,你觉得我们的世界,真的不公平么?” 两人默契地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而是一起望向了窗外。 昼空是青白色的,夜空是荧蓝色的,在哪里都是这样。 “一切,都是规划好的有序,这是您教我的道理。” “所以你觉得,那些反抗的人,他们是真的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内心的贪婪迫使他们索求更多?” 这次容诩没有回答,方临也不急,慢戳戳地喝着牛奶。 “他们也许,忘记了命运的存在吧。” 容诩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泯熵机掌控人类命运,这是整个兰德都知晓的常识。 与其说忘记,不如说他们不相信命运。 方临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 “假如有一天我告诉你,我教给你的都是错误的,反抗真的能赢得更美好的未来。为此我可能会付诸行动,甚至背叛委员长。” “那个时候,你还会跟在我身边么?” 方临扭头看着容诩,他的目光仿佛有磁力一样,强制容诩转过头与他对视。 “我永远忠于您,军长!” 容诩腾地一下站起来,立马向方临表忠心。 “你知道的,小容。”方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任你。” 容诩俊俏的脸庞憋得微红,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执法官之眼突然同时亮起。 那是一条紧急讯息,容诩连忙汇报给方临。 【执法将军大规模调动执法机械,正在向千里雪山东麓汇聚!】 “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相比于容诩的惊讶,方临则显得泰然自若。 “不用担心,想必是已经接到了调令,准备带兵离开癸寒城了。” 方临笑着喝了口牛奶,启动自己的执法官之眼,因为他也收到了一份讯息。 只是看完讯息后,方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敌丈……要举办一场葬礼?!” …… 东村的荒地本是空无一人,冻土和岩石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连一点生机都看不到,更遑论开垦农田了。 一座钢铁灵堂,从这片荒原上拔地而起。 执法兵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和人情世故,它们只会忠心耿耿地听命于将军。 人力难以开拓的荒地,被执法兵践踏成了稍软的泥泞,并铺上了平整的钢板。 灵堂的线条僵硬,整体使用大量素白色的帷幔和布匹装饰。 这是癸寒城的传统,据说来自数百年以前。那个时候的人们,还相信灵魂的存在。 茫茫白雪中诞生最纯净的灵魂,它们离去的时候,也应该是洁白的。 当方临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前厅已经坐了一圈儿人。 贴近正门的位置,程危和云琳坐在一起。程雨坐在程危不远处的位置,身边带着几个执法官。再往里些,有几个官员打扮的人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最里面最暖和的位置,则坐着几个衣着朴素但华贵的老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方临到来,除了程雨以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本地官员更是谄媚地想将他迎到里面的位置。 方临在执法系统混迹数十年,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已经摸到了一等公民的门槛,更何况有了这次战胜星火学会的功劳,晋升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临略微点头示意,接着向众人问道:“这是要给谁办葬礼?” 一时间,前厅内鸦雀无声。 官员和老权贵面面相觑,不敢作声。程危低着头,面色阴晴不定。而程雨,压根儿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过堂的大门开了。 一台执法军尉走出,对方临说道。 「这场葬礼,是为将军的好友岳平所举办。」 方临闻言大惊失色,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在场的每一个都清楚,岳平是什么人。 兰德第一支反抗军的首领,兵败后尸体被迅速焚毁,兰德政府用了数十年才将他的事迹淡化,直到今天癸寒城的人们还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 方临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敌丈从来没有忘记,他一直都记得。 在这个冷漠的城市,只有他敢公开祭奠岳平。 这场葬礼的背后,也传递出了一个信息。 敌丈不是完全受政府控制的机器,不是没有感情的钢铁怪物。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投效并不纯粹! 想到这里,方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跟在将军后面捡功劳确实开心,可如果这位将军,某一天可能会重新变回他的敌人呢? 执法军任务圆满完成即将返程,在这个节骨眼上祭拜岳平,是何意味? 必须立刻上报委员长! “将军在哪?” 「将军正在偏厅,葬礼开始前,他将接见每一个想见他的人。」 所有人闻言皆有些意动,不过没有人率先站出来。 方临是在场者中身份最高的,第一个面见名额肯定是他的。 不料,方临找了个地方坐下去,没有要去见敌丈的意思。 本地官员们见方临不打算去,彼此交换着眼神,在门口犹豫片刻,没人敢动。 程危和程雨相视一眼,都示意对方先去。 见程危眼神有些闪躲,程雨叹了口气,幽幽站了起来。 “麻烦带我去见他吧。” 程雨跟在带路的执法军尉背后,心中思绪万千。 敌丈生前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只是普通的上司下属的关系,甚至由于程雨的颓废,敌丈几乎没正眼瞧过他。 然而,敌丈的强大与威严早已深入人心,要说程雨不紧张,那是吹牛逼。 程雨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这时他发现,前面那台执法军尉,好像刻意走得很慢。 正当他疑惑之际,执法军尉忽然转身。 「好久不见,哥们儿。」 冷冰冰的电子音嗓,道出了几年来的唏嘘。 程雨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伸手颤巍巍地指着那执法军尉。 “姜山?”他几乎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 姜山嘿嘿一笑,冲程雨抬起一只铁臂。 两人的手掌立刻紧握在一起,这是兄弟间的见面礼。 随后,程雨有些感慨地看着姜山这副金属身躯,眸中略带悲愤。 他的好兄弟同样死于那场战役,首都人来打扫过战场,姜山连尸体都没收回来。 被制成执法军士,灵魂在怪物的躯体里不知被折磨了多久,这才得以觉醒意识。 姜山看出了程雨的想法,主动解释道。 「都过去了,我现在是将军的警卫员,平时就在将军手下做事。」 程雨点点头,旋即愧疚地低下头。 “抱歉,我没有照顾好姜泽。” 姜泽是姜山最后的亲人,程雨却忙于整治辛石城的乱象,与权贵勾心斗角,对姜泽的关怀和教育有所疏忽,最后导致对方精神崩溃,叛逃加入了心灵学会。 就凭这一点,程雨就愧对姜山。 不过,姜山并没有责怪他。 「我看过档案,辛石城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你根本无暇顾及。自从他母亲死后,这孩子就变得有些偏激,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难管的。」 「进去吧,将军就在里面。」 程雨脚步一顿,这才发现两人早已走到了偏厅门前。 他转过肩膀,冲姜山点点头,而姜山也鼓励地点头回意。 铁门推开,程雨走进了偏厅。 执法将军敌丈,就坐在沙发上。 精密零件制造的金属脸庞,与生前起码有五分相像,更有一抹淡淡地威压弥漫。 “敌局长……”程雨下意识地问候,却因为紧张而口误。 「别叫我局长,你是我局长!」 敌丈冷冷回了一句,程雨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谁曾想,前一秒还在板着脸的敌丈,下一秒竟然笑了。 「我看过档案资料了,你做得很不错,坐下吧。」 程雨汗颜落座,没想到向来刻板的敌丈,也学会开玩笑了,真是吓他一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敌丈摆了摆手,一杯白开水从程雨手边的座椅扶手上升起,程雨赶忙受宠若惊地端来喝。 「听说,你的女儿在星火学会?」 程雨差一点把口中的水喷出来。 他可以无视方临的指控,毕竟他现在更加亲近姬旦的派系,与方临算是半个政敌,真有什么事姬旦自然会出手。 可如果是敌丈…… 程雨拿不准,这位对待星火的态度究竟是怎样,只好讪笑道。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敌丈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是个成年人,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后,敌丈随意地向后一仰,执法将军的金属身躯与底下的钢铁沙发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的因果律,很有意思。」 程雨低头默然,他走出迷茫与颓废,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后,方才觉醒了这正义的力量。 那个时候,敌丈已经死了。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时过境迁啊。” 程雨由衷地感叹,敌丈停顿了几秒钟,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曾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他们不缺乏正义与勇气,但从没有人能实现昔日的志向。你是最接近的一个,别浪费自己的力量。」 程雨郑重点了点头,回想起敌丈的话,转而产生了一丝好奇。 “将军,岳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 敌丈忽然笑了,笑里藏着沧桑与无奈。 他久久没有给出答案,程雨第一次在敌丈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天真。」 这就是敌丈对岳平的评价,也是大多数知晓内情者的看法。 这年头谁不知道,人人生来低贱,挣扎在愚昧的泥潭中,永远认知不到命运之外的东西。 真理不掌握在他们手中,所以哪怕是一点点的固执,都会被无情地碾压粉碎,更别提寻找生命的意义。 而岳平,正是那个明知山无路,偏要用双手攀登坎坷的天真者。 程雨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和敌丈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不过,下一个进来的程危就不一样了。 “将军……” 程危局促地站在敌丈面前,心里忐忑不安。 敌丈还保持着斜靠的姿势,就这么看着他。 「你看起来混得不错。」 他的视线扫过程危身上的大衣,腰间象征总局长的执法徽,还有脚上那双黑色皮鞋。 此时程危只感觉脸皮燥热,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感。 他不是贪图权势的人,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接过总局长的职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面前,辩解的话语全都被噎在咽喉,像个哑巴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危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敌丈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像在和故人叙旧一样,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最近在忙什么?」 程危纠结片刻,将调查南村连环杀人案,以及儿童器官贩卖链的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程危更希望敌丈在听完这些之后怒骂自己两句,可敌丈并没有,他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癸寒城,变成这样了啊。」 程危闻言愧疚更甚,恨不得把头缩进胸腔里。 “对不起……”他很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你能做的有限,不用这么自责。」 「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事,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句话的程危眼前一亮,又立马黯淡下去。 他相信以敌丈的实力,能让癸寒城的一切罪恶无所遁形。什么连环杀人犯,什么外道邪魔,都不可能是将军的对手! 可是,难道又要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要靠将军去做么? 「在想你岳大哥的事情?你不想像当年的反抗军一样,事事都依赖我,对么?」 敌丈一语道破程危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不管有没有我,都不会改变反抗军的命运。反而是我的存在,让你们面对了更多本不属于你们的苦难。」 「反抗军中从来不缺愿意为信念拼搏的人,即使有我在,还是有无数人为伟大事业付出了生命。我虽然解决了一时的强敌,却也为你们招来了更强的敌人。」 「如果没有我,兰德政府就不会派首都精锐执法军,反抗军依然可以攻占这座城市,与周边援兵僵持,最后被消磨击溃,从内部瓦解。」 「岳平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把赌注全都押在了我身上。」 从敌丈的语气,程危竟听出了一丝惭愧与懊悔。 「这就是我的选择,所带来的因果。」 程危心绪万千,正想说些什么,敌丈却已经站了起来。 「走吧,葬礼要开始了。」 …… 灵堂正厅,素净清幽。 由于岳平尸骨无存,灵堂上只挂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岳平看上去很年轻,一双明亮的眼眸,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敌丈站在第一排,他站着,没人敢坐。 方临带着人站在敌丈侧后,也不说话。 程危和几个老头站在一起,他们都是岳平的旧识,甚至有个别还沾亲带故,所以要近前悼念。 癸寒城的新一代官员站在他们后面,身边还有几个穿着暗金色袍服的人,好像来自癸金城。 程雨找到了正在当差的姜山和姮英,三个人站在一块。 最外围的几乎快要退出正厅位置,挤满了附近的村民。他们伸长脖子往里面瞧,想要再看一眼岳平的模样。 一台执法军士站出来,开始主持葬礼。 由于云琳也是作为宾客出席的,便请了城里另一位钢琴师来演奏。 看着台上衣着怪异的青年,程雨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来。 一首中规中矩的忧伤琴曲,没有多强的情绪感染力,这也让经历过杀人音乐事件的程危松了一口气。 钢琴师离席,接下来是默哀环节。 敌丈带头默哀,现场顿时静如死水,无一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棚顶突然被掀开,一个身上缠裹着鲜红绸缎的男人,冲着下方的宾客们高呼。 “星火不灭!!!” 宁静瞬间被打破,男人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与此同时又出现十几个同样携带红绸的人,先后跟着跳了下来。 洁白的灵堂,顿时被一抹红色闯入。 众人大惊失色,方临则小心翼翼地看向敌丈。 对方会怎么处理?这是个观察敌丈的机会! 为首的男人解开身上的绸缎,从怀中掏出一面点缀着星火的红旗,向着岳平的遗像扑了过去。 只是他没跑几步,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 与此同时,所有高喊星火口号的人齐齐倒飞出去,身体重重拍在钢铁灵堂的墙壁上,有一半当场死亡。 只见敌丈含怒一抓,瞬间一步迈到男人面前,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他认出来,此人正是自己那天在庄园农场放走的佃农中,领头的那个年轻人。 「我说过,叫你们回家去。」 他死死瞪着年轻人的眼睛,后者却丝毫不畏惧,哪怕自己已经激怒了一头随时能杀死他的猛兽。 只见年轻人一手捂着颈部,努力让自己有一丝喘息的空间,一手抓着一截红绸缎,递到了敌丈眼前。 “将军……” “大家没有……吃饱饭……没有暖和的房子。官老爷什么都要抢走……村子里不少人……被他们搞去了癸金城……做矿工……过得像奴隶。” “事业……失败了……” “大家的血……白流了。” 砰! 敌丈一把将年轻人甩到地上,后者立即头颅碎裂而死。 葬礼被这群人搅得一团糟,敌丈此刻的怒意昂然,猛地一转身,恐怖的杀意对准了那些来自癸金城的达官显贵。 「程危!」 “到!!!”程危立马站出来。 「这些人涉嫌贩卖人口,全都抓起来审问!」 癸金城的权贵顿时白了脸色,可面对暴怒的敌丈,他们连抗拒和鸣冤都不敢,只能任由程危叫执法官来将他们带走。 其他城市贩卖来的矿奴,大家基本上都在用,此时只能希望手下人办事干净一点。 拿癸金城人泄愤后,敌丈的情绪似乎平缓了几分,其余人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明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星火年轻人,竟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呲着残缺的牙齿,冲敌丈冷笑。 一抹不好的预感,瞬间在众人心头升起。 只见活了的尸体转过身,面对着岳平的遗像,张开了嘴。 一口脏血喷出,将岳平那张朴素的照片,玷污得血腥无比。 做完这一切后,尸体再次倒下,看不出一点生机。 此时的灵堂就像高压锅,锅里烹煮着敌丈这颗定时炸弹。 操纵死者的尸体,这怎么看都是那个外道邪魔的术法手段。 这邪魔竟敢在这里,以如此折辱的方式,挑衅敌丈?!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向正义宣誓 金属质的厚铁门,“咣”地被人踹了一脚。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声痛呼。 “哎呦!” 程雨皱着眉,走过去打开门。 他看到胖子时海正在他的办公室门前,满脸通红地揉着自己的脚。 “你要干啥?” 程雨面色不善地盯着时海,繁琐的工作本就已经令他心烦意乱,这胖子又在大半夜的搞幺蛾子。 如果时海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程雨就要狠狠踢他的屁股! 然而,看到程雨脸上的愠怒,时海不但没有畏惧,反而一副我比你更加生气的样子。 “我要干啥?” 时海一巴掌将一张纸拍在程雨的胸口。 “你要经费,我给你申请下来了,足足五百万!” “你拿着这么多钱,组建了一支屁用没有的队伍,我什么也没说!” “那么你答应我的事呢?那个因果律能力者,你去招揽了没有?!” 尽管已经暴怒,时海还是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 毕竟武决的因果律能力,属于中等保密级别的政府机密。也许基金会和星火学会有各自的手段知晓,但是明面上,政府不允许任何级别不够的人知道这件事。 至少在武决加入某一方势力之前,三方会默契地保守这个秘密。 程雨没有理会怒不可遏的时海,拿起那张纸看了几眼。 很快,他也无法维持淡定了。 “凶杀缉令一号,杀了武决的母亲?” 时海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恶狠狠地戳着程雨的胸膛。 “我就交待给你这一件事,你拖拖拉拉的就是不办!现在好了,武决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认为我们办事不力,进而反感执法局和政府,甚至有可能一气之下加入星火学会来对付我们!” “为了抓一个杀人犯,你浪费了政府多少钱?!现在钱也花了,人也没抓到,政府的名誉还越来越差。你说,你想怎么办?!” 不管时海如何聒噪,程雨都没有任何回嘴的意思,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思索。 “凶杀缉令一号,为什么要杀武决的母亲?” “还为什么,那不就是一个随机杀人的疯……” 还在气头上的时海,被程雨突如其来的问题压制了怒气,张牙舞爪的姿态也停滞下来。 因为他意识到,凶杀缉令一号,也是会有目的的杀人。 他的上一个受害者,就是目魇青沐。 要说青沐是凶杀缉令一号随机选择到的目标,打死程雨时海都不信。 因为青沐是第一个,被认为与凶杀缉令一号有关联的人。 凶杀缉令一号杀死青沐,还是首次使用了折磨处刑的手法,这更是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故而时海明白了,程雨问他这个问题,就是在提醒自己,注意这两个案件之间的联系。 武决是未公开的因果律能力者,他与青沐的唯一关联就是青沐杀死了他的妹妹。 如果凶杀缉令一号是根据这一关联,杀了武决的母亲,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 他可能想要对武决做些什么。 另外,战斗成长因果律的信息可能被泄露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海也不再发脾气了,面色凝重。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吧。” 程雨招待时海在办公室坐下,给后者倒了一杯凉水。 他的座椅上,搭着敌丈遗留下来的黑色外套,看上去余威尚存。 “现在,我们来捋一下三者的关系。” 程雨铺开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三个圆圈,并在里面写下武决、青沐和凶杀缉令一号的名字。 “青沐杀了武决的妹妹,两人之间是仇敌关系。武决为了报仇,成立了新的辛石帮,在民间通缉青沐。这是他们俩的关系线。” 程雨说着,在青沐和武决之间画了一条线。 “由于抓捕青沐时,后者引爆了大量炸弹,导致房屋墙体破裂,其中的物品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我们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与凶杀缉令一号的关系暂时只能依靠推测。” 他在青沐和凶杀缉令一号之间又画了一条线,并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凶杀缉令一号曾经用青沐的手法,杀死了一位女执法官。这一行为的含义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示威。” “在此过程中,追捕青沐的武决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他有可能感觉到了武决的因果律。” “于是,一方面他杀死青沐向武决示威,另一方面杀死武决的母亲,逼迫他陷入疯狂。” “这是一种变态的控制心理,因为武决建立的辛石帮,使许多人脱离了对他的敬畏。” 程雨在武决和凶杀缉令一号之间,画出了第三条线,重重地打了一个叹号。 “所以,武决极有可能成为凶杀缉令一号的下一个处决目标!” “甚至有可能,处刑已经开始了。” 程雨的意思是,杀死武决的母亲,可能是凶杀缉令一号折磨武决的一部分。 可是时海会错了意,以为武决已经与凶杀缉令一号对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前者拥有无限的潜力,可毕竟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不可能是那个可怕凶犯的对手。 这样一个人才,绝对不能夭折在凶杀缉令一号的手里! “武决在哪里?!” 时海焦急地喊道。 “去救他,我可以把我的执法军士特化队借给你!” 程雨先是一愣,转而便明白了时海的想法。 “别紧张,我不是说武决正处于危险之中。” “而且,现在应该是我去找他的最好时机。” …… 穿过荧蓝色的夜幕,程雨来到了地震宫殿,殷伟告诉他武决就在这里。 自从辛石帮重新建立以来,地震宫殿外面那些奢华贵气的装饰已经被陆续拆除,失去了原本的雅致,变得更加朴素。 站在门外,程雨的鼻子动了动。 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往常这里作为拳馆,时常弥漫着血腥味和汗臭味,还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恶心味道。 可这一次,只剩下血腥味。 程雨正要往里走,门口两个脸上有刺青的壮汉拦住了他。 “这里是辛石帮的地盘,不是执法官该来的地方。” 一名壮汉气势汹汹地鼓起胸膛,手臂上的肌肉也绷紧了。 程雨也不废话,拔出配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我找武决。” 咕! 壮汉咽了口唾沫,畏畏缩缩地指了一个方向。 “带我去。” 壮汉不敢违逆程雨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带路的壮汉神色有些慌张。 “头儿今天很生气,让我们把抓到的流窜恶人带给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杀了五六十个了。” “劝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就算有事也改天再来。” 即使壮汉这样说,程雨依然不为所动。 壮汉没有办法,只能将程雨带到了武决所在的拳场。 原本是门廊的位置被铁栏杆封死,还用沉重的铁链锁得结结实实。 地面上血迹斑斑,有飞溅的血点,有拖拽而成的血痕,偶尔还能看到碎骨渣与脱落的牙齿。 拳台的一角,堆积着几具尸体,全部被打得不成人形,死相惨不忍睹。 而拳台的中央,站立着一个血人。 那是武决,沐浴在罪恶的鲜血之中。 这时,另一侧门廊的栏杆被推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被扔了进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 那男人刚刚落地,身上已经被地面上的血液沾湿,赤裸的脚还踩到了一颗牙齿。 他顿时吓破了胆,抓住栏杆歇斯底里地呼喊。 “我错了!我认罪!把我交给执法局吧!!!” “别走!放我出去!!!” 丢他进来的辛石帮成员没有理睬,男人只能拼命扒着栏杆,试图躲避武决那恐怖的杀意。 可是,拳台上只有他们两人,避无可避。 武决向男人走去,脚步跺得很重,每一步都像巨石砸在男人的心头。 “啊啊啊啊啊啊!!!” 在到处都是血的地狱,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恶魔朝自己走来。 男人的理智终于崩解,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向武决冲来。 武决不闪不避,一拳迎了上去。 咔嚓一声,男人的手臂直接被武决打断,手肘处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露了出来,看上去十分瘆人。 男人捂着手臂惨叫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理智短暂回归。 “求求你,饶了我……” 他跪在武决面前,头埋得很低。 然而武决并没有怜悯他,反而抓住他的头发,右腿弹起,一记膝击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眼泪,鼻涕,血浆,牙齿,混在一起如同一碗稀粥。 男人想要掩面痛呼,可手臂的疼痛让他抽不开手。 武决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弯腰揪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提起在半空。 一记勾拳狠狠凿击在男人腹部,碎裂的肋骨刺入内脏,男人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求……求求你……” 男人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口中还在本能地求饶着。 武决面无表情,一拳接一拳地砸向男人的身体。 直到男人不再挣扎,瘫软地垂下四肢,仿佛一个装着石子的破麻袋。 战斗结束,一抹无形的力量,遵循因果的规律,涌入武决的身体。 “清理垃圾。” 武决说道,声音冷漠无情。 铁栅栏打开,几名辛石帮成员赶忙跑进来,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拖走,为武决腾出空地。 程雨冲带路壮汉挥了挥手,示意他打开栅栏门。 迈入拳台的那一瞬间,蕴含暴怒杀意的眼神便锁定了程雨。 “又见面了,小子。” 被凶残的猛兽盯住,程雨丝毫不慌,跟武决打趣道。 看清程雨的脸后,武决眼中的杀意收敛,可怒火却无法遏制。 “我的心情很不好,你走吧。” “我走了,留你在这继续杀人?” 程雨的目光转向遍地的血液。 “我杀的都是罪人,他们做了错事,应该受到惩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武决的声音沙哑冰冷,语气渐渐变得不耐烦。 程雨摇了摇头,说道。 “你应该把他们交给执法局,而不是在这里将他们折磨致死,这样会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武决对程雨的义正言辞嗤之以鼻,不屑地拍了拍手上的血迹。 “难道把这些人交到你们手里,走一个法律的过场,就算是正义了么?” 程雨摇头道。 “当然不是,法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过场。” “这是一种秩序,为了确保命运在某些条件下,能够按照定好的规律运行。即使可能有很多人不认可,但法律是保护人们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这些人做了错事,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但如果把惩罚的权力放给每个人,惩罚的力度就无法维持一个有效的标准。” “一个人撞到了一位老人,有的人认为他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有的人认为他应该赔得倾家荡产,有的人认为他应该去死。” “没有统一的标准,就无法衡量一个人犯下的错。” 尽管程雨心平气和地解释着,正处于狂躁状态的武决却根本听不进去。 “那么我娘呢?她又犯了什么错,要被如此对待?!” 程雨轻叹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无奈。 “你母亲的死,并非是因为她犯的错。而这个世界,也不是由对错构成的。” “那就去抓住凶手啊!!!” 多次提起母亲,武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冲着程雨咆哮。 “我们当然会尽力抓捕,但是我需要你停止这些不理智的行为。” 察觉到武决再度陷入狂暴,一双铁拳有蠢蠢欲动之势,程雨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一只手搭在手腕的刚气盾护腕上。 果然,听到程雨这句话后,武决昂首长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杀意气场逐渐退去,但是程雨明白,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在武决身边凝结着。 这是风暴之前的宁静。 “你们放任一个疯子在外面到处杀人,那么长时间都抓不住。” “他杀了我娘,这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想做的,只有宰了那个混账,替我娘报仇!” “而抓不住凶手的你,现在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我的思想是错误的,我的行为是不理智的。” 武决前踏半步,斜侧面对着程雨,目光锁定了他的眼睛。 “我理智你妈!!!” 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武决,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携怒带恨冲向程雨的面门。 早已警戒的程雨,在武决动身的那一刻,便架起手臂激活刚气盾。 猛烈的拳势冲破了刚气盾的防御,护腕应声而碎,程雨则借着冲力后退几步。 “看来不揍你一顿,你是不会明白的。” 程雨卸掉身上的武器和装备,赤手空拳与武决对峙。 受到挑衅的武决,怒喝一声冲了过来。 母亲的死亡,杀戮的刺激,程雨的挑衅,这一切彻底摧毁了武决的冷静。 第二拳,直奔程雨的心口。 这是要杀他! 势大力沉的一拳,如果击中了,程雨一定会死! 可拳头在冲刺过程中,武决突然发现,程雨完全没有闪避和防御的意思,正面迎了上去。 难道他想寻死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速度和力道堪比一辆高速行驶轿车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程雨的胸膛。 下一秒,武决瞪大了双眼。 没有使用任何防御装备的程雨,凭借普通人的肉身,硬是接下了这一拳。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裂骨折,甚至本该被砸扁的心脏,也还在强有力地跳动着。 连续起伏的节奏,从贴在程雨胸口的拳面,传递向武决的感官中。 “看来,你还相信着正义。” 程雨抓住武决的手腕,后者只觉得一股怪力传来,自己的手臂仿佛一根脆弱的树枝,被程雨随手一拨便遗失了方向。 “怎么可能?!” 武决震惊地盯着程雨的手臂,那上面没有夸张的肌肉和筋络,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手臂。 而自己从因果律中获得的成长,可是让自己拥有了一吨有余的臂力。 就这样被程雨轻描淡写地压制了? 程雨没有再和他废话,抓住武决手腕的手用力一拉,武决的身体便被拽得倒向前方。 紧接着一记头槌顶在武决的眉心,后者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趁着武决失去平衡,程雨欺身而上,一拳一拳地打在武决的身上。 力道普通的拳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够了!!!” 武决怒吼一声,眼中的怒火已经凝集到了极致。 肌肉中的潜能爆发,他瞬间出手招架,攥住了程雨的一只拳头。 杀意与斗志在他的灵台中交锋,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上前一步,将程雨的手臂担在肩上,武决弓腰发力,一记过肩摔使出。 程雨重重地摔在地上,样子狼狈不堪。 看着程雨的狼狈样,不知为何,武决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程雨迅速从地上爬起,提起拳头再度冲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以最原始的形式攻击着彼此。 命运似乎降下了裁决,用正义限制了他们非人的力量,使这场战斗看起来就像街边混混打架一样。 双方的身上,伤势不断积累,武决眼中的杀意也渐渐如烟雾般散去。 无论他怎样用力,都无法给程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是第一次,他的必胜信念遭受打击。 武决噗通一声跪撑在程雨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被深深掩藏在暴怒之下的悲伤,显现出他的脆弱与无奈。 “我该怎么做……”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程雨没有说话,而是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这只普普通通的手掌,武决似乎明悟了些什么。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缔结正义的宣誓。 一把将武决从地上拽起来,程雨立正站好,神情无比刚毅坚定。 “武决!” “到!!!!!” 武决同样站得板正,颇有气势地喊道。 “你是否愿意向正义效忠,无论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冷漠,都能坚守自己的本心?!” “是!!!!!” “你是否能做到,遵循法律的秩序,维护正义的尊严,不畏惧任何恐怖,不屈从任何邪恶?!” “是!!!!!” 武决声嘶力竭地吼着,他的誓言仿佛直达天际。 朦胧之间,武决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温柔与慈爱的目光,如轻纱披在他的身上,抚慰着迷茫的心灵。 眼前清晰之时,属于母亲的幻纱消逝。他却看到无数同样的温馨,散播在兰德的每一个角落。 冰冷中最后一丝温暖,等待着正义的御护。 程雨嘴角勾起,拍了拍武决的肩膀。 “欢迎加入执法局。”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迷茫的选择 林夕死了。 姜山的妻子,姜泽的母亲,在两台执法兵巡逻的街道,在天空中云枭的监视下。 被一刀斩首。 深邃的夜晚,姜山与姜泽坐在停尸间的金属长凳上,就那样坐了一夜。 直到天边吐露晨曦,金红色的阳光,将天空染成青白。 期间,敌丈来过一次,给姜山递烟,姜山没有接。 程雨和程露来过一次,隔着一条走廊,望着这对父子。 刘启来过一次,站得比程雨更远。 甚至,容娅也来过一次,带着云枭提供的录像,告诉他们,凶手暂定为凶杀缉令一号。 录像中,林夕仿佛被空气斩了一刀,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到姜泽的眼球上。他抬手揉了揉眼,从窗户的光滑金属边框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姜泽不想哭,他怕父亲看到,也怕父亲跟着一起落泪。 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去控制,但姜泽的眼眶还是红了。 他担忧地看向父亲,发现姜山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姜泽从未见过父亲这样憔悴。 “老……老爹?” 姜泽的喉咙里有些哽咽粘结,声音像堵着一团废纸。 姜山没有回应,姜泽又喊了一声。 “老爹?” “嗯……” 姜山艰难地转了转脖子,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看着停尸间。 “走吧?”姜泽试探性地问道。 姜山沉默,姜泽也不敢催。 良久,姜山突然将目光移向儿子。 那眼神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强烈程度令姜泽无法直视。 “小子。” “老爹你说。” “他们都说,你长得像你妈妈。” 姜山凝视着,儿子那张俊俏的脸,眼底尽是温柔。 “真的像啊……你长得,真的很像很像你妈妈。” 难过与委屈的情绪,终于击垮了男子汉的自尊。姜泽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涌出眼眶。 他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那张相似的面孔消失,姜山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恍惚地闭着眼,再睁眼时,已有了决断。 “我记得,你想当歌唱家,对吧?” 姜泽抬头,浅浅的泪河未断。 姜山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先揉了揉姜泽的头,又握住了他的肩膀。 “去当歌唱家吧!做你想做的!” 姜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当执法官也好,不做二等公民也罢。只要是你喜欢的,老爹会支持你。” 把提升身份阶层看得最重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姜泽震惊之余,也在担心父亲的状态。 片刻后,姜泽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我要做执法官,我要抓住凶杀缉令一号,为老妈报仇!” 姜山有些错愕,转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而他眼底那难以掩饰的落寞,却落在了姜泽的眼中。 “带我训练吧!”姜泽握紧了拳头。 姜山叹了一口气。 “你妈妈她,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姜泽偏头,再次望向停尸间。 “看来,我注定不会快乐。” 见他这副架势,姜山也没有再劝什么。 “明天开始,到高考这段时间,我会对你进行特训。” 姜泽重重点头,心中充满对力量的渴望。 “好了,你先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再陪她一会儿。” 姜泽刚出执法局的大门,便看到了不知等了多久的程露。 他眼角的泪痕,还有憔悴的面容,令程露感到心疼。 “你没去学校么?” “没有,我请假了。” 两人并肩走着,程露能明显感觉到,姜泽的失落与无助。 闻着程露身上的香味,不知怎地,姜泽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背影。 “阿露。” “嗯?” “你真的决定了么,要加入星火论坛?” 程露神情一滞。 星火论坛为了扩大影响力,借了凶杀缉令一号的势,并用“平等”这样的字眼为其开脱。这件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原本对此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心里重要的人,他的母亲也死于凶杀缉令一号之手。 程露这才意识到,这个抉择有多艰难。 “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难道还没有明白么?” 姜泽劝说着,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恳求。 那是对温柔最后的渴望。 “总会有人牺牲的……” 程露低着头,不敢与姜泽对视。 见过了希望的人,在迷茫中会活得更加痛苦。 姜泽有些不甘心,鼓起勇气,轻轻捧起程露的脸颊。 两道目光像磁石般相互吸引,姜泽慢慢低头。 青涩的初吻,仿佛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手指去试探寒潭里的水,一触即离。 程露呆呆地望着姜泽的眼睛,后者俊脸如宝石般红润。 “不要去了,就当是为了我,好么?” 姜泽轻轻抱住程露,轻柔的动作快要将她融化。 她极想放弃那虚无缥缈的未来,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程露那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昨晚,姜泽那决绝的回答。 猛地一推,脱离姜泽的怀抱,程露悲伤地背对着他。 “对不起……” “我明白了。” 温柔彻底褪去,姜泽的眼睛里只剩下刚毅。 冷静下来的两人,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姜泽家的楼下。 “我回家了。你……注意安全。” “嗯……你也好好休息。” 阴暗的楼道口,与新鲜的阳光,将两人分割到不同的世界。 临别前的最后一次回眸,男孩与女孩嘴唇微动,为对方送上祝福。 这是一个荒谬绝伦的世界,不管泯熵机是否存在。你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程露看着屏幕上的入会须知,滑动鼠标,点击“是”的按钮。 星火旨在帮助更多人的人,了解世界的真相,并提供看透事物本质的眼界。你是否了解这一点? 是。 在看清一切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无奈,抵抗虚无。你是否已经准备好? 是。 最后一个问题。 面对心灵上的选择,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做出令自己后悔的牺牲的准备? 程露犹豫了一下,又回想起了,与姜泽一起成长的点点滴滴。 是…… 正在登陆星火网端。 欢迎加入星火学会! 网页变成了蓝紫色,边框上还点缀着些许星光。 程露松了一口气,开始访问星火学会的资料库。 泯熵机:强大的因果律修正设备,神泯元年于辛石城研究院建成,后随研究院一同搬迁至首都。 同年,前国际联盟解体,兰德政府掌权。似乎是为了证明泯熵机的有效性,兰德政府上台后没有组建军队,仅仅成立执法局来维持社会秩序。后经证实,此举是在研究院的操纵下,初步构建统一且有序的简洁政治体系。随后,为了制衡政府,研究院整合影响力较大的贸易公司,组成基金会,分管金融财政。 也就是说,历史书所记载的,泯熵机由研究院、政府和基金会共同开发,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一切都是发生在,研究院使用泯熵机夺取世界权力之后。 值得一提的是,在完成这些后,研究院几乎不再干预任何事情,只是偶尔放出部分技术,大部分供应政府和基金会使用。 对于兰德的人民来说,研究院确实给世界带来了和平有序,人们对这件事的感觉,也仅仅是换了一个政府。因此在初期,并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直到神泯3年,泯熵机疑似落入政府和基金会手中,两者肆无忌惮地出台了公民身份阶层法案,并借助泯熵机,在不到十年内,令兰德的所有公民接受了这一事实。 丁海城抗议游行:神泯11年发生的一次大规模示威活动。 政府将其定性为暴动,首次出动执法兵。经过武装镇压后,参与游行者死亡293人,重伤724人,轻伤1126人。作为幕后煽动者,兰德最后一个民间公会——丁海城渔业协会宣告解散。 据初步分析,这件事背后有泯熵机的影子,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这一点。 癸寒城反抗战役:神泯337—339年,在贫困的癸寒城,大量被政府压迫的三等公民组成反抗军,依靠武装斗争战胜了癸寒城政府。最终,首都调集大批执法官与执法兵建成临时军队,击败了癸寒城反抗军。 落败后,反抗军领袖岳平饮弹自尽,其余骨干成员被政府收押。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成员都不同程度上获得了优待,具体去向仍然未知。 程露对这些历史很感兴趣,可还没有找到她最想看到的部分。 她继续向下翻,找到了最近的日期。 庚雨城连环凶杀案,以及星火学会的建立。 神泯370年,庚雨城出现一名连环杀手(庚雨城凶杀缉令一号),大量杀害平民。由于庚雨城执法局的不作为,人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尝试组建武装力量对抗。这次尝试不幸地撞上了来自首都的专案组,反抗被扼杀在萌芽中。尽管如此,反抗的种子却已经在人们心中种下。 同年,原本只是普通青年论坛的星火论坛,在一位资助人的帮助下,建立星火学会,招募志同道合的学者们,分享信息,共享资源,致力于打造人人平等的世界。 程露继续往下翻,寻找着关于辛石城凶杀缉令一号的信息。 如果,那个杀人犯真的是星火学会的学者…… 所幸,资料库里除了二等公民遇害案的分析与猜测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辛石城凶杀缉令一号的记录。 她松了一口气,翻到最底部,找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信息。 关于梁洁的死。 颤巍巍地点击,程露打开了那份资料。 梁洁,神泯350年4月17日出生于壬谷城。18岁加入壬谷城传媒公司,一年后作为歌手出道。 根据基金会的潜规则,传媒公司的所有艺人,都是基金会管理人员的玩物和可供交换的货品。当壬谷城金融中心的某位高管意图侵犯梁洁时,却遭到其剧烈的反抗。该高管于是联通壬谷城执法局,将梁洁的初恋男友许巍逮捕,以其性命逼迫梁洁就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神泯371年11月,壬谷城传媒公司将梁洁借调至辛石城举行演唱会。临行前,梁洁以此为条件与许巍见面,借机向许巍下毒。次日许巍毒发身亡,梁洁在辛石城未来广场当众开枪自杀。 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 让我们缅怀梁洁学者。 不知为何,程露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个喜欢听梁洁歌曲的男孩。 她也想听梁洁的歌了。 姜泽取出那张带着签名的唱片,放进播放器里。 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呢 我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慵懒地不愿意掀开被子 束缚我的是梦境里的你 就像这样再躺一下好了 感觉有东西浸湿了睡衣 为什么我的梦下起了雨 好吧只是你眼角的水汽 羞于诉说 我的心意 与你牵手在幻想里 只要我们一起去看 世界的优美无与伦比 你可明白 我的心意 回想那一天的勇气 梦醒看到你的消息 原来我们早已在一起 又是吵吵闹闹的一天呀 我在拥挤的街道上行走 小心地去避开来往人群 等待着期待着你的电话 课堂和作业正让我烦躁 有个坏蛋还偷戳我脸颊 为什么风儿如此的愉快 拨动着撩动着心的花芽 把手给我 不要说话 帮我重新绑好头发 皮筋放在你的手心 多的那条就送给你吧 闭上眼睛 不要说话 这是对你的小惩罚 踮起脚尖向你靠近 羞涩躲进青色的晚霞 姜山来到未来广场,坐在了大屏幕的下面。 他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支叼在嘴里,也不点着,就那样叼着。 大屏幕上面,仿佛显示着,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 姜山失神地盯着,直到女孩的身影消散,大屏幕上依旧是那个孤零零的数字。 又是孤孤单单的一天啊 我已经习惯寂寞的生活 轻风把一颗心托在手里 依然是那个爱做梦的我 天气阴沉也丝毫不在意 乘上乌云跨越无边天际 耳边的音乐总是欢快的 即使夜里突然想起了你 别忧虑啦 就这样吧 大不了就一个人嘛 离去的树叶回不到枝头 所有东西都在风中逝去 戴上耳机 来起舞吧 摇曳的梦不要醒来 暗自珍藏这份心意就好 留存的迷茫是否会开花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拳击手 咚!啾…… 咚!啾…… 被叩响的老旧公寓门发出酥麻的声音,东秋睡眼惺忪地起床,赤着脚前去开门。 门外赫然站着三名身穿制服的执法官。 “早上好,孩子。” 见到开门的是个年轻学生,三名执法官微微放松了些警惕。 “早上好,执法官先生们。” 为首的一名戴眼镜的执法官,亮出自己的执法徽。 辛石城执法局第八分局刑侦队执法官,杨奇,编号8822。 “今天凌晨2:00到2:30之间,你在家里么?”杨奇问道。 “是的,那时候我已经睡下了。” 东秋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么这个时间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 “完全没有。” 杨奇点点头,掏出一个本子记录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么?”东秋好奇地问。 “昨晚你楼上的一名女子,在家中被杀害了。” 杨奇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东秋的神色。见后者面色如常,眉毛轻轻一挑。 “你认识楼上的那位住户么,孩子?” “不认识,我只知道她经常很晚回来。有时候她穿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声音很吵。” 这里是独居者公寓,属于政府设立的福利住房。独身的贫困市民可以以很低的价格,在这里租到一间很小的房子。 独居者公寓地处市郊,氛围低沉,采光昏暗,绿化也谈不上多好。因此独居的人们往往没有相互交流的欲望,彼此也都不认识。 杨奇知道这一点,也明白这不是他怀疑眼前这位少年的理由。 但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谢谢你的配合,继续享受周末吧。” 杨奇带队离开,而东秋则神秘一笑。 楼上的女人并非死于他手,可他却亲眼目睹了凶手作案的过程。 东秋就站在凶手的背后,看着他将女人的眼球挖出,又将尸体摆放成跪坐掩面的姿势。 凶手未能察觉到,来自虚无的窥视。 而东秋,只觉得这个人有毛病。 公寓楼下,杨奇三人站在楼梯口,思考着关于凶案的线索。 “周围邻居都说,在案发时间没有听到响动,说明死者没有激烈反抗,那么就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一名执法官分析道。 “没错,我们应该查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另一名执法官建议道。 而正在思索的杨奇,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远处,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胖男人,带着两台十分瞩目的黑色执法军士,以及吸睛的两名美女秘书,正朝他们走来。 那男人披着深蓝色的执法官外套,腰间挂着属于总局局长的执法徽! 三人赶忙立正,向胖男人敬礼。 来者正是新任总局长时海。 “把这个案子移交给总局吧,你们可以休息了。” 时海语气淡漠,仿佛将三人当成了三只蚂蚁。 “可是,这个案子发生在第八分局辖区,理应由我们……” 杨奇有些不甘心地争辩着,一名银发女秘书突然从时海背后窜出来,杏眼圆睁,怒斥道。 “时局长的命令,需要向你们解释么?!” 被这种明显是金丝雀的角色狐假虎威地斥责,三人心中愤闷交加,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对方是总局长。 就在杨奇交出卷宗,准备灰溜溜地离开时。 “时局长这么清闲的么?一个凶杀案,都要亲自出马。”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众人侧目看去,只见一支十余人的执法官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程雨,身后跟着陈风和卢钢两名执法官长。 刚刚出言嘲讽的,正是一脸匪气的卢钢。 程雨阴着脸,锐利的眼神直逼时海心口,其身后的执法官们也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时海肥胖的脸抖了抖,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半步,以便能离执法军士近一些。 “这件案子属于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起,档案应该归于总局,有什么问题么?” 时海恶狠狠地说道,同时目光迎上程雨的眼睛。 “没有问题,这当然没有问题。” 程雨摊了摊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时海的鼻子。 “有问题的是,你作为总局长,不坐镇总局,擅自跑到第八分局的辖区,要挟八局的执法官交出执法权。” “你瞧,时局长,问题就出在这里。按照流程,八局的执法官将案件归档后,由我们总局提取才能合并案件。可是你这般迫不及待地前来,扰乱了我们的规章。” “时局长,难道你想隐藏什么?” 时海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肥胖的拳头也逐渐捏紧。 然而,他没有发作,只是深深吐了一口气。 “程官长,借一步说话。” 两人拐进公寓旁的巷子,时海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 “这一起案件的死者,身份有些特殊。能否侦破这个案子,事关政府的一个重要布局。我可以把案子交给你,甚至功劳也可以不要,我只需要你尽快破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程雨闻言,饶有兴致地说道。 “哦?这个死者有什么特殊的呢?她不过是住在独居者公寓的一个贫穷独身女性而已。” 时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海报。 【北方拳王对战不败拳手!】 【拳王李泰的巡回擂台赛:辛石城站!】 【2月4日晚12:00,辛石城中央体育馆,准时开战!】 “今晚和我一起去看这场比赛吧。” 时海将海报折叠,交给了程雨。 “你还对拳击感兴趣?” “去看了,你就明白了。” …… 当晚,辛石城中央体育馆外排起了长队。 程雨坐着时海的车,从贵宾入口直接进入了体育馆。 两人没有落座看台,而是进了一间视野开阔的包厢。 为了不引人注目,程雨没有带手下的执法官,时海也没有带执法军士,只带了两个养眼的美女。 “到底怎么回事?” 程雨不耐烦地拨开银发女秘书端来的酒,冷冷地问道。 “我说过,看完比赛你就明白了。” 时海翻了个白眼,淫笑着接过酒杯,顺势抚摸着另一个女秘书的手臂。 程雨感到有些恶心。 “你不会在耍我吧?再卖关子我就走了。” 他起身作势欲走,时海赶忙拉住他。 “别急,程官长,我说就是了。” 程雨慢慢坐回去,一脸嫌弃地将那只被时海抓过的手,放在沙发上蹭了两下。 时海也没在意,透过包厢的玻璃看着下方的场地。 “引导办公室给的情报,政府下的命令,让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招募今晚出战的那名拳手。” “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他愿意效忠政府,我可以为辛石城执法局,申请来五百万的经费。” 程雨承认,他被时海的真诚打动了。 “你要招募的是拳王李泰?” “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下方的观众席突然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有请今晚的主角,蝉联五届武斗联赛冠军,以无可匹敌的力量碾压对手,一举成为所有北方拳手的噩梦。拳王——李泰!!!” 在这层层堆叠的声浪中,一个高大威武的巨汉走上拳击台,抬起双拳,向观众展示着自己健壮的肌肉。 上方的大屏幕,也适时地放出了李泰的档案。 姓名:李泰 年龄:34岁 身高:2.27米 体重:137千克 战绩:261战232胜 等李泰绕着拳击台秀完一轮后,主持人才开始介绍他的对手。 “而今晚的挑战者,来自辛石城本地的热门拳手,自从站上赛场后无一败绩。常胜将军——武决!!!” 灯光聚焦于赛场另一端,一个精瘦的男人,缓慢地穿过走廊,攀上了拳击台。 男人留着寸头,国字脸短粗眉毛,口鼻方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时大屏幕上,也出现了他的数据。 姓名:武决 年龄:31岁 身高:1.82米 体重:143千克 战绩:87战87胜 “等等,这个数据?!” 程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体重那一栏。 以他对武决体型的目测,对方的体重绝不可能超过100千克。 似乎是为了抵消他的质疑,主持人说道。 “经过武斗联盟的评审,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比赛采用低限制武斗规则,选手可以击打对手身体得分,或凭借技术优势直接终结对手获得胜利。” 武斗联盟是专业组织,那么武决的体重不是作假的。 “怎么回事?那个武决的体重。” “他就是我们要招募的人。” 时海眼神炽热地看着那个平静的男子。 “战斗成长因果律能力者,武决!” “这是什么因果律能力?” “每次战斗胜利,他的力量都会增长。” “在战斗中成长,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程雨有些不解。 时海则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吐出四个字。 “没有上限。” 程雨面色大变,再看向武决时,眼神也充满了炽热。 …… “没有上限?” 员工通道中,一身清洁工装的米由,惊讶地捂住红唇。 「是的,这是一种成长性极强的可怕因果律,甚至能突破这个世界的极限。」 正月和米由并肩站着,轻声说道。 “那他岂不是可以,一拳直接击溃泯熵机?” …… “他当然可以,但是他永远做不到。” 金盛微笑着说道,为丛旭倒了一杯蜂蜜茶,后者赶忙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为什么这么说呢,金经理?” “命运从不会吝惜赠予人们打破它的机会,因为它知道,人们永远把握不住这样的机会。” 金盛轻抿一口甜茶,神色泰然自若。 “他可能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当然也可能夭折在一次愚蠢的战斗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反抗命运?呵呵……” “研究院不会犯错,命运更不会犯错。” 放下精美的茶盏,金盛的眼底闪过一丝金光。 “政府的人来了,星火的人应该也来了。三方都想争取武决的加入,获得一个潜力无限的棋子。” 金盛拿出一张金色卡片,把它丢给丛旭。 “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去帮我押一注吧,买李泰赢。” 两名拳手已经各自坐在拳击台的角落,开始放松拉伸肌肉。 在对决正式开始前,拳手需要接受裁判的检查,防止携带某些利器。 检查完毕后,裁判挥手示意两人上前,行碰拳礼。 李泰面色凝重,完全没有以前比赛时的那种松弛感,这让他的支持者们心头一沉。 独属于因果律能力者的气质,哪怕是不知情的人也能感知一二。 而武决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睛饱含着高昂的斗志与战意。 钟声敲响,比赛开始! 李泰一改常态,没有主动进攻试探,作为拳王的他竟第一时间抬起双臂防守。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武决毫不犹豫地向前踏步,蓄力直拳打了过来。 这一拳的力道,将李泰击退了足足三步。 “呼!” 李泰站稳脚跟,深吸一口气,利用身材优势猛地前扑,想要擒抱武决的腰,将其摔倒,利用自己擅长的地面技来打优势。 可当他扑到武决身前的时候,一记膝击狠狠顶向他的面门。 膝盖即将击中,李泰拿出拳王的反应速度,身体在半空侧倾,用肌肉虬结的手臂挡在武决的大腿根部,堪堪接下了这一招。 还没等他站稳,又是一记摆拳落下,正正打在李泰的脸上。 恐怖的力道袭来,李泰直呼不妙,只得身体借力翻滚来缓冲。 看到拳王被本地拳手击倒,在地上狼狈地打着滚儿,观众们狂热的呐喊着,为这原始而狂野的肉体碰撞助威。 无数凶杀案带来的阴霾,似乎在此刻一扫而空。 看到李泰跌倒,武决并没有上前追击,而是逼近等他站起来。 “你接受过肢体改造?” 李泰揉着脸问道,武决的力量远超出他的认知,是这个体型的人类不可能拥有的。 再加上武决那离奇的体重,李泰便判断,对方可能是个改装了机械肢体的什么小贵族。 “我只是个三等公民。” 武决冷冷地说道。 “那么,你一定打过地下黑拳吧?” 这次武决没有否认,默默点了点头。 李泰心中明了,阴笑一声,主动靠近了武决。 又是一记直拳袭来,这一次李泰早有准备,歪头躲开拳头,同时飞起一脚狠狠踢向武决的裆部! 即使是在低限制武斗比赛,这也是很明显的犯规动作,但裁判并没有吹哨。 武决不得不转腰躲避,而这也给了李泰机会。 只见后者腿势不减,目标改成武决的小腿。脚腕穿过对方腿弯,瞬间发力,干扰了武决的身体平衡。 李泰立刻扑了上去,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他终于将武决,拖入了自己最擅长的地面缠斗! 一只手臂迅速箍住武决的脖子,双腿蹬在他的腰部,李泰占据了上风。 现在他只需要死死勒住武决,等待对方力竭即可。 可这时,被他扼住咽喉的武决,竟还能开口说话。 “看来你也打过黑拳。” 刚才的招式,带着属于黑拳的阴狠。 紧接着,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武决侧身伏地,手脚撑地发力,竟带着两人加起来接近三百千克的重量,跳起足足两米高! 在半空中,武决背后的李泰,身体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扭转,转到了武决的下面。 这样落在地上,自己一定会受伤! 李泰赶忙松开钳制,向一旁侧翻,躲过了武决的碾压。 而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在此刻荡然无存。 就在他心头发紧的时候,却突然注意到,武决的呼吸有些粗重。 “原来如此。” 李泰自信地笑了。 “你的力量的确强悍,可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其他的优势。反应、技巧、速度、体能,我都在你之上。” “我只需要和你游走缠斗,耗尽你的体力,就能轻松取胜。” 武决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听到李泰的分析,眼神中还多了点兴奋。 “不愧是拳王。” 李泰嘴角上扬,脚步变得飘忽不定,绕着武决不停地转着,寻找出手消耗的机会。 低限制武斗是没有中场休息的,在李泰不断的侵扰下,武决的呼吸愈发急促,但总是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终于,李泰通过一次假动作抓住机会,快速连续出拳,将武决逼退至角落。 四十厘米的身高差,让李泰看起来极具压迫感。加之那如狂风暴雨般的拳头,顿时将武决锁死在角落。 观众席的呼声再次达到了高潮,果然拳王还是拳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泰却没有机会去享受这些助威的呐喊,他必须全神贯注地攻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破绽。 就在这密集的连打中,武决的右手一抖,像是力竭了一样,突然放了下来。 李泰大喜,抓住破绽从露出的空位,一记直拳砸向武决的脸。 这一拳结结实实砸中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武决那落下的右臂瞬间握拳抬起,拳头上扬,以一个半圆的弧线击中了他的下巴。 以伤换伤,两位拳手双双遭受重击,一起倒在了地上。 两人此时都处于一种头晕目眩的状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观众和裁判都傻眼了,这该算谁赢啊? 可还没等裁判上前查看状态,两人竟同时抬起手臂,一番挣扎后勉强站了起来。 李泰脑子很懵,但他能隐约地感受到,武决的战意已经直达天际。 被这种巅峰的战意所影响,李泰怒吼一声后冲了上去。 两人再次对换一拳,齐齐倒地,血沫横飞。 与刚才一样,他们挣扎着站起来,并又一次冲向对方。 他们现在的状态已经跌入谷底,或许一个新手都能击倒他们。 可那股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透过拳击台的围栏,震慑着在场的所有人。 李泰完全无法抵抗这种影响,甚至无法再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挥拳冲上去。 很快,两人对换一拳后,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谁也没有站起来。 观众席传出低低的失望声,这场势均力敌的对决,似乎要以平局结束了。 但是,武决的战意,仍然萦绕在场馆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在观众惊喜的目光中,武决艰难地支起手肘,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而余光看到武决起身的李泰,终于再也顶不住这激昂战意的冲击,口鼻冒血,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拳王倒了!” “拳王倒下了!!!” 观众席山呼海啸,武决那张刻板的脸,也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战斗的快感,胜利的喜悦,如同一对交织缠绵的恋人,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化为力量涌入武决的身体。 他抬起一只手,挡在体育馆上方的聚光灯与他的眼睛之间。 手掌握拳,拳头遮住了光。 休息室。 武决独自坐在木头长椅上,大口地喝着清凉的盐水。 门被敲响,神色萎靡的李泰走了进来。 他走到武决身边坐下,也不说话。 武决拿出一瓶新的盐水递给他,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闷坐着,直到汗水不再滴落。 “我也打过黑拳。” 李泰的语气还带着一点不服气。 “你是哪里人?” “丁桂城人。” “一线城市啊……” 城市属性为金、术、桂的城市,要么经济发达,要么科技领先,要么环境优美,通常会成为所在区域的政治经济中心,吸引大量富有的二等甚至一等公民定居,因此也被称为一线城市。 提及自己的家乡,李泰的憋闷也少了些许。 “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哪怕是我这样的三等公民,生活在那里也足以让其他人羡慕了。” “即使我和我的父母,住在又乱又挤的平民区里。” “我不甘心一辈子这样下去,我想让我的父母,住在和那些二等公民一样的大房子里,早晨能看见极阳的第一缕光,夜晚能吹到干净清爽的风。” “为了赚钱,我开始打黑拳。那些有钱人就喜欢看我们这样低贱的人,为了他们的赏赐而相互搏杀,用血和伤来刺激取悦他们。” “我不知道辛石城的黑拳场是怎样的,可在丁桂城的黑拳场,每天都有人被活活打死。尸体在市郊堆积腐烂,拳击台上清理掉的脏血随意倒进阴沟。这就是隐藏在丁桂城美丽之下的肮脏。” “有一次,拳馆老板找到我,让我在下一次的比赛中打假拳,最好能输得狼狈一些。因为我的对手,是一位喜爱武斗的有钱人家小少爷。” “他们开价很高,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个男孩有一条金属机械腿,按照约好的,他一脚踢断了我的手臂。他开心地接受观众的呼声,我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也就是这一次,让我有了进入正规拳赛的门路。在那家有钱人的安排下,我不断累积名气,一直到成为拳王。” “我赚了很多钱,给我爸妈买了漂亮的大房子。我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说到这里,李泰骄傲地昂起了下巴。 “这样的成就和安逸,让我放宽了对失败的容忍。我的比赛变得有更多表演性质,用尽可能华丽的招数击败对手,或者按照剧本逼真地被击败,这可以让我赚更多钱。” “就像今天,不论输赢,我都有钱拿,我想你也是。” 他侧首看向武决,眼神中有着淡淡的迷茫。 “我不明白,那时候,你为什么还能站起来?明明你和我一样耗尽了体力,伤痕累累,这样的结果已经完全对得起这场战斗。” “但你还是站起来了。” 武决喝光盐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说,你能容忍失败?在我看来,你从来没有失败过。” “因为能接受不好的结果便不作为,这叫放弃。而拼尽全力却不可为,这才叫失败。” “从小我就常遭受霸凌,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只能拼命与那些坏孩子打斗。如果我赢了,那么我就能高高地挺起胸膛,回家告诉母亲,今天我没有被欺负。” “你问我为什么能站起来……” 他无比坚定地与李泰对视着,眼底有火焰在燃烧。 “这个世界上,能击倒我们的东西太多了,必须找到站起来的理由。” “只要我被击倒,母亲就会担忧,所以我必须站起来。” 此时的武决,身边的战意几乎凝聚成了光,准备好抗争一切黑暗。 李泰低下头,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神情变得有些萎靡。 武决安慰地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 “至少你把你的父母照顾得很好。” 喜欢我们的虚无请大家收藏:()我们的虚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