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对视》 第1章 记得 “你的专业能力很强。”面试官整理了手中的文件，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 “请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医院？” 小姑娘喉咙动了动，嗫嚅道：“因为…” 白玥不记得自己的回复了，她看着车窗外景色后退，直到暂停。 “玥玥，白玥！” 白玥回神，扭头看着主驾上的朋友兼同学简橙，回道：“欸在呢，你刚说什么？” 绿灯，简橙继续开车，没有将目光分给她，但还是说道：“你觉得面试怎么样？” “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你当时是咱们这届专业第一呢！” “欸，还没问你怎么又想来江城工作了？算了都快中午了，我先带你吃饭，咱们叙叙旧。” 简橙一口气说了好多，但没听到白玥的回复，知道她淡淡的性子便没在问，专心开车了。 她们上学时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毕业后各奔东西，很少见面。 车子停在路边，两人进了上学时都熟悉的一家江城饭馆，简橙记得白玥很喜欢吃江城的鱼。 等菜的时候，白玥主动开口，“简简。” “嗯？”简橙调侃道，“说，回江城来是不是因为想我舍不得我？” 白玥轻笑，“是是是，想你了。” 简橙是个自来熟，反而白玥性子淡淡的。这会儿简橙看到白玥笑，知道她是放松下来了。 “你在老家怎么样啊？毕业之后真的太少见面了。”简橙把玩着筷子，用热水冲洗餐具。 “我在一院每天上班要见好多病号，写病历写得脑壳好痛，不过日子过得倒也算充实呢。” “我也是，挺充实的。这次来这边面试还是要谢谢你。”白玥为简橙带她熟悉医院表示感谢。 “客气什么，都是好朋友。” 简橙说着，看着上菜了，往嘴里塞了个西兰花，又问：“怎么突然就想回江城来了。” “其实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换个环境。”白玥来了兴致，“对了，我还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呢。” 简橙没说话，嚼着饭看着白玥等她接着讲。 “白梧霜。” 白玥一字一句地说，“梧桐的梧，雨相霜。” “挺好听的，大文豪啊。” 简橙没问改名字的原因，她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对白玥更甚。 “但我以后还是叫你玥玥怎么样，都叫习惯了。” “当然啦。” 两人一茬接着一茬地聊着彼此缺席的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偶尔大笑偶尔同情。 简橙看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抬眼看着白玥的眼神，和毕业时不再一样，黯淡了许多。 她犹豫着开口，其实她刚才听到梧霜的名字时就想问。 梧桐，凤栖梧桐，清霜后。 “玥玥。” “你还记得叶桐雅师姐吗？” 白玥一愣，擦嘴的动作怔住，一瞬后便继续轻擦嘴角，只是捏着卫生纸指尖泛红。 “当然记得，她，怎么样？” “也在一院工作呢，等你入职了有机会见面的。”简橙说着起身，她不敢再问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简橙迅速接通又挂断，抓起包和外套对着白玥说到：“玥玥，医院有个病人，我得赶紧回去。” 白玥一看她如此紧急，也赶紧起身。“那你快去吧，我坐地铁回家就好。” 简橙也没跟她客气，边走边举着手机给她再见，“改天等你入职我再拜访哈。” 白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饭馆门口，她又坐下，静坐了好久才准备回家。 白玥硕士毕业后，先回老家工作了几年，现在回到大学所在的江城打拼。 为何单单挑中这家医院，她自己也难以说清。 是因为叶桐雅吗？还是心底那股如同执念般的冲动和不甘？ 她暂时没想通。 她知道她在这里，就在自己即将工作的地方。 她想要换个环境，所以选择了这个不怎么陌生的地方。 在灯影交错的地铁里，铁轨摩擦长啸，白玥思绪万千。 想不通也没关系。 她暗自思忖，出来也好，自己已然长大成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总是将自己束缚在家乡，也该为自己的人生好好活一次了。 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已是傍晚，白玥将顺路买的日用品放在空荡的桌子上，紧接着开灯、关窗、拉窗帘，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出租屋的窗户并不向阳，窗户外紧挨着楼道，甚至能看到邻居家的鞋架。 只要窗帘一拉开，屋里的情形便毫无**可言，但白玥却很满足，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空间。 关键是，叶桐雅也在江城，她们有机会见面的。 白玥平躺在床上，两只小腿荡在床边，拖鞋还在脚上半悬空着。 她想过，这样的生活是她真正想要的吗？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生活没有给白玥思考的机会，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提示音，她不紧不慢地点开手机，还依然保持着躺下的姿势。 她收到了录用邮件和入职通知。 没心思细看，白玥闭上眼睛，昏暗的灯光自顾自洒在白玥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白玥噌地一下坐起来，开始收拾垃圾、整理明天入职需要的文件和衣服… 电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楼外依然传来车流的嚎叫，城市的霓虹灯在黑暗中闪烁，白玥忙碌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渐渐模糊。 白玥硕士学的专业是医学，此次面试的是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实验室仪器操作员岗位，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院校背景，她都完全符合要求。 在江城工作比老家挣得多一些，但是扣除房租和生活费后，实际剩下的钱反倒不如在老家多。 但白玥还是接受并且很快适应了这份工作。 她的适应能力自小就很强。 从小第一次上幼儿园，家里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往学校里面走，白玥看着别的小朋友在家长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便也象征性地哭喊了两声，但没有回应，很快就被交给了老师，看着家长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她没再哭了。 她从小学就开始住校，直到现在她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她开学永远是第一个来到宿舍的，平日里也不主动和家里联系，虽然和家人经常聊天，但是只是机械地回应着诸如“好的”、“有好好吃饭”之类的话语。 她不能理解朋友们为何如此恋家，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读研究生的时候，她遇到了叶桐雅。 当时叶桐雅博士三年纪，比白玥大几岁，两人同属一个学院。 恰好叶桐雅的室友毕业离校，白玥就这么被分配到了与她同一间宿舍。 “学姐你好，我是医学院的研究生新生，我叫...”白玥一边说着，一边用学生卡刷开了宿舍门。 入目之处，光影下的叶桐雅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她那骨节分明的右手拿着一支笔，在指尖灵活地转来转去。 叶桐雅披着长发，不经意间顺手将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察觉到有人进来，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唇角先于意识牵起一个礼貌的弧度。 对视的那一秒，白玥感觉心脏停了一瞬，以至于没有意识到眼前人正朝自己走来。 “你好，我是叶桐雅。” 叶桐雅的声音好温柔，很好听。 白玥这才如梦初醒，赶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好学姐，我叫白玥，我们加个微信吧。”说着，她后背僵直地把行李箱拖进宿舍里面来。 “叫我桐姐就好。”叶桐雅的声音淡淡的，溢满了陌生人之间该有的礼貌，却又不令人觉得难以接近。 白玥打开手机去扫递来的二维码，急急忙忙挡上手机膜上的裂痕。 叶桐雅看着白玥幼态的娃娃脸上显出一丝慌乱，觉得有些可爱，随之帮着她把行李箱推到她的床前。 她们互相交流了一下学校和专业，叶桐雅带着白玥转了一下校园，去最近的食堂吃了午饭。 她们对彼此，还算聊得来。 白玥默默跟在学姐的身后，视线不时跟着叶桐雅的手移动，听着她介绍教学楼的编号和宿舍的位置。 后来她也听不到周围嘈杂的人声了，她的视线落在学姐温柔的嘴唇上，落在学姐肩后扬起的发丝上… 转眼已开学一月有余，得益于叶桐雅，白玥已经熟悉了新学校的生活，学校的生活忙碌又充实。 “桐姐，你在看什么啊？”白玥在外运动完，推开寝室门走进来，瞧见叶桐雅正盯着一张学术讲座的海报。 “是一场学术讲座，我们打算去看一下。”叶桐雅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顺手把海报递了过去。 “‘我们’......是男朋友吗？” 白玥嘴一瞥，放慢了语速，带着一丝调侃凑近了叶桐雅的桌位，双手紧握着羽毛球拍背在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瞟些什么，也没去想着去接叶桐雅递来的海报。 听到这话，叶桐雅微微歪头看了小孩一眼。 一身利落的亮橘色运动上衣，短裤下肌肉线条流畅又不失美感，薄薄的细汗附着在白皙的脖颈皮肤上，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光芒，几缕被汗水濡湿、不听话地沾在脸颊和颈侧的深色发丝衬得人像一只幼年小兽，自然又野性。 叶桐雅顺着白玥的视线找了找，发现她压根没看自己，正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禁轻轻笑了笑，说道：“想什么呢小屁孩，是我师姐啦，她刚好也很感兴趣这个课题。”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虽说你才刚入学没多久，但是研究生还是得多参加学术会议，开拓开拓眼界。” 白玥这才伸手接过海报，认真看了起来，“那好吧，刚好我有时间，我也去听听。” 其实那次会议的内容于叶桐雅的记忆里已渐渐模糊，她只记得白玥听的迷迷糊糊的，最后竟直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叶桐雅鬼使神差地悄悄掏出手机，微微侧身，调整好角度，轻轻按下快门，给睡梦中的白玥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女孩微张着嘴，低着头，睡颜纯真而又可爱，两只手插在兜里，整个人透着一股大大咧咧的劲儿。 叶桐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又看了一眼睡着的白玥，眼睛弯弯似明月。 第2章 梧霜 “滴滴——” 尖锐的提示音从生化分析仪传来，提醒着白玥回到现实。 她回神，下意识看了眼仪器屏幕，确认检测完成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玥最近总是想起叶桐雅和以前的事情，总觉得进了一院是离她更近了，可这么几天连人影都没见过。 她有点郁闷，但现在的她只能收起郁闷。 她要努力工作，先让自己值得依靠。 “主任，这批样本已经检测好了，稍后我会将报告送到您办公室。” 白玥拿着检测报告一边翻看着，一边向门口走去，差点与进门的人撞个满怀。 “啊！” 她轻呼一声，捂着胸口下意识说：“抱歉，你没事吧？” 抬眼看去，心脏如同多年前一般停了一瞬—— “桐雅…” 静谧的阳光透过树叶化成光斑在小路上翻滚，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端坐着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看着瘦了好多...毕业之后，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是来这边工作了吗？”叶桐雅率先打破了沉默。 白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太久没见了，即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她感到有些紧张。 她赶忙应道：“嗯…对，想念这边的饭菜啊，就回来这边了。” 说话间，她微微低下头，也不敢与叶桐雅对视。 她想，怎么会只喜欢饭菜呢。可她不敢说。 叶桐雅原本微微偏着的头缓缓回正，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仰头带着庆幸的口吻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还好。” 白玥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刻意将尾音稍稍拖长。 “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是，工作还挺顺利的。” “生活上呢？”白玥微微斜过眼，目光落在叶桐雅胸前的工牌上，不自觉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叶桐雅现在已经是妇产科医生了啊，真厉害。 “啊？什么？” “没事，我就是...看到了你的工牌，你现在是妇产科医生啊。”白玥赶忙解释，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白玥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究竟在乱说什么啊。 “是啊，我曾经梦想的职位。”叶桐雅顺着她回答道。 她同样也去看白玥的工牌，眼镜后的桃花眼亮出一丝疑惑。 她指着工牌问：“白梧霜，这名字是？” 白玥低头，摸了摸工牌，“我改名字了，自己起的，好听吗？” 叶桐雅轻笑，好听啊，可她没说出口。 “梧，霜。”叶桐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要是不习惯，还继续叫我玥玥就好。”白玥用余光看着叶桐雅。 微风轻轻拂过，一一抚摸过她们的发丝。 白玥觉得她执意回来江城，就是想要为自己活，想要表达，想要索取。 而且，是她做错了，不能等着别人开口，她应该鼓起勇气。 “我当年...” “白医生，主任让你过去一趟。”护士在远处喊道。 突如其来的召唤打破了这短暂的重聚，二人被迫接受分离。 白玥想解释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可明显现下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低头致歉：“叶医生，我会去找你的，等我。” 不等叶桐雅回答，白玥快步离开。 白玥还是不敢看叶桐雅的反应，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介怀当年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应该等有大块空闲的安全时候再讲，所以她有些庆幸被呼唤。 树荫下的叶桐雅默默看着小跑回楼道里的白色身影，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将沉寂在黑名单里的人拉了出来，看着熟悉的头像仍然是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叶桐雅顿了顿，按灭手机也回了办公室。 想着要去找叶桐雅，可白玥实在是忙到脚不离地。 一直等到快下班了，她才有空去看手机。 想着发个短信问一下叶桐雅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从置顶处打开对话框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感叹号，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对方黑名单里呢。 白玥一拍脑袋感到懊恼──今天应该先请求她加联系方式的。 当年毕业后叶桐雅换了手机号，但微信还一直用着，可惜的是，白玥被拉黑了。 白玥只好给简橙发消息要叶桐雅的手机号码。 等了一会儿没见简橙回信，心想她应该在忙。 白玥只能试探性的给拉黑她的人发送一句：下班了吗？我好想你。 想象中的红色感叹号没有出现，她睁大双眼快要跳起来欢呼。 又急急忙忙撤回消息，重新发送一条：下班了吗？ “耶耶耶，今天还是不白见面！” 叮── 对方回复：下班了。 白玥赶紧打字：【我也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有事跟你讲。】 叶桐雅：【可以。】 叶桐雅：【下楼。】 好冷淡，白玥想，一点也不像白天见面那个温柔的叶医生。 不过没关系，白玥想，我可以变热情。 因为是我逃避在先，我应该勇敢一些。 “主任，报告发您邮箱了，我这就先下班了哈。” 白玥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挎上包，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医院楼下，叶桐雅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神时不时看向医院大门。 终于看到白玥蹦蹦跳跳地下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打开车窗抬手招了招，装作一副高冷的样子喊道：“白玥，这边。” 白玥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清是叶桐雅后，才快步走了过来。 “叶医生，买车啦。” “嗯，上车吧。想吃什么？不是说有事情告诉我。” 叶桐雅听到这声“叶医生”，她眼神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白玥准备去开后座门，就听到前方传来叶桐雅的声音。 “来前面坐吧。” 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就是轻飘飘一句话，可白玥好开心，像心里流蜜一样甜。 白玥系上安全带后，车子缓缓起步。 她看着叶桐雅的侧颜，下颌线清晰，鼻梁骨高耸，皮肤还和当年一样无暇，条纹衬衫最顶上的纽扣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方向盘，从容地指挥。 叶桐雅意识到身旁人的视线，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一瓶果汁塞到她手里。 白玥看了看怀里的果汁，还没开口，就听见叶桐雅说：“下午这么忙先喝点果汁垫垫肚子吧，看你瘦的。” 这是一下午都在等我的消息吗？ 白玥压下嘴角，急忙应下，打开瓶盖尝了果汁，她不要太满足。 半路上白玥收到了简橙的消息回复：138**，这是叶师姐的手机号，怎么了怎么了，要突然联系师姐？ 白玥按耐住心里乱撞的小鹿，偷偷拍了张叶桐雅开车的侧颜照给简橙发了过去。 简橙：【？】 简橙：【进展这么快，我支持你把师姐追回来，加油加油！】 简橙：【我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去灯泡下吃瓜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玥没想把人追回来这么多，她不敢想，她现在只想见叶桐雅，只想能和她说说话就好。 所以她没回简橙的消息，就这样断了话题。 叶桐雅驱车载着白玥去了一家她们之前常来的火锅店。 白玥下了车，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却搭配着陌生的店面招牌。 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叶桐雅说：“店铺去年换老板了，所以名字也跟着换了，不过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呢。” 叶桐雅能看出白玥的疑惑，也知道她曾经习惯迟疑，所以大多时候，她已经习惯主动，即使几年过去，这下意识回应也没变。 说着，叶桐雅示意白玥向店里走。 “老板，两位，有预约，菜要是准备好了就先上吧。”一进店，叶桐雅便熟稔地朝着柜台说道。 老板见是叶桐雅，满脸堆笑着回应道：“好嘞，这就来。“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店内热气氤氲，人声此起彼伏。 虽然是熟悉的环境，但白玥还是觉得自己和这里有些疏远感，太久不来了，已经相当于陌生的地方了。 白玥看着隔壁桌的小孩吵着要吃肉，看着老板在柜台笑着招呼客人，看着门外陌生的小猫好奇地探头看来看去，却并没有去看对面的叶桐雅的眼睛。 菜很快就上来了。 她想，白玥加油，主动一点，要表达要索取。 于是她拿起筷子，一边往叶桐雅碗里夹菜，一边说道：“来，尝尝这个，你以前最爱吃这家的嫩牛肉了。” 叶桐雅看着碗里的牛肉，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标准礼貌式的微笑。 叶桐雅刻意保持着距离，执拗地想要给眼前热情的人儿浇点冷水。 “谢谢。”她轻声说道，随即便将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轻轻应了句：“嗯，好吃。” 白玥望着眼前情绪不高的叶桐雅，眼角浮上绯红。 她皮肤白，这么红一下很明显。 白玥看着叶桐雅，她有太多话想要说了，可她又只想看着她，害怕激怒她。 她抿了抿嘴说道：“一晃眼，咱们都毕业这么久了，也…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白天的时候没能好好叙叙旧，这顿饭，咱们不醉不归！” 叶桐雅对上白玥的眼神，发现了眼角的淡红，心里有些心疼，有些后悔装得这么冷漠。 她想，白玥一哽咽就脸红这件事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但她的头还是微微斜着，然后笑着配合白玥举起杯子：“不醉不归。” 说是不醉不归，但两人还是保持了理智，默契的没有喝酒。 两只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撞响了往昔岁月的钟。 清澈的果汁在酒杯里碰撞，摇晃着青春岁月里的共同经历。 只是这次，两人只有回忆，再无青春。 第3章 道歉 “桐雅小姐，你好啊。”一个男人突然闯入白玥的视线， “这位是？” “你好，这是我一个朋友，好久没见了。” 叶桐雅没看男人，正想开口跟白玥介绍，就听到男人伸出手说：“哦，是桐雅的朋友啊，你好你好，我也是桐桐的朋友。” 白玥站起来，抬手轻握了男人的手掌，“你好，我叫白玥，是叶医生的校友…” 话未说完，叶桐雅突然站起身，拉过来她握着男生手掌的手。 “陈拓，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只不过我这次和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起吃饭，就不招待你了。” 话说的满，听起来又温柔，可白玥还是感觉闻到了硝烟味。 店里喧哗的声音好像停了一瞬。 陈拓伸出的手顺势插到兜里，依旧笑着看向叶桐雅，可眼神依然锐利。 “行，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吃。”说罢，陈拓斜睨了白玥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叶医生，等你有空，记得答应我约你哦。” 陈拓留下一句挑衅的话离开了。 屋里依旧喧闹，灯光摇曳晃动，两人重新坐下。 白玥看着叶桐雅，什么也没说，她虽迟钝，可也觉得陈拓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可叶桐雅好像没这种感觉。 白玥拿起筷子从锅里捞起煮的发烂的肉卷，自顾自吃了一大口。 “是我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见了一下，我妈觉得这人不错，就一直撮合...” 火锅翻腾出白气，白玥听见声音，但看不清对面叶桐雅的眼睛。 “挺好的啊。”白玥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她还是心里一紧，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叶桐雅和陈拓结婚的场景，身披红服的两人手挽着手，走到自己面前敬酒，看着叶桐雅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强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强打起精神，不会比这更迫切地想告诉叶桐雅，自己想要说的话。 “我有话跟你说。” 白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叶桐雅索性也顺着白玥的意思，装作全然忘记刚刚那一幕，边吃边回应道：“什么事？” “我为我当年的不告而别向你道歉。” “我当时觉得看不到未来，所以走的非常坚决，现在想想，我真是个混蛋。”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这次回来，除了希望开启新生活外，就是想亲自给你道歉，把晚说这么多年的话，都说给你。”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你可能已经放下那段不好的记忆了，可我还是强迫你去面对。” “你就当我自始至终都是个糟糕的混蛋。” “但是让我放手，我觉得太困难了，比强迫太阳从西方升起还要困难。” “我跟简橙打听了，知道你是单身，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追你。” “叶桐雅，我想追你。我想的很清楚了，我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又自恋的人了，我现在有稳定的工作，我不会再不告而别。” 白玥在心里排练很久了，说出的话丝毫没有打颤。 叶桐雅看着对面坚定的眼神，脸上显出惊喜，但被她隐藏得很好。 “玥玥，我的确放下了，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 “可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 白玥听出来拒绝自己的意思，可她也不气馁。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可她刚刚见到陈拓，才意识到有些念想是需要坚持的，所以她才想要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喜欢。 虽然强迫对方听可能不爱听的话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开她还是执着地认为，穿婚纱的叶桐雅旁边只能是自己。 吃完饭后，白玥请求叶桐雅送自己回家。 “桐雅，你看都这么晚了，我坐地铁很不安全的呀。” 叶桐雅一脸无奈，但也没拒绝。 车子缓缓前行，车轮稳稳碾过白玥常走的路，最终停在那栋略显陈旧的楼房前。 叶桐雅没有下车，只是打开车窗静静地看着白玥朝着楼里走去。 白玥走到门口，头顶的灯光昏暗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停下脚步，以单脚为轴转过身去，对上了那双久违的眼睛。 “要不要进来坐坐？” 门被钥匙打开，发出合页摩擦的声音。 叶桐雅跟在白玥身后进了屋子，她的眼神扫过木制地板上的划痕，单调的家居摆设，孤单的缩在床角的甜甜圈玩偶——那是很多年前她送白玥的生日礼物。 屋内没有沙发，白玥索性让叶桐雅坐到了学习椅上，自己拿纸杯给叶桐雅倒了杯温水，“我还没买沙发，先委屈你一下。” 叶桐雅没顺着她的话，眼神再次回顾四周，又瞥见那件有些褪色的橘色运动衣挂在衣架上，语气轻松地说：“这件衣服还留着啊。” 她想着，白玥还和以前那样，不爱折腾穿搭，现在挣得也不少，但还是很节省。 白玥知道她在看那件老衣服，僵了一下。 她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一会儿，白玥才抬起头转移话题，刻意避开衣服。 “嗯。这屋子里平时也不来人，没什么买沙发的必要，不然等我买新房了，还得花钱把它搬过去，多麻烦呀。” 白玥看着叶桐雅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打趣地说道：“不过，桐雅要是以后常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买一个小沙发。” 叶桐雅一愣，笑着说：“别的都没什么变化，就你这张嘴跟换了一个似的。” 白玥也笑，她为叶桐雅的不拒绝而高兴。 不拒绝就是有机会，她想。 因为当年，她也这么不动声色地对待自己。 月亮悬在云彩里，猫儿们一前一后爬上树，萤火虫在草丛里嬉戏。 白玥的发尾有些凌乱地从鲨鱼夹中冒出，她戴着平日不怎么戴的黑框眼镜，正大马金刀地坐着在宿舍的学习桌前，凑近电脑专注地查看助教申请事宜。 叶桐雅洗漱回来，一眼便瞧见白玥撇着嘴，表情皱皱巴巴的，不禁开口问道：“你这一脸苦相，怎么啦？” 白玥转过头来，调整好坐姿，说道：“没事，就是在看东西。” 相处了一段时间，叶桐雅也感觉到了，白玥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特别敏感细腻，不会轻易麻烦别人。 换做以往，叶桐雅只会礼貌的回应后便不在意，可此刻她看着眼前的小孩，竟也萌生了一丝心疼。 她放下肩上的毛巾，轻轻走近了白玥的位置，附身看向电脑屏幕。 白玥见叶桐雅走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切换电脑页面——她从未跟叶桐雅提及过自己家里的经济情况。 然而叶桐雅附身凑近时，一缕发丝轻轻擦过白玥的左耳朵。 她手部的动作一颤，眼神不受控制死死盯着叶桐雅的锁骨，呼吸变得急促而细碎，贪婪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脏也跳动出了从未有过的幅度。 “你在找助教啊。”叶桐雅不合时宜地开口，丝毫没注意到身下人的异样。 白玥急忙挪开眼神，恢复了平常的动作，只有滚烫的耳尖没能欺骗她自己。 “嗯…对，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赚点外快，这样就有钱出去玩了嘛。” 叶桐雅发现，白玥一紧张或者撒谎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解释很多。 不过她并没有戳破，而是顺着问道：“那是没找到合适的？” “嗯，感觉还挺有难度的，担心自己做不好。”白玥嘴又撇了起来。 叶桐雅站直身子，侧靠在她的椅背上，做出思考的模样，突然眼睛一亮，舔了舔上嘴唇，手舞足蹈地看着她说── “我突然想起来，我导师有一门本科课程在找助教，那门课你肯定学过，跟你的研究方向也比较接近。而且我老师人也很好，绝对不会亏待学生的。” 白玥的眼睛瞬间瞪大，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看向叶桐雅说道：“真的吗？太好了桐姐，我看看，就申请这个。” “嗯，你先试试，我也跟我导师推荐推荐你，你肯定没问题的！” 当晚夜深，白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叶桐雅发丝的触感和深邃的锁骨。 她隔着蚊帐，默默注视着叶桐雅床位的方向，久久不能入眠。 白玥从未没跟叶桐雅说过她家里的情况。 她家里实在称不上小康，传统守旧的爷爷奶奶，整日忙碌的不见人影的爸爸妈妈，还有尚在上学的弟弟。 家里人送她上学，给她饭吃，过年也会给她新衣服，看似什么都不缺，但是没人在乎她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没人在乎她的喜好和倔强，更没人在乎她对父母陪伴的渴望… 小小的白玥就在这般不自觉的忽视中蜷缩着长大。 好在她足够争气，自己一路考上像样的大学，又念了研究生，满心渴望着出息了能被家里人高看一眼，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些情况，还是叶桐雅在与白玥不断相处的过程中，一点点总结出来的，小孩好面子，是怎么也不肯多说的。 叶桐雅也没好到哪里。虽说家境富裕，家里也就自己一个孩子，李父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叶桐雅也时常感到喘不过气。 要说爱，两人拼一起都凑不出来一颗完整的爱心，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后来却能够爱的疯狂，填满彼此的心却又逐渐坠落… 第4章 聚餐 “叶小姐，您今天的花。”快递小哥把花放到医院看诊台上。 叶桐雅最近总是收到花，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大部分都是白玥送的，也有一些其他追求者在送。 叶桐雅拨开花瓣看到卡片，上面写着── “叶医生今天也要开心～我昨天工作上有了一点小成就，跟你分享我的开心～” 叶桐雅眼角浮上笑意，把花抱到自己办公室里，将卡片取出来放到抽屉里，里面已经藏了很多白玥写的小卡片。 “叶医生我昨天在楼下见到了一只小橘猫，可它胆子好小，我想喂一下它就直接受精跑掉了，嘤嘤嘤” “叶医生最近天气有些凉了，记得及时添衣哦～” …… 这是拿我当日记了吗，叶桐雅笑着想。 “叶医生今天又收到花了呀。”叶桐雅的领导王主任看叶桐雅笑眯眯的，忍不住说到。 “主任，您别打趣我了。”叶桐雅苦笑。 “哪有，咱们叶医生这么漂亮优秀，收到些花多正常啊，那天没人给你送了才奇怪呢。” 叶医生微笑着示意，主任打趣完也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白玥入职有一阵子了，从她告诉叶桐雅要追她以来，虽然会在院里偶尔碰到，也会主动去约饭，但是很少会有交心的时刻。 因为叶桐雅实在是太忙了，尤其是现在，入秋之后，妇产科产妇激增。 白玥只能时不时给叶桐雅送些礼物。 今天叶桐雅好像不是很忙，因为白玥在上班时间收到了叶桐雅非工作内容的微信：花收到啦，别再送了，怪费钱的。 白玥看着那些有温度的文字，在对话框里面输入： ［今天不忙？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同事吕琳就凑了过来，问白玥说：“小白医生，你能喝酒吗？” 吕琳比白玥早工作很多年，年纪也比白玥大，平时在医院里也算照顾她。 白玥一时摸不清她的意思，“还好吧...怎么了？吕姐” 吕琳说一会儿晚上有科室聚餐。 白玥有点失望，想着好不容易等叶桐雅今天不忙可以请她出来聚一下，倒不如拒绝聚餐好了。 “咱们科长别的都挺好的，就是喜欢灌酒，特别是新人，之前咱们部门小陈那时候就被灌醉了，幸好在餐桌上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吕琳皱着眉头看着白玥，提醒道：“你也注意点。” 白玥表示了感谢，推脱不去的话也说不出口，她第一次聚餐就不去实在是不妥。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合，但是想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如果领导灌酒也很难拒绝。 所以她删掉了跟叶桐雅对话框里的文字，直接给简橙发了信息，托她如果自己喝醉了送自己回家，就和同事赶去聚餐了。 一个科室的人有车的带着没车的去聚餐的路上，吕琳带着白玥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 走在路上才来得及回复叶桐雅的微信。 ［没关系，我喜欢送给你花。］ ［今天要和同事聚餐去了，你下班回家要小心哦。］ 等了一会儿，叶桐雅还是没回，可能还在忙吧。 装好手机，白玥看着眼前后退的街景发呆。 她听着后座上两个同事叽叽喳喳地聊些医院里的事情，奇葩的病号和帅气的医生。 “诶你知道陈副院长的儿子吗？” “知道啊，那个帅哥，听说最近在追妇产科的一个美女医生。” “对对对，简直是郎才女貌，太养眼了。” 白玥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字，姓陈，追妇产科的医生。 “那个，陈副院长的儿子，是叫陈拓吗？”白玥开口，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关叶桐雅的事情。 可同事摇摇头说并不知道具体名字，只知道那个美女医生的名字。 “叶桐雅。” “听说家里条件也蛮不错的，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大美女。” 白玥皱了眉头，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扭头继续去看窗外。 去聚餐的路好长，长到白玥觉得做了场梦，梦里她变成勇士打败恶龙拯救了公主，可公主还是回到恶龙身边了。 “白医生，白医生。” 白玥从梦里醒来，听到同事在叫自己，她才发现已经到了聚餐的地方，是一家日式的料理店。 白玥确实不太能喝酒，也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自知，所以不出意外的喝醉了。 好在她早就给简橙发过消息，所以饭局结束后，她摇摇晃晃靠在门前等人来接的。 “梧霜，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吕姐，一会儿就来了，谢谢吕姐不麻烦了。” “我送她回去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玥好像清醒了一点，眼前朦胧感逐渐消失，因为靠近而变得清晰的，是目含秋水的，是惠风和畅的。 叶桐雅收到自己的师妹简橙的消息，说白玥今晚上聚餐喝醉了，但是自己走不开，请她来送白玥回家。 叶桐雅没敢耽误，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直到把人抬到副驾上，她看着白玥迷迷糊糊的神色，听着她模模糊糊说着听不懂的话，她才感到一丝安心。 “桐雅，是你吗？我好像喝醉了。” 白玥靠在副驾上看着叶桐雅说话，她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雾，她努力眯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越努力，就越朦胧。 “是我，坐好，我先送你回家。” 说着，叶桐雅侧过身子，准备帮她系好安全带。 好浓的酒味，叶桐雅离白玥很近，明明没有触碰到她，可她的心里好像感受到了痒意，就像是触碰到了白玥长长的睫毛。 叶桐雅赶快系好安全带，缩回身子，开车将人送回了家。 简单清洗过后，叶桐雅把人安顿在床上，掖好被子，蹲在床边看着白玥还泛红的脸蛋。 白玥是娃娃脸，现在瘦了变得成熟了一些。 大眼睛白皮肤，叶桐雅的手指靠近白玥的眉毛，比划着，却没有触碰。 “小孩，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喝醉的吗。”叶桐雅吐槽着。 手机突然振动，在桌子上连续碰撞出声音。 叶桐雅赶紧拿起手机，好不容易哄睡的人儿，可别又醒了。 电话上联系人显示：母上大人。 应该是白玥的妈妈，叶桐雅没接，等手机终于不再振动，准备把手机放回去，白玥妈妈又打来了电话。 接一下吧，连着打电话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所以叶桐雅走到阳台上按下了接听键。 “喂，玥玥啊，你这走这么久了也不说跟妈妈回个电话，微信也不怎么回，妈妈好担心的啦。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马上高考啦，他又不好好学习了，你有时间帮我多管管她啦，咱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大学生……” 白玥的妈妈周素芬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堵得叶桐雅插不上话，她好不容易才打断白玥妈妈的话。 “不好意思阿姨，白玥今天喝醉了，我刚把她送回家，您有事情明天再跟她打个电话吧。” “喝醉啦，小姑娘家怎么一天天也不学好。”周素芬低声骂道。 “啊，你是玥玥同事是吧，你们现在是在哪里工作的呀？” 叶桐雅感到一阵子疑惑，当妈的怎么不知道女儿在哪里工作，可电话那段一直传来询问声音，搞得她有点烦，她脱口而出说在江城。 “在江城是吧，好好好我知道啦，谢谢你送玥玥回家啊。”说着周素芬就挂断了电话。 叶桐雅没在意，转身回到房间里，在床边蹲下。 她看着白玥的眼球在眼皮下打转，她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话，这次叶桐雅听清楚了。 “我好，后悔，怎么能丢下你。” “我好，抱歉……” 叶桐雅本就不怪她不告而别，现在听到她还在被这个事情折磨，她感到一阵心痛。 她发现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站起身来。 可她的手突然被拉住，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可怜兮兮的话。 “别走，别丢下我。” “我知道，被丢下，不好，受。” “我好，爱你。” 磕磕绊绊地，像幼童咿呀学语。 叶桐雅感觉到脸上划过热泪，她用没被握住的手去抹脸，转身又蹲下，手覆在白玥的头发里。 “我在呢，我不走。” “我不会走的。” 安抚了好一阵子，白玥才放开叶桐雅的手。 叶桐雅回家了，门关上的那刹那，她终于忍不住，靠着门滑落，跪在地垫上掩面哭泣。 她也好想她的小孩，好想那些年隐晦的爱意和赤城的经历，想念她温热的唇和恰如其分的力道。 可她不敢接受。 当年白玥走后，叶桐雅消沉了好一阵子，恰好那时候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作为新人的叶桐雅主动请缨，每天都高强度工作，强迫自己不去想白玥。 家里人时不时催着她相亲，她能拒绝就拒绝了，拒绝不了的就去应付一下，她其实不想再进入新的感情了，那怕她从来就没有进入过爱情。 可白玥又出现了。 她心里的火苗迎来了恰好的风，长势更旺。 她想，再等等，等她彻底独立，等她从泥潭里站起，就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