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最娇贵》 第1章 野有蔓草 清明节刚过两天,太阳才刚爬上半山腰,杏花村村头的杏花树下,几个妇人身穿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裳拉家常。 “听说村长家清明祭祖那天从山上救回来一个汉子,你们晓得不?” 一个手里拿着南瓜子嗑的妇人向着村长家努努嘴使了个眼色,身边几个妇人立刻跟上。 “这事儿咱村都传遍了,哪能不知道啊。” “哎,要说村长家那洛哥儿今年秋上就满十五了,是不是打算找个上门儿婿啊?”一细长眼的妇人摸了一把头上的褪银色发簪,语气里全是不屑。 最先开口的妇人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她只是爱聊点八卦,可不想被村长家惦记上。 “你可说话注意点吧,村长家的二郎可是秀才公,给自家小弟招个上门儿婿又咋了。” “就是,瞧村长那一大家子把洛哥儿宠成啥样了,连地都不下,给咱们几家啊,谁敢娶这么个哥儿回家来当儿夫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从小到大每日喝药,村长家门口那杏树被药渣泡的都比村头的老树还要壮。” 另外几个妇人跟着应和,“给自家孩子还得娶个能干活好生养的姑娘小哥儿。” “还有啊...” “行了行了,我回家先做饭去了。”最先开口的妇人瞧着话题越说越偏,赶忙要离开,她家的几亩田还挂着林二郎名下呢,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 秀才名下有五十亩的田地可免税,村长家才二十多亩地,剩下的都分给了村民。 村长和二郎人好,只要拿上一只鸡,或者十几个鸡蛋去,二郎就能帮着挂名。 刚打算转身回家,就发现村长夫郎带着林洛朝着她们走来了,村长家有块地在村头,离杏花树并不算太远。 “哎呦,这是去地里送水啊?”妇人笑眯了眼睛,不露声色的打量林洛,这哥儿要不是身体先天不足,需得好药一日不落的养着,只这模样俊俏的指不定多少人抢着上门求娶呢。 林洛是早产儿,生下来就体弱,一到春秋时节起风的时候,更是时不时的咳嗽。 不能下地干活是事实,但也养的肤白貌美,小小的瓜子脸巴掌大点,唇红齿白,手上一点厚茧都没有,一头长发灰黑靓丽,用蓝白色发带扎了个马尾,还有闲心雅致编了两条细致麻花辫。 哥儿比女子要稍微健壮些,可林洛的细腰盈盈一握,比村里大半女子还要瘦弱,怎么看都像是个生活在镇上被娇生惯养的哥儿。 可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洗的发白,向众人表明他是一个村里吃糙米的乡下哥儿。 村长夫郎名叫赵鱼,朝妇人回了话:“是啊,清明一过该播种了,估摸着大郎他们的水也该喝完了,给他们送点过去。” 妇人哈哈尬笑了两声,瞧了一眼杏花树下手足无措的几人,心里庆幸自己管住了嘴没有瞎说什么不该说的。 这点距离,该听得到也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赵鱼拉着林洛的胳膊走到了杏花树下,几人明白自己说的话是被赵鱼听了去,也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便迎上去打招呼。 “呀,我们正巧说到你们家救了个男人回来呢,怎么两天了都没见人出来啊?” “是啊是啊,又不是小姑娘小哥儿似的,话说洛哥儿也快十五了吧,到了该说亲的岁数了。” 几人话里话外都是村长家是不是要把人留下当个儿婿的意思,赵鱼最不爱听他们说自家哥儿的不好,此时也没有什么好气。 阴阳怪气道:“你们说这祭祖回来半路上见到了,不救回来难道当着祖宗的面看人死在山上不成,损阴德,还给祖宗丢脸!” 尤其后面两句,赵鱼说的很是用力,“再说了,两天了人都没醒,我们就是有心想问问他是哪里人都没机会,那还能出来让你们瞧见。” 几人你瞧我,我瞧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林洛:“我阿爹说的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别说我还有半年才成年呢,还长着呢,说亲什么的不急,我还想多陪着爹和阿爹呢。” 林洛笑起来眼睛的眯成了月牙,怎么瞧都是个乖巧的哥儿,可惜变脸速度极快,刚笑着说完就立马垮了脸,“各位婶娘还是多关心地里的活计吧。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几天不抓紧播种,过几天就该下雨了,到时候可就错过了老天爷给的好雨啊。” “耽误秋收可就要命了!” “阿爹,我们快走吧。”林洛轻哼一声仰着头就牵着赵鱼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已经看不到那些妇人了。 周青柏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他直起身子,身下的床咯吱作响。这里并不是末世,他在昏迷的过程两天里,曾有过短暂的意识,但始终睁不开眼睛,并且很快就会再次昏迷。 他知道自己穿越了,他在末世中没有什么朋友,只能寻一些小说打发空闲的时间,看过很多穿越小说。 穿越前的世界,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末世,在他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丧尸病毒突然席卷全球,他被迫跟着父母一起逃亡。 在逃亡路上,他的父母接连死去,他只能跟着其他幸存者一起逃。 刚开始的日子不好过,他力气大,跑得快,多次死里逃生。幸好十岁那年他觉醒木系异能,偷偷催化一些未被污染的种子,也能吃饱。 后来进入幸存者基地,发现很多水系木系异能的人被抓去生产水,催化种子,人类发现水系和木系异能者的尸体也能净化催生被污染的种子,为了自保,他谎称自己觉醒的是力量系。 可他是木系异能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在被其他异能者抓捕的过程中惊动了丧尸群,被丧尸杀死之后,便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是身穿。 这是一个有哥儿的古代世界,哥儿也能生子,虽然有点奇怪,但周青柏接受良好。 ‘咯吱’一声,有看上去像男人,但比寻常男人瘦弱的人进入屋子,周青柏知道他,救他的是村长家,这位是村长的夫郎,性别是个哥儿。 “你醒啦!”赵鱼很意外,他还以为这人会继续昏迷呢。 这个男人很是奇怪,身上破破烂烂,还能说是因为逃命,或者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可头发却是短的,要说是和尚还俗也不像,那头发层次不齐,一看就是被剪的。 “感觉怎么样?大夫说你身上有伤,不过不严重,养两天也就好了。只是你这两天了都没醒,可把我们吓坏了!” 赵鱼絮絮叨叨的打了一盆水进来,“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不?咋从山上摔下来的?那条路平日里可没人去,要不是清明祭祖被我们遇见了,你还不知道咋样了呢!那山上半夜有野兽出现啊。” 周青柏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话这么多的人了,在末世里大家都是顾好自己,或许今天还能坐在一起吃饭的人,明天就会变成丧尸追着你跑。 所以周青柏在外出找物资的时候,比起衣服鞋子,更喜欢找点小说回去看,毕竟再好看再结实的衣服也挡不住丧尸的长指甲。 他挨个回答赵鱼的问题:“现在好多了,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山上摔下来了。” 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自己的身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鱼‘哎呀’一声,“你这怕不是磕着脑袋了?还得找大夫来看看啊。” 他给周青柏找了一双鞋,是林大郎的鞋子,林二郎是读书人,还打算今年考举人,他的衣服鞋子都是单独收好的,不能让他的同窗看轻了去。 身上的衣服是村长的衣服,洗的发白,但很干净。古代人的衣服不怎么容易穿,但只要不会散开就行。 他穿好鞋子,用盆里的水洗了脸,这时候的河水不冷,很是凉快。 跟着赵鱼出了屋子,看到一个小哥儿正坐在院子里绣荷包,他曾听过这个小哥儿的声音,确切来说,是这个小哥儿最先发现的他。 那时他的腰垫在一块石头上,他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疼是疼,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那个小哥儿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还活着,把他拖着离开了那个石头。 小哥儿声音很好听,软软的,还很清亮,此时见到了他,果然是个很乖巧的小哥儿。 模样比前世的明星还要好看,他曾听同队的一个女孩说她曾是追星女,她喜欢的那个明星是个乖宝宝小奶狗,可惜后来末世,再见便是她的小奶狗一瘸一拐的追着要啃她。 小哥儿听到动静,扭头见他醒来,霎时红了耳根,瘪着嘴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还扭头哼了一声。 周青柏不解,他才刚醒,应该没有得罪这个小哥儿吧? “还没问你记不记得自己叫啥名啊?”赵鱼去敲了林二郎的窗户,很快林二郎便出来了,林洛跟着赵鱼去灶房准备烧饭。 “我叫周青柏。” 林二郎给周青柏一个小凳子,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林二郎笑道:“人如青柏,岁岁长青,是个好名字啊,看来你的家人对你的期望很高。” 周青柏:“他们对我很好。” 林洛从厨房端来两碗水,匆匆放下就离开了,林二郎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怎么了,自从救了这人回来,就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抱歉,我弟弟被家里宠坏了。”林二郎将其中一碗水往周青柏面青推了推。 周青柏接过,“没关系,还得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是我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我听阿爹说你似乎失忆了,如今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自己今年多大了吗?是哪里人啊?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林二郎询问。 他想着这人既然醒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家里还有个为说亲的哥儿,虽然是村长家,救一个汉子回来住在家里也不是大事,但长久下去总会有人说闲话。 伤的不重,醒了就该回自己家去了。 周青柏:“我今年十八,父母双亡,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但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如果我想在这里落户,需要办什么东西吗?” 如果能在这里待着,想法子挣点钱,一个人种点地,能吃饱,有个住的地方就行。 他刚醒来的时候就运用了自己体内的异能,自己的木系异能还在,不过末世时他是五阶异能,现在一切归零,是一阶。 这里有山,上山去采点草药应该也能换钱,而且古代应该可以打猎吧? 他以前看的书里,古代还有种职业是猎户,末世吃发霉的干粮他已经受够了。进入幸存者基地之后,他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催化种子,吃一些生吃没毒的蔬菜,后来种子没了,就只能杀丧尸换积分,兑换的食物还是发霉过期的。 他刚才听赵鱼说山里有野兽,他想吃肉了。 林二郎在镇上念书,还有秀才功名,偶尔也会被富户请去参加宴会,他听得出周青柏身上有故事,也可能并没有失忆,只是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情。 加上他的头发被剪,父母双亡,很有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逃到这里来的。 “我爹是村长,如果你想落户在我们村,可以等他从地里回来问问他。”林二郎继续说:“你的黄册是不是丢了?如果落户,需要去官府登记的。我们带你回来的时候帮你换了衣服,并没有发现黄册。” 周青柏并不知道黄册是什么,也不敢随意猜测,这里是一个有哥儿的时代,万一自己瞎猜,也有可能引来事端。 “黄册是什么?” 或许是他眼里的清澈和不解太过明显,林二郎突然觉得此人似乎真的是失忆了,“黄册是身份文书的一种,上面写着你所在的户籍地,家里几口人,几亩地,每年交了多少赋税等等。但不包括路引,如果你要去其他地方,需要当地官府单独开局具路引。” “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周青柏点头,“这个可以重新办吗?” 林二郎咋舌,“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我爹回来问问他吧。” 第2章 生机勃勃 日上三竿时,正是田里正热的时候,林长山带着下地的林大郎等人回了家。 半路上遇到了上山摘春笋回来的大儿媳吴雪和两个孙子。 大孙子是个男孩,五岁,小孙子是个小哥儿,才三岁,两个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精力旺盛,白天不累,晚上就不睡觉,所以吴雪带着他们去山上采笋子了。 “今天山上凉快,笋子冒出了好多,我和俩孩子采了满满两背篓回来。”要不是竹筐装不下了,吴雪还想再采一点,要知道山上的东西可不是专属于他们一家的,今天自家不采,明天就没了。 要说两背篓也不准确,吴雪背着一个大背篓,另外一个则是小小的小背篓,由五岁的林一明背着。 “爷爷的乖孙儿,累着了吧,来,爷爷给你背着,回家让你阿爷给你做炒竹笋吃。” 刚回到家,林长山发现自家救回来的人已经醒了,正坐在院子里和林二郎聊天。 灶房的烟囱冒着炊烟缕缕,吴雪将竹笋放在灶房门口的阴凉处,洗了手进去帮忙。 “阿爹,今天竹笋冒了尖儿了,下午我再去一趟山上,多采点回来。您在家照顾一下俩孩子,要不是俩孩子疯跑,我抓他们费了点时间,我能跑两趟多采点回来。” 林洛:“嫂子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多采点,说不好还能去镇上卖点出去呢。” “成!哎洛哥儿,院子里那男的是咋回事啊?你也快成年了,有没有啥想法啊?我瞧着他年岁比你大不了几岁。”吴雪脸上带这些笑意,说到这里还挑了挑眉毛。 被村里的其他妇人说这是,林洛只觉得被冒犯,可吴雪是自己的嫂子,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打趣自己罢了。 林洛的耳朵更红了,那抹绯色从耳廓蔓延至脸颊,他一跺脚捂着自己的脸背过身去,“哎呀嫂子你瞎说什么呢!多害臊啊!” “我,我还没成年呢!” 被吴雪说起这事,他不经意想起了两天前遇到周青柏的时候。那时候是他走不动了,那条路不好走,还长了不少的枝条野草出来,爹和大哥拿着斧头镰刀在面前开路,他在后面跟着,那条路白天没有野兽,他落后一点也没事。 突然听到一道闷哼,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怕惹了什么脏东西,除了宗族内不能不去的白事和祭祖之外,他一般不会接触白事,怕被惊了魂。 按理说林家的祭祖都是一起去的,他们那天去的是爹的干爹干娘的坟,是在祭拜林家祖先之后去的。 他大着胆子拨开草,瞧见一个男人满身是伤,衣不蔽体的躺在一棵大树下,尤其是身下还垫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正巧在腰腹下,身上的衣服单薄,显得那处格外明显... 其次最扎眼的就是一头短发,短的都不达肩,但两鬓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上半张脸,透过碎发之间的缝隙,大概能看得清这人的样貌,比二哥这个读书郎还要俊朗的多。 胸膛轻微起伏着,还活着,但似乎离死不远了,他本想赶忙去找人来救他。 但一个哥儿看到了男子这种姿势,又是那么明显...他还要名声呢! 他只能拖着周青柏远离那块石头,靠在树上,然后去找家里人求救。 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怎么那么重啊!比过年的猪还要重! 才拖了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把他累得两眼一黑气喘吁吁。 找了爹和阿爹,赶忙给干爷爷干奶奶烧了纸钱就带着这人下山了。 灶房里三人剥笋,打算再炒一个嫩竹笋,刚摘下来就进锅,这种笋子最嫩了,稍微一断生就能出锅。 院子里周青柏向林长山打听怎么才能补办黄册,林长山得知周青柏部分记忆缺失,又打算在杏花村落户,心里是高兴的。 村长的任务不就是那几个嘛,人口越多当然越好。 “不过你这没有宅基地,也没有田地,还是外地来的,就算是给了衙役钱求人家通融,也只能拿到临时的黄册,这临时的黄册是一般给流民的,需要交二十文钱,时限半年。” 林长山挠了挠头,这事儿的确不好办,“你若是半年内能有田地或者宅基地,就能将临时黄册变成永久黄册,但若是不能,就得重新办临时黄册,下次就得五十文钱,第三次一百文钱。” 周青柏明白了,这种临时黄册一般是给流民的临时身份,镇上做工需要黄册登记身份,如果没有黄册,就只能去接一些价格特别低的,卖力气的活。 他问:“村长,不知这山上有没有草药和野兽,我可以上山去吗?” 林长山忙忙摆手,“哎哎哎,我先借你五十文钱,明日带你去衙门,二十文钱是办临时黄册的钱,再给衙役塞三十文钱,当天就能拿到。” “我家还有个老屋,就是后面那个房子,一直闲置着,赶明收拾出来你先住着。你要是幸运,上山摘点草药也能换钱。只是可别进深山里,那里野猪熊瞎子老虎,可是啥吃人的都有。” “别为了一点钱把命搭进去。” 周青柏也不愿他们担心,村长家的大恩大德,他会记着的,也会报答的。 “多谢村长,房租和之前帮我请大夫的钱都当我借您的,等我有了钱会立马还您。” 林长山摆手,“成,你好歹是我们救回来的,也不能看你为点钱就去干要命的活。只是你也得早做打算,既然想在村子里定居,能有个营生最好,不虚是挖野菜还是卖力气” 灶房里赵鱼喊了一声:“吃饭啦!” 林长山和林大郎收拾桌子,摆放小凳子,两个小孩子乐呵呵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喊“爹”,一个喊“阿爷”,小短腿噔噔噔的,是周青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活力和生机勃勃。 末世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像是被另一种病毒侵袭一般,死气沉沉,出生率越来越低,除了一些看不清形式的,更多人不敢生孩子,更不敢怀孕,很多人都是各自过各自的,人们除了吃饭喝水打丧尸之外,没有任何活动。 因为吃不饱,不敢多喝一口水,只要躺在床上,即使吃的很少,也能多活几天。 没有异能的人,除了必要的获取晶核换取物资之外,只能躲在狭小的屋子里。 周青柏曾是其中一员,他只上学到小学二年级,草草认得一些字,年仅十八岁就死了。他除了看小说,也没有家人朋友说话。 末世之中,不少人已经丧失了正常生活沟通的能力。 来到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他和文盲也没区别了。 周青柏错过了今天的早饭,中午饭比早上好一点。依旧是糙米粥,但今天下地播种,大家都累着,吃的也比平时好一点,多放了一些米,炒了两个菜,还凉拌了一盘野菜。 赵鱼给每个人舀的都是一样的,没有因为林二郎是读书人就多盛米,也没有因为周青柏是外人就少盛米。 饭桌上刚才周青柏和村长聊了很多,也了解了一些这个世界的事情,村长能给他说的也仅仅是西庄县的事情,村长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西庄县。 杏花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吃糙米多一点,隔三差五也吃粗粮粗米,很少有吃白米白面的,镇上倒是吃粗粮粗米的多,隔三差五能吃白米白面。 一斤猪五花三十五文钱,一斤糙米八文钱,一匹麻布三百文左右,一亩上等田三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二两,一亩下等田一两七钱,水田一亩三两三钱。 一百文钱穿成一串为一钱,十钱等于一两银子。 杏花村靠近大河,水田多在大河附近,几乎都是好田,价格贵,而隔壁村的水田有被大河冲垮的风险,就没有这么贵。 村长家吃糙米多一点,家里的中药味很浓,洛哥儿身上的药味最浓,像是泡在药罐子里一样,每天都要熬药补身子。 林家人说到林洛的身体状况时会刻意避开,这个时代对于生孩子很看重,生病就意味着不好生养,对于女子和小哥儿而言就更是会嫁不出去,林家人并没有重男轻女,但也希望自家孩子能嫁个好人家。 林家的钱除了供林二郎读书,还要给林洛买药,日子并不是很宽裕。 其他村里,村长家都有牛车,只有林家没有。 下午的时候,周青柏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值钱的草药,可以拿去卖钱,他认识的草药很少,但人参灵芝这类还是认识的,加上自身有木系异能,找到这两种并不算难。 除非这一座山上都没有一个人参和灵芝。 但林长山劝住了他,“明早我带你去镇上办临时黄册,你刚醒,多休息休息,后日再去山上也不迟。” 周青柏没有再坚持,他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他想下地去帮忙播种,可他前世是个城里孩子,从没下过地,他也不能用木系异能直接催化种子生长,只能回去休息。 只是睡了两天,实在是睡不着,问赵鱼借了水盆和抹布去了村长家的老屋。 老屋很破旧,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大门上的锁早就上锈了,屋子有些阴暗,似乎是太久没有人住过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在林洛眼里,还有点瘆得慌。 林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林家还没有分家,那时候林家大房二房和三房都住在一起,他爹是老大,可那时候还是村长的爷爷偏心小叔,他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差点就要死了,他爷爷还捏着银钱不给他爹一点,要不是阿爹抱着他回了娘家求救,他就要死在那天了。 后来爷爷还想把村长的位子传给小叔,是族长提着拐杖来,说村长的位子向来都是老大家的,没见过老大老二都活着,偏偏传给老三的。 村长的位子,只要不犯大错,都是给自己的孩子,但犯了错,或是村里人不认可,传给其他人的也有。 村子里除了林家这个大姓,孙家也有不少人,若是林家人犯了错,村长的位子就会被孙家抢走。 没办法,这才只能传给了林长山。 林二郎带着周青柏来老屋给他开锁,顺便把钥匙给他。林洛很久没来老屋了,也跟着来,但来了之后却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老屋后面有一条小溪,可以去那边打水,很方便,我爷爷奶奶是在主屋过世的,如果你介意,可以住在东屋或者西屋,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你会用灶火吗?要不吃饭还是来我们那边吧,也就是添副碗筷的事。” 周青柏的确不会烧火,末世里也不需要烧火,找个火系异能的一句话的事情,一般火系异能的人都很热情,只要问他要,就没有不答应的。 想找死的话,火系异能也是立马就能答应,还不用埋尸,风一吹,就散了。 “那麻烦你们了,我拿到临时黄书之后,就去找活干。” 林二郎摆手:“不着急。行,那你先收拾,我还得回去温书。这一天也收拾不完,下午天黑之前回我们家再睡一晚吧,我们在太阳下山之前吃晚饭,我会让阿爹做你那一份的,记得一定要来啊。” 第3章 竹笋炖鱼 山里有鸟叫,传的很远,声音清亮高昂,甚至还有野鸡落脚在老屋的茅草屋顶上,一步一停。 周青柏有点后悔没带油灯过来,但油灯在这个村里是顶顶金贵的东西,他得过几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了。 屋后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有一条小溪,很是清澈,还有鱼游来游去,周青柏尝试去抓鱼,但溪水过于清澈,鱼儿的速度比他还要快。 他一下水,那些鱼儿就游走,他上岸,鱼儿又游回来。 一条两斤多的黑色鲤鱼在水里隔着空气与水的距离挑衅周青柏。 周青柏沉默着,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死鱼,是的,已经是死鱼了,一条细长的水草猛然生长,从一边的鱼鳃穿过,又从另一边穿出来,将它固定住,一条细小的枝叶从鱼的脑袋处窜出来,周围的小鱼被这动静吓得一哄而散,周青柏下河拔起那根水草,打了个结提在手上。 这条鱼忽然颤抖了一下,周青柏觉得这样的鱼不像是他能抓住的,蹲下身找了块石头在鱼头上猛敲一下,刚好砸在水草枝叶窜出的地方,将鱼头处的水草枝叶掐掉,这就像是他用石头砸死的鱼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洛哥儿,那个体弱的小哥儿,这样的小哥儿在末世里是很难存活下去的,但是那张脸长得极好,即使是发脾气,也像是矜贵的小少爷。 那样的麻布穿在他的身上,太粗糙了,那么娇嫩的皮肤,不得被蹭红啊。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麻布,他第一次穿麻布衣服,很粗糙,不过他不挑。 这条鱼带回去刚好可以炖鱼汤,炖的奶白,给那小哥儿补补身子也好。 他很难想这样的小哥儿在末世要怎么生活下去。 带着鱼去了村长家,林洛已经从挖完笋子回来了,灶房门外多了三背篓竹笋。 他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映着夕阳与晚霞,绣着剩下的荷包,这是这里女子哥儿补贴家用的一种方式,见到周青柏手里提着的鱼,眼睛忽然就亮了。 “你哪里来的鱼啊?”林洛清明节那天才吃过肉,家里为了祭祖买了一斤猪五花做了竹笋扣肉,去祠堂供奉了一点,又去上坟时摆了一点。 这时候大家都困难,供奉的食物都是要进活人肚子的。 供奉给老祖宗的,早上太阳刚升起时供奉,下午太阳落山时就可以拿走,一般是给村里比较苦难的老弱病残,也让他们尝个味道。 而上坟的那点吃的,烧完纸就可以在坟前吃掉了。 但家里人多,每人也就分到了两筷子。 “我看见老屋后面的小溪里有鱼,就抓了一只回来。”周青柏提着鱼往灶房走去,赵鱼正准备烧火做饭。 瞧见鱼同样眼睛一亮,“哪来的鱼啊!” 林洛巴巴的上前,歪着脑袋问周青柏,“是我们晚上一起吃的吗?”边说边眨着自己亮闪闪的眼睛,满脸的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了,上次吃鱼还是两个月前,大姐回娘家时带来了两条鱼。 周青柏点头,“嗯,喜欢的话我明天再抓。” 林洛听到这话,默默摸了一把自己微红而耳朵,眼神飘忽不定,这人声音还怪好听的。 用余光瞥了一眼周青柏,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被他救回来的男人,怎么说呢,比起村子里壮实的汉子,周青柏更偏向文弱书生这一类,皮肤白皙,不像是个能下地干活的。 从山上摔下来,昏迷了两天才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大好,父母双亡,在杏花村里跟个流民似的,也不知道一个人生活能活多久。 但他能抓住鱼,应该没把脑子摔傻。 “也不是非要吃,河里的鱼可精了,很难抓的。”况且一个哥儿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子要求说自己想吃什么呢,又不是定亲关系,这...多不好意思啊... 想着想着,脑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又觉得自己可以要求对方去抓鱼,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自己发现了他,他现在就该在山上老虎的肚子里了! 给救命恩人抓几条鱼尝尝怎么啦! “但如果你非要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村里哪有人天天吃鱼的,也就五天吃三回就行!”林洛直起身子,理直气壮道。 赵鱼敲了一下林洛的脑袋,又对周青柏说:“你别听他的,他就是开玩笑呢。河里的鱼不好抓,能抓到一条已经很厉害了。” 见到小哥儿娇气噘着嘴,周青柏莫名觉得可爱,看来这是一个被家里宠着的小哥儿。他还挺羡慕的洛哥儿的,如果没有丧尸降临,也许他能和父母一起生活,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哦对了,这鱼你想怎么吃?煮鱼汤?还是放点笋炖鱼?” 周青柏无所谓,怎么吃都行,他不挑食。 见周青柏吃什么都行的态度,林洛立马转身要去剥笋,“炖鱼炖鱼!阿爹再放点酱油吧!” 笋子是刚破土就被采摘回来的,笋衣也很新鲜,只要掰掉最外面的两层就行。林洛的手白皙细长,指尖因为剥笋变得薄红,周青柏蹲下身一起剥。 吴雪抱着一盆衣服回来了,两个孩子跟在身后,一副没玩够不想回家的模样。 “大明,晓哥儿,快来帮小叔剥笋子,这位周叔叔今天抓了一条鱼哦,我们一会吃春笋炖鱼!” “哇啊啊啊啊真的吗!周叔叔好厉害!” “炖鱼炖鱼,我要吃炖鱼!” 一听到有鱼吃,两个小孩子也顾不得没玩尽兴的难过了,蹲在背篓旁剥笋。 大明五岁了,剥笋还算是熟练,可晓哥儿的手小小的,说是剥笋,更像是抱着笋捏捏,剥不动的时候,还打算用嘴咬,笋的边缘很锋利,林洛赶忙制止。 “一会给你嘴割出个大口子你就老实了,去找个凳子坐下慢慢玩去吧。” 周青柏也被晓哥儿的举动逗笑了,他轻声笑着低下头,倒是看愣了林洛。周青柏的相貌极好,即使是第一次见他时满脸是泥,也能看得出骨相顶顶好。 他并不是浓眉大眼的类型,和村子里的庄稼汉格格不入,皮肤甚至比村里不少姑娘哥儿还要白,短发遮住了一半额头,明明是很奇怪的发型,可并没有很怪异的感觉。 林长山和林大郎下地回来了,见周青柏和林洛坐在灶房门口剥竹笋,林长山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周青柏的样貌不差,又没有说亲,和自己洛哥儿瞧着也是相配。只是可惜是个外乡人,还父母双亡,现下连个营生都没有,不然和自家洛哥儿也能凑一凑。 且在看看吧,反正他们救人回来是为了给自己积德,又不是要把对方困在家里当上门儿婿的。 赵鱼烧了竹笋炖鱼,还将剩下的汤汁混进糙米汤里,多滚了半刻钟。 今天有鱼,这可是个荤腥,桌上每个人都带着笑脸,就连吴雪都觉得救回来这人懂礼数。原本家里多一个吃白饭的,还是个刚成年的,正是能吃的年纪,她心里没有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可自家公爹是村长,这人还是清明节祭祖回来路上捡的,可不能让林家祖先觉得她是个抠搜不识大体的女人。 忍了两天人都没醒,喝了两天的药,家里二弟读书,小弟喝药,再加一个病秧子,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她自己的孩子也正长身体呢! 可今天见到这人刚醒就知道给自己寻地方出去住,来吃饭也不空着手来,吴雪心里熨帖了不少,这鱼拿去镇上卖,怎么也能卖个十几文钱呢! 尤其这两斤的鱼可不好抓,尤其是拿石头砸死的,这可是考验眼力见和手劲儿的,林长山倒是对周青柏另眼相看了,挺好的,最起码能饿不死。 林家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周青柏这几天都是住在柴房里,也算得上是林家的仓库,在空着的角落支了一个床。 “委屈你再住几天,只是老屋那边需得你自己拾掇了,明天我带着你去镇上办完黄册之后,家里人都得下地去播种,赶着清明过后的第一场雨之前播种完,秋收才能有个好收成。” 往年林家除了林洛和林二郎,其他人都得下地干活,林一明和林一晓刚满一月,吴雪就去下地干活了,两个孩子都是体弱干不了力气活的林洛照顾着。 林二郎在家里温书,两年前刚考上秀才,打算今年秋天去考举人。 林二郎名叫林漠,今年二十岁,刚满十八就说了亲,是同村孙家的一个哥儿。 林大郎叫林泽,二十五岁,妻子吴雪二十三岁。 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二十七岁,嫁人后生了四个孩子,儿女哥儿都齐全了,婆家人也好,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村长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很是感谢林家人对我的救命之恩,况且这本就是我自己该做的,哪能再麻烦你们呢。” 两人商量明天去镇上办黄册的事情,赵鱼提起今天搬回家的竹笋;“这些笋子正嫩着,今天下午洛哥儿和老大媳妇一起上山去了,瞧着还没多少人去挖竹笋,估计村里人都忙着播种,没时间上山。” “我想着明天咱下地,让洛哥儿带着两个孩子去山上挖竹笋,等咱下地回来,顺便去山上把竹筐背会来就成。” 林长山夹了一筷子鱼肉,这时候的鱼最肥硕呢。说是两斤的鱼,但肉还不少呢。林家才几个人啊,两斤的鱼炖了竹笋,满满一盆,估计今天一顿都吃不完,明天早上一热,再馏几个饼子,混着去年晒得菊花茶一喝,香的嘞! 周青柏的饭量不小,可林家的日子不富裕,他知道自己多吃一口,林家就是少吃一口。而且习惯了在末世吃一点管一天,现在没必要非贪那一口吃的。 等他安顿好之后,上山找点猎物,他不会做饭,没用过灶火,到时候还得麻烦林家。 啧,看来明天去镇上时得多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了解经济发展情况,回来之后就去山上找点草药拿去医馆换钱。 大明和晓哥儿吃的高兴,今天的炖鱼还放了酱油,酱油平日里不常吃,只有炖肉的时候才会放。 林长山:“也行,明早洛哥儿再多烙几个糙面饼子吧,中午吃糙面饼子,另外烧个鸡蛋汤就行。上山之前先把药喝了。大明和晓哥儿乖乖听小叔的话,山上路不平,别把自己磕着了。” “今天挖回来的笋子,我明天带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怎么说也是时下最有味儿的菜呢。” “卖不掉再背回来就是了,反正明天怎么说也得掏牛车的四个铜板。” 坐一次牛车一人一个铜板,来回就是两个,林长山和周青柏两个人,四个铜板是必须要花出去的。 能回一点血最好。 洛哥儿点点头,一股药香味从灶房外的墙角飘来,每天早上洛哥儿先给自己的药罐子添药放在灶台上熬着,然后去做饭,傍晚吃饭也是一样的。林家吃饭是在院子里,除了下雨天大家去厨房吃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在院子里的大圆桌上吃饭。 村里有谁来家里说话,也是坐在院子里说的。 林洛熬药有单独的一个泥巴小灶,林家人已经习惯了这股药味,只是周青柏第一次闻,有点意外。 他知道洛哥儿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一天熬两顿药,他昨天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洛哥儿起床熬药,傍晚昏的彻底,没听到别的声音。 现在才发现这么难闻的中药,洛哥儿一天要喝两顿,一年七百多顿,他喝了近十四年! 林长山见周青柏看向角落的药罐子,有心替林洛多说一句,他不想让任何外人觉得洛哥儿是个身体差到拿药续命的。 “洛哥儿喝着药就是补身体,一副药也就两文钱,早晚能熬两次,是隔壁村大夫给开的,不喝也没啥,吃点鸡蛋肉也行,不过这药可比鸡蛋肉便宜。” 林家是有养鸡的,林家主屋后面有一块小菜地,菜地旁边是一个拿土坯糊起来的鸡圈,养着三只鸡,都是母鸡。 一天也就三个蛋,好点的话能有四五个。 周青柏点点头,心下了然,看来鸡蛋不管再说在哪里都是能和肉挂上钩的好东西。 他觉得去山上掏野鸡蛋也能卖一些钱。 只是不知道在林子里,草木多的地方,能不能促进他的异能进阶。 “洛哥儿有这样的家人保护,也是一种幸福,以后定当万事顺遂,长乐无极。” 第4章 孤身一人 赵鱼听到周青柏祝福自己的孩子,又是说的这么好听的话,心下高兴。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还挺有道道的,以前读过书吗?” 这话也是林家人一直想问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的,毕竟人家已经惨成这样了,就没必要再往人家身上捅刀子了。 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下地干活的,清明那天,沈大郎给他擦了身子,一点劳作的痕迹都没有,身上的擦伤都是从山上掉下来剐蹭的。 周青柏:“应该没有读过书,不记得了,只是突然觉得应该这么说。” 林洛听到有人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这么好听的话,突然觉得自己今天能多吃两口饭了。算了,还是多吃两口野菜吧,家里米不多了。凉拌的野菜是山上的白花草,没开花的时候是野菜,生吃起来脆生生的,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 焯了水之后更有韧劲儿,口感有点像黄花菜,长得模样也像。但一个在春天开花,一个在秋天开花,是不一样的两种野菜。 正在心里暗喜的时候,听到周青柏说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读过书了,便开口提议道:“二哥房里不是有些书嘛,拿出来给他看看认不认识呗,如果识字,还能去城里找个账房先生的伙计,抄书也行啊。” 林漠应是,账房的伙计虽然难找,但周青柏拿着临时黄册,可以找一些主家发的工钱少,故而镇子上的读书人不愿意接的活干。 不管给多给少,好歹能有个营生,多少能吃得起饭就行。 至于抄书,以前他也还是做过的,刚考上童生那时候,还不确定能不能考上秀才,便接了不少抄书的活,一来能减轻家中负担,二来也方便温故而知新。 现在专心课业想考举人,抄书的活就没再接。 “一会可以来我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书,若是没有也不必着急,你从山上摔下来,那地方有坡,还有不少树和石头,估计是磕到脑袋了,慢慢休息,以后说不定会想起来的。” 周青柏:“嗯,多谢林家二哥了。” 宁静的村子里,吵闹声只有门外村子里的小孩,傍晚吃完饭之后,太阳下山,所有的孩子都不被允许出门去,只能在家中院子里,要么是帮家里人干点家务活,要么是早早上床休息了。 孩子们晚上爱乱跑,晚上容易找不到人,万一跑出去上了山,可不是小事。 吃过晚饭之后,林漠带着周青柏去了他的屋子,林漠的屋子是有油灯的,有时他也会点灯熬夜苦读。 先将桌上翻阅到一半的《诗经》递给周青柏,《诗经》是五书中的一本。他已经翻阅了一遍,通读之后并没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只是其中含义,还只知部分,只能拿了纸张尝试翻译。翻译并不简单,私塾中夫子只教大致含义和其中所暗含的意义,但不会全文翻译。 林漠尝试全文翻译并记在纸上,等明日拿去私塾请教夫子。 清明有三日休假,明早便要去私塾继续念书。 周青柏右手两指夹着林漠所读的页数,左手翻阅,这个世界的字和他所认识的并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字和上一世的字一模一样。 已经是简体字了,但行文顺序,还是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书写方式。 “我认识,但只认识字,并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漠:“那也很好了,会写字吗?”拿起一旁的毛笔递给周青柏,周青柏看到那根毛笔,有点呆愣在原地。 他不会毛笔字啊! 他这两辈子都没摸过毛笔。 “不会用。”周青柏呆愣的表情,眼里还有些许茫然,“可以用炭笔抄书吗?” 林漠:“应该不行,大家都是毛笔抄书,炭笔书铺应该不会收。” “好吧,麻烦林家二哥了。”看来做账房先生的活也悬了。 回到柴房里,周青柏很快就入睡了,这里不用担心有丧尸,不用担心被其他异能者抓走当养料,他已经有些懈怠了。 这样对他而言,是危险的。 次日一早,周青柏就跟着林长山和林漠出门了。 牛车一文钱一人,后面的车板很宽,还有防止坐客掉下去的栏杆,坐在上面还能放下竹筐,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放竹筐不用再多付钱。 三人去的时候,牛车上已经坐了四人,三个妇人,一个小哥儿,这才占了四分之一的角落。 牛车的主人林老汉坐在板车最前面凸出来的一块板子上赶车,“哎呦,村长来啦,二郎今天要去私塾了?你身后这个是哪家的?咋没见过。” 林长山将背篓搬上牛车,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前,周青柏左手右手各提着一背篓竹笋,满满当当的,看上去就重,结果这人随手一提就放上牛车了,放出‘咚’的一声。 他力气这么大,不但震惊了牛车上的人,连今早的林家人也同样震惊。 林长山还怕他是不好意思在林家白吃白住,这才想着表现一下自己,但没想到这孩子一手提一个,还说能再背一个,林长山瞧着他壮实,往他背上又加了一个背篓,没想到就这样还能健步如飞。 但林长山也不能这么使唤人,只让他提着两背篓就行,背上那个又放下了,还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 “哟嚯,这小伙瞧着瘦瘦高高的,体格这么结实哦!”其中一个妇人震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就是林长山这个村长,也算是村子里力气大的了,但顶多也只能背一背篓。 更何况手提!这得是多大的臂力! 去镇上卖东西的背篓要比平时上山采摘的背篓大得多,上山采摘一般都是夫郎妇人姑娘小哥儿的活,力气小,背篓小一点,更何况山上不好走,小点的背篓也是为了安全。 算是中号的背篓,两个中号的背篓才顶得上一个卖东西的大背篓。 牛车上的小哥儿见到这么壮实的汉子,蓦然红了脸,往自家娘身边靠了靠。看到他是跟着村长来了,又默默低下了头。他是知道前两天村长从山上救回来个汉子的事情的,但一直没见过人,村里人都说这是村长打算‘自留’的。 洛哥儿那么好看,村里人都说洛哥儿这辈子是享福的命,即使不好生养,娶回家光是看着都养眼。 村子里谁家娶夫郎不是要娶个身强体壮健健康康的进门,村里人对洛哥儿是又羡慕又嫌弃。 林老汉算是林长山的一个堂叔,看到周青柏也不免多问,林长山:“就是清明那天从山上救回来那个,昨天刚醒,打算在咱村子里落脚。这不今儿个我带他去衙门补办黄册,这孩子从山上摔着脑袋了,有些事不记得了,黄册也丢了,只能去补一个。” 说完摆手让周青柏上牛车坐着,又对另外几人说:“这孩子的确力气大,就这还能再背一背篓呢,以后肯定是个壮实汉子哈哈哈!” 几个妇人瞧着周青柏,爱八卦的心思也藏不住了。 “有把子力气,多大了?叫啥名儿啊?以前说过亲没?” “啧,马家的,你瞧你说这话。都在咱村子里落脚了,以前的事还说那些干啥!” 马婆子讪笑两声,身边这个哥儿就是他的孩子,还刚成年还没说亲,所以她不免多问两句。 再说了,不就问两句吗!她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子,长辈关心晚辈有什么不能问的! “见过各位婶子,我姓周名青柏,租了村长家的老屋暂时落脚,我家在南方,糟了难才来这边的,孤身一人,以后还得麻烦各位婶子帮衬了。”周青柏端着一副好说话的笑脸。 几个婶子从他的话中知道了他家的情况,纷纷应是。 “应该的应该的,咱村子里风气好,都是互相帮助过来的,以后有啥难处就来婶子家说昂!” 马婆子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是啊,婶子家离村长家的老屋不远,有啥需要的过来拿就行!” 周青柏:“那就麻烦各位婶子了。” 牛车上又坐了几人,林老汉一挥手,架着马车往镇子上赶去。 刚进入城门,西庄县街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背着竹筐,或赶着牛车,都是进城来送人卖东西的。 这时候天才微微亮,春时的风吹生了万物,带着凉意拂过西庄县的街道。 风不刺骨,周青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着这般温柔的风了。末世的风冬天冷的透人心肺,夏天又卷着燥热抽在皮肉上,春秋渐渐消失,感染生物的丧尸病毒侵染了整个世界,包括四时节气。 有可能前一天还能热的汗流浃背,一个晚上过去就能冻死不少人。 “这时候衙门还没上值呢,先去西市把竹笋卖了。” 下了牛车,周青柏提着两筐竹笋跟着林长山走,林漠背着他的书箱,向东边走去,他所在的私塾在东街。 每日早上坐在牛车去私塾,傍晚再次坐牛车回去。 不劳作的时候,牛车一天上城两次,早午各一次,现在劳作时,隔三差五才会上城区。 主要看林老汉,他上城会提前两天告诉村里人,村里人要上城去的要早早准备好,今天林好汉就是来买种子的。 他家中放菜籽的抽屉被老鼠打了个洞,种子全被吃了。 “今天咱快点,还能赶得上坐牛车回去,慢了林老汉就走了。” 即使是长辈,林长山也和村子里人一样,叫他林老汉,都叫习惯了。 周青柏跟在林长山身后,打量着周围的街道。 此时卖早食的铺面人声鼎沸,一会叫着来个包子,一会又大喊汤面怎么还没做好。 街边几个精壮汉子低着头路过,似乎是要去上工,这里不是沿海城市,但也有大河,有船只运送货物,家里田地少的壮年就会去扛大包。 街上没有几个小孩子,即使有,也是跟着家里人来这里卖菜的。 西市有很多卖菜的人,找一个没人占的位子,将自己的东西摆出来卖就行。 大一点的酒楼食肆开了门,挂上了写有菜品名字的木牌。 小一点的糕点铺子里传来股股香气。 周青柏闻到了红枣蛋糕的香味,比末世前的红枣味还要浓。 早上赵鱼和林洛早起做了饭,烙了混有竹笋的糙面饼子,喝了糙米汤,出门时用油纸包了两个糙面饼子。 油纸是反复利用的,只要不弄碎,下一次就还能用。 今天运气好,他们来得早,在一个靠近巷子口的位置,那里算是离主干道比较近的地方,有个酒楼的采买见竹笋新鲜,便全要了。 竹笋压秤,不按斤数算,清明前后竹笋冒尖时价格最高,一筐也只能卖个十五文钱。 一斤糙米要八文钱,如果不是家中缺钱的,一般不会卖竹笋,笋子晒干,能吃很久。 到了四月,竹笋变老,一筐竹笋八文钱都卖不出去。 但林家是竹笋刚冒头就搬回家的,林长山剥了小的一个递给采买尝尝,采买咬了一口竹笋的笋尖,清脆爽口,还带着一丝甜味儿。 “嗯,新鲜,五十文钱三筐卖不卖,我全要了。” “卖啊!我们现在就给送去桃花茶酒楼里!” 拿到五十文钱,两人背着竹筐往酒楼去,村长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可是个高价嘞! 周青柏不解:“这么多竹笋只能卖五十文钱,兑换成糙米也才八斤多,为什么不能做成笋干,长时间保存还能顶饱。” 林长山:“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北夏国日子安稳,赋税也低。每年地里收成上交五份之一就行,大部分都是自己吃的,咱村里人,不怎么买米。有些田多的,还能卖精米,自留糙米和粗米吃。” “但服兵役,人头税,土地税也是有的,若是当地修河道,修大型宫殿之类的,也得服徭役,不想去干,就交钱,那地方苦,大家都躲着呢,所以还是钱拿在手里安稳。” 通过林长山的话,周青柏恍然大悟,他办了临时黄册之后,兵役,土地税是不需要交的,但人头税每年二十文钱,是必须要交的。 人头税是成年之后才需要交的,姑娘哥儿十五岁成年,汉子十八岁成年。 这也造成一些家中有姑娘哥儿的,一成年就要给他们说亲,赶紧嫁出去,就能少一份人头税。 不过成年不成婚的也不会罚款,只需要交人头税就行。 林家有秀才,不需要服土地税,徭役和兵役交钱也能免一半,但人头税免不了。 交不了人头税的就去蹲大牢,饿死在里面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