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卖身教坊司,百万花魁助我科举》 第1章 荒年,卖身青楼 “爷,奴家卖身,奴家愿做清倌人。” “奴家出自书香门第。” “爷,爷,求你买了奴家吧,奴家的曾祖是举人……” “……” 带着哭腔的少女哀求声在叶青耳边萦绕。 他茫然地睁开眼。 却看到自己被一个少女抱着,跌跌撞撞地往一群乞丐打扮的人群里挤。 什么鬼? 叶青想要挣扎起身。 但手抬起来就落下,只觉得浑身无力,屁股那里还隐隐作痛,干脆让手垂向那里,想要揉一揉,结果一碰,更疼了! “嘶……” 这疼让他一激灵。 同时也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青哥儿。” 陆芸娘见昏迷了小半天的世弟一脸痛苦地醒来,脸色一喜,但马上又面露担忧:“可是肚子还疼?想要拉臭臭吗?” 说着。 她慢慢退出人群。 又吃力地将叶青放到地上,从身上摸索出一块黑乎乎的帕子,攒成团,啐了口唾沫,就熟练按向叶青的开裆裤后门。 卧槽! 不是……小姑娘,你干嘛? 那里不行! 不可以——啊! 浓郁的疼痛和屈辱直冲天灵盖,让叶青差点痉挛,也让他脑海中多了一些新记忆: 竟然……真的穿越了! 还穿越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六岁幼童! 可惜逃荒路上遭了马匪,和家族走散,与他一起走散的还有一个来自世交家族的小姐姐陆芸娘。 也就是眼前的小姑娘。 但年纪太小了,看起来就十一岁左右。 两人根本弄不到吃的,只能断断续续吞了些草籽、木屑。 虽然勉强活着,却也导致前身两天没拉出屎来,硬生生给痛死了…… “这他妈什么天崩开局!” 叶青绷不住。 之前自己是每天吐槽现代不需要文学和史学,要是穿越到古代更有用武之地。 可倒是穿个正常的啊! 一个六岁开档娃,与家族失散,还逃荒,还肠梗阻…… 难道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变成其他灾民手里的烤串吗? 要知道,两脚羊里的和骨烂,指的就是自己这种小孩。 再瞧瞧周围这群人的眼神儿! 但凡瞅见自己的,哪个目光还能挪开? 别说是骨头了,真有机会,他们怕不是连堵在自己肠子里的屎都吞了! 叶青毛骨悚然。 搜寻四周,想要寻找破局之法。 然后他就看见人群分开,一个油腻腻的黑胖子走过来:“哪个说自己是举人之后的?” 人牙子? “是……奴家。”身后的陆芸娘给了答案。 “站起来,把脸擦一擦。”黑胖子甩过来一条湿毛巾,待陆芸娘把脸擦干净后,又掐开女孩的下颚瞅了瞅牙齿,“不错,是个标致的,识不识字?会不会琴棋书画?” “识字。”露了真面目的陆芸娘身体轻颤,“但只学了古琴和弈棋。” 黑胖子笑眯了眼:“不愧是官宦小姐,很好,很好,爷做主了,一斗米,立马签契,爷捧你当清倌人,当花魁,以后啊,你就不用受苦了。” “谢谢爷,谢谢爷。” 陆芸娘急忙跪下去磕头,又一把将叶青扯到身前,“奴不要粮食,只求爷允许奴带着弟弟,让他帮着扫地洗碗,给口饭吃就行,青哥儿,快给爷磕头……” 说着。 也不管叶青肚子还疼不疼,就把他拽跪下,按着脑门儿往地上磕。 咚!咚!咚! 哪怕是泥地,也把叶青撞了个头晕眼花,比过年给长辈磕头都显得情真意切。 可惜黑胖子并不领情:“咱家有的是人,可不缺杂役,弄个这么小的东西回去干嘛?咱是青楼,可不是善堂,除非啊……” 他卖了个关子。 还顺手接过陆芸娘手里的毛巾,在叶青的脸上擦了擦。 瞧了瞧叶青的长相后。 才在陆芸娘期盼的眼神中说道:“让你弟弟也签个契,在咱们楼里做个小倌儿,如何?你点头,爷就让你带着他。” 什么小倌儿? 分明是兔爷! 姐,姐,那是文字陷阱,不能答应啊!给这狗东西磕头我也就忍了,可特么卖屁股,老子宁愿死…… 叶青开始挣扎起来。 毕竟陆芸娘也就才十一岁的样子,他是生怕小姑娘听不懂。 好在。 陆芸娘只是小,并不是傻,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摇头道:“弟弟是世叔家的独子,如今世叔下落不明,他得给世叔家留个后,还请爷通融……” “通融个屁!” 黑胖子突然变了脸色:“什么留后?怕不是想着他以后有钱了赎你吧?小丫头片子,心眼子倒挺多,可惜,一个清倌人,又不是红倌人,在爷这儿可没那么大面子。” “呸!真是浪费功夫。” 他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很快就又被一群卖儿鬻女的灾民围住。 荒年逃难路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纯买家市场。 对于黑胖子,他有的是备选。 但对于叶青姐弟而言,这却是唯一的希望! “芸姐,我……” 叶青想要道歉,哪怕自己心理年龄更大,且搅黄的是陆芸娘的卖身之举。 但从实际而言,他断的是小姑娘的求生之机。 尤其是…… 黑胖子走后,周围那些本就对姐弟俩垂涎欲滴的灾民,更是两眼放光。 其中甚至还有正抱着骨头在啃的人。 那骨头…… 怎么看怎么像是…… 人骨! 显然这种已经开过荤的人,再下手已经没有多少顾虑了。 眼下就这么直直地走过来! 一边靠近,通红的目光一边在姐弟俩身上来回打转,就像是在琢磨着等会儿怎么分肉。 “芸姐,我会保护你的!” 叶青话锋一转,求人不得只能求己,他开始摸索土坷垃,同时恶狠狠地瞪向周围的人:“但如果挡不住,你最好把我丢掉,独自逃命!” 灾民大多弱不禁风。 但叶青也不过六岁。 拼命挣扎之下能不能挣脱,他心里也没底,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青哥儿……” 陆芸娘脸上满是惶恐。 她左看看那些走过来想要吃人的灾民;右看看明明这么小却还毅然挡在自己面前的弟弟。 终于。 一咬牙站起来,冲向还没走远的黑胖子: “爷,爷,奴家愿意卖身做红倌人,愿意接客陪睡,只求能带着弟弟……” 第2章 三年之期 不得不说,跟那些平民百姓相比,出身大族的叶青和陆芸娘模样上佳,哪怕受了些磨难,但底子还在,未来准是俊男靓女。 光是买下陆芸娘,黑胖子就稳赚。 至于叶青…… 能买就赚,不能买也不亏。 再说只要进了青楼,有机会的话拿捏一番,这小孩指不定也就转了心思。 于是兜兜转转…… 陆芸娘最终还是卖身青楼。 用一张卖身契,将自己和叶青送上了前往青楼的马车。 “青哥儿,我们安全了。” 终于不再被灾民们吃人的目光盯着,陆芸娘松了口气,低头见叶青还僵着脸,便伸手揉了揉,“怎么?还在害怕呢?” 叶青摇摇头。 他不是害怕,而是内疚。 众所周知,种花家传人有着轻生死,重恩情的传统。 滴水之恩都恨不得涌泉报之,平日里能不受恩就不受恩,要不然恩情不报答回去浑身不自在。 刚才那种情况。 叶青都已经做好宁愿死也不拖累陆芸娘的准备了。 反正是穿越者,多活一秒都赚。 但陆芸娘不知道啊! 而偏偏这小姑娘在不知道叶青真实身份,以及自己卖身就能活命的情况下,宁做红倌人,不做清倌人,也要把叶青从必死局面中拉扯出去。 红倌人相比于清倌人,可是要接客的。 问题是两人还没血缘关系,小姑娘这么做,完全不掺杂任何利益。 这恩情又大又无私! 以至于叶青连赖掉的想法都不屑有。 只能盯着陆芸娘坚定信念:“芸姐,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不然死都死不自在! “不急的,不急的,青哥儿先顾好自己,养好身子,安稳长大才是关键。”陆芸娘却是带着几分故作轻松模样,“这样我才好向世叔他们交代。” “那我又怎么向世伯交代呢?”叶青幽幽叹气,“不管怎么说,距离芸姐出阁还有两三年,我一定给你赚够赎身的钱!” 不管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 进了青楼。 都得先培训个两三年,目的是褪去“良家气”,养成“青楼态”。 所以勉强来说,还有能让叶青操作的时间。 只不过…… “别胡思乱想了,青哥儿你才这么小,能赚什么钱?那不是小孩子能干的事。” 饶是陆芸娘也心中带上一丝期盼,但面对叶青的年龄,也只能苦笑。 成年人半辈子都不一定能攒出给红倌人赎身的钱,更遑论一个六岁小孩子,还两三年?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童言无忌。 “更何况……” 陆芸娘回想着以前闺中听到的传闻:“青楼人都很黑心,很多时候有钱都不让赎身,比起钱老爷,他们更怕官老爷,哪怕是秀才公……” 官老爷? 秀才公? 叶青突然眼前一亮。 他作为穿越前的文学、史学双料硕士,对穿越者常用的白糖、香水、香皂之类工艺制作流程也算是熟知,自觉想要赚钱并不算太难。 唯一的困难就像陆芸娘说的那样。 年纪太小。 六岁! 还要在青楼做劳役。 哪怕有技术也不好弄第一桶金,若是找合作者,别说会不会被瞧得上,就算被瞧上了,黑吃黑的概率也不低。 甚至就算一切顺利。 可在两三年时间攒出一个红倌人的赎身钱…… 很难。 但经商之路走不通,权利之路还走不通吗? 要知道,前身本就出身官宦世家,从小受到熏陶,虽不至于是神童,却也聪明伶俐。 而自己又是专门研究科举史的,历朝历代的注解、策论,甚至考题和状元卷都滚瓜烂熟。 再加上这个国家…… 名为大虞! 不属于前世历史中的任何一个王朝。 偏偏历史和南朝颇为相似,被蛮族冲击得划长江而治,皇族被逼与门阀共天下。为了摆脱这种局面,皇帝开始用科举来提拔寒门黎庶。 如此背景。 堪称天时、地利、人和! 换别人用三年时间从白身连考县试、府试、院试进阶秀才,或许很难,但对于叶青而言,却是概率极高! “那就既赚钱,又科考。”叶青打断小姑娘的担忧,目光再次炯炯有神,“总之芸姐,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也不要自暴自弃。” 虽然知道六岁稚童说啥都没份量。 但叶青还是说了。 不管小姑娘信不信,他总得给点希望,以免两人分开后,其孤身一人,彻底堕入黑暗。 好在…… 陆芸娘兴许也想到了这点。 并未再驳斥。 而是在一阵沉默后点头应道:“姐姐答应你。” …… …… 临近傍晚。 马车终于摆脱了流民群,进了安顺县城。 之后沿着大路拐入闹市区,停在一家名为“弄玉楼”的青楼后门前。 “都下车,都下车,打今儿起,这儿就是你们的新家了。” 一个老鸨走出门来,招呼众人下车。 刚想说什么。 看到叶青后却一愣:“哟,怎么还有个男娃,黑老三,咋地,你也学贵人们搞兔爷了?” “崔姐说笑了,老黑我是个粗人,玩不得这风雅事儿,之所以弄个男娃,主要是……” 黑胖子上前,一边把众人的卖身契塞过去,一边将情况讲明白。 只不过在说的时候,不断挤眉弄眼,笑容也有些阴森。 见此。 崔老鸨露出一抹了然:“臭老三,就知道让姐姐干这等腌臜事儿。” 说罢,一甩小手绢。 扭着腰走到叶青和陆芸娘身前,绕着两人转了两圈后笑道:“不错,都挺标致,姑娘就直接入住姑娘房好了,至于这小子,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肚子还疼?” “还疼。” 肠梗阻瞒不住,叶青一动弹就是脸色苍白,脑门冒汗,只好如实回答。 “可怜的小东西。” “要是这么把你赶去柴房,明儿你都活不到。” “这样吧,妈妈我也发回善心,正巧小子房还有个空位,你就去那儿吧。” 说这话的崔老鸨满眼都是心疼。 情深意切。 然而听在叶青耳中,却是令他汗毛乍起。 小子房。 听起来好听。 但其俗名叫“兔子洞”,是青楼里专供娈童居住的地儿。 这老鸨,不安好心啊! 第3章 直男误入兔子洞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青还能拒绝不成? 他只好装作不知道“小子房”是什么地方,与陆芸娘一块行礼道谢:“谢谢崔妈妈,崔妈妈真是个好人!” 只不过。 在进去的途中,还是趁着没人注意,迅速给陆芸娘交代了一下:“别太信这个老鸨,她不像表面上这么好。” 陆芸娘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是郑重点头:“姐姐晓得。” 叶青这才松了口气,对这个世姐越发满意——有决断力,有爱心,还不愚傻掉链子。 如此一来。 哪怕姐弟俩分居在姑娘房和小子房,不能见面,倒也不至于过分互相担心。 “还是先过自己这关吧。” 这么想着。 一行人经过弄玉楼的左侧后院,叶青被留了下来。 “这就是小子房了。”崔老鸨叫过来一个头戴绿头巾的龟奴,低头耳语一番后说道,“乔小六,他以后就交给你带了,安排一下。” “好嘞崔姐。” 名叫乔小六的龟奴点头哈腰地答应,目送老鸨等人离开后,这才看向叶青,脸色一板:“叫什么名字?” “小子叫叶青,六哥你多担待。”叶青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哪怕人家头戴绿帽子,但现在也算是自己顶头上司,该巴结还是得巴结。 花花轿子人抬人。 见叶青态度不错,乔小六脸色也缓了缓:“担不担待的,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走吧,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就先跟着我住吧。” 他领着叶青拐进临门的第一个房间。 只不过…… 房间并没有门。 一进去就能看见一个大通铺,上面放着三个被褥,床边还坐着一个对镜贴花黄的“倩影”,衣衫不整,似乎并不害怕被洞开的大门曝光。 兔子洞,兔儿爷! 哪怕叶青早有心理预料,但看到这,还是难免膈应。 无论是姑娘房还是小子房。 几乎都是这样。 没门,大通铺,日常起居、换衣都在他人注视下,按照《青楼史》所言,就是消除少年少女的隐私意识,方便驯化。 果然。 见突然有人闯进来。 那道“倩影”并不惊慌,反而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露出一个唇白齿红的秀气脸:“六哥,这是……” “新来的,暂时干杂役,叫叶青。”乔小六互相介绍,“这是竹晏,还有一个去打饭了,叫风棠。” 竹晏…… 风棠…… 一听就是艺名,准是兔爷。 叶青心里幽幽叹气,但表面上还是恭敬行礼:“见过竹晏哥。” “你是逃难来的吧,可怜的,准受了不少苦。”竹晏扫了扫叶青脏兮兮的外在,倒是没有嫌弃,和煦地笑了笑。 “多亏了崔妈妈收留……” “是啊,崔妈妈是个好人,咱们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她……” 两人聊了起来。 但没说上几句。 就被一道冷哼打断:“哪个夹不住的拉房里了?这么臭?要熏死人吗?” 却是一个提着食盒的少年站在门口。 捂着鼻子。 一脸嫌弃地看着叶青。 “嘿,怎么说话呢?新人刚逃难过来,还没洗漱,有点味儿不是很正常?”乔小六翻了个白眼,指着对方给叶青介绍,“这就是风棠了,说话难听了点,倒是心肠不赖。” “我嘴就是毒了,听不惯就滚蛋,用不着你给我说好话。” 风棠不像竹晏那般给乔小六面子。 依旧一脸嫌恶。 甚至进屋都是擦着边。 之后乒乒乓乓地将菜碟从食盒里掏出来丢到桌子上,丢完了就再次提着食盒往外走。 只不过途径叶青身旁时,目光在叶青的鼓胀的肚子上扫了一眼,不由得顿了下。 接着转身回去。 从窗台上拿起一个小瓶,这才重新出门。 “我说什么来着,刀子嘴豆腐心。”被喷的乔小六一点也不生气,“嘴上骂得狠,却还帮着你打饭,甚至不惜动用宝贵的芝麻香油,叶青小子,今晚你有口福了。” “全赖各位哥哥照顾。”叶青却是三人一块感谢。 别管谁好谁坏。 都不得罪最好。 当然,为了以后过得舒服点,避免有人使绊子,叶青还是暗暗记下仨人的性格好恶,方便见风使舵。 没过多久。 风棠提着食盒又走了回来,但这次没进门,只是把食盒放在小院的石桌上,指着叶青说道:“你去外面吃,吃完洗干净再进来。” “多谢风棠哥。” 叶青也不觉得屈辱,大大方方地过去洗手,完事儿后打开食盒。 一闻。 香啊! 虽然只有一碗粥,一叠咸菜豆腐,但上面飘着油水,尤其是米粥,更是一股浓郁的芝麻香油味。 一看就是专门针对久饿不拉的。 不得不说。 这个叫风棠的兔爷,还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善。 自己要是钻研赚钱和科举的话。 他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不过倒也不急,还是再观察观察比较好…… …… 吃过晚饭。 或许是芝麻香油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正常饭食促进了肠胃蠕动。 总之。 叶青总算拉了出来。 神清气爽。 接着又好好地洗刷了两遍身体,这才在风棠的默许下进了屋。 大通铺上又多了一个被褥。 旧的。 但看起来蛮干净。 “你睡这儿吧,挨着风棠。”乔小六指着中间的一个被褥说道,“我在边上,以免你半夜滚下床。” “不行!” 叶青还没答应,风棠直接叫了起来:“让他去边儿上睡,我嫌臭。” “人家洗了澡了。” “那也臭!” “人家不是真乞丐,崔姐说人家是官宦出——” 哗啦! 风棠把新被子踹到边上:“要么他去边上睡,要么谁都别睡!” “好好好,你他妈真是我祖宗。”乔小六只能妥协,转头看向叶青,“那叶青你睡边上吧。” “我,我都行。”叶青装作被吓到的模样。 但内心深处。 却生出怪异。 这个名叫风棠的兔爷,两次三番地针对自己闹腾,可偏偏结果都不坏。 又是帮忙打饭; 又是芝麻油缓解肠梗阻; 现在这么一闹,又能防止自己挨着兔爷睡。 难不成…… 叶青心中做着分析,表面却是小心翼翼地整理床铺。 看到这一幕。 乔小六只能没好气地呵斥风棠:“不就是明天教习先生考究你功课嘛,不会做就憋着,别把气乱撒在别人身上……” ??? 难不成我想多了? 叶青嘴角一抽,但很快又眼前一亮:青楼还有教习先生? 第4章 规矩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伴随着一阵“咦……呀……”的怪叫声。 叶青睁开双眼。 可还不等他看清楚周围环境。 就听见窗户被扒开。 下一刻。 风棠开始臭骂: “叫什么叫?叫魂呢?一天天的太阳都没出来呢,就开始吊嗓子,当个兔爷儿还这么积极,怎么,你家恩客嫌你叫床难听,让你多练吗?……” 好家伙! 不愧是同行,喷得如此有杀伤力! 叶青瞬间清醒。 一边啧舌于风棠这火爆脾气一点也不像兔爷儿,一边暗暗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冒昧地询问教习先生的事儿。 要不然准挨骂。 反正那个教习先生也不会跑。 而且相比于青楼的教习,叶青其实更倾向于正经的蒙学老师。 “先摸摸情况再说吧。” 这么想着。 又见大通铺的其他两人也都醒来。 叶青不再赖床,急忙穿衣叠被起床,并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三人打水洗漱。 “很好,是个勤快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公子哥。”乔小六也不客气,被伺候着洗漱完,招招手,“走吧,跟我出去转一圈,我带你认认规矩,认完再回来吃饭。” “多谢六哥。” 叶青急忙跟上,他正想了解一下弄玉楼,方便寻找机会。 “崔姐让你跟着我,这是有意培养你当龟奴。”乔小六边走边说,“所以我主要教你龟奴的规矩,这第一点呢,就是伺候姑娘或者小倌儿,负责背着他们接客……” 叶青一阵恶寒。 青楼杂役可不仅仅龟公,还有清扫杂役,看守,以及大茶壶之类。 自己不要工钱。 只求换碗饭吃。 因此明明给个清扫杂役的活计就够了,结果偏偏让当龟公,还是伺候兔爷的龟公。 那个崔老鸨绝壁包藏祸心! 妈的! 先记在小本本上,以后有机会再弄她。 “……第二,要比小倌儿他们起得早,伺候他们洗漱,吃饭。”乔小六还在讲着: “第三,负责所属小院的清扫。” “第四,小倌儿们若是没有接客,咱们绝对不能踏入前院……” 总的来说。 就是兔爷们的贴身小厮。 叶青一边作总结,一边时不时点头应声,以示自己明白。 只是在这第四条时发出疑问:“六哥,咱们不能去前院,那能出门吗?” “不能!” “可咱们只是杂役……” “杂役也是青楼的人,入了门,就是贱籍。” 乔小六瞥过来: “再说了,若能随意出入,偷东西跑路咋办?勾搭外人坏了姑娘清白咋办?怎么?你还想去当灾民?” “不想,不想。”叶青急忙摇头,“我只是好奇镇上是啥样,以后要在这里生活,想要去见识见识。” “那你别想了,外出得报备,要么采买,要么恩客担保,而且还有看守跟随。” 乔小六再次瞥过来: “一经发现想要逃跑,就地打死!” 这一眼。 让叶青的心沉到谷底。 他还真不知道青楼杂役原来不能随意进出。 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拜师开蒙,方便科举。 结果门都出不了! 再加上自己年纪太小,之前姐姐跟黑胖子说的是暂时只需提供吃食,没有工钱——钱也赚不上! 要命! 赎买姐姐的计划,起步就要夭折吗? 叶青不信邪,跟着乔小六逛了一遍后院,四下寻找机会。 可惜。 大门和走廊,到处都有看守; 院墙之间,也时不时有巡逻。 就连乔小六这种资深龟奴,在走到通往前院的垂花门时,看守见其没有背着兔爷,哪怕互相认识,也直接拦住,不让过去。 “看吧,哥哥我可没骗你,所以,别胡思乱想,以免丢了小命儿。”乔小六再三提醒。 叶青只能点头:“我晓得了。” 乔小六这才满意一笑:“走吧,去厨房打饭,以后这就是你的活计了。” 青楼的厨房也是前后院分开的。 前院厨房针对客人,里面的厨娘、伙计具备采买权。 后院厨房则分别针对姑娘和兔爷,缺食材了,就从前院厨房调取,不允许出门采买。 不仅如此。 不同身份所能享用的食物等级也不一样。 拿叶青来说,他能享受到的食物里带点油花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更多,要么花银子,要么自己掏食材。 ——这才有了昨天风棠多带一瓶芝麻油的事儿。 “难怪六哥昨天说我有口福了。” 知道了规矩,叶青立刻“后知后觉”地发出感慨,并坚定地表示感谢:“我得当面感谢才行!” 乔小六眉头一挑:“他正着急课业,你也不怕触霉头?” “我爹爹曾教育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哪怕再小的善意,也必须心存感激,我现在没什么能力,但当面感谢是能做到的,不能舍弃。” 乔小六再怎么有经验。 看样子也没成年。 哪有叶青这个上班老油条精明,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有恩必报真君子。 不仅暗示乔小六以后应该多对自己好,更是在为接下来接近“风棠”做铺垫。 果不其然。 乔小六高看叶青一眼:“不愧是官宦出身,就是知恩图报,放心,等会儿你挨骂了,我帮你说和。” “谢谢六哥!” 叶青松了口气。 既然去外面赚钱、找开蒙先生这条路被堵住了。 那只能暂时将希望放在青楼教习先生身上,可自己身为龟奴杂役,不能乱跑。 所以…… 只能借助风棠的所谓课业,来间接搭桥了! 这么想着。 两人进了自己的小院。 风棠、竹晏两人都在院子里,见了他们,竹晏和煦一笑:“辛苦六哥、青弟打饭。” 风棠则冷着一张脸,手里攥着一支毛笔,眉头紧锁地盯着一张宣纸,仿佛没看见一样。 还好! 课业还没解决! 叶青帮忙把吃的拿出来摆好。 然后直奔风棠而去,小小个子却郑重行礼:“六哥今天教了我规矩,我才知道风棠哥昨日恩义之举,特来感谢……” “感什么谢?” 风棠果然甩脸色。 哗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双目爆火:“老子马上要被教习骂了,你这是感激?还是嘲笑?” “是,是感激。” “你所谓的感激就是看我笑话?” “怎么会……” “不会吗?我做不完课业,可不就是被骂?你早不来晚不来,这个点来,不是看我笑话是什么?” “可是……风棠哥把课业做完不就行了吗?” “怎么做完?没看出来我不会做吗?怎么,难道你会做?” “我会。” “没事儿就滚——什么?你会?” 叶青看着宣纸上,以“衣裳”作诗的题目,微微一笑,点头应道: “我会做。” “家父以前给我出过一样的题。” 第5章 好诗啊好诗 “此话当真?” 风棠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你可知道骗我的结果是什么?” “风棠哥是我恩人,我怎么会骗你?”叶青凑过去说道,“我先念一遍,你听了觉得行,那就写,不行,再揍我一顿也无妨。” 风棠重新落座。 扭头看着叶青认真的小脸,思忖片刻说道:“你念吧,就算不行我也承你的谢。” “好。” 叶青松了口气,开始小声念:“第一句是……” 风棠本来也不当回事。 但听着听着,脸色一变,一股浓浓的喜色跃上眉头。 不等叶青念完,就直接拿起毛笔:“不用念完了,赶紧回到第一句。” “也行。”叶青重头开始。 片刻后。 风棠把笔一丢,整个人一跃而起,哈哈大笑:“成了,成了,小爷我终于成了!” 刷!刷! 一旁正吃饭的乔小六和竹晏忍不住看过来,乔小六还招呼道:“这就成了?那赶紧来吃饭吧。” “不吃了不吃了,赶紧上课去了!” 风棠小心翼翼地整理宣纸:“我那份你们分了吧,哦对了,鸡蛋羹留给我叶青小弟,哈哈哈,乔小六你可别抢啊!” 说罢。 就风一样急匆匆往外跑。 “好家伙。”乔小六都惊了,好奇地看向叶青,“青弟,你给他念的啥啊,这么牛的吗?” 叶青嘿嘿一笑:“是我以前做的课业,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我看未必吧……” 一直没说话的竹晏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光饶有深意地盯着叶青:“风棠高兴成这样,说明你给的绝对是好东西,但他的水平教习也都知道,太厉害了可就……” “那怎么办?”乔小六发挥专业龟奴精神。 “我也提前过去看看吧,兴许能打个掩护。”竹晏放下筷子,幽幽叹气,起身也追了上去。 而叶青则思索着竹晏刚才的目光。 洗手落座。 开心地接过乔小六递来的专属于风棠的鸡蛋羹,准备犒劳一下缺营养的身体。 “希望不会出事。”乔小六还在担忧。 难说…… 叶青心里哼笑一声。 若只是风棠一个人,基本上不会出事,真被查出来了,咬死就是独立完成,也没啥。 但还有竹晏…… 这个兔爷儿对谁都笑呵呵的,看着很好,但任何实质性帮助都不会给。 要不然风棠的课业早完成了。 还至于动气? 脾气那么大真是控制不住?还是说,是给某人看的? 如今自己给了个好诗,不出意外,风棠绝对会比竹晏出风头,那这个竹晏会忍? 不忍,那自己就会被爆出来,会让自己进入教习先生的眼。 忍了。 那就再找机会。 毕竟像风棠这样久旱之人喝过第一口甘露后,很难忍住不喝第二口。 总的来说。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想到这,叶青吃上一口鸡蛋羹,眯着眼品味:“鸡蛋羹,真香啊……” …… …… 另一边。 专属于兔爷的课堂。 看到风棠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早到的兔爷儿们都瞪大双眼:“奇了怪了,我没看错吧,风棠?” “这家伙会来这么早?” “我也没注意看,这是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众人肆意调笑。 只觉得风棠一进来,整个课堂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毕竟风棠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大早上开课前吵吵架,让人精神精神,也挺好。 然而今日…… 风棠不仅早到。 就连听到讥讽,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安静坐到自己位置上不做理睬。 奇了怪了! “该不会是课业不会写,想到会被先生责罚,吓坏了吧……” “这次还是当众脱裤子打大白腚吗?” “你咋知道是大白腚?” “每次脱裤子的不就他风棠一个人?他的腚白,我一向是知道的。” “哈哈……” 兔爷们的取笑越来越盛。 终于。 风棠忍不住了,攥紧拳头一砸桌面:“够了,都给我闭嘴,真以为我的拳头不硬实了吗?” “我们的拳头也未尝不硬!”其他兔爷也齐刷刷站起来。 半大小子。 火气旺盛。 再加上平日里本就不对付,打架斗殴在所难免。 然而……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道呵斥从外面传来:“干什么呢?这里是课堂,不是演武堂,想打架都给我滚出去!” 下一刻。 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书生,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长相儒雅,但目光却锐利如箭。 在他的环视之下。 所有兔爷全都打了个哆嗦,仿佛老鼠见了猫,瞬间缩回自己的座位。 没法子…… 眼前这位书生正是他们的教习,名叫杨永。 还是秀才公! 可偏偏因为瘸了腿不能再科举,以至于“心理扭曲”,兔爷们可不敢触其锋芒。 “哼!”杨永冷哼,走到讲台上坐下,“先把课业收上来。” “是。” 一个刚才取笑风棠的兔爷起身。 开始依次收作业。 只不过轮到风棠时,不知有意无意,他直接跳了过去,去收下一个。 “喂!你什么意思?”风棠刷地一下站起来,怒视过去,大声喝道,“你为什么不收我课业?” 哗啦! 一道道目光看过去。 杨永更是皱眉:“动不动就咆哮课堂,怎么?我刚才的话被你当耳旁风了不成?” 此话一出。 跟风棠不对付的兔爷们急忙跟上: “简直就是目无尊长!” “反正你那课业每次让先生看到了都生气,还不如不交。” “就是,以免脏了先生的眼……” “装什么呢?真以为早到一次课堂,就是好学生了?就你那文采,不收你课业才是对的。” “就是就是……” 这群兔爷的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杨永的眼,见这群人狐假虎威,他目光一转,就要敲打。 然而话未出口。 一直紧盯着他的那个收课业兔爷却急忙开口,一边冲着风棠抱歉,一边拿起其课业: “不要意思啊风棠。” “以前你从来做不出来的,我还以为你这次也滥竽充……”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紧盯着风棠的课业,脸色变了又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怎么了?写的啥?离谱到你说不出话的地步?” “不,不是……” “那……” 兔爷们还想说话。 讲台上的杨永却是忍不住了:“拿上来我看看。” “是。” 课业被呈了上去。 然后…… 几乎是瞬间。 看到内容的杨永刷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陶醉,喃喃道:“好诗!好诗啊……” 第6章 什么?这诗出自六岁稚童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 什么鬼? 风棠这家伙的课业这么厉害吗? 收作业的同窗水平不行,看呆了也就算了,怎么身为秀才公的教习先生也这样? 竟直呼“好诗”? 这得好到什么地步啊! 刷刷刷!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去。 满心好奇。 但见杨永一直陶醉也不说话,只是看一眼走一步,摇头晃脑,不知何时是个头。 等待片刻后。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先生,究竟是什么诗啊?给我们也瞧一瞧吧。” “不是我瞧不起风棠,只是光你们在那儿孤芳自赏,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是啊先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风棠真做出好诗,也该让我们开开眼呀!” 这话看似好奇。 却又夹枪带棒。 惹得风棠再次怒意涌现。 不过在他爆发之前,杨永却踱步到了他跟前,一把将他按住,并开口吟出诗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杨永语调柔和。 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不仅瞬间让风棠的情绪平复起来。 就连周围那些原本表情不忿的兔爷们,也都立刻一个激灵,仿佛被一锤击中了心灵。 然后来不及多想,就又听到第二句: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这一句竟然更甚。 连着首句,更是好似将他们带入到记忆深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沦落到青楼卖身成兔爷,还有家,家中还有母亲,每当他们出行,就是这样一针一线为他们缝衣…… 不少人已经开始鼻腔发酸。 可还能忍着。 直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杨永念完最后一句。 那股子酸意竟再也遮掩不住。 直冲天灵盖儿! 紧接着不知是谁带的头,接二连三的,好几个兔爷竟然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娘啊……我的娘啊……”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呜呜呜,娘啊,儿再也不能报答你了……” 玩兔爷的大多是门阀贵族。 被选中当兔爷的,是必须拥有文学素养,哪怕写不出来,却也得有辨别能力,就比如风棠。 因此…… 在共情大哭的同时。 众人看向风棠的目光也逐渐发生改变: “难怪先生直呼好诗,‘密密缝’之慈母恩,又岂是‘寸草心’能报答的?” “此诗写母爱,当入名篇啊!” “好你个风棠,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风棠,我为之前对你的鄙视行为道歉……” 一个兔爷起身到风棠面前。 郑重行礼。 “小事,小事,不必放心上。”风棠只是随意摆摆手,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原来这就是当学霸的感觉吗? 竟然这么爽! 这么多人恭维!这么多人羡慕!就连平日里觉悟好脸色的教习先生,都面露和蔼。 靠! 原来杨教习是会笑的吗? 还是专对我一个人露出来的笑! 而且不光他一个人,就连平日里那些对自己百般鄙视的人,此时也都是羡慕和震惊。 其中甚至包括竹晏! 这一刻,风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然而。 他虽然看到了竹晏面露羡慕,却没有注意到羡慕过后,竹晏又阴脸对着一个兔爷眨了眨眼。 随即。 这个兔爷就发出了冷笑:“先生,诗是好诗,但学生倒觉得,这诗未必是风棠自己写的。” 全场赞声一滞。 风棠急忙反驳:“鹿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诗明明是我昨晚熬夜写的,怎么就不是我自己作的了?” “我只是合理怀疑罢了!” “先生以前留的作业,你风棠要么写不出来,要么写出来磕磕巴巴,宛若幼儿习作,上旬先生考究《诗经》,你甚至连‘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都背不全,今日怎么突然就能写出‘寸草心报三春晖’这样的句子?” 名叫鹿鸣的兔爷眉头一挑: “你不服气,那就解释一下你的作诗思路呗。” “你……”风棠额头渗出冷汗。 可见杨永也面露审视,只能支支吾吾道: “我,我只是见主题为‘衣裳’,想到我娘,接着这诗就出,出来了……” 如此表现。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怕是没人信了。 不等他说完。 就有人讥讽: “每次写诗,风棠总是不过关,现在竟突然能写出名作?” “说不过去啊……” “我就说嘛,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诗人,该不会是抄的某位先人的作品吧?” 他们看向杨永,希望这位秀才教习能解惑。 然而杨永却是直接摇头:“如此好诗,若是前人所作,绝不会寂寂无名。” “那就是别人帮他写的。”鹿鸣指向竹晏,“我记得竹晏和他是舍友,怕不是不忍心见他一直写不出课业,才出手帮他代写的吧?” “对!竹晏的才学名列前茅,只有他能写出这样的诗!” 众人闻言急忙附和。 甚至于杨永都觉得很有道理,目光开始在风棠和竹晏之间徘徊,和蔼不再,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风棠,真是你请竹晏代写的?” “这……”风棠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真不知道哪里出的情况,这么快就导致所有人都认定不是自己写的。 他如此。 竹晏更是没想到会被鹿鸣这个猪队友引火烧身,只能默不作声地站起来。 他暗地里弄小动作。 就是为了既让风棠出丑,又不和风棠撕破脸。 而眼下,不管他应不应,都将会和风棠撕破脸,两人同居一室,他可不愿闹僵。 所以思来想去。 他只能不出声,用杨永逼迫风棠回答。 果不其然。 见两人都不说话,杨永更加生气,砰地一声把教案丢到桌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梗着脖子不应声是几个意思?怎么,被人揪出来了,还怪我不成?” “还不说是吧?”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就滚蛋吧,我的课堂,不欢迎你们!” 说罢。 他猛地走到门口,拽开门,示意两人出去。 见闹到这种地步。 竹晏“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看向风棠,目光带着“哀求”。 那意思很明显。 我为了道义,不出卖你,可此事与我无关,风棠,你不能故意连累我啊! “先生……”看到竹晏目光,风棠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不再僵持,只能说道,“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为何?” “因为……” 风棠咬牙道:“这诗是一六岁稚童所写……” 第7章 当众考究 “什么?六岁稚童所写?” “开什么玩笑?” “有病吧?都要被赶出课堂了,何必再说瞎话……” “……” 兔爷们都乐了。 只觉得这风棠是急成了失心疯,以为他是眼见竹晏也要被轰赶出去,仓促间胡编乱造。 不只是他们。 就连满脸冰霜的杨永都气笑了:“好你个风棠!为了给自己开脱,这么离谱的话你也敢说?” “我说的是真的!”风棠信誓旦旦。 “真在哪儿?”杨永拿起他的课业,“一个六岁稚童,随便帮你写作业,就能写出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名篇,你跟我说,这真在哪儿?” “就是,但凡你把年龄提高点,说是十来岁,我们也就信了,可你说六岁……” 一些和其交好的兔爷也忍不住开口: “风棠啊风棠。” “要真信了你,那究竟是你脑子有缺,还是我们脑子有缺?” “可人家真的只有六岁。”风棠越来越急,一把扯住竹晏,“竹晏也可作证,不信你们问竹晏。” “竹晏。”杨永眼中的怒意越发明显,“你成绩很好,我平日里对你多有宽纵,但这不意味着你和风棠这家伙再胡闹下去,我还能容你……” 得了警告,竹晏心中一缓。 反而不再沉默:“回先生,风棠说的是真的,此乃一六岁稚童所作,那人名叫叶青,逃荒出身,昨儿才到咱们这儿当杂役。” 相比于风棠,竹晏的话有鼻子有眼,反而可信许多。 这让杨永愣了一下:“叶青?” “是。” 竹晏边回应,边环视课堂。 被其目光扫过,名叫鹿鸣的兔爷露出恍然,连忙应声:“啊,他们屋昨天好像是来了个小孩……” “我记得风棠又打了一份饭来着……” 这下可信度更高了。 “既如此,那就去叫人吧。” 杨永神色一缓: “等那个叶青来了,我考究一番,若真,那此事大事化小,你就按未交作业来算;若假,那你和竹晏就滚出我的课堂,之后任你弄玉楼怎么说好话,也永不教导。” “是,我这就去叫。”风棠急忙答应,可一想到出卖了有恩自己的小兄弟,又觉得羞愧难当。 只能一步一顿地出门,走向自己的小院…… …… …… 不同于风棠的压抑。 叶青这边,可就悠哉放松许多。 再加上有穿越前的牛马内卷,以及逃荒路上饥寒惊恐作对比。 眼下的叶青。 因为年纪小,又是刚来,乔小六仅给他分配了个打扫小院的任务。 简直堪称“小确幸”。 一时间,那手中的扫把竟仿佛成了诸葛孔明的羽毛扇。 一扫一除之间。 杂尘灰飞烟灭。 尤其是当风棠和竹晏都去了课堂,叶青更是“军师”附身,目光深沉,心中默默算计时间。 直到…… “叶青,叶青兄弟。”风棠的呼声由远及近。 来了! 叶青嘴角勾笑。 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变成“茫然”,迎接上去:“风棠哥?你不是去课堂了吗?这么早就放……咦?风棠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不舒服?” “呃……” 面对关心,风棠更加羞愧:“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只是……对不住你。” “什么?” “就是你帮我做的课业,怪我没隐藏好,被教习先生发现了……” 风棠将事儿简单说了一遍:“本来发现就发现了,只要我死咬着,也牵连不到你,只可惜,先生以为是竹晏帮我写的,要把我俩都开除,竹晏是无辜的,所以我……” “所以就把我捅出来了?”叶青暗道果然。 涉及竹晏…… 那很显然,这个竹晏估计动了手脚。 不过却正中自己下怀。 这样一来。 风棠只会更觉愧疚:“是,兄弟,我对不住……” “无妨!” 叶青哈哈一笑:“我当有什么呢,就这?风棠哥无需介怀,这算什么事儿嘛,不就是过去帮你验证一下?” “没那么轻松的,若先生的考究你答不上来,我怕他会连带着怪罪你。他是秀才公,他一怪罪,弄玉楼便会帮衬,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风棠很是悔恨:“你初来乍到,本应小心行事,都怪我,给你惹祸上身。” “风棠哥说哪里的话?昨夜你又帮我打饭,又给我用芝麻油,你有恩,我也必须有义,惹祸这种话,无需再说。”叶青丢下扫帚。 目光中闪烁着光芒: “更何况,答不上来才叫惹事,答上来了……” “那便是好事!” “风棠哥有好事想着兄弟,兄弟答谢还来不及,怎会怨你?” “叶青兄弟……”风棠不由得动容,下意识回道,“行,好兄弟,不管结果如何,我风棠承你的情!认你这个兄弟!” 说罢不再耽搁。 带着叶青走向课堂。 只不过…… 越是临近课堂,他越是不自信。 说到底。 叶青不过是个六岁小孩! 这个年纪的小孩,哪怕上过蒙学,也不过刚刚识字,又能聪慧到哪里去? 再加上,他还记得叶青在给自己念诗之前说过,能帮忙,是因为以前做过类似的课业。 只是巧合罢了! 若先生的考究叶青以前没做过呢? “要不……” 快抵达门前时,他终究没忍住,停了下来:“叶青,还是算了吧……” “风棠哥啊风棠哥,你可听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叶青直接打断他的话。 “什么?” 风棠一愣,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听见嘎吱一声响。 叶青一把推开了课堂半掩的门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到课堂门前,没有任何怯场地,躬身行礼道:“叶青,听从召唤而来,见过杨教习!” 完了! 风棠眼前一黑。 只觉得无数道目光从课堂之中扫过来,带着审视,带着讥讽,让他浑身发凉。 更让其头皮发麻的是。 教习先生,秀才公杨永也是目光如刀,狠狠刮过自己和叶青的身体之后,好似犹不解恨,竟又直接大步走来,站到叶青面前,居高临下,宛若天神般。 口含天宪。 开门见山: “以‘劝学’为题,作一小诗,诗成,你二人方可进门,要不然……” 他伸手够门,就要重新关上。 第8章 真乃神童 这下真的完了! 听到杨永直接给出题目要作诗的瞬间,风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们只是普通的开蒙学生啊! 哪有这么作诗的? 就算是参加诗会,那些文人大家们也得用一段时间来思考! 可现在呢? 这节课耽搁了这么久,眼下最多半个时辰后就结束了,没有任何准备,要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诗? 那些文人大家都不一定能保证写出来。 而叶青…… 只是个六岁小孩啊! 这究竟是考究叶青,还是杀鸡儆猴? 是了。 自己平日里学业就差。 杨永一定是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说什么也要把自己踢出去是吧? 这一瞬间,风棠只觉得被冷意包裹。 尤其是看到杨永伸向门把手,做出关门的动作——那关的可不仅仅是门,更是他开蒙的希望。 他简直如坠深渊! 这并非玩笑,在青楼,一个兔爷若不能开蒙,那结局只会比堕入地狱更惨…… 可他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绝望地看着门被一点一点地关上,眼瞅着就剩下最后一寸。 然而就在这时。 啪! 一只稚嫩的小手拦了过去。 下一刻。 叶青的声音响起:“别关门,杨教习,我做出来了。” 什么? 风棠瞪大双眼! 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他。 就连杨永都愣住了,紧接着刷地一下又把门推开,满脸愕然地看向叶青:“你做出来了?” “嗯。”叶青点头微笑。 “是真正的诗,不是你们小孩学的流水账。”杨永再次强调,俨然难以相信,以至于下意识质疑。 对此。 叶青只能翻个白眼。 然后,懒得跟他废话打嘴仗,直接一字一句开抄……啊不,开念:“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首句一出。 杨永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只觉得一股磅礴大气扑面而来,却又带着一股无奈与追悔。 几乎瞬间,他就可以肯定,这是一句好诗。 仅凭这一句。 这叶青就足以进门。 但…… 还不够! 如此大气的开局,后续又该如何承接呢?而且还要紧紧围绕着“劝学”这一主题? 一不小心就会狗尾续貂! 可电光火石之间,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出完美承接的后句。 叶青这个六岁稚童…… 他行吗? 带着疑虑,杨永很快听到了后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行! 他竟然真的行! 首句写空间,后句写时间! 同样大气磅礴,同样充满遗憾、无奈、追悔!却又紧扣“劝学”主题! 完美! 这诗一出,就问这世间,还有哪个劝学诗能比? 而且其作者还是个六岁稚童! 杨永浑身颤抖,双目紧盯着叶青:“这……是你当场所作?” “对啊。”叶青嘿嘿一笑。 怎么样? 区区一个青楼教习,还考我?吓到了吧? “确定不是你从旁人那儿得来的?”杨永口舌发干,心中已经相信,但嘴上却依旧不甘。 “你这人输不起啊……” 叶青哼了一声:“那算了,我们不进了。” 说罢。 就要转身。 “等等!”杨永顿时急了,“‘劝学’主题常见,有风棠这家伙在前,我总得防着点,不如这样,咳咳,我再考你一个……” 说到后面,哪怕是见惯花红柳绿的成年人,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此。 叶青倒是无所谓。 展现天赋,赢得杨永关注,以方便自己接下来的开蒙,本就是按计划进行。 若是正常穿越。 他可能还要小心一点,不至于表现过分天才。 但眼下…… 三年之内必须拯救陆芸娘。 那就没必要遮掩了,藏拙什么的,滚蛋吧,老子就是天才好吧! 然而。 他无所谓,一直在他后面胆战心惊的风棠却炸了: “先生,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了叶青他做出来就放我们进去,眼下他关门成诗,你却又……” 好不容易峰回路转! 你丫在搞什么?就这么恨我? 可惜。 面对风棠的抓狂,无论是杨永,还是叶青,都仿佛没听见一般。 两人对视。 目无他人。 “请。”叶青伸手示意。 杨永则立刻说道:“无论是慈母手中线,还是百川东到海,你这前两首,过于成熟,很难让我相信是你这六岁小孩写的,所以这新题目必须带着童趣,而且……” “而且什么?” “必须以这小院里的东西为主题。” 绝杀啊? 叶青眉头一挑。 不得不承认,杨永这个题目足够刁钻,童趣加现场咏物,简直杜绝了正常小孩“抄袭”的可能。 但…… 自己难道是正常小孩? 光眼前这个小院——什么柳树,什么菊花,什么池塘小荷之类。 叶青就能想出来不下七八首诗。 不过嘛…… 若要论精品与点题。 他的目光流转,最终还是落到池塘中游水的大白鹅上:“那厨房养来吃的大白鹅,算是这个小院之物吗?” “算。” “那我想出来了。” “又这么快?”杨永是真的惊了,嘴角都在抽搐,“那,你念吧。” 叶青于是张口第一句:“鹅,鹅,鹅。” “嗯?” 杨永头生问号,本以为能听到又一大作,结果上来只听到三个“鹅”字:“就这?” 他先是一愣。 但马上释然。 所以这才是这个叶青真正的水平?所以前面两首诗,果然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六岁稚童出口千古名诗什么的,果然是假的吧! 自己也是愚蠢。 堂堂一个秀才,竟被一幼童诓骗! 杨永脾气本就不好,此时想清楚后,更是怒火冲心,一瞬间,脸上再次遍布阴翳:“实在是不可饶——” “曲项向天歌。” “……恕!嗯?”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眼见杨永脸色变化,叶青立刻加快速度,一口气念完。 并在念完之后,一脸无辜地发问:“什么不可饶恕?杨教习,我这首《咏鹅》不过关吗?” “呃……” 杨永的脸顿时憋成了鹅肝色:“实在是不可饶恕啊!我杨永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自小被称作天才,可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更妖孽之人!” “叶青,你真乃神童也!” 第9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在场的这群兔爷们是现代人的话,肯定会觉得杨永如今的状态,非常熟悉。 ——这不就是潮汐海灵嘛! 可惜他们不是。 所以面对这“紫薯精”一样的杨永。 叶青只能熄了吟唱“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心,极力忍笑:“神童什么的无所谓,只说这门,我们能进了吧?” “咳咳……” 杨永再次干咳,努力顺气:“能进了。” 连续三首诗。 《游子吟》和《劝学》这两首足以名传千古! 后一首《咏鹅》为了点题,又有童趣,又是现场咏物,虽然相比前两首稍逊一分,但也足称佳作! 如此水准。 自己要还把叶青拦到门外,若是传出去了,估计能被文人老东西们喷死。 只不过…… 这么聪明的人。 会不知道把诗送给风棠那种蠢货,百分百暴露? 若是知道。 那他…… 杨永也是被称作“天才”的那种人,稍微一想,便能寻出古怪。 不过从叶青身上的衣着可以判断出其身份,想来其中多有龌龊,眼下人多眼杂,还是等下课了再说吧。 一念至此。 杨永冲着风棠冷哼一声,示意他和叶青一块进来。 之后转身看向众人: “耽搁了这么久,那干脆换个课时,来赏析一下咱们这位神童所作的三首诗吧……” 于是乎…… 伴随着杨永的赏析。 原本就觉得这些诗牛逼,但说不出所以然的兔爷们,终于惊呆了双眼。 也同时。 让叶青陷入了夸夸海洋: “百川东流,无法西归,简直和光阴飞逝相映,更加增强劝学的真挚。” “《咏鹅》竟然是三个字开头,诗句竟然还能这么写?” “原来是古体诗,不过分拘泥于格律。”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些诗全都出自六岁稚童之口,而且是出口成诗!” “教习说得对啊,叶青真乃神童!” “和叶青同处一学堂,既是我等的悲哀,又是我等的荣耀……” 兔爷们或羡慕或嫉妒。 不一而足。 不过诗歌、韵律对兔爷接客非常重要。 所以哪怕下了课,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依旧围绕在叶青身旁,只求能混个脸熟。 直到杨永板着脸走过来,他们才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风棠还想坚持,不过被杨永一瞪:“三首诗罚写十遍!” 只能作罢。 冲着叶青摊开双手,然后风紧扯呼…… 如此。 杨永才看向叶青:“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果然看出自己有别的想法吗? 也是。 毕竟是能考中秀才的人,说不准那自夸的“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也并非虚言。 叶青收了小觑心理。 脸色一正,冲着杨永行礼道:“小子想要拜师开蒙。” “你还没开蒙?”杨永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不,你不是没开蒙,你是想……” “考科举。” 叶青没有隐瞒:“小子想要考科举,以此来摆脱弄玉楼的控制,并为我那姐姐赎身……” 他将自己和陆芸娘的遭遇简单说了一番。 杨永听罢。 满脸唏嘘:“好一对儿姐弟情深,如此说来,这科举一途还真就是你的最好选择,不过……” “不过什么?” “科举不是想考中就能考中的,作诗只占其中一部分而已,而且就算你考中了秀才,这弄玉楼也不一定会放人。要知道,秀才和秀才亦有不同,有的秀才前途光明,有的则像我这般……” 杨永指了指自己的瘸腿: “别说前途了,我自己还要仰仗弄玉楼做活。” 叶青眉头一皱,在杨永的瘸腿上,他发现了很明显的刀伤。 身体残缺者不得科举! 这说明…… 杨永的腿是在考中秀才后瘸的。 突发意外? 还是说被人谋害的? 但不管怎么样,腿一残,哪怕杨永真是天才,也只能抱憾终身,难怪整个人看起来这么抑郁,这么落魄,怕不是整个心气都不在了。 这种情况下…… “所以杨教习你的意思是……” “抱歉,叶青,你虽然没有卖身青楼,但流民身份想要科举,要么返还原籍,要么以‘田产、坟墓’为凭证,‘廪生、邻里、族人’担保入本地籍。” 杨永凄然一笑:“你没有田产,我也失去了廪生身份,入籍不可能,拜师开蒙又有什么用?” 或许是联想到了曾经的痛苦遭遇。 杨永越发意兴阑珊。 一边说着。 一边后退。 似乎想要直接丢下叶青,自己个儿离开。 可好不容易有点科举的希望。 叶青不想放弃:“我想着先拜师,再解决上述问题,再难,也总归有解决办法……” “明知山有虎,何必虎山行?” “叶青啊,听我一句劝,时也命也,做人啊,还是要认命……” 说罢。 杨永仿佛陷入了癫狂。 不再搭理叶青。 只是踉踉跄跄走出课堂,在外面大吼大叫:“阿大,阿大,还愣着做什么?扶我去七娘那儿,我冷啊,我恨啊,只有七娘的身子骨能给我暖心,快,快去……” ??? 卧槽什么鬼? 上一秒还好端端的,下一秒怎么就开始发癫了? 叶青看着这一幕。 有点发懵。 直到一个身影闪过来,哄笑一声:“怎么?看傻了?还是第一次见人犯癔症?” 叶青这才回过神儿来,见是风棠,便直接发问:“杨教习有癔症?” “不是癔症就是心病,据说当年也是天之骄子,可惜被仇人暗害,考会试途中被人废了一条腿,科举没法考,廪生身份也丢了,从此脾气暴躁,失魂落魄……” 风棠耸耸肩:“说这个没用,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去了就知道。” 见对方神秘兮兮的,不住地冲着杨永离开的方向挤眉弄眼。 叶青心中一动。 跟了上去。 然后…… 他就看到杨永被一个小书童搀扶着进入一个卧舍。 二话不说就扑到一个妓女身上,连衣服都懒得脱,就开始耸动。 “每次给咱们授完课,先生都会找这个叫七娘的红倌人做上一场。”风棠冲着叶青嘿嘿一笑,“不用花钱,据说弄玉楼给垫付。” 叶青撇撇嘴。 就这? 身为穿越者什么剧情没看过,这连衣服都不脱,有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看头?” 拜师被拒,叶青其实没啥心情搞黄色。 再加上眼下年纪小,他也得做点符合年纪的事儿,说着就准备离开。 “别急……” 风棠却将他一把拉住:“这事没看头,但妻子来捉奸,就有看头了。” “什么?” “据说先生之妻知道了这事儿,这次,很有可能来抓奸。”风棠看向叶青,“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拜师被拒绝了,别急着走,这,或许是个机会。” 叶青眼前一亮。 第10章 别打了,轻一点 经过风棠一分析,叶青觉得很有道理。 杨永是他目前这种状态下,能够拜师开蒙的唯一选择。 再加上杨永只是认为自己拜师开蒙没用,所以拒收,而不是不能收。 若是有机会能推一把。 让杨永先别考虑自己日后能不能开蒙,只是暂且收徒开蒙。 叶青觉得有搞头。 这么一想。 他也不急着走了,就这么跟风棠趴在窗外,聚精会神地看春宫图。 只可惜…… 老夫子毕竟是老夫子,只会个传统的传教士体位,再加上衣服也不脱,刺激性不大。 也就风棠到了年纪。 火力旺盛。 偶尔看到那个叫七娘的妓女露点白,就面红耳赤。 对此,叶青只有鄙视,顺便往边上靠靠,离远点,毕竟这家伙虽然还没出阁,但名义上毕竟是个兔爷。 怪恶心的。 好在,没过多久。 从前院通往后院的垂花门那里,就传来一阵骚乱: “让我进去,我是杨永的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里面,谁都别拦我,走开……” “杨永你个没良心的!” “我当你在此任教习,却不曾想你是来这儿偷人……” “……” 却是一个衣着明显与妓女相比端庄得体的妇人想要闯进来,那些看守虽然在阻拦,但因为不敢身体触碰,导致这妇人深入得越来越远。 无奈之下。 看守们只能尽可能拖延。 然后让一个龟奴快速跑到这个小院来:“杨教习,杨教习,尊夫人来了,我们正拦着,你快些出来吧……” 里面的杨永正干的起劲。 猛地听到消息。 吓得一哆嗦,几乎是片刻也不敢犹豫,急忙从七娘身上爬起来,整理衣服。 饶是如此,也不过堪堪在其妻子抵达之前收拾妥当。 只不过想逃走是逃不走了。 再加上不太方便,站也不好站,只能曲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装出和七娘聊天的样子。 “哎呀……” “先生竟然收拾得这么快?”风棠看着迅速收拾利落的杨永,语气很遗憾,“师娘估计发现不了什么了,那兄弟你也就没机会出手了。” “也不一定。” 叶青的目光却穿过门框,看向守门的童子:“杨教习的书童你认识吗?” “阿大吗?认识,不过玩不到一块去,那就是个傻子。” “傻子?” “也不能说是傻,就是有点憨……” 那就稳了。 本来叶青乍一看到那个阿大的长相后,还有点迟疑,如今又得到风棠“憨傻”评价,那他基本上就能确定了。 这个阿大,是个唐氏儿。 确实不能称作“傻”,但“憨”却是一定“憨”。 比如现在…… 看到杨永妻子的瞬间,这个阿大就兴奋地叫起来:“夫人,夫人,你是来找老爷的吗?” 一边说着。 一边丝毫不管里面的孤男寡女是否在滚床单。 咔嚓一下就把门推开。 然后蹦蹦跳跳地向杨永妻子邀功:“快看夫人,老爷就在这里呢。” 噗嗤…… 在场的龟奴、婆姨们近乎憋不住笑。 正在努力保持正经的杨永更是嘴角一阵抽搐。 但看到黑着脸的妻子。 他只好努力压制尴尬,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娘子?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 杨永妻子刮了他一眼,之后恶狠狠地瞪向七娘:“就许你在这里偷人,不许我来捉奸吗?” “什么偷人?”杨永立刻反驳,“这里都是外人,你可别乱说话。” “谁乱说话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是偷人是什么?” “我这是和七娘有事相商。” 杨永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你看这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是偷人的样子吗?我明明只是结束了课业之后和人商量事情,不信你问他们!” 他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外面的龟奴。 那些龟奴们急忙点头: “是啊,杨教习只是来教课,怎么会偷人呢?” “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弄玉楼后院是不接客的,没有例外,夫人真的冤枉杨教习了……” 他们信誓旦旦,苦口婆心。 换做普通人准信了。 可惜杨永妻子却仿佛油盐不进一般:“你可是这弄玉楼的教习,还是秀才公,这群龟奴怎么敢得罪你?就算是真的,他们也得说是假的。” “这么多人,娘子都不信?”杨永很无语,“那你信谁?” “我信阿大。” “什么?”杨永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阿大是个傻瓜,娘子你……” “那也比这群龟奴可信。” 杨永妻子冷哼一声,转向书童阿大:“阿大,我问你,你家老爷刚在在里面干什么呢?” “啊?”蹦蹦跳跳地阿大愣住,头一歪,“我不知道啊。” 呼…… 杨永松了口气:“娘子你别为难阿大。” 可惜他妻子不理他,而是继续问:“那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你模仿一下,模仿出来了有奖励。” “真的吗?” 阿大当即两只手拍动起来,发出“啪啪”的声音。 一边拍。 还一边开心地叫唤:“啊!啊!轻一点,别那么用力……” 此话一出。 全场静寂! 所有人都脸色巨变,心中齐刷刷暗道: 完蛋! 杨永更是一脸苍白:“娘子,你听我解释,阿大是个傻子,你不能信他……” “你还解释什么?” 杨永妻子痛哭流涕:“你一贫如洗时我就跟了你,你身体抱恙不能参加科举我也没嫌弃你,为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我冤枉……” 杨永被说得满脸羞愧,还想解释,但嘴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弱气地自称冤枉。 可越是弱气,越说明心里有鬼。 他的妻子也就更加崩溃。 眼瞅着即将被坐实偷人,夫妻俩关系将至冰点。 看到这。 叶青终于停止偷窥,转身对风棠说道:“我的机会来了,还请风棠哥助我一臂之力。” “没问题!” …… …… 于是乎。 就在一众龟奴、看守、匆匆赶来的婆姨、老鸨们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因为这对儿夫妻俩给弄玉楼惹上一身骚,转而导致自己会被责罚之际。 “啊!啊!啊!别打了,轻一点……” “别那么用力……” 一阵远胜阿大的叫床声,从小院外传来。 并由远及近,逐渐靠拢,迅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哪怕是正在哭闹的杨永夫妻。 都下意识看过去…… 第11章 先生,你也不想被师娘发现你偷人吧?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哭着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两人一逃一追。 但小孩哪儿有少年跑得快。 因此时不时被追上,被追上后,那少年就会对着小孩屁股来一巴掌。 小孩就会哭得更甚: “别打了,啊,啊,好疼,轻一点,我错了……” “我拜师还不行吗?” “……” 什么情况? 哪儿来的小孩儿?怎么哭的跟叫床似的? 还有拜师…… 拜师又是什么鬼? 所有人都懵了,一头雾水,以至于眼瞅着小孩跑进小院,都没来得及阻拦。 偏偏那小孩进入小院后,目的仿佛非常明确,谁也不找,就这么径直穿过人群,穿过怒目相对的杨永夫妇,冲入屋舍内,一把扑进妓女七娘的怀中。 啊啊大哭: “我错了姐姐,我愿意拜杨教习为师,求你别打我了……” 七娘:“???” 妓女七娘虽然也是出阁接客的红倌人。 可她再见多识广。 也没见过这架势——刚跟人偷情被原配妻子捉奸,正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又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小孩投怀叫姐姐。 啥情况啊?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以至于整个人僵在那里。 “妈的蠢娘们!”叶青心中暗骂。 小孩自然就是叶青。 此时见这个叫七娘的妓女接不上戏,哪怕心中着急,却也只能趁着哭嚎的间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迅速说道:“愣着作甚?打我屁股啊!” 七娘心中咯噔一跳。 虽然还懵。 但下意识地就开始顺从叶青的嘱托,在叶青话落的瞬间,对着叶青的屁股敲打上去。 啪! 啪! 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伴随着掌声,叶青的哭嚎还在继续:“啊!啊!啊!轻点,别打了,我拜师……” “拜师”二字,还被他加重了读音。 于是下一刻。 差点被妻子捉奸成功的杨永也反应了过来,当下对着怒目妻子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走到屋子里,来到七娘身旁。 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七娘,别打了,这孩子既然已经愿意拜师了,那就没必要再打……” 别人不认识叶青和风棠。 杨永还能不认识吗?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这么一闹,却仿佛天降甘霖,瞬间解了他的疾苦。 以至于他哪怕察觉到叶青别有用心。 却也只能“跟团”。 果不其然。 听到杨永这么一说,再看到和阿大模仿的声音极度相似的“叶青”。 一瞬间。 杨永的妻子也懵了:“杨……夫君,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二人真的是在……” “对啊,真的是在说正事啊。” 杨永开始理直气壮起来:“七娘想要让他弟弟拜我为师,她弟弟死活不愿意,就被她揍了一顿,谁知道弄得这尴尬声音,竟被阿大学了去。” 他看向阿大。 阿大被他一看,再加上叶青也在那儿啊啊大叫,还以为自家老爷也喜欢听,备受鼓励,当即叫的更欢了。 甚至还凑到叶青身旁。 两人较劲:“啊!啊!啊!轻一点……” “这……这竟能如此巧合?”杨永妻子半信半疑。 但总算不至于愤怒了,反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而且看到叶青还在因为“拜师”被打。 只好跟着杨永一块劝解道,“这位七娘,你家弟弟既然已经答应拜师,我家夫君也已经接受,那就别打了吧。” “这个……” 七娘也已经反应过来,怀中这个小鬼是来救场的。 只不过毕竟陌生。 而且说话还往向杨永拜师上扯。 她生怕过了这一段之后,自己再被惹祸上身。 所以哪怕反应过来叶青是救场,却还是下意识驳斥:“奴家虽想让弟弟拜师,但如今闹成这样,平白污了杨教习名声,怎敢再唐突。” “事已至此,何必纠结。”杨永妻子是个雷厉风行的,闻言摆摆手,“何况今日这事缘由在我,怎能让你姐弟吃亏?听我的就行,这弟子我家收了。” 说到这。 她才横眉瞥向杨永,幽幽地问道:“夫君,你觉得呢?” “娘子说收那就收。”杨永只想赶紧过了眼前这个坎儿,有什么就应什么。 而见夫妻俩缓和了。 其他那些龟奴、婆姨们才敢说话: “七娘,你弟弟能拜入杨教习门下,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多亏了杨夫人说和。” “杨夫人真菩萨心肠,不愧是秀才公的贤妻……” “……” 花花轿子人抬人。 龟奴、婆姨们越吹捧越甚,把杨永妻子说的那叫一个温柔贤惠、天下少有,仿佛刚才大闹妓院的是别人一样。 杨永妻子越听越别扭。 偏偏这是夸赞,她还不能否决斥责过去。 最终。 只能又白了杨永一眼:“既然是个误会,那妾身就先回家了,夫君,记得准时回家。” “为夫知道了。”杨永彻底放松。 他深知妻子为人。 能这么说,就意味着虽然还是怀疑,但不会再闹大了,最多回去抱怨几句。 届时自己逗个乐,或者给其买点胭脂水粉之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乎…… 在一众看守的陪伴下,杨永将妻子送出垂花门。 完事儿后。 根本不用他开口,那些龟奴、看守们就四处散去。 生怕再在他身上惹一身骚。 最终。 在他身边,只剩下阿大,风棠,七娘和叶青,四人悠悠地看着他,神色各不相同。 “呃……”杨永被看得瘆得慌。 开口就想要把四个人也都赶走。 但话还没出口。 啪! 叶青直接跪了下去:“叶青拜见先生。” “你做什么?”杨永下意识后退,“刚才那只是事出突然,当不得真,你拜师没用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他还是不想承接因果。 然而…… 叶青根本不给他机会。 闻言只是看向垂花门外杨永妻子还没消失的身影,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威胁道:“先生,你也不想被师娘知道你嫖娼偷人吧……呜呜。” “咳咳。” 杨永一把捂住叶青的嘴:“你别乱想,我不是不想收你为徒,只是你没有束脩……” “奴家替他出了。” 七娘突然开口打断了杨永的话。 并眨了眨双眼:“毕竟这小弟弟叫奴家姐姐了呢……” “七娘你……” “先生,你教导我们要诚实守信,怎么你自己却出尔反尔呢?”风棠也开始助攻。 而唐氏儿阿大见所有人都说话了。 还是“围攻”自家老爷。 以为是游戏。 当即也跟着叫道:“老爷羞,老爷羞,老爷……” “够了!够了!” 杨永一脸无语地看向叶青:“我收你为徒,行了吧?” 第12章 成功拜师 弄玉楼,后院。 兔爷课堂。 这里是青楼专门腾出来让教习给兔爷们授课的地方,本就清净。 此时下了课,更是无人。 这就方便了拜师。 为了防止杨永再次敷衍,见他答应,叶青根本不做停留,直接拉着他返回课堂。 而那叫七娘的红倌人,也说到做到,自己付了银钱,从厨房处弄来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这六样东西。 也就是六礼。 用作叶青拜师的束脩。 于是乎…… 杨永只能无奈地坐回太师椅上。 看着叶青先对着课堂中挂着的“至圣先师”孔子牌位三叩首,又冲着他行跪礼。 咚! 咚! 咚! 三个响头,拜师礼成。 这可不是后世的师生关系,而是在某种情况下,甚至堪比父子关系的师生关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谚语可不是说笑的。 因此哪怕内心抗拒。 可真当叶青做完一整套拜师礼之后。 杨永也还是认真起来,仔细端详着这个弟子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起身将叶青搀扶起来。 并叹气道:“何必呢?我不过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秀才,甚至沦落到给青楼的小倌儿们当教习的地步,你这般聪慧,日后肯定有更好的选择……” “先生又不是不知道,距离我姐姐出阁最多两三年时间,真要日后再找,准就晚了,更何况……” 叶青面露促狭:“早上时候先生还自言‘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呢,怎么现在又自卑起来了?难道先生是在吹嘘不成?” “我腹有诗书气自华,何须自吹自擂。”杨永一脸傲然,俨然对自己的才华还是很自信的。 但叶青却摇头:“哪怕先生这么说了,我也依旧不相信。” “为何?” “先生真这么厉害,为何还只是个秀才?” “还不是因为这条残腿?”杨永顿时怒气上涌,“身体残缺者不得科举,我有什么办法?” “世人才不管先生有没有办法!” 叶青直接一针见血:“世人只看结果,你原因如何,谁会在意呢?” 哗啦。 杨永的身体不由得晃了又晃。 显然被扎心扎到破防:“是啊,世人不会在意原因,我终究无法证明……” “此言差矣。” 叶青又把他的话打断:“先生无法身体力行,但这不还有弟子么?” “若是弟子三年过童试,再连中三元,那么作为弟子的老师,先生的才华自当得证!” “说不准,咱们师生关系还能流传后世,成为一段佳话……” 打蛇打七寸。 擒贼先勤王。 像杨永这种落魄书生,叶青前世的古代史上可是见多了,什么柳永、杜甫、李白…… 都是这个路数。 这些人不管怎么落魄沉沦。 其本质核心,却依旧是文人所追求的“名留青史”那一套。 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抓住! 就好比柳永,被皇帝御笔亲批打压,大半辈子沦落青楼,可宋仁宗一开恩科,允许科举,不还是跑过去了? 哪怕是李白,一接到唐玄宗召见,不也是仰天大笑出门去? 而眼下。 叶青就是在给杨永这个沉沦者展示曙光。 果不其然。 刚还在破防的杨永听到“流芳后世”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但嘴上却是嫌弃:“你虽擅长作诗,但科举一道,诗词占比不大,真正重要的还是经义和策论,这两者不行,秀才你都考不到,更别说连中三元这种大话……” “我是神童,先生又怎知我不行?”叶青却未受打击,反而挑衅一般冲着杨永勾笑。 杨永心中一咯噔。 下意识地。 张嘴驳斥:“神童得别人夸才行,你自诩神童,呵呵,那我问你,‘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如何破题?” 这句出自《论语?为政》。 哪怕作为童试中的经义考题,也相对来说有点偏,更何况叶青别说参加童试,仅仅处于开蒙状态。 此时杨永念出,为的就是敲打叶青一番。 然而…… 他以为的“难”和“偏”,对于文、史双科硕士的叶青而言,却是小菜一碟。 因此。 叶青根本不像杨永预想的那样被难到瞠目结舌。 反而仅仅转了下脑子,就立刻给出答案:“应以‘言慎则少过,行谨则少憾,立身若能如此,虽不求禄,而禄自至,此圣人示学者以处世之要也’破题。” “怎么可能?” 杨永大吃一惊,叶青不仅答出来了,破题角度还非常好,甚至远超成人,让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你不过是一开蒙稚童,怎么能答上来?” “因为我是神童啊!”叶青理所当然。 三年时间必须考中秀才,来为陆芸娘赎身。 再加上想要获得杨永全力支持。 他没有藏拙的理由。 没错! 老子就是神童!能当我老师,你就偷着乐吧! “哈哈哈……” 杨永果然狂喜,两眼中的光芒再也掩盖不住,盯着叶青,仿佛在看一块璞玉,“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此时此刻。 他再也不怀疑叶青“连中三元”,带飞自己,师生一块青史留名的可能了。 这样的神童都不能高中。 那还能有谁? “哈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 杨永语无伦次,激动到仿佛又发了癔症,不断绕着叶青走动,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仿佛生怕弄坏了叶青这块璞玉,结果不小心瘸腿一踉跄。 啪! 摔倒在地。 然后,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不行,不能太锋芒毕露,否则……” “否则会遭人谋害。”叶青接下话茬,“但弟子已经表现出了诗才。” “仅仅诗才倒也无妨,有诗才的稚童不算太少见,以后多注意即可,你现在真正要注意的是……” 杨永指了指脚下。 “弄玉楼么?”叶青了然,“我早有预料。” “委屈你了。” 杨永终于伸手,揉了揉叶青的脑袋: “这只是暂时的,你放心,我收了你做弟子,就必然尽可能保你,把你从青楼弄出去,只不过需要些时间和钱财,在此之前,你务必多加小心,不要顽抗,以免落得我这个地步。” 见杨永终于给出承诺。 叶青松了口气。 急忙点头:“先生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第13章 麻烦来袭 拜师完成后,叶青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课堂了。 毕竟身份是青楼小厮。 得干活。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和杨永就着弄玉楼如何反制师徒俩思考了不少对策,甚至包括最极端的断联状况,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返回兔爷小院。 然而才刚靠近。 就见风棠站在门口,与自己擦肩而过时迅速说了句:“小心点。” 麻烦来了! 叶青心中顿时了然,但还是走进小院。 “叶青!” 乔小六就坐在院中石凳上,见到叶青,立刻爆喝,脸上却没了早上的亲和:“你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帮风棠哥写的课业被杨教习抓住,我过去做解释去了。”叶青“惊恐”地小心解释。 但乔小六显然不认可:“解释了一个多时辰?竹晏和风棠都先后回来了,你还回不来?” “这个……”叶青贯彻和杨永商议好的方案,尽可能少说话,谨慎行事,以免言多必失。 “这什么这?” 乔小六冷哼:“不好意思说是吧?那我替你说,不就是去凑杨教习夫人捉奸的热闹去了,还耍小聪明,拜了杨教习为师?摆不正自己的身份是吧?” “没有。” “没少有吧?以为拜了杨教习为师,有靠山了,就开始偷奸耍滑了?” 乔小六突然起身,走到叶青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我跟你说,那种拜师,做不得数,传出去了,杨教习也不会认,所以你……” “搞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 “是,是,是。”叶青急忙点头,“我就是青楼里的一个小厮……”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是。” “那好,既然你自己这么认为,那就别说我欺负你!”乔小六突然伸手,一把扯住叶青的衣领,扯着他就往外走。 哗啦,哗啦…… 叶青小小的身子在其手中,仿佛一个待宰的羔羊。 “乔小六,你干什么?”门口的风棠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乔小六爆喝:“滚开!别逼我揍你!” “你他妈能揍我?”风棠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冲过去,“给老子装什么?” 看样子想要打架。 可惜。 还没靠近,就被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跑出来的竹晏拦住:“别打,别打,风棠,悠着点,这可是崔妈妈亲自过问,要六哥惩罚的!” “为什么?”风棠不解,“叶青被叫走事出有因,如今还没晌午,现在扫地也不迟……” “要立规矩!”竹晏解释道,“一个六岁稚童第一天干活就敢偷奸耍滑,这要是不惩罚,人心就散了,你要真为他好,就别闹,闹大了就不止惩罚了。” 此话一出。 再加上叶青也一直在递眼色,饶是风棠再气愤,也只能停下来。 就这样。 叶青被乔小六生拉硬拽,走过数个小院,每到一处门口,都能碰到小厮、龟奴或者兔爷偷看。 而每当有人看。 乔小六就要重复一遍:“让你偷奸耍滑,让你骚扰教习,看我打不死你!” 如此一路走到柴房。 啪! 叶青被乔小六丢到一根长凳上:“趴好!” 要挨打了? 叶青看着乔小六捡起一根烧火的竹竿,顿时心底一沉。 虽然有心理准备。 但真碰到要体罚,怕还是怕的。 毕竟…… 这具身体才刚刚遭了饥荒,本就元气有缺,再加上年纪太小,这要是被打伤了,还没药,可是有死亡风险的。 自己死了倒无所谓。 那姐姐陆芸娘,可就真的要堕入无边黑暗了…… 这么想着。 叶青扭头看向乔小六,想要尝试一下交涉,看看能不能减轻一下惩罚。 然而刚看过去。 就见乔小六冲自己眨眼,嘴上无声比划了一个字:“叫”。 下一刻。 啪! 乔小六将竹竿狠狠地抽打在地面上。 “啊!” 虽然不知道乔小六为什么不打自己,但叶青却很配合,每当乔小六抽打一次,就要惨叫一声。 “让你偷奸耍滑!” “啊!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 “让你去骚扰杨教习!” “呜呜呜……” 两人一个假打,一个假哭,配合得很默契。 如此大约过了四五分钟。 乔小六突然抓住叶青的两只胳膊,着实打了两下,都出了血痕,这场惩罚才结束。 “总得有个明伤。”他小声说,“杨永真的收你为徒了?” 叶青点头:“嗯。” “你要考科举?” “嗯。” “行,叶兄弟,都是苦命人,记住你六哥今天的好。”乔小六眨眨眼。 迅速小声地说完这一切之后。 声音恢复正常:“混账玩意儿,记住这顿打,以后你就住柴房,每天从早干到晚,要是再敢偷奸耍滑,仔细你的皮!” 说罢。 一脚将叶青踹翻在地,自己转身出去。 “谢谢六哥。” 叶青小声道谢,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隐隐多了几分猜测。 乔小六不打自己。 与其说是义气,不如说是结善缘,反正打自己他不赚,饶了自己,可能捞个好。 总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不过,确实是恩情,早晚得报答回去。 至于说弄玉楼…… 恐怕是从自己拜师杨永这件事上,看出来自己想要科举的心思了。 今天这顿惩罚,说是偷奸耍滑,更多却是在暗搓搓打压自己的心思。 所以才要求自己从早干到晚。 估计是想着占用时间后,让自己没空去找杨永,过个几天,杨永就忘了自己…… “可惜老子是真天才!” “别说几天,就算是一年,先生也很难忘记自己……” “而且不就是断联嘛,恰好我们也有对策。” “哼!傻逼弄玉楼,等老子发育一波,早晚弄翻你!” 骂归骂。 现实中。 叶青却还是老老实实趴在泥土柴火堆中,将被打出血痕的胳膊露出来,方便让门外偷偷观察自己的人确定自己是“奄奄一息”,以免再有二次体罚…… …… …… 与此同时。 乔小六谄媚地跑到崔老鸨面前。 面露忐忑地说道:“崔姐,叶青被我打了一顿,丢柴房了,活也交代下去了,保准让他全天不停歇。只是,只是听说他成了杨教习的弟子了,若是不去上课,杨教习那边是不是不太好交代啊?” “不好交代?那就不交代了!” 崔老鸨轻蔑一笑,眼中闪过精光:“只要他不是教习,任他再有功名,也没资格插手别人家的奴仆管理……” 第14章 有请外援刘知县 杨永果然被弄玉楼辞退了。 弄玉楼给的理由是——贵夫人怒闯内院,触犯青楼隐私。 对此。 杨永不以为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己又不是清倌人那边的教习,只是兔爷的教习,兔爷们再有隐私,在秀才公的功名面前,又算个屁? 更何况是你们弄玉楼的看守没拦住,坏了秀才公的名声。 真要闹起来。 指不定谁输。 只不过…… 杨永并没有闹,他知道弄玉楼辞退自己的真正原因——收叶青为徒。 自己若闹,岂不是坐实了弄玉楼的被害妄想? 所以。 面对弄玉楼的辞退,杨永只是面带歉意地接受,神色上充满了对家有虎妻的无奈。 但回到家后,他却开始行动起来。 第一步,迈出家门,再次开始参加文人聚会,尤其是县学生员们的聚会。 第二步,时不时挑起对新任知县的讨论,展示自己的好奇。 第三步,接受县学邀请,参加给新任知县的接风宴。 一反他之前因为身体残疾,郁郁不得志,从而喜欢宅家的常态。 没办法。 这是叶青和他之前商量好的。 若是弄玉楼做出最凶的反击,让师徒俩断联,那他们就必须请外援了。 而外援…… 就是那新任知县刘建勋。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刘建勋刚上任,第一把火都没点,又不涉及本县的老牌势力,正好插手。 正巧,这位新知县据说是个饱学之士,再加上辖区出了神童算是政绩。 不管怎么说,刘建勋若是知道了,总不好不过问。 而一旦过问,那就是机会…… …… …… 是夜。 县城最大的醉仙楼,被官府包了,红灯高挂,丝竹声飘得老远。 主位上,新任知县刘建勋正坐。 两边是县丞、主簿,下手全是本地士绅、有功名的读书人。 杨永一瘸一拐进了雅间。 瞬间,几十道目光扫过来。 因为故意的,所以他只穿件洗白的青布长衫,袖口还磨了毛。 和周围绫罗绸缎的宾客比。 格格不入。 再加上那条扎眼的瘸腿,每走一步都晃,很难不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 他曾经,在这县学里也算是一个传奇。 “哟,这不是杨永兄吗?” 尖细的声音响起。 角落站起个胖子,面白无须,穿宝蓝锦袍。 是杨永当年的同窗,赵德发。 此人屡考不中,靠家里捐了个监生,在县城里装大尾巴狼。 赵德发端着酒杯,故意拔高声音:“我当是谁,原来是弄玉楼的杨教习!” “今日不用教那些兔爷弹琴,有空来赴宴?” 雅间瞬间静了。 青楼教习本就不体面,还是教兔爷的,在读书人眼里,这是辱没圣贤书。 有人撇嘴,有人捂嘴偷笑。 县丞眯起眼,却没说话。 杨永只是个穷秀才,犯不着得罪赵德发,而且赵德发刁难杨永,对他并无坏处…… 主位的刘建勋却是皱了眉,他刚到任,不想闹出事。 正要打圆场,却见杨永神色未变。 理都没理赵德发,径直走到角落空座,倒了杯冷茶,慢悠悠抿了一口。 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赵德发憋得够呛。 “怎么,默认了?” 赵德发追到桌前,居高临下:“当年你还说致君尧舜上,如今教兔爷儿?” “这落差,够大啊!” “要是先生泉下有知,能气活过来!” 这话戳了痛处。 有人看向杨永,眼神带了怜悯。 杨永放下茶杯,缓缓抬头。 声音不大,却清晰:“职业无高低,传道授业,何来沦落?” “哈哈哈!” 赵德发笑得前仰后合:“传艳曲,授迎奉之术?” “别自欺欺人了!” “你教的可是兔爷,就算学出来了,也是一辈子困在青楼!” “鸡窝未必不能出凤凰,再说了,谁说我只教小倌儿?”杨永突然提高音量,眼神锐利,“很不巧,我刚收了个徒弟,才六岁,却能出口成诗,乃是百年难遇的神童!” “神童?” 赵德发嗤笑:“青楼小厮,六岁?为了面子,编瞎话也不挑?六岁娃娃,三字经都背不全吧!” 众人纷纷点头。 青楼小厮,能吃饱就不错了,六岁神童?天方夜谭。 杨永不在意质疑,挺直腰板:“我杨永落魄,却不妄言!此子叫叶青,弄玉楼小厮,才拜我为师不久。” “前些日子我考他,以‘劝学’为题。” “他张口便来——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此诗如何?” 雅间瞬间死寂。 丝竹声都停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是震惊,这是一出,绝对位列劝学诗第一! 别说六岁,就是老秀才,也未必写得出来! 赵德发的笑僵在脸上。 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再半吊子,也懂诗的好坏,这诗,绝不是编的! “此言当真?” 主位传来激动的声音,刘建勋身子前倾,眼神发亮,他刚到任,正愁没政绩。 辖区出个神童,可是天大的功劳! 既能露脸,又显文风昌盛,对仕途,百利而无一害! 刘建勋死死盯着杨永,生怕他说“玩笑话”,其他人也望过来,之前的鄙夷,全变成期待。 见终于吸引了正主的注意,杨永暗自松气,面上依旧镇定。 起身拱手:“回大人,句句属实!” “叶青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诗词格律,一点就通。” “只可惜身在青楼,埋没至今。” “好!好!好!” 刘建勋连拍桌子,站起身。 脸上全是喜色:“我县有此神童,祥瑞之兆!” “杨秀才,做得好!” “奇才,绝不能埋没风尘!” 他走到杨永面前,目光恳切:“杨秀才,可否请叶青前来一见?本知县亲自考较!若是真才,本知县定为主持!让他安心读书,将来考功名!” 杨永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沉吟,拱手道:“谢大人厚爱!” “只是叶青在弄玉楼,身份特殊……” “无妨!”刘建勋大手一挥,语气坚定,“若是真才实学,出身贫贱又何妨?来人,去叫弄玉楼传唤叶青!” “是!” 第15章 一鸣惊人 弄玉楼,后院,柴房。 呛人的木屑混着泥土味儿直钻鼻子。 每动一下。 尘土纷飞。 但就在这种环境中,叶青却没有任何口罩,就这么口鼻暴露在空气中,努力地把零散的柴火码成垛。 他才六岁,个子矮,还“受了伤”,搬起半捆柴就晃。 “磨蹭什么!” 一声粗喝砸过来,却是柴房管事王有孝,仅仅见到叶青晃这么一下,就开始呵斥。 纯粹没事儿找事儿。 但没办法,这就是他的差事——以前可没有柴房管事这么亦步亦趋地盯着干活。 显然他也是崔老鸨派来的,专门找事的。 这不。 叶青刚把柴火放到垛上,王有孝就突然上前,狠狠一推。 啪! 叶青顺势往后一倒,手肘擦过粗糙的柴堆。 火辣辣的疼。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偷奸耍滑!”王有孝啐了一口,“堆个柴都堆不稳!” 叶青爬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眼角余光扫过手肘,一道红痕清晰可见。 不够。 他拿起一根细柴,假装要递到垛顶,王有孝果然又来挑事,抬脚就踹向柴堆。 “放错地方了!瞎吗?” 柴垛晃了晃,几片碎柴掉下来。 叶青“哎哟”一声,故意往旁边一歪。 脸颊蹭到地上的碎石子,脚踝也“不小心”磕在木墩上。 他摸了摸脸,指尖沾了点灰,掩盖住轻微的红肿。 这才差不多。 按照和杨永的约定,两人若是断联,那杨永就会求助于新任知县,按照天数推算,现在就是接风宴的日子了。 而自己就故意把自己弄惨,到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当然。 这只是看着惨。 实际上大部分都只是划痕,一两天就能消退,根本没什么影响。 刚想到这,外面突然传来骚乱,脚步声杂乱,还隐约夹杂着呼喊: “叶青!” “把人叫出来!” 来了。 叶青眼神一动,抱起一捆柴火,脚下故意一滑。 “哗啦——” 柴火散了一地,几根还滚到了王有孝脚边。 “反了你了!” 王有孝勃然大怒,转身就抄起墙角的竹条,竹条带着风,就要抽下来。 “叶青错了!管事别打!” 叶青抱着头,声音里满是哭腔,喊得格外大声。 “住手!” 一道怒喝传来。 两个穿着公服的差役冲进来,一把攥住王有孝的手腕。 “你敢动手打神童?” 差役看到地上的柴火,再看叶青满脸灰污、手肘红肿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 他们是知县刘建勋派来接人的。 要是把“神童”打成这样带回去,怎么交差? “误会!都是误会!”王有孝慌了,手里的竹条掉在地上。 “误会个屁!” 领头的差役抬手就是一拳,砸在王有孝脸上。 “知县大人要见这孩子,你也敢动?”另一个差役也上前,对着王有孝拳打脚踢。 王有孝抱头蜷缩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叫叶青是吧?跟我们走。”差役转向叶青,语气缓和了些。 叶青点点头,低着头跟在后面。 过了垂花门,进入弄玉楼前院。 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正好撞见弄玉楼的崔老鸨。 崔老鸨看到叶青这模样,又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有孝,心里咯噔一下。 醉仙楼雅间。 丝竹声早已停了,气氛有些凝重。 刘建勋坐在主位,脸色不太好看。 当差役领着叶青进来时,全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看到叶青瘦小的身子,满脸灰垢,脸颊上的红印,还有手肘处渗出的血丝,刘建勋猛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 他指着跟进来的崔老鸨,怒喝道:“你们弄玉楼什么情况?这孩子才六岁!你们就是这么待他的?” “良心被狗吃了?” 崔老鸨彻底懵了。 自己是交代要教训叶青,但此教训非彼教训,更偏向于言辞辱骂,就算动手,最多也是推搡一下或者打屁股,怎么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这他妈伤是哪来的? 崔老鸨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刘建勋的怒气逼得说不出话。 没办法,只能先认下。 “大人息怒,是我们管教不严……” “管教不严?”刘建勋冷笑,“这是管教吗?这是虐待!” 崔老鸨不过是个老鸨,哪儿被知县这么瞪过?顿时急得满头汗,偷偷往旁边瞥。 视线落在县丞张远身上,不停递眼色。 别人不知道,只以为弄玉楼是个普通富商的产业,但崔老鸨身为核心人员,却是深知,弄玉楼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县丞张远。 此时自家有事儿,县丞大人快救命啊! 张远皱了皱眉。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建勋刚来,一把火还没烧,如今可别被他找到空子,把第一把火烧到弄玉楼,拿弄玉楼立威。 想到这儿。 张远轻咳一声,开口道:“知县大人,稍安勿躁,这是人家的奴仆,管教偷懒的下人,本是常事。” “咱们就算是父母官,管不着人家的家事吧?” 这话一出。 刘建勋的怒火顿了顿。 理是这个理,但他就是看不惯这个。 “他不是普通奴仆!”刘建勋沉声道,“他可是杨秀才说的神童!” “神童?”张远挑了挑眉,“大人,那只是一说,是不是还不准呢,万一……是杨秀才为了面子,故意造神呢?” “你胡说!” 杨永立刻站起来,怒视张远:“我弟子叶青,天赋异禀,绝非造神!” “空口无凭。”张远淡淡道,“六岁神童,总得有真本事才行,正好,你不是说他出口成诗吗?” “不如现场考较一番?” 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有幅《竹石图》,还没题诗,就让他以此为题,一刻钟内作诗一首,如何?”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都倒吸一口凉气。 《竹石图》! 这画讲究风骨,常用来喻人,满是人生哲理。 仓促之间,别说六岁孩子,就是老秀才也未必能写出好诗! “张县丞,这未免太刁难了!”刘建勋皱眉。 “大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张远寸步不让。 杨永也急了:“六岁孩童,怎能如此苛责?” 双方争执不休。 然而……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却是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瞬之间,鸦雀无声! 第16章 权利争锋,知县赠玉 静! 全场鸦雀无声! 静得只剩下呼吸之声。 但随着众人对刚才那首诗的品味越来越深入,这些呼吸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 直到…… “好诗!”知县刘建勋发出一声赞叹。 整个雅间,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活泛了起来。 下一刻。 一道道称赞从四面八方传来: “端是一首好诗!不仅贴合《竹石图》,更是道尽了青竹的坚韧不拔!” “出口成诗,想不到我安顺县竟也有如此神童!” “好一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嘶……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是个老怪物,却没曾想,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稚童所作!” “鸡窝里真有金凤凰啊!” “……” 有人惊叹。 有人嫉妒。 还有人则看向之前挑衅杨永的赵德发,暗搓搓打趣。 赵德发先是嘴角一抽。 但看到主座上刘建勋看向叶青那喜爱的目光。 却是脸色一变,仿佛被嘲讽的不是自己一般,举杯冲着刘建勋说道: “恭喜大人,初任青天,就发掘出神童苗子,这是鸿运当头啊!可喜可贺!” 好家伙! 不愧是商贾出身,变脸变的就是快! 其他人心中一阵鄙视,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比赵德发慢多少,也紧跟着举杯: “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这种恭维刘建勋见多了,与之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叶青。 因此简单回应之后。 他冲着叶青伸手:“过来孩子,你出口成诗,想必是出自书香大族,怎么会流落至此?” 来了! 从进场到现在,除了吟了诗之外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关注。 心中顿时一喜。 但他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回首看了看张远。 张远起身:“叶青,这位是县尊大人,你不是想读书吗?想的话,那就问什么答什么。” “是。”叶青躬身行礼。 然后才靠近刘建勋。 再次行礼道:“回县尊大人,小子出身邢襄叶氏,但因为此次大灾,逃荒路上与家族失散……” 他仔细地将身份来历讲了一遍。 还特意强调了“邢襄叶氏”的出身,这虽然不是大族,但好歹出过举人,也算小有名气,指不定这位知县就听过,能让自己与家人团聚。 这点意思,想必身为知县,不至于听不出来。 可惜。 听完他的讲述。 刘建勋除了面露同情之外,并没其他波动:“好一对儿姐弟情深,一个不抛弃,一个有志气,只是可惜,邢襄乃北地,如今被蛮人占领,邢襄叶氏我更是不曾耳闻……” 言下之意。 就是没法帮忙找家族。 “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你能闯出偌大的名头来,说不准你的家族就能从别处听到你的名字,届时主动联系你。” 会作诗虽然会被称作神童。 但不能算政绩。 得这个神童实打实地参加科举考出功名才行。 不得不说,刘建勋的诱导,很明显。 但叶青偏偏就吃这一套。 只不过,有些话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可我在青楼之中,又如何闯出名头来呢?” 他低垂着头颅,两双“伤痕累累”的手搅啊搅。 弱小可怜又无助。 “行了。”刘建勋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以你的聪明才智,难不成看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别装委屈了,放心,本知县若是不知你名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你,又怎么会放任一神童堕落于斯呢?” “别装了。” 一旁的杨永生怕叶青错失机会,当即呵斥起来:“县尊能助你,那是看得起你,小小年纪,应当走正道,切莫耍小聪明。” “不错,你这老师也曾是县试、府试两榜案首,外加乡试解元,他为你指的路,不会错的……” 刘建勋瞥了一眼杨永。 俨然。 已经看出来今天这一出是这个瘸秀才布的局。 不过…… 这个局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接受了倒也无妨。 因此,他看向一旁侍候的崔老鸨:“这个叶青赎身钱多少?我替他付了。” “回县尊的话,需要十四两银子。”崔老鸨心中早有准备,急忙应答。 但说话时,却见张远做出摇头的动作。 心中顿时一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本来打算将他当小倌儿来培养的,另外,他的卖身契与其姐陆芸娘绑定着,若要赎身,按我大虞律法,恐怕要一块赎身……” 说着,崔老鸨哭哭哒哒地跪下去。 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县尊大人,不是奴家不愿放人,实在是奴家只是管事儿,并非主人,而主人最近又不在城中……” 十四两银子虽然在大灾之年不算少。 刘建勋也出得起。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即将被培养成“花魁”的红倌人,那他就得斟酌一下了。 而且…… 这弄玉楼的主人还不在家,这崔老鸨做不了主…… 这么一汇总,他若是还强行赎人,那就是强买强卖,知法犯法了。 但…… 这只是崔老鸨的理由罢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尊要你放人,你还敢谈钱? 只能说…… 弄玉楼是在欺负他这个新任知县没有多少真正的权力罢了。 想到这里。 刘建勋脸色越发森冷,连带着雅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 “县尊大人。”叶青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抬爱,青感激不尽,但青能跟随先生读书,就已经很满足了,怎能再祈求舍大人之钱财?” 此话一出。 刘建勋有些愕然:“你真这么想?” “自然。”叶青点头。 不这么想不行啊! 只能说这刘建勋不愧是新任知县,有名无权,恐怕没法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毕竟刚才那情况,自己若是不跳出来,都没人给其解围。 到时候他若颜面大失,再把自己记恨上,就完了。 所以…… 不能赎身,那就来个折中的方案吧。 果不其然。 仔细盯着叶青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刘建勋心中闪过一丝恍然,然后他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叶青手中:“既然你不食嗟来之食,我也愿意成人之美。” “这样吧。” “我这枚贴身玉佩是我在大相国寺求来的,文气斐然,送给你,也算是护你周全,另外——” 他瞥向崔老鸨,目带杀意: “崔老鸨,让杨永、叶青这对儿师徒在你弄玉楼规则范围内安心学习。” “可行否?” 第17章 打我就是打知县 崔老鸨想说不行。 开青楼的,怎么可能让别人随意在青楼之中走动,万一碰到点什么,再被捅出来可就麻烦了。 毕竟哪怕是大户人家都有龌龊,更不必说青楼了。 叶青这挨揍,还真就不算什么。 但…… 她已经当众拒绝过刘建勋一次了。 对方哪怕再怎么有名无实,也是天子钦点的知县,逼急了,弄一个老鸨,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只能紧张地朝向刘建勋,暗地里却瞥向张远。 好在。 已经当众让刘建勋难堪过一次,张远也满足了,至于区区一个六岁稚童,呵呵,只要在自己手里,早一点晚一点弄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微微点头。 崔老鸨于是立刻说道:“可,可行!” “怎么个可行法?”刘建勋冷哼,“我怎么听说,杨秀才被你们辞退了?” 他早就发现了老鸨的小动作。 只不过身边多个属官,无法定位具体是谁罢了。 但刚被当众打脸,他又不是怂蛋,此时自然也要适当展示獠牙,进行敲打。 果不其然。 见高高在上的知县能轻而易举地指出一个瘸秀才被青楼辞退的消息,崔老鸨脸色巨变,忙低头道: “是,是我们的错,那就允许杨教习继续担任小倌儿教习,同时减少叶青的活计,允许师徒二人在空闲时间教学。” “不够!” 刘建勋眯着眼:“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局限于青楼后院,岂不是针对叶青的灵气?” “小的不敢!” 崔老鸨瑟瑟发抖:“那就允许叶青除了出门与姑娘院之外,可自由走动。” “嗯,就这么办。”刘建勋这才满意。 倒没再强迫叶青随意出门——毕竟年纪小,出门风险太大。 “如何?”他又转向叶青。 叶青再次行礼:“多谢县尊大人!” …… …… 片刻后。 叶青以身上有伤为由,辞别了杨永和刘建勋,美滋滋地返回后院,准备躺平休息一天。 但刚经过垂花门。 就看到风棠搁那儿站着,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 “干嘛呢?”他叫了一声。 风棠虽然是兔爷,但颇有义气,只要不馋自己身子,做个朋友也无妨。 “等你呢。” 风棠一把拉住他:“你先别回柴房了,还是先回咱们原来的小院儿将就一天吧。” “怎么?”叶青眯起眼睛,“有人想报复我?” 风棠点头:“王有孝。” “就知道是他。”叶青哼上一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并未停下往柴房走的脚步,“放心,他不敢动我了?” “为啥?” “因为……”叶青晃了晃腰间的玉佩,“咱也有靠山了。” 看到做工这么精致的玉佩。 风棠猛地吸了一口气,他想起刚才叶青是被官差带走的,不由得激动起来:“难道……” “嘿嘿。”叶青促狭地看着他,“你和王有孝的关系如何?” “你觉得呢?” 风棠对自己的脾气还是蛮有自我认知的:“每次去打饭或者取柴火,这狗东西就会找事儿,欺负那些新来的,要取暖费,还美其名曰学习佛教收取人事……” “想不想打他一顿?” “想是想,能行吗?万一他上报……” “上报什么?”一声暴喝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却是在柴房徘徊的王有孝。 见到叶青出现,眼前一亮,拎着竹棍就赶了上来:“哟,不是神童吗?怎么县尊老爷没收留你?又让你回来了?难不成,被拆穿了?” 他迅速逼近。 脸上之前被官差暴打的伤已经擦了药。 但猛地一动,还是疼。 于是乎…… 王有孝的看着小小的叶青更加暴戾,高高扬起就要打过来。 “你想干什么?”叶青立刻一脸惊恐地向后缩。 “他妈的,因为你这狗东西,老子白挨一顿打,你说老子现在要干嘛?” 啪! 他狠狠地打过来。 但仅仅在半空中,就被风棠抓住胳膊拦了下来。 “胆子不小啊风棠,我可是管事,你不过一个还没出阁的兔爷,对我出手,最好掂量着点。” “这……”风棠感觉背后的衣服被叶青扯了扯,顿时面露迟疑,阻挡的力道变小了些。 于是乎…… 王有孝用劲儿一推,将他推开,顺势让其撞在叶青身上。 哗啦! 叶青摔倒在地上。 王有孝趁势冲到他面前,再次扬起竹竿:“哼哼,看样子那天乔小六留手了啊,还没把你这倔种打服,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再教教你什么叫弄玉楼的规——” “不好,县尊大人送我的玉佩摔坏了!”叶青一声尖叫,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王有孝一愣,“还敢骗我?” “骗你个蠢货有什么用?” 叶青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捏起玉佩,一边擦着上面的灰尘,一边愤怒地抬头:“县尊刚送我的贴身玉佩,还说见此玉佩如见县尊,可保我平安,呜呜呜,没想到啊,前脚我刚收到,你后脚就把它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王有孝心头咯噔一跳。 他不想承认,可看到这么精致的玉佩,却又不得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风棠突然插嘴,“我刚才在垂花门那儿守着,可是亲眼见到差役毕恭毕敬地把叶青兄弟送回来,啧啧啧,王有孝啊王有孝,你敢摔坏知县的玉……”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却不再是王有孝挥竹竿,而是他直生生跪了下来:“我冤枉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摔县尊的玉佩。” “可你已经摔了。”这次轮到叶青站到他面前,一边抚摸玉佩,一边居高临下,嘴角冷笑。 “我……” “你什么你?打玉佩就是打知县。”叶青比划出一个砍头的姿势,“这可是侮辱朝廷七品正官,按律当——” 他还没说完。 啪! 啪! 啪! 王有孝开始疯狂打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磕头:“我错了我错了,叶小哥……不,叶祖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饶我一命……” “饶你不是不行,可你没有诚意啊,你本就受伤了,力气不大,惩罚自己都软绵绵的,这说明心中还是对县尊大人不以为然啊!”叶青眯着眼看向掉到地上的竹竿。 “怪我怪我,我伤糊涂了!” 王有孝猛地捡起竹竿,交到风棠手上:“风棠兄弟,还请帮一个忙,狠狠地抽打我……” 第18章 难得安逸,正式学习 仇人求着自己打他,如此梦幻场景,这放在以前,风棠连白日梦都不敢这样做。 结果…… 叶青几句话的事儿,就办成了? 这让他不由得再高看了叶青一眼,之前只觉得叶青的脾气对他胃口,但现在看起来,眼前这个六岁稚童,简直充满了不可思议。 “真打吗?王管事,你职位可比我高,别到时候又说我以下犯上。” “真打,真打!”王有孝急忙回应。 但可惜,他说的话,风棠可不敢信。 所以风棠看向叶青。 “打吧,不打的话,王管事不会心安的。”叶青冷冷一笑,“这时候就别说以下犯上这种话了,相反,风棠哥打了,反而还会得到感谢呢。” “没错!”王有孝接连点头,“我只会感谢,绝不会报复。” “这样啊……” 风棠终于一竹竿打了下去。 啪! “啊——” 王有孝发出一声惨叫,但一见风棠停下来,又急忙惨兮兮地补充:“太谢谢你了风棠,打得好,打得妙,继续,求你继续打我!” “好家伙,这种请求,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风棠翻了个白眼。 终于不再犹豫,对着王有孝开始接连动手。 啪! “啊——好好好,打得好!” 啪! “呜呜呜,是我的错,我不该冒犯叶青小祖宗!” 啪! “继续,继续,风棠,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请再用点力气,务必让叶青小祖宗满意……” “……” 竹笋炒肉下的哀嚎声不断响起。 一开始还好。 但听着听着,叶青不乐意了:“停停停,王管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让我满意?你这是冒犯县尊,体罚自己是为了弥补冒犯的错误,跟我可没太大关系啊……” “是,我昏了头!” 王有孝浑身抽搐,涕泗横流,但闻言却不敢反驳:“与叶青小哥没关系,与风棠小哥也没关系……” “哎,你也别抱恨,这玉佩,县尊前脚刚给我,后脚就被摔在地上。”叶青拿着玉佩擦拭,语气很郁闷,“看,都有划痕了,这以后我要是见到县尊了,该怎么解释呢?” 一边说着。 他一边拿着玉佩在王有孝面前晃动。 然而…… 玉佩上面哪儿有划痕? 哪儿有损伤? 事实上,刚才这玉佩虽然接触了地面,但因为隔着衣服,所以根本没事。 只不过…… 玉佩毕竟摔到了地面! 而且王有孝又没见过玉佩的本来面貌。 所以有没有损伤,定性者不在于王有孝,只在于叶青。 王有孝能当上管事,倒也不傻,听着叶青的叹息,看着叶青正大光明地在自己面前展示玉佩。 终于反应过来: “叶青小哥,别慌,我知道有种胶,擦在玉佩上,能修补损伤,这样吧,我愿意奉上银钱……” 说着。 王有孝在身上摸索着,取出一个钱袋递过来。 “诶诶诶,干嘛呢?”叶青一脸不愉,“王管事这像什么话?整得好像我在勒索你似的。” “小哥说的什么话?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能帮忙修补玉佩,继而让县尊高兴,那是我八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气,是我心甘情愿!” 王有孝急了,生怕叶青不接受。 一边说,一边强行把钱袋塞到叶青的手里。 “你看你这人,怎么能强行给别人钱呢?”叶青一脸无奈地嘴上推脱。 但小手,却是死死抓住钱袋。 而感知到这一切,王有孝顿时松了口气:“怪我怪我,我这人从小不擅长人情,叶青小哥,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了,我就再让风棠小哥打我……” “算了,你这么大年纪了,再多打几下,别打出问题来了。”叶青摆摆手,“就这样吧,我也累了……” “行行行,叶青小哥,你好好休息。” 王有孝哗啦一下站起来就往远处跑,一边跑还一边恭维:“你放心,这个柴房我以后尽可能不让他们打扰你……” 很快他就消失不见。 而见他离开。 风棠耸耸肩,一把将竹竿丢回柴房,然后看向叶青:“你还要住柴房?” “当然。” “回去住多好,也能互相照应。” “没事,离你们那儿也没多远,而且还是一个人单间,没人打扰,住的挺爽的。”叶青才不想再去睡兔子洞了。 没有隐私的大通铺。 藏点东西都不方便,若是以后再挑灯夜读的话,更是互相打扰。 一边说着。 他将王有孝的钱袋打开,发现除了一把铜钱外,还有几粒银子,估算起来,应该有三两银子。 “来,对半分。”叶青递给风棠一半。 风棠急忙摇头:“这不合适。” “见面分一半,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叶青强硬地塞给他,“别推脱了,是兄弟就别客气。” 虽说就算不给,以风棠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有事。 但人家毕竟帮了自己的忙,眼下自己拿了钱,拍拍手让人家滚蛋,情理上站不住脚。 叶青好歹是重生者,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你这……” 风棠翻了个白眼:“行吧,我拿着,你这儿还缺什么东西不?缺的话,我给你拿过来。” 说是这么说,但明显更加热切了点。 “不用啦,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上课的时候,记得叫我一起。” “什么意思?难道……” “没错,杨教习重新被返聘了!而这弄玉楼,也允许我跟着先生学习了。” “好好好,你安心睡觉,明天我叫你。” …… …… 翌日清晨。 还没等到风棠来叫,叶青就提前醒了,却也没急着起床,只是睁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毕竟这算得上他穿越以来第一个饱觉。 直到—— “青哥儿。”风棠的声音透着亲昵,“起床没,我给你带饭过来了。” 叶青这才起床。 简单洗漱之后,随手拿起干粮,一边吃一边跟着风棠前往课堂。 “风棠,今儿又来这么早?” “咦?怎么……你把这位小神童给带来了?” “什么情况?这个叶青不是被关在柴房里了吗?怎么突然又能出来了,还来课堂?” “嘘……小声点,你难道不知道?据说昨天他被差役请出去见大人物,回来之后伙同风棠把王有孝王管事给打了一顿,我估摸着吧,是攀到高枝儿了……” “……” 看到叶青出现。 课堂中的兔爷们无比惊讶,直到有消息灵通的,指出来叶青如今的不一般,他们才恍然大悟。 不过。 还是有人疑惑:“若真是攀到高枝儿了,不应该是被人赎身吗?怎还留在弄玉楼,而且跟着咱们一块上课,难不成他也要当小倌儿了?” “这个……” 那兔爷不知道怎么回应,直到杨永推开门进来,才突然眼前一亮,“杨教习?他不是被辞退了吗?竟然又被返聘回来,这么说,叶青拜师的消息是真的了?” 说话间。 杨永环视一圈,见到叶青,顿时和煦一笑,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将一叠书册递过来。 “先生,这是什么?”叶青一愣。 “是最近三年县试的考题,以及刘知县曾经所著文章。”杨永盯着叶青,“你虽聪颖,出口成章,但该有的积累还是要有,县试虽不难,尤其是根据你的自身情况而言,明年二月,你就该下场了,只剩四个多月了。” 这话说得慎重。 但叶青却是面色一喜:“多谢先生。” 这就是名师的好处啊!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于科举一途,什么叫“进门”?不就是揣摩出题人和审卷人的意图,然后对此进行专项练习嘛! 这不…… 走上正轨的第一天。 杨永就直接进入了状态,怎么能叫叶青不喜? “好了,你就抓紧看书。”杨永已经直接默认叶青认字,丢下书册之后,就看向兔爷们,“之前那个代教习教你们什么了?可曾留课业……” 听到这。 兔爷们才终于收起对叶青的羡慕目光,转而变得惶恐起来。 不过这与叶青无关。 古代的蒙学课堂就是这样的——虽然人都是在一间屋子里上课,可学习进度是不一样的。 想要全神贯注学习,第一件事,就得不受外物打扰。 好在…… 这对于叶青而言易如反掌。 当下他直接翻开书册,看向三年前的县试题目: “正场:已冠首题‘无求备于一人,周有八士焉’;次题‘与其进也’……” “初覆:书题‘无恒产而有恒心者’;经题‘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 “再覆:书题‘之其所哀矜而辟焉’;性理‘师道立则善人多论’……” “三覆,四覆……” 县试共有五场考试,正常的经义最重要,之后的初覆之类,则是围绕着经义,试题,性理,赋题之类展开。 看似很难。 但对于叶青这个熟读八股文的文史硕士而言。 却是易如反掌。 县试,府试毕竟只是童生范围内的考试,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光是眼前这一场县试的答案,叶青都能给出七八种来。 只不过能给出答案不一定名列前茅。 毕竟…… 判卷的是知县。 若是所写答案切合知县的心意,那么就算水平次一点,也有可能拔得头筹。 所以…… 简单翻了翻历年试卷,确保都在自己记忆范畴中之后。 叶青直接转向刘建勋这位新知县的文章…… 第19章 我现在就想搞钱 “朔风卷枯叶,寒夜叩柴门。老妪衣单薄,幼子腹空蹲。回身召僚属,急发赈粮温。不求碑上誉,但使众黎安。” “赤地禾苗渴,官靴染土尘。引泉通野陌,先润最贫人。” “……” 刘建勋作品的首页,就是其作的几首诗。 几乎全是“体恤民情”一类的。 “哟,只从诗句上看,还是个办实事儿的?”叶青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李绅那种吧。” 李绅就是《悯农》的作者。 看似是个好官,可惜却贪赃枉法、强抢民女,好官该做的事儿那是一点都不搭边。 好在。 兴许也是害怕叶青误解。 杨永特意给出了刘建勋的生平—— 并非出自门阀世家,而是出身落魄寒门,没办法察举做官,便干脆走了科举的路子。 出任安顺知县前。 他还在平昌县当过一年知县,因为修筑河堤有功,这才平迁到安顺县,为的就是赈灾。 看似是上难度。 但科举出来的都得这样干,因为要跟门阀贵族斗,必须身上有实打实的政绩才行。 只要能大致解决,基本上就能平步青云。 “很好,表里如一,喜欢办实事。而且因为荒年灾情的缘故,可能县试的题目也会与此相关……” 叶青直接翻到最后面。 上面有杨永给出的题,一看内容,果然杨永也是这样想的。 叶青嘴角上扬: “不难!” 当然,这个不难是以他的平生积累给出的结论。 即便如此。 叶青也不会小觑天下英雄。 所以大致浏览了一遍,确保所有的经义题都在自己的知识库内,并无陌生题之后,他便直接开始做题。 杨永出的第一题便是: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啧,直接上强度?我记得这个出自《尚书》来着,嗯……这个应该比较忌讳空谈。”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破题……” 叶青开始奋笔疾书。 大虞王朝的科举制度虽然是才出现没两代,但规范上,却和前世古代的明清科举很相似。 都是八股文。 需严格遵循“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结构,且“起股至束股”需用对仗句式。 每一篇能高中榜首的八股文。 都充斥着格式之美。 但偏偏…… 这个格式之美是需要疯狂练习才能练出来的。 所以哪怕叶青自诩深谙八股,此时此刻,也得老老实实写文——这还只是开始。 若无意外。 接下来的四个月时间里,他大概率要参考前世高考那般,陷入题海战术…… 就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 “怎么样?”杨永把兔爷们都送走之后,来到叶青面前,见他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由得心中一惊,“我以为你还会多看看,没想到你直接开始做题了?” “嗯。”叶青放下笔,“刚好写完,先生看看?” 杨永接过来。 暂时没看题。 只是大致扫了眼字迹,就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你这字跟谁学的?” “祖父教的,有什么不妥吗?” 叶青前世既然是文史硕士,自然对书法也有研究。 他见杨永出题时写的字迹很像馆阁体。 只是略显稚嫩。 便干脆也用馆阁体书写,此乃明清科举官方书体,自然不可能是祖父教的。 不过…… 他倒是不知道大禹王朝的官方书体是什么。 所以还是有些忐忑。 “乌黑方正,光洁等大,没什么不妥的,相反,简直是太妥了,是了,科举就该用这种字体啊!”杨永并未批评,反而大为激动,“竟然比我的字体还要秀润圆融,哎……跟你一比,我反而更像是稚童!” 杨永的字迹只是馆阁体雏形,而自己写的,乃是成熟的馆阁体。 当然比他成熟。 不过…… 自己只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倒也没必要倨傲。 “咳咳,先生言重了。”叶青干咳一声,生怕再惹出意外,便话锋一转,“还是看文章吧。” “嗯。” 兴许是被叶青惊艳习惯了,杨永倒也不过多纠缠。 看向题目: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个是《尚书》,应该以“邦宁”与“民安”的关系进行解经,再辅之以‘赈灾恤困’,如此破题便可拿高分。” “你是如何破题的?” “邦之安宁,非恃城郭之固,实赖黎庶之安;民为根本,若灾至不恤、困至不扶,本摇则邦危可知也,此圣言垂戒深切矣……嘶!这个破题角度……” 杨永瞪大双眼。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却也难免愕然。 无他。 只因叶青写的太好了! 不仅跳出“仅释民本”的空泛,以“灾至不恤则本摇”将经义与赈灾实务绑定,既立住“恤民为根本”的论点,又为下文铺陈“实地赈灾举措”埋下伏笔,经义与实务无缝衔接。 这文章…… 就算自己去写,也无非就是这样了吧! “你真的是六岁?”杨永双眼都恍惚了,若非亲眼见叶青在课堂上奋笔疾书,他还真以为是别人代写的。 不是! 就算真是神童! 这也太神了吧? 文曲星君下凡也无外乎如此吧? “呃……”叶青看着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头一歪,“如假包换啊先生。” “好吧。” 杨永彻底道心破碎:“本来我还以为你练习经义,就要费上不少时间,才把它放到首要位置,现在看来,最重要的事还是得变一变才行。” “啊?经义不重要还什么重要?”这次轮到叶青瞪大双眼了。 县试五场首考经义。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般而言,经义考得好,基本上成绩就差不了。 此时杨永却说经义不重要了。 那啥重要? “赚钱!”杨永给出答案。 “啥?” “赚钱!”杨永再次强调,“既然你经义问题不大,那赚钱就得是最重要的了。” “呃……” 叶青愣了一下,但很快,想到之前第一次拜师时杨永拒绝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难道因为我是流民籍,想要科举,得先落籍?” “孺子可教也。”杨永点头,紧接着幽幽叹气,“你虽然沦落青楼,但只是小厮杂役,不像你姐姐那样卖身从而落籍青楼,因此你还是流民身。” “流民想要科举,要么回原籍,要么落籍。” “你之前说你出身邢襄叶氏,意味着你是北人,北地如今被蛮人攻陷,想要回原籍是不可能了。” “那就只能落籍。” “而落籍,最重要的就是得有房产和田产。” 房产? 田产? 一听就贵死个人。 而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更不必说日常所需的笔墨纸砚,这玩意儿也是贵的要命,几两银子花出去,用个把月就得重新买。 偏偏…… 这一切得在县试之前,也即四个月的时间里搞定! 一想到这。 哪怕是叶青,也不得不表示赞同:“先生说的是,看样子还真得搞钱!” 只不过…… 相比于杨永的愁容,叶青却显得很轻松。 “真是少年不知金钱贵啊!”杨永还以为叶青年少,不知道钱难赚,“就是一个成年劳力,不吃不喝干上一年,都不一定能买得房产……” “我知道的,先生。”叶青翻了个白眼,“这一路逃荒的,我可不是不食五谷杂粮的神仙。” “那你还……” “这对于别人而言来说是难事儿,对于我而言,却只是半难。” 叶青嘿嘿一笑: “本来我就有赚钱计划,只不过受限于不能自由出入青楼,以及年纪太小,所以不好实施,不过如今有先生在,嘿嘿,只要先生代劳,咱们届时五五分账如何?” “你想要做生意?”杨永惊了,但想到叶青的妖孽表现,又不敢小觑,“做什么生意?” “香水,香皂,牙刷……” 叶青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穿越者赚钱三件套拿出来。 这三样东西久经穿越者考验,以至于叶青穿越前也仔细研究过,熟知流程。 因此。 他不仅讲了名字,还大致讲了如何制作,以及作用。 过程详细到杨永都不敢质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些生意或许还真能做,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东西想要弄出来需要不少材料吧?你有本钱吗?” “啊?先生不给我赞助吗?”叶青眨巴双眼卖萌。 “我也想。” 杨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手在衣兜上掏了掏:“奈何囊中羞涩,除了养家,我还得每月还房贷。” “噗……” 叶青差点吐血,感情古代也有房贷啊! 大意了大意了! “没事,你也别急,实在赚不到钱,临近县试前,大不了我先把我的房契转给你,助你落籍。”杨永讪笑着说出原本的打算。 叶青直接摇头:“那怎么行?别人拜师都是给先生钱,我怎么还能要先生钱,何况还是房子……” “暂时的。” “暂时也不行。” “行吧,那就当做最后的保底。”杨永倒也不争辩,只是满意地摸了摸叶青的小脑袋,“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想想怎么弄本钱吧。” “这个……” 第20章 阿猫阿狗 “棒什么棒?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有同理心?”杨永的脸黑成了棒槌。 “先生冤枉我。” 叶青摊开双手:“我这明明是太有同理心了好吧?七娘姐姐受咱们连累,才没有生意,若是咱们帮她解决了这点,既能让七娘姐姐生意兴盛,又能从中赚取一笔佣金,两全其美,多好?” “嗯?你说什么?” 杨永本来还想教训一番,生怕叶青学富五车偏偏品格低劣。 结果听完叶青的话。 却是心中一动:“你有办法解决七娘的困境?” “不能说一定,但有很大的把握,主要是得看七娘姐姐面临什么困境,然后具体针对。”叶青看向杨永,“所以先生知道七娘姐姐的状况吗?” “知道。” “咦?先生前几日不是忙着接触刘县尊吗?怎么还有空……” “陶冶情操。” “啥?” “你还小,你不懂。” 叶青嘴角抽搐:“我只是小,我不是傻。” 说罢。 就一脸无语地瞥着杨永,刚想夸你是个良师益友,结果本性这么快就暴露了。 “咳咳,其实我也没太分心,主要是七娘向我写信哭诉……”杨永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觉得徒弟那直白的眼神中,挂着一股子成年男人才有的促狭,便下意识解释。 “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我知道的,先生不用解释了。”叶青翻白眼,“还是说正事吧。” “好好好。” 杨永松了口气,擦擦虚汗道:“七娘的困境主要在应局和坐堂,她是新倌人,并无多少熟客,只能依靠应局和坐堂招揽,可受咱们连累,弄玉楼停了她的应局,又把她坐堂的地方调到了偏僻位置……” 随着他的讲述。 叶青逐渐了然。 红倌人接客共三种方式:熟客点名,应局,坐堂。 熟客点名自不必多说,顾名思义即可。 应局指的是高端客人在青楼设“酒局”、“牌局”,红倌人会按老鸨指派去伺候。 坐堂则是指在青楼大堂的“曲台”或“茶座”上,红倌人展示才艺,或弹琴作画,或临摹书法,以此吸引客人。 眼下。 七娘被停了应局。 只能坐堂,可坐堂还被分到偏僻座位,相当于流量窄化。 “原来如此。”叶青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事儿不难办。” 不管是关键位置还是偏僻位置。 都算是同台竞技。 这种情况下,若是有噱头,起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难办?你确定?”杨永对自己的小情人还是很上心的,“你有办法让她吸引客人?” “有是有,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七娘姐姐也算是先生你‘老人家’的红粉知己吧?咱们帮七娘姐姐招揽其他男人,先生不会有不适吗?” 总不能这架空世界的古代人,都严于绿己吧? “嘿你小子!” 杨永顿时破功,再次伸手在叶青的脑袋上揉搓了一番:“原来你小小年纪真懂这个啊?” “略懂,略懂。”叶青被搓得头脑发懵,只得求饶,“先生饶命。” “真是不该懂的瞎懂。”杨永冷哼,“跟你说吧,不是每个客人都能成为红倌人的入幕之宾的,除了出阁那天无从选择外,其他时候,红倌人对于留宿者,都可自行挑选的,很多客人,那真的只就是客人。” “这样啊……” 叶青恍然大悟:“那一切都就好说了,走吧先生。” “去哪儿?” “勾栏听曲……啊不,实地调研。” …… …… 另一边。 弄玉楼听竹院。 这个本来就偏僻的小院,最近随着主人七娘的不受待见,越发冷清起来。 以至于随便一点声响,就能传出去。 “若是让我们承制,不论成败,我们都是要收取费用的,费用为十两银子,同时,若是成功了,我们还要拿半年时间的三成收益……” “十两银子?三成收益?这也太贵了吧?” “这都是市场价。” “可是……” 七娘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陷入纠结。 随着弄玉楼的打压,接客数量越发减少,收益也越来越少,哪怕七娘无心当花魁,却也陷入忧虑之中。 忧虑过后。 只能自救。 那试问一个妓女如何自救,来让自己的接客数量上升呢? 要么提升技能水平,这点得去找教习先生。 要么梳妆打扮,弄出更漂亮的造型,这点得去找梳妆师。 要么演唱名人雅士的诗词,但这点又要去找名人雅士。 不仅麻烦。 而且杂乱。 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嘿!还真有。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男子,名叫苏河,便是专业的青楼相公,专门帮落魄的红倌人、清倌人打造名气。 这不,一察觉到七娘陷入冷落期,便立刻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 露出贪婪: “没什么可是的,七娘啊,没有我们,你就只能甘坐冷板凳,客人日益减少,等到时候弄玉楼觉得亏本了,再把你降为粗使丫鬟也说不定。” “反之,接受我们调教,你便有了重归高光的可能,远的不说,光是近的,你们楼的赵诗诗姑娘,年前不也门前冷清,但有我们支持后,如今又重新大热起来。” “两相比较,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不得不说,很有诱惑力。 尤其是赵诗诗的经历,七娘可是亲眼所见,更是增添了一丝说服力。 但…… 无论成败都要十两银子! 这么多呢! 以如今荒年物价来看,甚至能买两个奴仆。 可她根本拿不出来——她是今年才成红倌人的,虽能挣钱,但衣食住行也就要自己负责,而且所赚收益,弄玉楼拿六成,她只能拿四成。 一番折腾,到现在她手里不过六七两现银。 虽说凑一凑绝对能凑到十两。 可若是成功了,还得再分润出去三成利益,这意味着半年时间里自己只能拿一成收益。 看似成功了有的赚。 但半年时间……自己能再火半年时间吗? 哪怕是那个赵诗诗,重新火了一波,也无非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如今虽不至于再坐冷板凳,却看起来也已然普普通通。 “我,我……” 七娘咬着嘴唇,左右脑不断互搏,俨然还在犹豫。 但这一次。 青楼相公苏河却已经不再催促,而是悠哉游哉地喝起茶来,仿佛看到鱼儿上钩的钓手,胸有成竹。 毕竟,以他的经验来看。 这群享受过奢靡的妓女,是很难放弃一个重回巅峰的机会的。 所以…… 哪怕再贵。 她们也一定会尝试! 果不其然,犹豫了好半天之后,七娘终于一咬牙:“十两就十两,三成就三成……” 虽然知道白打工的可能性很高。 可比起没有生意,从而被弄玉楼抛弃,降为粗使丫鬟,白打工就白打工吧。 她认了! “我答……”她想要答应。 但还没说完,嘎吱一声响,丫鬟竟然推门进来,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姑娘,杨永杨相公求见。” “杨相公?”七娘噘噘嘴,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先是面色一喜,但很快又带点委屈,“让他等一会儿吧,我和苏相公谈完事再见他。” 丫鬟有些迟疑:“这个……” “嗯?” “杨相公说能帮姑娘解决现状。” “什么?”七娘愣了一下,但很快心头狂喜,“那快去请他进来。” 说罢。 一边催促丫鬟去叫人。 一边看向苏河:“苏相公,既然是一件事,不如一块谈,如何?” “客随主便。”苏河不痛不痒地应了句。 不过想到有人抢生意,而这个七娘还如此热切,心中难免不快。 便又下意识嘲讽道:“不过这种事情,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可不是哪里跳出来个阿猫阿狗就能帮办的……” “苏相公!”七娘皱起眉头,“还请慎言,杨相公乃是解元出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解元出身?莫不是瘸秀才杨永?是了是了,貌似你就是受他那结发妻子连累,才被弄玉楼冷落。” 苏河不由得冷笑: “七娘啊七娘,当红倌人的,最重要的就是得有识人之明,这杨永才连累了你,如今又随便扯个帮你的理由,就让你如此激动,你就不怕,届时人财两空吗?” “杨相公不是那种人。”七娘看着苏河,脸上生出一丝嫌恶,“你莫要再乱嚼舌头了。” “我不是乱嚼舌头,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这么维护一个瘸秀才,该不会是图他的脸蛋吧,可小白脸多了去了,我就长得也不错,你若是需要,我也能牺牲一下自己……” “滚!” 七娘终于忍不住,猛地起身指向外面:“滚出去!” “你确定?”苏河冷下脸,“放弃我这个专业的,去找杨永那个阿猫阿狗?” “滚出去!”七娘不愿多言。 “哼!不识抬举。”连续被骂,苏河也坐不住了,一甩袖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放狠话,“你会后悔的,七娘!到时候再想求我,可就不止十两银子和三成分润了……” 哗啦! 他很快消失不见。 只留下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的七娘,以及刚刚被丫鬟领进门,一脸懵逼的叶青、杨永师徒俩。 “怎么了七娘?”杨永关心道,“那人是个青楼相公吧?好像专门捧红倌人的,你们这是……” “奴家把他给拒绝了。” 得到心上人关心,七娘总算是平复了些心情,甜甜一笑:“毕竟杨相公也能帮奴家。” “没错,我也能帮……呃不对。” 杨永突然讪笑起来:“准确来讲,不是我帮你,而是叶青帮你。” “什么?” 七娘一愣,下意识看向杨永旁边那个被自己忽略的小豆丁。 “七娘姐姐。”叶青甜甜一笑,想要卖个好,毕竟还准备从七娘这里扣钱。 第21章 小贼,竟敢偷本女侠的心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砰! 哗啦啦…… 苏河一拳捶在案几上,惊得茶壶茶杯一阵叮叮当当乱跳! “怎么了苏相公?这一回来就满脸怒气,难不成在七娘妹妹那里碰了壁?” 弄玉楼,枫香院。 小院主人赵诗诗袅袅地走过来,一边亲手整理案几,一边掏出小手绢,给苏河擦拭手上的水渍。 “别给我提那个蠢娘们!”苏河再次敲桌子,“真是愚不可及。” “她还真拒绝了?难不成她不想红火赚钱?只想坐冷板凳,到时候沦为丫鬟?”赵诗诗一脸惊讶,“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红倌人?” “若只是拒绝我,我倒是高看她一眼,只可惜……” 赵诗诗眨眼:“她选了其他人?” “哼。” “谁啊?” “杨永。” “杨永……杨教习?那个瘸腿的杨秀才?”赵诗诗不由得沉吟起来,“奴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杨秀才,七娘才被崔妈妈丢到冷板凳的吧?她竟然还选杨秀才……” “不仅选,当我提醒她之时,她还把我骂了一顿。” “什么?岂有此理!” 赵诗诗顿时怒了: “这个小娘皮,真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好心当作驴肝肺!” 她之前也曾坐冷板凳。 但因为苏河的帮助,从之前冷板凳中跳了出来。 如今充当中人,帮苏河和冷板凳妓女拉线。 情谊、利益相交。 外加七娘也是她推荐给苏河的,一时间难免同仇敌忾。 “要不要教训她一顿?”她越想越气,仿佛自己的尊严也受到了辱骂,“反正她现在也不受待见,找个机会,摸进她的小院,打她一顿。” “啊?”苏河愣了一下,“这,这不妥吧?” “相公是怕被发现?放心好了,不打她脸,只打她的小腹,尤其是靠近胎宫的地方……” 不得不说。 在对付女人这件事上,男人或许真不如女人权威。 光是听着。 苏河都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即一把抓住赵诗诗的胳膊:“打人没意思,最多让她身体疼一下,心里却还是感知不到错误。” 而且弄玉楼背景深厚,管理森严。 一旦被抓住揪出来,涉案的自己不死也得退层皮。 “啊?那怎么办?”赵诗诗不知道苏河心中所想,不过见其否决,也不以为意,只是重新变得乖巧,含情脉脉地看过去,“相公莫不是也有想法?” “不错。” 就算没想法,苏河也得有想法,不能任由疯女人乱想。 于是乎他说道:“想要击溃心灵,那就必然要在其所求的地方打败她,她不是选择杨永,想要重新红火吗?那咱们就跟她同台竞擂,让她输个一干二净。” “好办法!”赵诗诗眼前一亮,“料想那瘸秀才再怎么出主意,也比不过专门吃这行的相公你。” 苏河昂首:“那是自然!” “不过还是要麻烦诗诗你下场,主动联系老鸨,将你的场地挪到那七娘旁边。” “届时……” “她不招客还好,若是招客,那就全给她吸走……” “没问题!”赵诗诗点头答应,“只是要麻烦相公你再帮奴家想个新节目。” “包在我身上。”苏河拍拍胸膛,“正好我这儿还有三四个想法,不如现在就开始,你依次尝试尝试,选个最好的。” “好!” 说干就干。 两人立刻捣鼓起来。 赵诗诗最擅长的就是弹奏,而且为人玲珑善言。 平日里坐堂,她能一边弹奏唱曲,还能一边抽出空来招呼客人,时不时再抛个媚眼儿,着实有看点。 “但现在只坐着弹奏,已经没多少吸引力了。” “所以……” “我给你想的新点子就是,走谈,你试试。” 苏河把古琴给赵诗诗垫高,让赵诗诗一边摆臀扭胯,搔首弄姿,一边时不时弹奏。 之后又竖着放,只弹一边。 这样一来。 虽然难免沾染浮躁之气,有损古琴弹奏所要求的平稳端正要求。 但…… 赵诗诗本就是妓女。 妓女弹奏。 本就被归类为靡靡之音,不登大雅之堂,不似文人雅客风骨,而只是给男欢女爱增添情趣。 因此。 被苏河这么一调教。 赵诗诗反而越发发挥起了优势。 不仅弹琴动作更添魅惑,还又多了些空余,能让她腾出时间招呼客人。 更重要的是。 这一边走,一边弹奏,顺便扭动着纤细的小腰,一颦一笑,百媚丛生。 “嘶……” 苏河倒吸一口冷气,哪怕是创造者,心中早有预想,但此时看到画面,还是遭受到了冲击: “稳了,稳了,难怪说楚王好细腰!诗诗这小腰儿,着实勾人!谁看了谁不迷糊?” “真的?”赵诗诗瞪大双眼,“真的不错嘛?” “不仅不错,我甚至感觉,此举一出,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嘻嘻……” 赵诗诗顿时激动了,但嘴上却是说道:“哎呀,什么上楼不上楼的,诗诗只是想帮相公,好好镇压了七娘那个小娘皮,很挫她的锐气!” “放心!你可以的!” 苏河立刻露出一抹狠厉:“既然敲定好了,那诗诗你就仔细练习,我去看看,那七娘何时坐堂!” 说罢。 他便急匆匆离去。 好在,作为混迹青楼的青楼先生,其人脉也不低,稍微打点一番,没多久,就从一个青楼婆姨嘴里得到了消息。 “嗯?明日就坐堂?” “噗,这么匆忙?看样子我真没猜错,那杨永就是故意坑蠢娘们的……” “也好,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到时候骂我的。” “老子要十倍拿回来……” …… 翌日。 弄玉楼开馆。 伴随着一个个老鸨、婆姨们的通知,选择今日坐堂的红倌人们,早已在自己的位置上摆好架势。 “哟?七娘妹妹?你这是什么打扮?” 一处角落里。 赵诗诗穿着露腰的纱裙,半冷笑半促狭地瞥向一旁的茶台:“女扮男装吗?” “不,不是。”另一处茶台上,相比于暴露的赵诗诗,七娘就包裹得很严实,她正看着一叠书稿,似乎在背东西,突然被赵诗诗询问,猛地一惊,“是飞鱼捕快服。” “我听说你拒绝了苏相公,反而选择了杨教习的方案,结果杨教习就给你出了个捕快服吗?” 赵诗诗明显是故意提出这件事。 一边说。 还一边带上明显的嘲笑。 顿时引起旁边一众红倌人注意:“七娘啊,咱们可是红倌人,是来招揽客人的,你穿一身捕快服,这是生怕客人们靠近你吗?” “噗……” “诶呦,诗诗这张嘴啊!真是毒……” “不过说得有理。” “七娘这是怎么了?之前还是正常穿衣打扮,如今坐堂了,要招客,怎地突然穿这个……” “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哪个男人喜欢看这种?” “拒绝苏相公,选择杨教习?这七娘也是够傻的,还没被这个杨教习坑够啊……” “……” 妓女们议论纷纷。 伴随着赵诗诗的刻意提醒,她们多少也猜出来了事情起落,看向七娘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或嘲笑。 或无语。 或厌恶……不一而足。 这也算是妓女们争宠的常用手段了。 心智稍微稚嫩一点的。 很容易就被打压下去,神情恍惚,从而在接下来的坐堂表演中失误,落入劣势。 七娘自然是知道的。 但知道归知道,以前的她若是遇到,准也受不了。 可今天…… 当她的目光落到手上的书稿上。 看到上面写的字,再想到昨日那个自己看不起的小豆丁叶青在自己面前的惊人表现。 不能柔软! 不能柔弱! 七娘啊,你扮演的是六扇门女捕快,要英姿飒爽!要有制服诱惑! “诗诗姐姐此言差矣!谁说捕快服就不能招揽客人了?”七娘猛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赵诗诗,“还没招客呢,诗诗姐就打压我,莫不是害怕了?” 赵诗诗和苏河关系很好。 如今出言挑衅,位置还与自己毗邻,七娘就算再柔软,也能猜出其用意。 果不其然。 赵诗诗顿时怒了:“我会怕你?呵呵,蠢货,你以为我今日为何这里,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哼,今日有我在,我看你能有几个客人?得罪了苏相公,这就是后果!” 她睥睨周围众妓女,大有一番杀鸡儆猴的意味。 不过…… 她此时再霸气。 客人一进场,却还是重新变得柔软。 “这位相公……喜欢听曲儿吗?快看奴家,奴家会站着弹琴唱曲儿哦。” “不仅站着弹,奴家还能竖着弹。” “看人家的腰,细不细。想不想摸一下?” “讨厌啦,不要骚扰奴家……” “……” 不得不说。 一边踩着纤纤细步,一边弹琴唱曲儿,着实一绝。 第22章 青楼剧本杀亮相成功 啊??? 众人一脸懵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偷什么? 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拔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还以为偷了什么贵重物品,一些胆子小点的,刚才甚至都开始准备偷溜去报官了。 结果你跟我说人家偷的是你的心? 不是,这也太…… 有意思了吧! 一瞬之间,反应过来的众嫖客们呼吸急促起来。 ——这不是要杀人啊! 是了! 这里是哪儿? 弄玉楼! 青楼啊! 这个女捕快打扮的还是位于妓女坐堂的区域,属于正大光明出现在大堂之中,怎么可能是要杀人? 这一看,就是某种招揽客人的新法子。 因为不确定好不好,所以才放到稍微偏僻点的位置!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明白这一点后,众人再看向七娘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个被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个嫖客。 身处漩涡中心。 此时此刻,竟能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七娘那英姿飒爽的小脸,呼吸着七娘喷出来的香呼呼的热气,再想着她所说的“偷心”的话。 哪怕脖颈处依旧能感知到剑刃的森寒。 让他惊惧、恐惧。 但又莫名地,在这些情绪之后,他又生出一丝丝隐晦的刺激感…… 于是下意识地,他回复道:“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不错,你的心确实被我偷了,你能奈我何?” “还敢挑衅?”七娘见客人终于上道,心中一喜,但脸色不变。 当即眉头一挑,突然伸出纤纤小手,扯住客人的衣领,拉着对方来到自己的茶台处,将其按着张开双腿坐在一个椅子上:“真以为本女侠是吃干饭的?” 啪! 她猛地抬脚,踩在客人两腿中间的椅子上,紧接着一把掀开斗篷。 哗啦! 一具凹凸有致的娇俏身材展露出来。 “嘶……”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吸气声: “好身材!” “妙啊,太妙了!明明一丝皮肉未露,但偏偏比露皮肉还要诱人!” “想不到那蓬松的捕快斗篷下,竟然如此修身!” “有意思,此女叫什么?” “七娘!” “好羡慕这家伙,竟然能被七娘踩!” “嘘,别说话,快看,那斗篷下面有东西,好家伙,难道要刑讯逼供……” 此话一出。 众人的目光才终于从七娘的身材中拔出来,转向其张开的斗篷内侧。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摆着小刀、匕首、夹子、鞭子之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些药包。 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大字:含笑半步癫,悲酥清风,三尸脑神丹,阴阳合欢散…… 龟龟! 真的假的? 玩得这么真实的吗?那个阴阳合欢散到底什么味道啊…… 或许是知道客人们正在看这些毒药。 七娘搜寻刑具的过程中,还不断进行解释,来增强对“犯人”的恐吓: “此乃含笑半步癫,服用过后,走上半步,人便发癫……” “这是三尸脑神丸,内藏蜇伏尸小虫,若无解药,尸虫会钻入服食者脑内食其脑髓……” “阴阳合欢散,顾名思义,仅仅一勺,便会欲火焚身,半个时辰之内找不到异性交合,便会浑身经脉爆炸……” “怎么样?老老实实把本女侠的心交出来,本女侠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说到这里。 生怕客人一直玩上瘾了,七娘想到之前叶青的交代。 当即掏出小刀,用冰凉的刀背接触其下巴,然后划到脖颈,再顺着脖颈一路向下…… “你说,我若把你那儿割掉,再给你服用阴阳合欢散……” “别!” 那嫖客本来还真想再玩玩,但兄弟受到威胁,顿时打个激灵:“女侠饶命,我这就把你的心交出来。” “哦?在哪儿?”七娘再次挑眼。 只不过这一次,眼前这客人能明显感知到,七娘给下了个提示,心中一动道:“在我的心窝里。” “早说嘛,早说就不必受苦了。” 七娘冷冷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男女之别,直接伸出小手,当众钻入客人的衣服里,摸索了好一会儿,“虚空”捞出来个东西。 似乎就是她的心。 甚至就连那个客人也一脸满足地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 就在这时。 看到那“心”的七娘眉头一皱:“不对!这不是我的心!不好,中计了!” “什么?”那客人一愣,不明所以。 但不等他反应。 哗啦一下! 就被七娘一把拽起来推开,然后下一刻,蹭的一声,七娘再次拿起宝剑。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再架在别人脖子上。 而是直接开始舞剑。 翩翩起舞! 剑若惊鸿! 又因为斗篷被脱掉的缘故,七娘此时仅着修身劲装,身材娇俏,凌厉诱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斥着特殊的美感。 以至于围观的嫖客们虽然一头雾水。 但在这么美的剑舞中,还是看的如痴如醉。 没法子! 太好看了,太新奇了——这个世界上可还没有剑舞这个艺术! 在以往,众人都只认为舞刀弄枪是男人的专项。 结果今日一看。 嘿! 原来女人玩起这个来更加带劲! 当然,不仅嫖客们看呆了,就连周围那些妓女们也看呆了,一时间她们甚至都有点顾不得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反而频繁看向七娘那边。 其中赵诗诗最甚。 只不过,她除了发呆之外,更多的还是嫉恨。 毕竟在她看来,这些客人们一开始可都是被她吸引过来的,结果这是半路上被七娘截胡了! 可偏偏就在刚才她还对对方极尽嘲讽。 可是转头一看。 自己成小丑了? “贱人!” 当发现越来越多的客人往七娘那边走之后,赵诗诗终于忍不住,想要通过撕逼,来博取关注度:“这么多客人再次,你还敢舞刀弄枪,就不怕伤了客人?实在是……” 噌! 话未说完,七娘直接停下剑舞,剑指过来:“妖女,你在说什么?” “我……” 赵诗诗被剑刃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七娘,这么多人看着,你,你可别乱来……” “是本女侠乱来,还是你这妖女坏了规矩?无耻妖女,一直在此狺狺狂吠!” 七娘目光锐利无比,混合着宝剑,仿佛带着杀意。 一边说话。 一边缓缓逼近赵诗诗:“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哗啦! 她宝剑一抖,做出斩击的动作。 “妈呀!”赵诗诗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吓得整个人啪地一下瘫软倒地。 与此同时。 一丝丝尿骚味从其身上散发出来。 “哈哈哈……” “好好好,干得漂亮!” “竟然吓尿了……” “有意思,有意思,区区一个妖女,竟然敢挑衅女侠大人,活该!” “赶紧走开,别再打扰本大爷看女侠!” “来人啊,快抬走……” 围观嫖客们一阵叫好,这让本来想要出场呵斥七娘的青楼老鸨们,只能转而求其次,灰溜溜地让龟奴将赵诗诗抬走,迅速把场地清理干净。 而趁此机会。 七娘也终于将宝剑收回剑鞘。 转身冲众人抱拳道: “好叫诸位英雄好汉们知道,鄙人名叫七娘,乃朝廷六扇门的门主,专门负责抓捕这江湖、武林之中的江洋大盗、飞天刺客、混世魔头!” “却不曾想此次缉凶,竟遭妖女算计,陷入这方寸囹圄之间,不得出入。” “特在此发出江湖救急令!” “只需些许心意,便能助我脱困,届时,我必当再次缉拿偷心小贼……” 此话一出口。 在场的嫖客们总算知道七娘这具体是什么了。 就仿佛小孩子玩的过家家。 但更成人化。 看起来这么正儿八经,但又是偷心贼,又是阴阳合欢散,甚至抓住了偷心贼,还会当众把小手伸进去…… 嘶! 想到这里。 再加上来这青楼本就是消费的,因此哪怕七娘当众“索要钱财”,嫖客们也不抵触。 毕竟人家七娘说的很委婉,只是些许心意即可。 第23章 别以为神童不懂男欢女爱 “这个字虽然是这么念,但唱起来的话,就要变成另一个音……哎。” “又是你风棠,见没法找叶青帮你写作业,就干脆不写了是吧?你这个家伙,哎……”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哎……” “哎……” “哎……” 兔爷课堂。 叶青本来正在专心致志地刷题,自觉以自己那聚精会神的能力,绝不会受外界声音干扰。 但偏偏…… 不知为何,今天的杨永一直唉声叹气。 而且仿佛故意的一般。 教导旁边那群愚蠢的兔爷叹气也就算了。 在从叶青这边走过时,明明无需教导,却也频繁叹息,以至于这叹气声变成了魔音,疯狂往叶青脑子里钻。 让他越是不想在意。 就越在意。 最终,叶青只能撂下纸笔,一脸无奈的看向杨永,并在对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 悠然开口: “先生啊,先生,你可曾听过一句俗语,叫做‘主公不急太监急’。” “什么?”杨永一愣。 显然没听过。 “我是说那主意是我给七娘姐姐出的,我都还没叹气呢,先生你在这儿时不时叹气干嘛呢?” “我这不是担心嘛?” “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有什么好担心?就你那方案,简直叫处处都是可担心的地方好吧?”杨永一脸的无语。 此时见说开了。 当即也不走了。 直接站在叶青面前再次叹气:“哎……我也是傻,你就算是神童,也不是说什么都能干好的,这青楼是讲男欢女爱的地方,你年纪太小了,怎么可能懂呢?” “竟然给七娘设计出一幅全身包裹的衣服!还是捕快服!还要用上刀剑!这简直处处是青楼的忌讳!” “其实我傻也就算了,毕竟为师是个洁身自好的秀才,对青楼一事也不算了解。” “可七娘呢?竟然也听信了你的鬼话。” “哎……” 杨永越说,神色就越低迷。 仿佛预感到了七娘的失败。 甚至不仅仅是失败,还会因此招致麻烦,到时候境况非但不能变好,反而变得更差…… 然而。 面对他的悲观。 叶青只有无语。 还踏马自己是个洁身自好的秀才——次次扫黄都有你,你搁这儿忽悠谁呢? 甚至见他赖在自己这里不准备走了,更是翻个白眼,当即重新捡起纸笔,准备继续刷题。 可惜毛笔刚被拿起来。 就被杨永挡住:“不行,照理说坐堂的红倌人们该下堂了,七娘怎么还不来找?别不是真出事了吧?这弄玉楼惩罚起来是很狠辣的,万一……” “没有万一,先生可不要乌鸦嘴。” “行,不是万一行了吧?我们就当过去庆祝,现在过去看看总可以吧?”杨永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对此。 叶青只能接受。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帮七娘设计的那套东西会出问题,但诚如杨永所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过去看看也好。 “你们在此地仔细温习功课,我去去就来。”杨永撂下这一句话后,就一把拽着叶青出门,直奔前院而去。 “啊先生,你慢一点……” 杨永跑的太快。 而叶青又太小。 被杨永这么拽着跑动,小短腿儿都跑出重影了,就差摩擦出火星了。 吓得叶青急忙劝解:“先生你相信我,七娘不会有事的,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大火!” “我虽然小,却也知道,男人来青楼,追求的是个刺激。” “但刺激分很多种,他不一定非得是最原始最赤果的那种,那种虽然也刺激,但玩多了,也会厌烦。” “我给七娘出的,就是为了带给他们更新奇的刺激……” “……” “哼!狡辩,反正我这次不会信你了!”杨永却根本不听,“什么刺激需要刀剑?你小孩子什么也不懂,那能叫刺激吗?男人见了那玩意儿,是会被吓——” 他话未说完。 一道尖细的女声就从旁边传来:“……会被吓萎的,怎么能放任那七娘玩那东西?好妈妈,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那七娘,不能因小失大,放任她胡闹……” 却是一个红倌人黏在一个老鸨身旁,一边走一边哭哭哒哒地告状。 “那是谁?”那两人很快消失,叶青没认出来。 杨永眯起眼睛:“赵诗诗?不好!七娘真的有危险了……” 叶青可能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赵诗诗和苏河的关系,苏河在七娘那里碰了壁,赵诗诗又在这里嚼舌头,再加上叶青那“坑爹”的设计。 七娘有危险! 这一刻,他更加认定叶青的主意出问题了,以至于速度再次加快。 对此,叶青彻底摆烂。 算了,懒得跟这种没见过“隐藏文件夹”的家伙一般见识。 照理说六岁小孩不懂男女之事。 但自己是穿越者。 还能不懂吗? 对于自己的设计,叶青有着绝对的自信,哪怕遭遇了刚才那个赵诗诗的话,叶青也依旧不认为有事。 毕竟…… 制服诱惑+色情+剧本杀模式是真吸引人,哪怕放到前世,都是王道。 而且赵诗诗刚才的状态更像是败犬! 以及…… 七娘可是从昨天傍晚就开始坐堂了,若真出事了,这么久了还能不派人求助? 不求助。 那只有一种情况—— 咔嚓! 杨永终于跑到了前院大堂,目光下意识看向七娘坐堂所在的茶台处,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那里挤满了魁梧大汉,却没有七娘的身影。 “七娘?”他吓了一跳。 还以为那群魁梧大汉是弄玉楼的打手,而七娘正在被殴打。 他想要制止。 但考虑到身旁的叶青,最终还是松开了叶青的手:“你可别进去,叶青。” “好的,先生。”叶青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徒儿祝先生马到成功。” “嗯!” 杨永一脸悲壮地冲了过去。 然后…… 然后他就一脸尴尬地回来。 脸憋得通红。 倒不是被打得,而是纯粹被臊得,眼睛里全是茫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 叶青终于笑出声来:“不听小子言,吃亏在眼前啊,先生,让你不听我的告诫。” 杨永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叶青。 但这一次…… 没有了尴尬,没有了质疑,只有纯粹的——惊为天人! “所以叶青你的建议真成功了?哪怕七娘全身不露,哪怕大堂动刀剑,也依旧让七娘大火?” “看样子是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猎奇,反差,新颖,当然,最重要的是刺激。”叶青摊开双手,“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可惜。 他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杨永依旧一脸不解。 莫名的,反而验证了杨永之前的那句话——他只是个纯情的秀才。 与之相比,自己这个六岁稚童。 反而污浊得得打马赛克。 “算了,先生你别乱想了,专业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吧,你先专注于数钱就行了。” “数钱?”杨永疑惑,“数哪儿的钱?” “七娘姐姐给的钱啊!” “呃,不是就借个做生意的本钱吗?那还用数?你得多看不起你家先生我啊?” “哎哟,我的傻先生哟,你该不会用阿大当书童用久了,被阿大给感染了吧?”叶青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向杨永,“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咱们依旧只是借个小小的本钱,咱们心安了,七娘姐姐能心安吗?” “而且,无心插柳柳成荫,咱们既然把七娘姐姐弄火了,那还何必再借钱做别的生意?” “眼下这生意,不是赚的更多吗?” 说话间。 叶青淡然一笑,伸手指向前方。 而感知到他的目光。 辞别完客人的七娘甜甜一笑,当即端着装钱的盘子款款走来。 那盘子里满满当当全是银子。 而七娘的身后。 则不知不觉汇聚了不少红倌人打扮的妓女,瞪着一双双或惊讶或憧憬的目光,讨好地看过来…… 这一刻。 叶青仿佛成了全场的焦点! 而看到这一幕。 杨永也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难不成,叶青你准备成为苏河那样的青楼先生,帮这些红倌人打造形象?” “不行吗?” “行是行,但你不怕彻底把苏河那帮人得罪死吗?” “不得罪死,他们就会放过咱们吗?指不定啊……”叶青想起刚才路上那个赵诗诗的嚼舌头,冷冷一笑,“人家已经开始在背地里琢磨针对咱们了……” …… …… 砰!砰!砰! 枫香院。 刚一回到自己的小院,赵诗诗就一通打砸,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发泄出她的怒火。 “七娘,你个贱人,臭婊子,你不得好死!” “竟然敢当众让我出丑,浑蛋……” “平日里怂得要命,结果竟然敢拔剑……对,帮你弄形象的那一对儿师徒也该死!” “瘸秀才杨永,神童叶青是吧?” 第24章 这可是青爷的姐姐 来了快一旬了,陆芸娘依旧难以适应青楼的生活。 哪怕自己是被当做花魁来捧的。 不用再担惊受怕。 不用再挨饿。 可以住人少的姑娘房。 但即便如此,那也依旧是大通铺。 不让装门! 日常作息,更换衣服,甚至来了天葵,需要擦拭秽物,都要被别的姑娘或者说婆姨,老鸨看着。 每天醒来,身上总沾着属于别的女人的味道。 让她极度不适。 更不用说…… 哪怕睡在一个房间里面,那些姑娘房的同舍,一个个之间也互相勾心斗角,表面上笑嘻嘻的,背面里捅刀子。 上一秒还跟你是“朋友”,下一秒可能往死里“欺负你”。 一想到这。 陆芸娘就不想睁眼。 总以为不睁眼,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惜…… “芸娘,借你的木梳用用。” 旁边的春桃笑着伸手,没等陆芸娘回应,就径直拿起了她枕边的木梳。 陆芸娘不得不睁眼。 她有洁癖,难以忍受别人用自己的物品。 可睁开眼后,看到周围环境,到嘴的话又只能咽下去。 青楼妓女。 没有隐私! 前几日,就因为秋红借她的帕子她迟疑了片刻,转头就被婆姨骂“小贱蹄子摆架子”,罚跪了一刻钟。 她必须得长记性。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挨罚?”管事婆姨提着铜锣走进来,声音像破锣一样刺耳。 姑娘们瞬间慌了。 穿衣的手都在抖。 陆芸娘也迅速套上襦裙。 刚要起身,春桃突然“哎呀”一声,脚下一绊,差点摔在她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春桃笑着道歉,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春桃比陆芸娘大几岁。 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知道眼前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以后都将是竞争者,尤其是陆芸娘,那模样,那出身,一旦出阁,必定受欢迎。 一旦有机会就会欺负陆芸娘。 不仅是她。 其他人也是如此。 此时这个“摔跤”,自然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陆芸娘不干净—— 陆芸娘的裙摆被踩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了块泥印。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拍了拍裙摆。 没关系。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今天是入弄玉楼的第十天,按照规矩,自己能去见青哥儿了。 应该高兴才对! 洗漱的地方在院子角落,几个姑娘挤在那里,互相推搡。 陆芸娘站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 刚把帕子浸湿,就有人从旁边挤过来,胳膊肘狠狠撞在她腰上。 “让让,让让,头有点疼,让我先洗!” 是秋红。 昨天也是她插队。 而且每次插队,都会打湿陆芸娘的衣服。 换作平时,为了不耽搁时间,陆芸娘总是忍受。 可今天…… “那你先吧。”陆芸娘丢下这句话。 直接走去最后。 秋红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陆芸娘当面这么整,一瞬间数道目光看过来,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洗漱的动作都慢了些。 “听说今天教咱们走路的是赵诗诗姑娘?” “就是那个年前还快没客人,但被青楼先生调教后,又重新翻火的赵姑娘?” “对呀!听说她现在脾气好多了,不像之前那些老师,动辄就打骂。” 听到后面人的窃窃私语。 陆芸娘松了口气。 脾气好那真不错,她最怕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师。 可惜…… 女院的教习不像是兔爷那边的教习,能从外面去请,她们只能向红倌人学习。 但有时间来教导的,都是不怎么红的红倌人。 自然而然地,一个个脾气都不行。 希望这个赵诗诗好一点吧…… 这么想着。 陆芸娘急匆匆地洗漱完,又随意吃了些食物,就直接前往课堂。 刚进门。 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腰肢纤细,神色柔和。 冲她们嫣然一笑: “姑娘们好呀,我是赵诗诗,今天由我教你们走姿和仪态。” 姑娘们齐齐应声。 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赵诗诗也开始示范了走姿。 脚步轻缓,腰肢微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很好,你们一个个来试试。”赵诗诗笑着说话,目光却不经意间刮过所有人,“走的时候报上自己的名字,我记一下。” 第一个姑娘走了出去。 脚步有些僵硬。 “不错不错。”赵诗诗点头,“就是腰再软一点就更好了,叫什么名字呀?” “回姑娘,我叫春桃。” “春桃,好名字。”赵诗诗夸了一句,让她归队。 接下来几个姑娘,有的走快了,有的走慢了,赵诗诗都只是温和地指出问题,没有半句重话。 陆芸娘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很快就轮到她。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赵诗诗的样子,提起裙摆,轻轻迈出脚步。 她走得很稳。 比前面几个姑娘都要标准。 毕竟她曾是官宦小姐,从小就有嬷嬷教过仪态。 走到赵诗诗面前,她停下脚步,轻声说:“赵姑娘,我叫陆芸娘。” 话音刚落。 赵诗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刚才还温和的眼神,像突然淬了冰,直直地射向陆芸娘,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芸娘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 “陆芸娘?”赵诗诗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冷得像冰,“你这走的是什么东西?” 陆芸娘一愣:“姑、姑娘,我……” “我什么我?”赵诗诗打断她,语气尖锐,“脚步太重了!像头笨熊一样,谁教你的?” 周围的姑娘们也愣住了,刚才春桃走得比陆芸娘重多了,赵诗诗明明还夸了。 “重新走!”赵诗诗厉声喝道。 陆芸娘不敢反驳,只好重新提起裙摆,这次她特意放轻脚步,几乎是飘着走。 “站住!” 赵诗诗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得这么轻,是要去偷情吗?骚给谁看呢?小贱蹄子!” 如此辱骂。 像针一样。 陆芸娘脸色一白,眼眶瞬间红了。 “哭什么哭?”赵诗诗更生气了,“我说错了吗?走个路都走不好,还当什么红倌人,不如去柴房劈柴!” 陆芸娘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再次尝试。 可越紧张,动作越僵硬。 刚走两步,就被赵诗诗用手里的教鞭指着:“腰!腰怎么挺的?跟没骨头一样!” 她赶紧挺直腰板。 “挺那么直干什么?还是不是娘们儿?”赵诗诗的教鞭抽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小娘皮,故意跟我作对是吧?” 陆芸娘浑身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自己就被针对了。 但眼下…… 没时间让她去想。 只有那一声声“走快了不行,走慢了不行,腰挺了不行,弯了也不行”。 宛若魔音入耳,夹杂着人格侮辱。 她已经彻底手足无措,连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动啊!你是要气死我不成?”赵诗诗骂着上前,猛地用力一推。 啪! 陆芸娘直接被推出一两米远,狠狠摔在地上。 一瞬间。 腿肘被擦出数道血红。 腰也被扭了一下,痛得她微微痉挛。 这让她骤然清醒。 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赵诗诗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敌意:“赵姑娘,你莫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陆芸娘脾气柔软。 那只是委身青楼,不得已而为之。 但其本身经历过逃荒,不仅带着叶青活了几天,还见过那么多吃人杀人。 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软蛋?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好好教你走路,自己不行,说我针对你?呵呵,呵呵,我就算针对你又能怎样?”被那眼神一瞪,赵诗诗也不装了。 在这女院。 她是教习,在教学过程中有绝对的权威,体罚,是被允许的。 第25章 姐,咱家有钱啦 什么情况?青爷的姐姐?说的是我吗? 那这个青…… 这个青爷难道指的是青哥儿? 可青哥儿才六岁啊,而且只不过是个青楼小厮,怎么担得起这个名头? 陆芸娘震惊到极点。 不过她这人有一点非常好。 那就是识时务。 眼下别管青爷是谁,只需要知道,人家周媚儿这三个教习冲过来是帮自己的,那就够了,多的,先别说,先紧着眼前的事情来。 ——打赵诗诗! 当然。 真正打人的,还是周媚儿三人,而且因为人数增多,瞬间压制住了赵诗诗。 而陆芸娘是不可能出手的。 相反。 她还要劝架:“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会打死人的……” 结果她这劝架还很受重视。 那周媚儿甚至抓着赵诗诗的头发,一边扯一边回话:“放心,芸娘,打不死的,咱们心里有数。” “就是,这家伙心这么毒,不会轻易出事的。”另一个教习巴掌连扇,“毕竟坏人活千年。” “芸娘不用心疼,她知道你的身份还敢欺负你,那就肯定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只能说她贱,自己找抽,没必要可怜她!” “……” 说是这么说。 但好像生怕陆芸娘被吓着。 三个人最终还是慢慢停了下来,将赵诗诗死死按在地上:“快,跟芸娘赔罪!” “呜呜……”赵诗诗还想挣扎。 啪! 周媚儿又是一耳光打过去。 赵诗诗立刻改口:“对唔(不)起……” “赵姑娘……”陆芸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道歉,照理说该接受,但赵诗诗的目光中带着恨意,这就让她犹豫了。 “没事芸娘,她道歉归她道歉,你可没必要原谅她。”周媚儿善解人意,“但不管怎么样,你放心,有咱们姐妹在,她以后绝对欺负不了你。” “不仅是她。” 另一个教习更是看向周围那些吓成鹌鹑的雏儿们:“也包括你们,听到没有?谁要是敢欺负芸娘,呵呵,就是跟我们红倌人作对,听到没有?” 哗啦! 一众年轻的雏儿们被吓得一个激灵。 尤其是和陆芸娘同房的春桃和秋红。 更是浑身发颤: “听,听到了,我们以后绝对不会欺负芸娘的!” “以后我们把芸娘当姐姐对待……” “……” 雏儿们其实都很懵逼,但懵逼归懵逼,老鸨和婆姨们不在,教习的话,她们可不敢不听,而且还是三位教习。 三比一。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唯一害怕的,就是之前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欺负过陆芸娘,此时此刻,心中害怕到了极点,生怕陆芸娘指认她们,周媚儿再把她们揍一顿。 被打不可怕,可怕的是打脸…… 瞧那赵诗诗,多漂亮的脸蛋儿,却肿成了猪头,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 这对于要做红倌人的雏儿们来说,简直恐怖如斯。 好在。 陆芸娘根本无心报复她们。 她最关心的,还是周媚儿口中的青爷:“周教习,能不能告诉我,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还得从青爷解救了七娘说起……” 周媚儿从杨永和七娘偷情被原配捉奸,最后被叶青搭救开始讲起,将涉及到叶青的许多故事大致讲了一遍。 陆芸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青楼神童拜师。 什么诗作惊县尊。 什么一个创意捧火一个落魄红倌人…… “这个青爷,是,是青哥儿?”陆芸娘抓住关键,“六岁的青哥儿?” “是他。”周媚儿露出崇拜,“只不过我们哪儿配叫青哥儿啊,还是叫青爷好。” “竟然真是青哥儿……” “这才十天时间啊……” “青哥儿竟然从一个不起眼的六岁青楼小厮,达到这种境地……” 若非周媚儿如此信誓旦旦,陆芸娘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他该……” “该是多么天才啊!”周媚儿也跟着感慨。 但她说话的同时,陆芸娘的话也跟着出来:“该吃了多少苦啊……” “呃……”马屁没拍好,周媚儿神色一滞。 不过到底是成熟的红倌人。 周媚儿很快话锋一转:“芸娘,你要不要去看看青爷?” “我得晚上才有假。”陆芸娘回应。 “晚上?晚上才能见多久啊?不如现在去吧,见面了多说说话,晚上再回来。” “能行吗?” “能,当然能,我带你去!”见陆芸娘意动,周媚儿顿时激动起来,“走,现在就走。” 此话一出。 另外两个教习不干了:“我们也能带着你去啊,芸娘。” “这个……”陆芸娘顿时犹豫起来。 通过周媚儿刚才的讲述。 她已经明白,这三个红倌人为什么要“巴结”自己了。 只不过…… 这毕竟是叶青的事业,她哪怕身为世姐,也不能随意帮叶青许诺。 叶青念情,自己帮忙许诺了,叶青大概率会应下。 可叶青念情归叶青念情。 自己不能拎不清。 好在。 不用陆芸娘亲自拒绝,见她犹豫,周媚儿主动揽下来:“芸娘你先去收拾,这里交给我就行。” 说罢。 就凑到另外两个教习耳朵旁,说起悄悄话。 然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总之。 等陆芸娘收拾好自己,从住处出来时,就没有再见到另外两个教习,只有周媚儿了。 “她们继续调教赵诗诗,以免那个小娘皮日后报复芸娘你。”见陆芸娘惊讶,周媚儿解释了一番,“用我帮你拿着吗?” 陆芸娘背着一个小包袱。 闻言摇摇头:“不用的教习,不沉。” “是给青爷带的东西吧?”周媚儿面露了然,“芸娘不用拘束,以后叫我姐姐即可。” 这是刻意亲近。 但陆芸娘不算太抵触。 就算周媚儿抱着目的,可刚才毕竟真的救了自己,她愿意承这个情:“周姐姐。” “诶,好妹妹。”周媚儿顿时笑弯了眉眼。 伸手摸了摸陆芸娘的脑袋。 然后冲着旁边的婆姨说道:“听到没有,芸娘可是我周媚儿的好妹妹,你们以后可不准为难她。” 这青楼。 不算老板的话,从大到小来算。 一般是花魁,老鸨,清倌人,红倌人,婆姨/龟奴,雏儿妓/兔爷,杂役…… 周媚儿作为红倌人。 哪怕不火。 也不是婆姨敢惹的。 因此,随着她的警告,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管理陆芸娘的婆姨顿时讪笑起来:“姑娘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为难……” “我是认真的。”周媚儿一脸严肃,“你们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到时候还会有人警告你们。” “呃……是。” 周媚儿明显是太想进步了! 这一路。 她不仅警告了直管陆芸娘的婆姨,便是路上碰到其他的婆姨,她也一路警告。 直到越过中庭走廊。 拐到男院。 她才顿住,指着前面的人群对陆芸娘说:“好妹妹,到了。” “到了?”陆芸娘一脸懵。 顺着周媚儿的指引,她只看到了一大群颜色各异的娇艳女子,叽叽喳喳地仿佛在争芳斗艳。 却并没有看到叶青。 “到了,哈哈,看不到青爷是吧?看姐姐的。”周媚儿嘻嘻一笑,急忙上前,开始拨拉人。 “挤什么挤?着急投胎啊?” “不要挤了呀,人家的奶儿好痛啊……” “周媚儿?你不是在女院那边当教习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挤什么挤?再挤青爷也看不上你。” “……” 周媚儿顿时犯了众怒,收获一片指责和白眼。 然而。 周媚儿却无动于衷,依旧疯狂拨拉,冲到人群中那个小少年身前:“青爷,青爷,先别管这群骚东西了,你看看谁来了……” 小少年自然就是叶青。 闻言。 下意识看向人群外,露出一抹惊喜:“芸姐。” “青哥儿。”陆芸娘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身影。 娇俏的小脸顿时绽放笑容。 此话一出。 人群皆寂。 这群红倌人们既然能来巴结叶青,自然也大致了解了叶青的身世,知道他有个世姐。 本来还想着以后找机会交好。 结果…… 一看到这,再看看周媚儿,顿时猜到了前因后果。 “好你个周媚儿,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不老实。” “媚儿姐姐,恭喜恭喜,你要是红了,记得照顾妹妹啊……” 第26章 还是有个女人好啊 “有钱也不能乱用呀,攒起来赎身、买房、置业……嘤咛……” 陆芸娘像个相夫教子的贤内助一样,帮叶青梳理规划,同时身子躲闪,不想浪费药。 可惜。 叶青不给她机会,直接按了上去:“用在伤口上,能叫乱用吗?只能叫物尽其用。” “再说……” 他盯着陆芸娘白嫩的小手:“芸姐这么好看的手,万一落个伤疤就不好了。” “净会吓唬我。”陆芸娘白了他一眼。 不过没有再躲闪。 而是任由叶青细细地擦着药粉,指尖,手腕,皓腕,手肘…… 最后甚至蹲下去,把手伸向自己的鞋子。 她才再道:“那里不行。” “可这里也有伤口。”叶青掀起陆芸娘的裙摆,露出其脚踝处的擦伤。 陆芸娘唰的一下脸红了:“那里太脏了。” “嘿嘿,芸姐你脸红啥?再脏能有逃荒时候脏吗?”叶青还是不由分说退了少女的鞋子,开始擦药,“咱们的关系,还在乎这个?” 叶青倒是真没啥旖旎。 毕竟身体这么小,激素啥的还没起来呢。 他是真的带着一丝“报恩”的心,想要把目前拥有的好分享给陆芸娘。 只可惜…… 他是没胡思乱想。 可架不住陆芸娘是货真价实的少女。 而且经过青楼这么多天的调教,每天眼力见的,耳里听的,全都是男女方面的事儿…… 以至于眼下。 低头看着自己那精致白嫩的小脚,被面容清秀的小少年把玩,哪怕知道是擦药,可终究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青哥儿从小就长得好看。 是以前两家府上那些哥啊姐啊里面,长相最好看的。 此时又成了所谓的“青爷”。 小小年纪,却还多了几丝上位者的气息,以至于越发吸引人。 若是长大了…… “呀!”陆芸娘急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叶青抬头,见少女好看的眉毛微蹙,连带着脚趾也抽搐起来,不由得搓搓手,把手搓热了再攥住少女白若葱根般的脚趾,“可是按疼了?” “呃……是,是有一点疼。”陆芸娘可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只能顺着话头应两声。 不得不说。 陆芸娘的小脚精致,足弓优美,脚趾圆润,若是放到后世,简直能做足模。 微微用力,就感觉能搓破皮。 叶青本来就没用多大劲儿,此时得了回复,只好不再按揉,而是改用手轻轻摩挲:“这样可以吗?” “可以……”陆芸娘脸更红了。 本来还只是被叶青手指头按压,此时却是被整个掌心贴上来…… 反而更亲密了。 “那个,青哥儿,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陆芸娘转变话题,以免再胡思乱想。 “准备明年二月的考试。” “考试?科举吗?”陆芸娘愣了一下,“这么快?你不是正在蒙学吗?太早下场会不会……” “我是神童嘛!这些都是小意思。”叶青咧嘴一笑,“而且我越早考中,咱们姐弟越能早日脱离苦海。” 陆芸娘立刻想到,叶青的卖身契和自己的卖身契是合在一起的。 脑子里的旖旎顿时逸散:“是我害了青哥儿,不然你现在有钱了,早就能脱离青楼……” “说什么话呢?没有芸姐,十天前我就死了。” “可是……” “没有可是。”叶青起身,想了想,又钻进陆芸娘怀中,用拥抱来传递自己的信念,“咱们姐弟俩一直在一起,难道不好吗?毕竟,这世上说不准我只有芸姐你了。” 此话一出。 陆芸娘瞬间动容:“青哥儿……” 她也忍不住用力抱住。 “轻一点。”叶青立刻叫嚷,“芸姐你要把我的腰勒断了。” “胡说什么,小孩子哪儿来的腰?” 陆芸娘低头一看,见叶青哪里是被勒疼了,分明是被自己堵住了呼吸。 不由得霞飞双颊。 松了松,却也依旧抱着叶青:“让我抱一会儿。” “好好好,抱一会儿。”叶青感受到少女逐渐安定下来的心,知道对方这是借着拥抱来寻找安全感,俨然前面十天在女院过得也并不舒服。 啪啪啪…… 他便干脆又伸手轻轻拍少女的背。 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丝冷风吹来,陆芸娘打了个哆嗦,叶青才松开手:“好了芸姐,等会儿再抱,还是先回屋吧,别给吹着凉了。” 说着。 拉着陆芸娘走向柴房。 “青哥儿你就住这儿?”陆芸娘面露心疼,“崔妈妈不是说让你住小子房吗?” “小子房全是兔爷,大通铺,没一点隐私,哪儿有这儿好。”叶青一脸嫌弃,“芸姐你是姑娘家家的,倒也无妨,可我是大男人……” “什么叫姑娘家没事?哼!姑娘也很互相嫌弃的,有些女的脏死了。”兴许是刚才的拥抱,让陆芸娘轻松许多,有些话也敢说了。 “真的吗?” “当然,比如我旁边睡着一个叫秋红的,就不喜欢洗衣服,脏衣服还喜欢丢在床上。” “那可真可恶!”叶青点头,“她欺负芸姐吗?” “这个……”陆芸娘略显犹豫。 叶青瞬间了然,眉头一皱:“果然欺负啊,别怕,我来帮芸姐你来弄她。” “不用啦。”陆芸娘不好意思起来,“今天周媚儿姐姐训斥她们了,不仅包括雏儿们,就连婆姨也都被她警告了,所以我才允许她跟我一块来。” “那就记她一个情。”叶青点头。 “会不会打乱青哥儿你的规划?” “怎么会?” 叶青轻轻一笑:“我的很多创意不挑人的,捧谁都是捧,捧谁都是稳拿银子。” “而且,目的只是为了科举。” “光从七娘那里赚钱的就够了,其他人只是个添头,目的是以后给咱们赎身。” 说着。 叶青将一个罐子拿出来,让陆芸娘看。 “这是……”陆芸娘美目满是惊讶,“一,二,三,四……六两银子?这是小弟你这十天里攒的银子?” 罐子赫然是个存钱罐。 没多少铜钱。 全是碎银子。 “不是十天,其实就一天,不过其中一两多是另一个人赔付的,剩下的全都是七娘一天里给我的分成。” 叶青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给七娘的是青楼先生的友情价——青楼分六成,七娘和他各两成。 “这也太多了吧?” 陆芸娘本来以为叶青是能赚钱,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六两银子能买一个奴仆了。 而且才一天。 若是有个三四天,甚至直接就足够给叶青赎身了。 但很快,她神色又暗淡下来:“可惜……” 因为绑定了自己,若真的想赎身,还得连同自己一块赎身。 这可就难了。 自己是被当做花魁培养的红倌人。 但除非自己出阁,初夜给弄玉楼制造了价值,如此才能花费正常红倌人的价格赎身,大约三四百两。 若不想让自己出阁,现在就赎身的话,反而需要以花魁的价格赎身,这就得冲上千两了。 这就是青楼的手段。 防的就是刚签下卖身契帮女孩度过难关,女孩转头就毁约…… “没事的,慢慢来,钱只是一方面,而且是最不起眼的一方面,关键还得是权。”叶青抓住少女的小手,“所以就像我说的,还是得科举。” “是的。”这次,陆芸娘也不禁有了信心。 还记的十天前。 姐弟两个那般落魄,叶青信誓旦旦说既要赚钱又要科举,她还只当小孩子说胡话。 如今仅仅十天,叶青就赚得如此财富。 那很显然…… “认真起来的青哥儿很有魅力。”她不再将之当成胡话,也认真起来,然后起身,望着略显杂乱的柴房,立刻撸起袖子收拾起来,“那你就认真科举,姐姐帮不了你别的,帮你收拾收拾屋子还是可以的。” “一块一块。” “不用你,你坐着吃些零嘴好了。”陆芸娘把自己拿来的包裹打开,“喏,饴糖和糖酥糕,哎,不怎么好,别嫌弃。” 一开始叶青还好奇她拿过来的包裹是什么。 如今一看。 却是几块发黄的糖块和稍微有点散的糖酥糕,估计是陆芸娘平日里的份额,但少女省了下来,只为留给自己。 “芸姐给我的,怎么可能嫌弃?” 叶青哼了一声,拿起糖酥糕咬了一口,已经不算很酥了,而且甜的腻人,但他还是露出一抹满足:“真甜,真好吃,芸姐你也吃一口。” 他没有拿新的,而是直接把手里这块递到陆芸娘嘴边。 见叶青没有嫌弃。 陆芸娘很高兴,当即也咬了一小口,品味一番,眼睛都甜的眯起来了:“是挺甜的。” 说罢,就继续干活。 叶青倒也没有再强迫她吃这些零食。 只是静静坐在床头,看着少女纤细柔弱,但已经开始初具优美曲线的身体,在柴房里忙来忙去,嘴上还时不时说上几句疼人的话。 莫名的。 一丝温馨滋润了心田:一个男人的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才好啊! 难怪无论古代还是现代。 多数男人的目标,终究只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是这个目标对于多数男人来说又异常艰难,哪怕是自己,这不也身处囹圄,不得自由。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管怎么说。 自己现在也算是有了营生,接下来无论是科举的钱,还是赎身的钱,一点一点赚就行。 “所以,该第二步了,解决科举的落籍问题。” 第27章 准备买房 “落籍问题,想要一口气弄好,不容易啊。” 几天后。 当杨永得知了叶青的想法,先是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摇头表示难办: “落籍,为的是科举,那就意味着除了买房,买田外,还要找人担保。” “只是如今城外灾民肆虐,出城都困难,田产交易暂时停了,而找人担保,为师也去城南书院和飞鸿书院问了问,他们一听说你的出身,却是不大愿意的。” “只能找独身求学的考生……” 叶青出门一趟不容易。 毕竟县尊当初根本没开让他自由进出的口。 想出去。 得告假。 所以他才想着一次出门期间,一口气把这些需要出门的事情全都解决。 却没想到,到头来,竟只有买房还稍微容易些。 “无妨,先生受累,先问着,慢慢来,反正还有三个月时间,而且买房的钱还没攒够。”叶青倒也不急,本就是提前问问。 正常来讲,县城里的一处两居一院的房产,作价在五十两银子左右。 但如今是荒年,城外人疯狂涌入,想要定居求稳。 导致房价开始飙升。 如今已经跳到了均价五十七两,一些位置好点的,甚至能跳到八十两。 “不用攒够。”杨永突然点明一点,“可以学我,分期买房,这样反而容易买。” 房贷? 叶青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如今肯卖房的,必然是急用钱的,分期付款不仅能让他拿到急钱,还比一口价卖得要高。”杨永罕见地碰到叶青都不懂的事儿,顿时找到了老师的感觉,表情都愉悦了不少,“我记得有几处就是这样的要求,你若是接受这点,那我立刻帮你去问。” “那就分期!” 叶青无所谓多付点钱:“只是麻烦先生多跑动了。” “小意思。”杨永摆摆手,看着自己这个神童弟子,心中无限感慨,“我甘之若饴。” 既有学问,又能赚钱。 有学问意味着以后出名了能带飞老师。 能赚钱还愿意给老师分润一部分利益,让老师现在就慢慢摆脱贫困。 这种好弟子…… 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自己却两次被求着拜师。 杨永还能说什么? 燃尽好吧! 这么一想,杨永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把兔爷们的课堂教学完成,紧接着连七娘也不幽会了,直接出门,去给叶青寻找房源。 “青哥儿。”刚一下课,风棠就凑过来,“先生这着急忙慌得干啥去?最近也不找七娘了,我想偷看都偷看不了了……” 叶青差点笑喷。 他其实很清楚杨永的心思,无非就是拿人手短,吃人手软——最近从自己这边分润的银子比较多。 杨永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加倍来帮自己办事。 这其实…… 是叶青主动推动的结果。 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把风棠茶余饭后的唯一娱乐(偷窥)给干没了。 “偷看这有啥意思,等有机会了,你直接上场,真刀实枪地干一回。”叶青眉头一挑,“到时候我请客。” 风棠顿时意动:“真的?” “看你表现。” “呃……” 风棠立刻反应过来,表情顿时殷切起来:“你让我通知的人我都通知了,厨房那边也打点好了,青爷,咱们走?” “走。” 叶青打了个响指,一马当先走出去。 但没有回柴房,而是去了垂花门旁边的一处杂物房,里面有五个大汉,正席地坐着,中间摆了一堆鸡鸭鱼肉。 见到叶青出现,五个大汉猛地起身:“叶青小兄弟……” “怎么不吃啊各位?”被魁梧大汉盯着,叶青丝毫不惧,面色坦然地带着风棠进去。 “主人不来,客人怎么能开席呢?” “承蒙小兄弟这么看得起我等,不仅给咱们弄玉楼弄出窜劲儿的表演,还愿意给咱们些好处,好教小兄弟知道,咱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没错!” “小兄弟坐我这儿。” “坐这边来吧,这边是主位……” 一番拉扯之后,叶青和风棠也落了座:“快吃快吃,咱们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我再是主人,这桌菜也是为了犒劳各位大哥,感谢各位大哥辛苦看守……” 这五个大汉。 俨然就是弄玉楼内院处的看守。 叶青自从赚了钱之后,就开始有意接触,起先只是口头交流,后面说得多了,得知这群看守也喜欢七娘的“武侠剧本杀”,便从这个入手,逐渐交好。 甚至不仅这五人。 看守们也都是会轮换的。 这一天天轮换之下,叶青近乎于把所有看守都给结交了一遍。 虽说他们一群大汉,跟一个“六岁稚童”结交,颇有些怪异。 但叶青顶着神童称号。 还被县尊赠玉。 这样的人物每天十分尊敬地和他们说话,时不时请客,哪怕是怪异,他们也愿意忍受。 毕竟说不准,还能通过叶青搭上县尊。 一想到这个。 看守们就更加热切: “嗐,辛苦啥啊,我们就是看个门,出点粗力气而已,哪像小兄弟这般,脑子一动,不仅能念出让老爷们都钦佩的诗作,还想让谁挣钱就挣钱。” “小兄弟才是真辛苦。” “没错,快,小兄弟也多吃点,吃多了才能长个子。” “……” “哪里哪里,不如各位大哥。”叶青以茶代酒,“没有诸位保家护院,在这荒年,咱们弄玉楼又怎么可能安若泰山?要我说,各位大哥才是真有本事……” 花花轿子人抬人。 这是叶青最喜欢干的事儿。 而且,因为自己的谋划,他还刻意往“武力”、“安保”这方面去引导。 于是乎……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 一个大汉敲着胸膛说道:“若说别的,咱其实啥也不行,但要说力气,还是有那么几分的,所以啊,叶青小兄弟,只要是动力气能干的事儿,你只管交代即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小人物有小人物智慧。 看守们自然也不觉得叶青会平白无故地对他们好。 眼下。 既然叶青频繁提到武力安保,这又恰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他们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因此,在那个大汉说完后。 其他大汉也纷纷表示:“没错,咱们就会看家护院,只要小兄弟有这方面的需要,交给我们准行……” “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只管说,咱们帮你出头!” “没错……” 说是这么说。 但基本上每个人都咬死在“安保”上,似是生怕叶青让他们做打家劫舍之类的掉脑袋的事儿。 好在。 叶青交好他们,只是未雨绸缪,凶险不大。 所以当即哈哈笑道:“各位大哥想什么呢?自从我打了那个王有孝之后,弄玉楼里又有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他们就算好的了。” “不过我也不瞒各位大哥。” “小弟近日可能要出门,但之前逃荒时吓坏了,总觉得出门很恐怖,这不听闻青楼出门办事,会有各位大哥跟着看,所以就想先跟诸位大哥卖个好……” 一听叶青的要求。 只是让他们在职责范围内更用心点。 看守们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一天天好吃好喝招待,他们还以为叶青要谋财害命。 结果…… “就这事儿?”看守们拍着胸膛,“包我们身上了,准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没错,大事儿咱们干不了,但保护人,是专业的!” “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话未落。 嘎吱—— 门突然被推开,下一刻,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人把头探进来:“青哥儿,青哥儿……” “阿大?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找到了,老爷让你快走!” 此话一出。 叶青当即起身,冲着众人抱拳:“择日不如撞日,看来今天我就要出门了,这样,各位先吃着,我去告假,之后就要麻烦诸位大哥……” …… 一炷香后。 叶青在三个大汉的陪同下,出了青楼,直奔考试院方向…… …… 与此同时。 弄玉楼一处清雅小居。 此地偏僻,但装修却算得上一流。 崔老鸨每次过来,都会把身边跟着的丫鬟推开,独自一人进来。 今日也不例外:“老爷。” “何事?” “老爷,叶青那小子刚才告了个假,出门去了,他在楼里不好动他,但如今出去……奴婢特来询问老爷,要不要趁机把他给……” 崔妈妈闪过一丝狠厉。 “何必呢?” “可老爷不是说他是神童,在咱们这里受了屈,以后肯定会记恨咱们?”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他最近你不是说整天沉溺在红倌人群中,根本没多少时间学习么?既然如此,让他活着吧,正好多给弄玉楼赚钱,区区一个小东西,不用整日大惊小怪。” “那就不打死,打残怎么样?”崔妈妈低眉信手,“奴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万一失手怎么办?如今刘建勋那家伙盯上了我,不能节外生枝,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让他残了,谁都放心,他有没有别的仇人?” “有的,有的!一个叫苏河的青楼先生……”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挺好,那就这么办,去把消息露给那个苏河,想必他会有兴趣的。” “是。” 第28章 意外之喜 “阿大,你跑慢点,着什么急啊!我这小短腿儿可跑不过你……” 出了弄玉楼。 叶青边招呼阿大,边观看景色。 穿越来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古代县城的模样。 只可惜…… 观感极差。 到处都是低矮的灰扑扑的院墙和坑坑洼洼的泥路,过往的行人很少,大多有气无力,面带菜色,乞丐们蜷缩在墙角边,半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空气中时刻弥漫着一丝丝腥臭味。 跟弄玉楼相比。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正是看到这,叶青才猛然间回想起,如今距离自己穿越不过半个月,还在闹荒呢。 安顺县城没有被流民攻陷,已经算是治理有方了。 至于想象中的那种鸡犬相闻、人来人往贩卖货物的古代县城景象,那可就真的只能存乎于想象之中。 算了…… 专心买房吧。 叶青最终还是收回目光,也不再让阿大减速,反而自己尽可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就这样行进了约两刻钟。 一行人抵达考试院所在的巷子。 刚靠近。 就听到一阵哭嚎声从里面传来:“……三少爷,我们按时交租金,从未拖欠过,现在已经入冬了,你要是卖了房子,我们娘俩住哪儿啊……” “我管你们住哪儿?这是我家的房子,我想卖就卖。”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将之打断,充满了冷漠,“赶紧把东西全都搬出去……” 却是巷口位置的房子前。 一个脸上带着戾气的年轻男子正在和一个妇女对峙。 旁边。 自家先生杨永则稍微靠远一点站着,看似是避嫌,实则是看向巷子口,期盼着来人。 而见到叶青的瞬间,他就立刻叫道:“叶青,快过来,这里只有你能解决。” “先生,这是什么事?”叶青一脸懵逼地过去。 “还不是……” 杨永刚想解释。 那个带着戾气的年轻男子却更快一步窜出来:“这位就是叶青,叶小哥吧?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就是我家的房子,她只是租客,只要搬走就行了,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说着。 他再次看向妇女:“关钱氏,我家老爷子当初低价租房给你,已经让你占了不少便宜了,如今我家遭逢大难,就请你讲点良心,赶紧搬出去行不行?” 这话一说。 叶青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杨永让阿大来叫自己,嘴上一直催促自己“快点”。 “这位夫人是怎么回事?”他抓住重点,看向杨永。 “关钱氏,寡妇,有一儿子,名叫关哲,年方十二,预计参加明年的县试。”杨永也迅速说出叶青想听的答案,“算是良民,得到安抚,应该能一举两得。” 难怪杨永盯上了这处房子。 不仅靠近考试院。 而且还能收获这么一个租户,若是双方处好关系了,那么这个关哲将会是很好的担保人。 叶青眼前一亮:“我懂了。” 师徒俩对话之际,房子处的争吵也越发升级。 那戾气男子见叶青这个买家已经到了,生怕因为关钱氏的事儿闹得叶青不买。 苦口婆心说完之后,更是冲进去,准备强行把关钱氏的东西搬出来。 “我们搬,我们搬还不行吗?三少爷,我们不是忘恩负义志之人,只是你这太突然了……”关钱氏最终还是妥协,因为若让三少爷搬,纯粹是糟蹋东西。 只不过妥协之后。 关钱氏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刚才还强硬的身形,突然间就变弯了许多。 见此。 叶青知道没必要犹豫了,当即上前开口:“敢问夫人,贵公子可是准备赴考明年二月的县试?” “是的,是的,哲儿他是这个想法,我们本不是贪便宜之人,可是,可是……太突然了……”关钱氏不敢有所隐瞒,同时红肿的双眼中,散发出一丝希望,“小公子,可否通融一二,只要给我们娘俩些许时间,等我们找到新住处,就搬……” “不,你们不用搬。”叶青打断了她的话,“继续住着吧。” “什么?”一旁的戾气男急了,“别介呀,叶小兄弟,不用不好意思,她这家我帮她搬,一定不会脏了你的手,何必因为这个不买了?” “我买啊,谁说我不买?” “啊?” 这下戾气男和关钱氏都愣了,神色各异,但都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实不相瞒,我也是个考生,买房子只是为了落籍,不是为了住,所以啊,房子我照买,同时也继续租。”叶青不再卖关子,“除了房契换主,别的照旧,怎么样?” “好!”戾气男松了口气,“叶小兄弟高义,关钱氏啊,你这也算是遇到好人了,还不谢谢人家?” 关钱氏闻言急忙行礼:“谢谢叶小公子,谢谢叶小公子……” “不用谢,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我不住这房子,夫人住,还能添个人气儿。”叶青摆摆手,看向戾气男,“咱们什么时候签契?” “现在就能签,中人就在这儿。” 中人,自然就是见证人,相当于房产中介。 叶青这才注意到杨永旁边还有一人,闻言凑过来,熟练地倒腾起房契。 双方看过,确保无误之后,签字画押。 “这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拿到钱,那个戾气男面色一喜,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话一出。 叶青看向房子,很平常的房型,两室一院,被关钱氏的杂物堆得挺满当,小院里还有一些布条,似乎是关钱氏接来的活计,用来补贴家用。 “小归小,却是我的第一处房子。”叶青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稳定感。 不得不说。 天朝子民,对房子的追求那是被镌刻进灵魂深处的。 “关夫人,我可以进屋看看吗?”叶青看完了院子,又指向两个屋子询问,以免有不方便之物。 关钱氏稍显犹豫。 毕竟其中一处屋子是她住的,而无论叶青也好还是杨永也罢,都是男子…… 但她只能妥协:“可,可以——” “不可以!”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随即,一个穿着补丁长衫,面貌和关钱氏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冲进来,拦在叶青和关钱氏之间,双目怒视,做出保护状:“不用你们赶我们走,我们自己走,但别乱碰……” “哲儿。”关钱氏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回了家,“你不是在城南书院听课吗?” “家中遭难,我岂能让母亲一人受辱?”关哲简单回了一句,就再次瞪向叶青和杨永,“听到没有?退后,东西我们自己拿。” “哲儿!”关钱氏生怕他得罪叶青,“这位叶小公子不是坏人,房子虽然卖给了人家,但人家还让咱们继续住呢!你不要无理……” 关哲:“啊?” 他愣住了,看看关钱氏,又看看叶青,脸色变了又变:“对,对不住……” “不知者不怪,而且关兄是为了保护母亲,更是至情至孝,便是真的冲突了,我也只会夸赞,绝不怪罪。”叶青和煦地一笑,争取建立好印象。 但关哲估计是从小遭受了不少苦难。 哪怕叶青这么说。 却依旧带着些许被害妄想症的症状,神色反而越发警惕示弱:“多谢小公子,当不得称赞,实在是对不住,我愿意赔罪……” 见他这样。 一旁的杨永突然幽幽叹气:“关哲,不必如此,叶青前些日子才做了诗作,名为《游子吟》,乃歌颂母爱之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世间最高尚者莫过于孝,他说不在意,那就一定是不在意。” “啊?这诗句……”关哲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完杨永吟诵全诗,却是不由得愣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好诗,好诗……” 哗啦! 不得不说,文人交友,还是得诗歌开道。 本来关哲只当叶青是个贵公子,哪怕语气再柔和,也不想多牵扯,以免后续有意外。 结果…… “这诗真是叶公子所作?”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叶青。 这才多大? 撑死六岁! 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好诗? “当然。”叶青恬不知耻地认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日后多多交流即可,另外值得一说的是,我也已经决定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关兄,咱们或许将会是同年。” 同年,即同年考试的关系。 虽然不如同窗、同舍的感情更加浓烈,但在科举一途中,也算是颇为亲近了。 果然。 听到这话,关哲放松下来。 但事关房子,他却不得不思考清楚:“此处房子距离考试院非常近,叶公子……” “叫我叶青即可。” “叶……叶兄,你买这个房子应该是要考试前住吧?可是要我和母亲在考前搬出去?” “不用。”叶青摇头,“我不是住的,我只是需要落籍,事实上我的出身并不好……” 关哲是个很好的担保人选。 叶青有心求其担保,自然不可能隐瞒自己的出身,因此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的由来。 听完之后。 关哲和关钱氏母子顿时动容。 “好一对儿苦命姐弟。”关钱氏感动落泪。 关哲却是眼前一亮:“是我冤枉了叶兄,但落籍的话,只买房产怕不是不行吧,叶兄可买了田产?” “不能出城,买不到。” “果然如此。”关哲似乎有些犹豫,原地徘徊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好在没过多久。 他就抬起头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叶兄,我手里还有一处田产,你可愿收购……” 第29章 又一个三年之期 嗯?穷到低价租房子住的寡妇幼子,手里还有田产?而且是目前可以交易的田产? 我没听错? 竟还有意外之喜? 叶青瞬间来了精神,但看到关哲身后欲言又止的关钱氏,却又犹豫起来:“若是有的话,我自然愿意收购,只是关兄,你不用与伯母商议一番吗?” 既然从关哲这边开始论起。 那对关钱氏的称呼,自然而然也就被叶青改做“伯母”。 “娘?”经过叶青提醒,关哲看向身后,“你这是怎么了?” 关钱氏幽幽叹气:“哲儿,那田产可是关家祖地,若是卖了会不会……” 会怎样? 她也不知道,只是以其认知,打心眼里不想要卖祖地。 “娘,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关哲却想得更多,“那块地留在咱们手中,会一直被惦记,弊大于利,反之若卖出去,不仅能解近渴,日后若儿高中,再买回来亦非不可。” “娘知道,娘知道……” 关钱氏露出一幕自怨自艾:“哲儿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终究要跟叶小公子讲清楚才行。” “儿明白。”关哲点点头,看向叶青,“叶兄,如你所闻,我那处田产乃我家祖地所在地,你若要买,我可分割一半卖给你,供你落籍,等你考完之后,我再赎买回来,只不过此地尚有因果,不知道你肯不肯担。” 叶青疑惑:“什么因果?” “那处田产弄玉楼一直想要强行收购,为此常常派来地痞流氓恐吓捣乱,周围田产的主人大多被迫卖了,只有我家因为祖地以及科举需要,一直未卖。” “弄玉楼?那不巧了吗?”叶青笑了笑。 难怪听说自己算是弄玉楼的小厮之后,关哲才提起卖地之事。 “若只是弄玉楼就好了,只是……”关哲脸上带着一丝恐惧,“只是我问过周围卖田之人,他们是卖田给了弄玉楼,但签契的却是张望祖。” “张望祖?这谁?”见关哲卖关子,叶青扭头看向杨永。 然后。 就见杨永也皱起眉头:“这名字有些耳熟啊,但就是不怎么想得起来……” “其母疑似县丞养的外室,我们那边的人偶尔见他们相见,外加其姓‘张’,所以我们推测,他应该是县丞张大人的……”关哲给出推断,“私生子。” “原来是他?”杨永立刻恍然,然后对叶青解释道,“我之前帮你准备县试材料时听过他的传闻,倒是不知道他是否是张县丞的私生子,只知道他也要参加此次县试,性格颇为跋扈,无人知其背景,却能在飞鸿书院读书……没想到,他竟然和张县丞有关。” 飞鸿书院与城南书院不同。 城南书院来者不拒,飞鸿书院则非富即贵。 “若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叶青接过话来,“卖给弄玉楼的地,地主却成了张望祖,而上次那次,明明是弄玉楼的事儿,却偏偏张县丞刻意刁难……” 几条线索汇聚。 哪怕不谙世事的杨永,都呼吸急促起来:“这么说,这弄玉楼是张……” 他就此打住。 但叶青已然知道他的推断:“现在看来,大概率是了。” 弄玉楼是张远的产业! 难怪啊…… “叶兄既然知道了这个因果,可还买地?”关哲见叶青和杨永神色变了又变,不由得担忧起来,“若是不买也没关系,只是还望两位切勿乱——” “买啊!”叶青打断了他的话。 关哲一愣:“啊?可是你应该知道了,若是买了,不仅会得罪弄玉楼,还可能得罪县丞大人……” “反正已经得罪了,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两次也是得罪。”叶青看向杨永,“你说是吧先生?” 说是这么说。 但风险评估啥的,还得杨永上,谁让他是大人呢。 “你啊你……” 杨永指了指他,一脸无语地凑过去小声道:“你受县尊赏识,便会被县尊之敌当做县尊的人,而铁打的县丞,流水的县尊,县尊与县丞天然不对付,所以恭喜你,你说得对,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也不止一次了。” “既如此。”叶青看向关哲,“我买了,但我要先去看看地。” “好!叶兄请跟我来。” 关哲不再犹豫,简单安抚了一下关钱氏,就直接带着叶青往城南走。 在安顺县城。 城南是除了城东之外第二好的地方,城东地方有限,导致后来的富贵者只能在城南建房。 于是乎…… 城南的房价也就高涨起来。 关哲家竟然能在城南拥有一处祖地,显然也是曾经富过,这么说起来,关哲身上恐怕背负着复兴家族的任务,简直就是古代版46岁堂叔。 叶青感慨着。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那就是我家祖地。”关哲指着一块五十平左右的空地如是说道。 空地旁边不远,还有一处正在兴建中的宅子,从规模上预估,估计是个三进宅院。 但若真是三进宅院的话,关哲家的这块祖地就会被容纳进去。 所以…… 叶青直接询问:“那就是张望祖正在起建的宅子?” “是。”关哲点头。 “那他注定会和你起冲突吧?” “所以我才要用尽全力去考取功名!”关哲露出一抹坚毅,“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祖地。” 果然…… 从刚才的谈话中。 叶青就察觉到关哲似乎也想在两三年时间里连考县试、府试、院试,冲击秀才公。 如今看来,竟是和自己一样有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古代修建一个三进宅子,快的话两年,慢的话三四年,双方若是必然冲突的话,恐怕也就只有有功名才能相争。 竟和自己拿功名给姐姐赎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 听闻了自己的身世,关哲愿意帮忙。 既然如此。 “我买了。”叶青点头确定,“以城南的市场价,我买一半,用来置业考试,日后等关兄攒够了钱,我便以原价奉还,关兄觉得如何?” 这话里就是他承关哲的情,也希望关哲承自己的情。 若是以关哲常年受打压受欺负的性情。 主动卖好。 还真不一定接受。 但这样双方都吃了对方的人情的情况,关哲反而不好拒绝:“多谢叶兄。” “共勉罢了,无需多谢。” 叶青摆摆手:“咱们现在就签契如何?” “可。” 出门的时候,关哲就拿了田契,此时就这样径直掏出来,算计出要售卖的大小和价格之后,让杨永做中人见证,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田契,便算是完成了交易。 继房产之后,田契也有了。 叶青低头看着那小小的田契证明,心情愉悦:“关兄,要不要一块吃个便饭,庆祝一下?” “吃饭就以后再说吧,或者等考完童试之后,我再请叶兄吃。”关哲指了指城南的一个方向,“至于现在,我更希望能返回书院继续听课,还望叶兄理解。” “别的我可能不理解,但这个,又怎会拦你。”叶青哑然失笑。 也是。 关哲毕竟不像自己,是个穿越者,拥有另一个世界的文化遗产。 他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立下三年考中秀才公的愿望,那他就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 “是个科举赛场上的劲敌。”杨永望着关哲匆匆离去的身影,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身份,开始教训叶青,“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叶青,你纵有天赋在手,也不能小觑天下人。” 叶青嘴角一抽。 心想这是什么职业病。 难道是个老师都喜欢见缝插针地训人? 他刚想反驳,就见一直跟在后面护卫的弄玉楼看守突然冲过来:“叶青小兄弟。” “怎么了牛哥?”叶青认得他,名叫牛泰。 “从刚才起,就有人偷摸在后面跟踪,你看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把人引出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 “兴许是拍花子的,但反正不是弄玉楼的人。”牛泰说出关键,吃了叶青不少好处,再加上不是惹不起的,他们多少还是想要表示一下。 拍花子?也就是人贩子。 这是有可能的。 毕竟越乱,越可能出现这样的职业。 不过…… 叶青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毕竟真是拍花子的,刚才关哲可是独自一人离开的,怎么不见去追关哲,反而还在自己后面跟着? 目标如此明确。 比起拍花子,更像是有意寻仇。 苏河,赵诗诗,还是说弄玉楼叫的打手?牛泰既然说不是弄玉楼的人,那前两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样的话。 以牛泰来对付他们,倒也未尝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叶青做出决定。 当即抬头看向杨永,大声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太无聊了,不如这样,先生,你们先回去,我去追关哲玩,放心,就玩一会儿,玩一会儿我就回去。” 说罢。 他就仿佛一个贪玩的孩子一般。 也不管杨永是否答应,就蹦蹦跳跳地冲着关哲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哎,你这孩子,这个时候怎么能乱跑呢?”杨永也假装追了两步,追不上,只能放弃,转而看向牛泰,“怎么样了?” 牛泰递个眼神:“放心,鱼儿上钩了。” 第30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苏河从未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恨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 有点小。 才六岁!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六岁稚童,竟然取代了自己的工作,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不红的红倌人捧成红人——这是他在钻研此道之后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谁能保证一个妓女必定能被捧火? 照理说没人能保证啊! 可偏偏…… 这个六岁稚童,一捧一个准,以至于曾经那些见到自己宛若闻到腥味的猫一般的红倌人们,转而成了小孩的拥趸? 贱不贱啊! 可惜,苏河也就只能在心里骂几句。 至于现实中,他再怎么努力,也想不出比叶青更好的法子,这让他的收入每况愈下。 本来当青楼先生,是可以给他提供优越生活的。 但现在,若是继续下去,别说优越生活了,光是房贷他都要还不起了。 于是苏河动了邪念。 “跟第一比我只能当第二,可如果把第一干掉,那我这个第二,不就又成第一了吗?” 可惜。 想法是好想法,却没什么可行性。 那叶青时刻处于后院,就算来前院,身边也一直都是人,偏偏还不出门,想要动手谋害,苏河也没机会。 更不必说有传闻那叶青受县尊赠玉。 有知县撑腰。 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只想着谋害了,还得想着谋害之后如何摆脱嫌疑。 难! 太难了! 难到苏河都心灰意冷想要彻底放弃青楼先生这个行当了。 结果就在这时。 他从一个婆姨口中得知:叶青出门了! 好机会! 几乎是瞬间,苏河就做出了决定: 用钱买通两个拍花子的地痞,只要把叶青拐卖走,哪怕不杀掉,自己也能再次起来。 眼下是荒年,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拍花子的,丢个六岁稚童,根本不叫事儿,哪怕背后有县尊撑腰,那又如何?这么多走失稚童,县尊还能一个个排查不成? 可行! 至于说青楼人出门会有看守跟随。 那更不叫事儿了。 那只是例行公事,就算是看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随。 苏河有信心自己能找到机会。 抱着这种想法,苏河带着两个地痞一路从弄玉楼跟到考试院,又从考试院跟到城南。 一路奔波之下。 机会…… 终于来了! “头儿。”一个地痞兴奋地叫道,“快,快,那个小孩一个人跑起来了。” “说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要玩一会儿再回去。” “那群看守没跟着……” “如何?要不要下手?时间再久一点,他估计就追上之前走的那个少年了……” 闻言,苏河顿时打了个激灵,身体有点颤抖。 他跟着看过去。 果不其然。 那个名叫叶青的六岁稚童,离开了杨永和三个看守,向着城南书院的方向跑去。 而杨永和三个看守,仅仅只是跟了一下,就停了下来,然后选择反方向朝着弄玉楼走去。 “你说得对,确实是好机会!”苏河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走!抓住先捂嘴,上药,别让那小孩叫出来!” 两个地痞嫌弃地瞥了一眼苏河,显然看出了这位青楼先生的色厉内荏。 不过毕竟是金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放心吧,俺们是专业的。”他们吹嘘了一把,然后迅速跟了上去。 该说不说。 这俩地痞既然敢吹嘘,自然也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 苏河只见两人装作若无其事,行色匆匆的行人,并不是傻乎乎地跟在叶青身后,而是来回跟上又被反超,仿佛真就是个普通路人一样。 直到…… 行进到一个偏僻巷子入口时。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地痞突然停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迷路了。 “小孩儿。”他突然冲着叶青招招手,“你知道城南刘家在哪儿吗?”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叶青指了指自己。 哪怕是神童,总也不能不跟人说话吧? 在苏河眼中,叶青果然上当。 哪怕频繁表示自己不认识路,但被地痞纠缠着,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开。 趁此机会。 另一个地痞从后面缓缓走过去,同时,从腰间摸索出一个毛巾,缠在右手上。 缠完之后,突然暴起,准备左手环住叶青的腰,右手捂嘴。 “好机会!”苏河看到这一幕,激动到想要喊出来,只不过想到要干的事儿,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但诡异的是。 他忍住了。 “好机会”这个叫声,却依旧发了出来。 只不过不是他说的。 而是…… “好机会!”一直被纠缠的叶青发出叫声。 “什么?” 刚要动手的两个地痞外加苏河全都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不好,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地,他们想要跑。 可惜…… 几乎就在他们行动的瞬间。 轰的一声! 两个大汉从小巷子的墙头处跳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踢向两个地痞。 “啊!” “啊……” 太快了,快到两个地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大汉一前一后踹飞出去。 苏河看的十分清楚,这两个大汉,赫然是弄玉楼的看守。 怎么会? 他们不是回去了吗? 就算不回去,又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尽忠职守了? 难道…… 苏河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仿佛从一开始,就钻入了别人编制的网之中。 哗啦! 他不敢犹豫,转身就要跑,但才跑了没几步,就又突然停下来。 无他。 只因瘸秀才杨永和另一个大汉看守,挡在了他的前面。 “杨兄……”苏河开口,想要求情。 “谁是你杨兄,别乱叫啊。” “我只是路过……” “不是,他不是路过,他是主谋,俺们是被他请来拐卖这个小孩的,呜呜,别打俺了,大爷,大爷,别打了,俺什么都交代,绝对不敢隐瞒……”一旁正在被两个看守殴打的地痞根本遭不住打。 才踹了几脚而已,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而听到这话。 苏河瞬间变得绝望,尤其是看到恶狠狠向自己走来的大汉。 双腿一软。 啪地一下跪下去:“是我的错,是我财迷心窍,我愿意补偿,只要你们肯放了我,我把身上的钱全给你们……” “叶青,你说怎么办?”杨永毕竟是穷秀才,一听到钱,便看向叶青。 叶青走过来摊开双手:“想什么呢?不放你,你身上的钱也是我们的了!” “啊?” “啊什么啊?你想弄死我,还指望我放了你?”叶青冲着苏河冷笑,“我是个孩子,但我不是傻子。” 说罢。 就冲着看守的头人牛泰说道:“牛大哥,交给你了,只要打不死,断手断脚断几根骨头什么的,无所谓,顺便再扒一扒,他们身上的钱归三位大哥,完事儿了丢到县衙,就按照谋杀来告状……” “你好狠!你……”苏河如坠冰窟。 且不说是否会被打个半死。 若是真被送入县衙,那他这辈子可就真的没了。 不! 不能被送入县衙! 想到这里,苏河生出一股求生本能,整个人却又仿佛被打了肾上腺素,猛地一个打滚爬起来,想要跑路。 但还没跑上几步。 砰! 牛泰猛地一脚踹出,狠狠地将之踹倒在地:“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谋害叶青小兄弟,你他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子弄不死你不姓牛!” 一边说着。 砂锅大小的拳头就开始疯狂招呼起来。 惨叫声顿时响起: “好疼,不要打了,啊……” “饶命,饶命,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我的腿断了,别打了,我的腿,我的胳膊……呕呜……饶了我……” “救命啊,过路的好心人,救命……” “……” 街上暴打。 肯定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只不过一看到这三个大汉,自然没人敢上前多管闲事儿,毕竟这个年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终。 眼见求助无门。 苏河再次看向叶青,一边吐血一边恳求:“给我个机会,我愿意掏钱买命……” “多少钱?”叶青眉头一挑。 “全部,全部!”苏河眼前一亮,“只要你饶了我,我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多少?钱太少我可不要,地儿太远我也不去。” “三十两!不远,不远,就在城南……” 第31章 落籍 “什么?”苏河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把我全部的钱都给你了,你说过要放过我的!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言而无信?” 事关生命,他终究还是想要挣扎。 叶青只好再次强调:“别看我了,我是真的要放过你,但你看……” 他伸出小手,抓向捆绑苏河的绳索,做出要解绑的动作。 但手刚伸过去。 就被杨永啪地一下打开。 “现在是我先生不想要放过你,而不是我指使的了。”叶青努力让自己的笑意不那么明显。 在这一点上。 杨永就做的比他强多了,一把将他拽到后面,来到苏河面前:“他说的没错,是我现在不想放你,怎么,不服气吗?” “我怎能服气?”苏河只觉得天都炸了,“你们师徒两人是在故意刁难我对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冤枉啊……”叶青还在叫怨,但脸上的笑意已经明显的不行了。 苏河目眦欲裂:“你别演了,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你这么说的话……” 叶青一脸无奈,收拢笑意:“那行吧,我不演了,没错,我就是不放过你,你能怎么滴吧?伪装拍花子想要对我行凶,被发现了我没当场打死你,已经算你花钱买命买的及时了,至于说不报官,呵呵,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说罢。 他意兴阑珊地拍拍手:“牛大哥,麻烦你们了,扭送官府!”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不是玄幻世界,杀个人无所谓。 这是各种官吏完善的县城,哪怕苏河犯下滔天大罪,叶青也不能动用私刑。 不过好在…… 通过计谋将他身上的全部钱财掏光了,再以谋杀加拍花子的罪名控告苏河,让他就算不是死刑,也得长时间关押在监狱,还没法花钱减罪。 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斩草除根了。 “小兄弟放心,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牛泰咧嘴一笑,知道叶青用意,当即狠狠一笑,宛若抓小鸡一般,一把将苏河抓起来,走向官府。 “不——” 苏河凄厉惨叫: “你不能这样,我好歹也是童生,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叶青,杨永,你们骗我,你们不讲信义……” “不要报官,不要报官,求你,这位大哥,你为何要听信那小屁孩的话,不觉得丢……” 啪! “为何打……呜。” 啪! 啪啪啪…… 一连串的暴打,苏河终于不再出声,他浑身低垂,宛若一头死猪一般,沉默不语。 他绝望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一旦进了县衙,拍花子、谋杀的主谋名头一挂,砍头都算是轻的了,因为拍花子是被视为与谋反叛乱同级别的重罪,首犯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明明和叶青没有深仇大恨,却做到这种地步。 但后悔之后,又是憎恶。 憎恶叶青小小年纪不学好,非要当青楼先生,抢自己的饭碗,如今还要把自己送入官府,想要自己的命…… 我恨啊! 苏河涕泗横流。 恨叶青这样狠毒,恨自己为何追踪,恨自己明明从弄玉楼追到考试院,追了那么长时间没有机会,却还要苦熬到城南这处田产这里…… 嗯? 突然间,他仿佛抓住了某根弦。 城南这块田! 关家。 张望祖…… 这件事在城南地区并不算隐秘,盖因张望祖行事乖张,但偏偏不管怎么闹,都没人来收他,以至于在城南地区,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河作为青楼先生在城南定居,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以前他不当回事。 但现在看来…… 这说不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一念至此,他稍微松了口气,任由牛泰将自己送入官府,一番操作之后锒铛入狱。 只不过在认罪之前。 一把抓住衙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我有城南田产相关的消息报告给城南的张望祖,还请通融……” “张?”衙役愣了一下,“你说的可是那位张……” 衙役指了指天上。 嗯? 这次轮到苏河愣住了,张……安顺县城“天上”的张,貌似只有张远张县丞了。 难不成张望祖和张远有关系? 生死之间有大智慧! 恍惚间, 苏河只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当即狐假虎威起来:“没错,正是那位家的张望祖公子,非常重要,可别耽搁了,要不然咱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行吧。”衙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然后就这样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一个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一脸嫌弃地出现在牢房,在衙役的带领下,目标明确地来到苏河的监牢处:“就是你找本公子?” “是小人,小人名叫苏河,是……” “停。”锦衣少年直接叫停,一脸不耐烦,“我对你不感兴趣,只对那城南田产感兴趣,说吧,什么事?” 苏河顿时不敢拖延了。 立刻说道:“就在今天,那个关家田产,卖给了一个叫叶青的六岁稚童,那个六岁稚童出身自弄玉楼,乃是弄玉楼的一个杂役小厮……” “就这?”锦衣公子眉头一挑,语气十分不耐,“你把本公子叫到这肮脏的监牢,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小人不敢,小人只想说,若公子嫌麻烦,小人可以从中斡旋,帮公子拿到那处田产,只要,只要公子救小人一命,小人愿意肝脑涂地……” “你也配?” “什么?”苏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公子难道不想要那处田产吗?” “本公子就算要,也不过动动嘴即可,有的是人驱赶,怎会需要你这种蠢货,就凭这个,让我救你狗命,呵呵……” 哗! 锦衣公子一甩绣袍。 转身就走。 只是一边走,一边冲着衙役交代:“这蠢货把本公子当傻子,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明白,小的明白!” 衙役一转身,看向苏河的目光,带上森森杀意:“他妈的,刚才那么装,还以为你认识张公子,搞半天狐假虎威,呵呵老子让你装……” …… …… 监牢里发生的事情,叶青并不知晓。 不过…… 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嘲笑苏河的愚蠢,并不会当回事儿。 至于说苏河能不能脱困? 或许能。 或许不能。 但不管怎样,叶青作为报案人,苏河被判的时候,按照规矩,都是会得到通知的。 哪怕苏河真找到关系,想翻案,叶青也能在得到消息后反击。 ——大不了多按死几次。 毕竟…… 穿越者别的可能不擅长,但斩草除根,那是基本素养。 所以与之相比。 还是落籍以及寻找担保人更重要。 本来按照此次出门的计划,只是购买一处房产,还达不到落籍的标准。 但有了关哲的田产。 反而让叶青能落籍。 于是乎…… 在目送牛泰把苏河拽进衙门的同时,叶青和杨永也转向另一处——户房。 县衙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 其中户房负责掌管全县的经济事务,包括土地、户口、赋税、财政收支等。 最高官吏为主簿。 “流水的知县,铁打的佐官,知县不在,县丞、主簿、典史三分县权。” “在安顺县,县丞和典史关系尚可,主簿倒是有传闻和县丞不和。” “所以,无须担心县丞在户房使坏……” 杨永对此早有研究,在办事之前就把利害关系给叶青捋了一遍。 因此。 叶青直接在户房这里金钱开路。 只要给落籍。 花点银子不算什么——反正是苏河赞助。 就算有一些实在古板胆小的,给银子不要,故作清高来刁难的,就把县尊刘建勋赠送的玉佩无意之间晃一晃,再和杨永故意交流县尊文章心得…… 一番引导之下。 再加上叶青确实是按律办事儿,不插队,也不露资料。 任你是古板还是胆子小,也得给县尊面子。 如此。 两刻钟不到,叶青就完成了落籍,不再是流民,而成了安顺县人。 “落籍成功,就具备科举的资格了,接下来,就是县试报名时的廪生作保和五童互结。” “廪生作保由我来即可,我虽然不能科举,但廪生资格并未丢掉。” “至于五童互结……” “找关哲吧。” 不得不说,自从叶青带给杨永新的希望之后。 杨永对待叶青,简直就像是对待“此生唯一”,事无巨细全都提前弄清楚,亲儿子也无外乎如此。 对此。 叶青很感动。 而感动之余,就是往死里使用杨永——毕竟现在报答不了。 不过这样反而让杨永好受许多。 叶青太天才了! 天才到杨永自认为教导不了多少,只能从这些杂事上来寻找自身价值。 却又误打误撞到让叶青更舒服。 身为穿越者。 还真就发愁这些古代细节。 就这样,一行人又拐向考试院那里,找到放学的关哲,一番交际,得到关哲“五童互结交在他身上”的承诺后。 才终于返回弄玉楼。 第32章 张望祖:我爹张……啪! “谁?张公子?我不认识什么张公子。”叶青一把挣脱老鸨的拉扯,“这位妈妈,你找错人了吧?” “没找错,就是你,叶青嘛!张公子点名要见你!”老鸨驱散牛泰三人,再次伸手抓过来,“去早了有好事儿,去晚了小心吃挂落。” “那我更不能去了……” 看老鸨这个着急忙慌的样子,外加今天的发现,叶青已然判断出这所谓的张公子是谁。 张望祖! 没想到自己前脚从关哲手里买田,后脚就被这位找上门来了。 什么几把好事! 信你我是傻子好吧! 叶青翻了个白眼:“这位妈妈,我只是个被县尊大人赠玉后勉励读书的小厮,又不是小倌儿,陪客这种事我可不干。” 一边说着。 叶青一边拍打衣服,似乎在拍打外出时的尘土。 只不过不经意间。 却将知县刘建勋赠送的玉佩显露出来。 老鸨瞅见这一幕,嘴角一阵抽搐:“哎呀,叶小哥你想什么呢?放心,咱们绝不会打扰你读书,也不让你陪客,只是客人知道你神童的名头,想要结识一番……” “不好意思,没兴趣。”叶青咬死不去。 反正有县尊的照拂,在这弄玉楼里,自己很安全。 张望祖越是县丞张远的儿子,应该越不敢在这里动自己,那样做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给张远惹一身骚。 对方不是直接打上门来,而是让人来请。 想必也是有这点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那在规则范围内,叶青拒绝起来也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叶青!你别不识抬举。”见叶青拒绝得如此干脆,老鸨却是急了,“张公子见你,是你的荣幸,你若是不识抬举,小心……” “小心什么?” 叶青一把将玉佩举起来:“打我可是打县尊,这位妈妈,你想干嘛?在这安顺县城内打县尊,你莫不是想要造反?” 刷刷刷! 一道道目光顿时间看过来。 “你胡说!”老鸨吓得一个激灵,“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 “那你让我小心?”叶青冷笑,“不是要打我的意思吗?”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口不择言。”老鸨立刻示弱,伸手当众在自己的脸上给了几巴掌,接着看向周围客人,“让大家看笑话了……” 三言两语,就将吸引来的目光驱散。 但之后并未离开。 而是再次阴仄仄地盯着叶青:“够了吗?小祖宗?该跟我过去了吧?” 好家伙! 不愧是能当老鸨的人。 能屈能伸不说,就这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也让叶青高看了两眼。 “我若不去,妈妈就会一直纠缠?”叶青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可能?我也是有事儿做的,只不过……”老鸨目光深沉,“张公子想要见神童,神童见不到,那见见神童的姐姐,或许也行……” “你赢了。”叶青眉眼低垂,怒意凝结,“带路吧。” “哼,早这样不好了?” 这老鸨冷笑,转身引导着叶青上了三楼雅间:“公子,叶青叫来了。” “进。” 门被推开。 里面的场景也显露出来:四个锦衣公子,四个或高大或机灵的小厮,八个莺莺燕燕的妓女。 酒气弥漫,香风熏人。 “哟,这么小?看起来才五六岁吧?胡妈妈,你没带错人吧?”其中一个公子哥好奇地打量着叶青。 胡老鸨立刻陪笑道:“瞧你说的,妾身就是老糊涂了,也不敢误了公子们的事儿啊,放心,那个仗着运气被夸了两句‘神童’的,就是他,错不了。” “嚯,神童?这年头什么鸟人都敢自称神童了。”有人不以为意。 “就是,我看啊,纯粹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一群青楼小厮里面,能念两首诗,就被称作神童,但要是放到张兄面前,怕不是跟张兄提鞋都不够。” “……” 看似是四个公子哥。 但很显然。 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张公子,也即所谓的张望祖,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个,其他人都在尽可能地巴结他。 只不过这种巴结如此拙劣。 放到正常人身上,大概率只会觉得恶心。 但偏偏…… 张望祖一脸地乖张,被这样硬拍马屁,都满脸享受。 哪怕是他叫人叫的叶青,且叶青进来了,却依旧沉溺于吹捧之中,仿佛没看到叶青一般。 直到另外三个酒囊饭包把肚子里的油水耗尽,哪怕是硬夸都找不到词了,张望祖才伸个懒腰,仿佛才见到叶青一般,眉头一挑,若无其事道: “叶青是吧,就是你买了关家祖地?” “别傻站着了,去,把房契转给弄玉楼,然后从账上支二两银子,就算是本公子赏你的……” 语气平淡。 像是在诉说一件小事儿。 而且这小事儿在其看来仿佛理所当然。 但偏偏说到“二两银子”时,语调上扬,仿佛真觉得自己是在施展恩惠。 ——叶青转身就走。 先是莫名其妙地用姐姐陆芸娘威胁自己过来。 自己来了,对方又装看不见。 好不容易装完了看见了,又摆摆手就让自己吐出来几十两银子的田产,还走公账支二两银子…… 什么傻逼玩意儿? 晦气! “哎,哎,哎,你走错方向了,账房在那边。”一个小厮见叶青要走,急忙上前阻拦。 “没走错啊。”叶青一脸莫名其妙,“我又不去账房。” “你不去账房?你没听见公子的话?” “听见了。” “听见了还不去……” “啊?为什么要去?我自己花了几十两银子买的田地,为啥要免费送给别人。”叶青一脸认真,“我是县尊认可的神童,我可不是傻子。” 刷! 雅间顿时静了下来。 无论妓女还是另外三个公子哥,全都面露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个个要么愕然地看着叶青,要么小心翼翼地看向张望祖。 “胡妈妈。”张望祖突然开口。 噤若寒蝉的胡老鸨急忙应声:“唉,在呢公子。” “他不是叶青吗?” “是叶青。” “那他不是弄玉楼的杂役小厮吗?” “是杂役小厮。” “那……” 哗啦一下,张望祖突然站起来,朝着叶青迅速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道:“你不认识我?” 叶青摇头:“不认识。” 他实事求是,哪怕猜出来这位的身份了,也依旧坚持不认识,毕竟……以前没见过。 “我是张望祖。”张望祖点出自己的身份,“现在认识了吗?” “认识了。”叶青点头。 人家都当面说出名字了,再说不认识就过不去了。 而见叶青点头。 张望祖变得意兴阑珊,再次摆摆手:“既然认识了,那就去吧,把你手里的关家祖地田契转到弄玉……” “为啥?”叶青打断了他的话,头一歪,一脸疑惑,“为啥我认识你是张望祖了,就得把田契转给你?不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子?” “什么?” 张望祖先是一愣,但很快听出了叶青的嘲讽,顿时怒气冲头,猛地再往前踏出一步:“反了你了,你再给老子说一遍?想死是不是?” “你要干嘛?”叶青的声音也猛然提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想要抢我的钱,我不给你你还想打我?你谁啊你?我都不认识你……” 一边大吼大叫。 一边猛地往外面跑。 没法子,个子太小了,打架根本不占优势,叶青自然要想方设法避免这一遭。 而他这么一闹。 着实打了张望祖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眼瞅着半个大堂的客人被叶青的叫嚷吸引过来,胡老鸨眼前一黑,急忙闪身叫人。 而张望祖却是彻底怒火上涨:“敢耍我?草你妈的小玩意儿,老子弄死你!”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即从桌子上里拿起一个茶壶冲了出去,对着叶青的位置狠狠一砸。 啪! 没砸中。 但这一声炸响,却是彻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杀人啦杀人啦!”叶青立刻更改口风,“张望祖要杀人啦!” “他不但要强抢我的钱,还要杀人!”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救命啊……” “拦住他!”张望祖吓了一跳,急忙冲着二楼区域的客人吼道,“快,给我拦住他!” 可惜二楼客人只是看热闹的。 也不认识他。 对于他的指挥无动于衷。 “傻逼东西,没听见老子让你拦住他吗?”张望祖简直要气炸了。 “草!老子就不拦!”二楼的客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他妈谁啊?” “就是!” 没跑远的叶青应声称是,“张望祖你到底是谁啊?凭啥你一句话,我就得把几十两的田契转给你?不给你你还想要打我……” “什么玩意儿?这么装?”旁边那群客人惊了,“安顺县啥时候跳出来这么个骚包玩意儿?” “谁啊这是……”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 到处都是指指点点。 不远处。 叶青那个始作俑者更是一脸坏笑,隐隐约约,还在做鬼脸…… “闭嘴!”张望祖气得脸红脖子粗,“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张——” 啪!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狠狠一巴掌打过去。 打断了他的话。 也同时…… 打断了所有人的嘲笑,让在场之人一个个脸色一肃:“县,县丞大人?” 第33章 但是我拒绝 “不对,不是县丞,看起来比县丞大人年轻一些……” “好像是县丞家的大公子。” “张颖张大公子?” “嘶……猛一看还以为是县丞呢,我就说嘛,县丞大人闲着没事怎么会出现在弄玉楼,原来是张大公子。” “不过,张大公子姓张,这个傻乎乎的屌人好像也姓张,他们难道……” “哥!”张望祖悲愤的声音给了所有人答案,“你,你为什么打我?那个混小子欺辱我,我犯什么错了?你……” 啪! “闭嘴!” 张颖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硬生生把张望祖一脸的乖张给打成懵逼。 然后才看向众人。 冲着众人抱拳说道:“诸位,不好意思,在下这个远房堂弟从小无人管教,性格差了点,扰了诸位的雅兴,我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这样,每桌一壶女儿红,算是赔礼……” “原来只是远亲,我说嘛,县丞家里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公子。” “嗐,张大公子高义,竟然一壶女儿红。” “放心吧张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样,我们也给你这个面子啊。” “上次诗会咱们还见过呢,赔什么礼啊……” “……” 三言两语。 原本还对张望祖鄙夷又愤怒的一众客人,瞬间被张颖化解,这下不仅不怪罪,还一个个直呼大气。 毕竟白捞了一壶女儿红。 而拿了好处,自然也就要相对应的行个方便。 眼瞅着张家人不愿意闹大,自然而然地,一个个又返回自己的雅间。 很快,楼层处又变得清净了。 这一幕。 让叶青心底一沉—— 这个极其肖父的张颖张大公子,段位很高啊,怕不是不好对付。 果不其然。 化解了众人的围观之后。 张颖的目光飘过来,落到叶青身上,平淡,却又摄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施展了足够的压力,才终于开口:“你就是叶青?” “这儿没别的人了吧?”叶青故意左右看看,不接对方的施压,反而想要挑动对方心弦。 “果然像个神童。”张颖却面色不变,只是指了指房间,“进去聊聊?” 叶青立刻摇头,声音提高:“还是在外面吧,我无权无势,要是进去了,指不定要被怎么刮骨割肉呢,还是在这儿吧,安全。” 张颖终于皱了皱眉头。 见此。 张望祖急忙说道:“哥,这人就是故意的,跟他废什么话,直接……” 啪! 张颖又是一巴掌。 “哥?”张望祖彻底懵了。 刚才打也就算了,现在都没外人了,还打?打给谁看啊? “道歉。”张颖言简意赅,“给叶青道歉。” “什么?”张望祖一脸桀骜,“我向他……” 张颖再次举起手。 “对不住。”张望祖立刻改口,脸色羞愤交加,但在张颖的巴掌威胁下,还是一字一顿硬着头皮,“叶青,我向你道歉。” 叶青没说话。 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这对儿兄弟俩的表演,心中无限警惕的同时,头皮发麻。 “叶青,冤家宜解不宜结。” 张颖见张望祖道了歉,这才重新面向叶青,语气淡然:“你是个神童,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与其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如大树底下好乘凉。台阶我已经给你了,自己走下来,即可。” 这话说得很漂亮。 看起来…… 他仿佛很有诚意想要解开矛盾。 若是普通人,或许还真就接受了,但叶青,只有毛骨悚然。 张望祖绝不是张颖的远房堂弟,按照关哲给的线索,大概率,是其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结果现在…… 口口声声说给了台阶要解矛盾,但这台阶,却是其兄弟的脸面做的。 这他妈谁敢踩? “好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公子胸怀宽广,让人佩服,只是……”叶青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打直球,“这台阶乃小公子的脸面筑成,我可不敢踩。” “我保证,他日后绝不会找你麻烦。”张颖露出一抹微笑,“我会宣布你是自己人。” “好手笔!”叶青语气带上佩服,但很快,又头一歪,“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踩着人家亲兄弟的脸面成为自己人,那真成了自己人,得付出什么代价? “不需要你付出代价,相反,我还会给你好处。” “什么好处?” “让你们姐弟从青楼的卖身契转成我张家的家仆契,替你们寻找家人,同时,我还能助你科举,你若是能考中秀才,那么家仆契也作废,如何?” 说话间,张颖的微笑越发和煦,目光也变得柔和: “说实话,我很看好你,觉得你能高中,只要你答应,现在就可以转契……” “大哥!”张望祖突然插嘴,“那我的……” 啪! 张颖又是一巴掌过去:“我让你说话了吗?” “呜……” “你看,他这么怕我。”张颖笑呵呵地打完亲兄弟,再次看向叶青,“你不用担心他报复,毕竟,比起一个远房亲戚,还是家里多个秀才名额更好听。” 不得不说。 这条件开得那叫一个诱人。 哪怕是叶青,都有片刻的动容:“我答应了,就不用把田契转给弄玉楼了吗?” “一份田契而已,算不得什么。” “那姓氏呢?我听说大家族若赞助书童科举,会让书童更改成大家族的姓氏。” “这确实是个点,我若说不需要你改姓,你或许不太信,这样吧,你可以暂时改姓,等你考中秀才,便可以改回原姓。”张颖轻笑,“这对于别人或许很难,但对于你而言,应该算不得刁难吧?” “那确实不算。”对于考中秀才,叶青有绝对信心。 张颖满意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让人给你转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嗯,放心,很快的,你姐弟只需要签名画押即……” “哥,他拒绝了!”张望祖还是没忍住。 “什么?” “这小子没有答应!不信你问他。”张望祖瞪向叶青,“叶青,我问你,你是不是拒绝了?” “不错。”叶青坦然承认,“还是张小公子耳朵灵一点。” 刷! 听到这话,一直以来都在保持着贵公子形象的张颖,终于脸色一黑。 “叶青!” 他语气阴沉:“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在拒绝你的阴谋。” “你在说什么?”张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愕然,“叶青,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不是,都到这份儿上了,张大公子还装呢?真以为我不知道啊?青楼的卖身契,它只是卖身契,但大家族的家仆契,那可是卖命契,一旦进去,就算被主家杀了,官府也定不了罪。” 叶青冷冷一笑:“你许这么多好处,我却什么都不用付出,那意思不就很明显了,说明你只想弄死我,根本没想着兑现那些好处!” “不得不说,你的承诺很诱人,可惜,你的水平不到家。” 此话一出。 饶是张颖再有涵养。 也终究是按捺不住。 刷地一下,他也攥起了拳头,脸色也变得恶狠狠起来:“呵呵,好,好,好,好一个神童……” “别夸了,再夸我也不答应。”叶青一脸嫌弃,“你家人怎么都这样啊,一开始都爱装,被戳穿了就无能狂怒……” 这话简直戳人肺管子。 放在平时,叶青一般不这么直球,毕竟太伤人了。 但眼下这对儿装逼兄弟都想要自己的命了,那还忍啥?忍成王八不就白占了兄弟们的穿越名额了? 砰! “你找死不成?”张颖果然忍不住,脸上肌肉都开始扭曲。 叶青立刻举起腰间的玉佩:“我这可是县尊大人赠送的宝玉,他说只要在安顺县城,这玉就能保我小命,张大公子,这东西,就连你爹来了,也得给面子,怎么你难道敢大庭广众之下弄死我?” “你……” 张颖还想再说什么。 但只要看向叶青,目光就会被那块玉佩吸引,再加上随着这边的争吵,其他房内的客人隐隐约约再次偷看过来。 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科举高中的神童才是神童,长不起来,那就屁都不是,叶青,咱们走着瞧。” 说罢。 他一甩绣袍,转身就走。 但才走了两三步,见张望祖还呆愣在原地,顿时又呵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嫌丢人现眼?” “啊?”张望祖一愣,急忙跟上,“哥,就这么算了?他就是个青楼小厮,怕他干嘛?真弄死了,那县尊还能为他翻案不成?” “当然不会给他翻案,但县尊会以此为借口,对我张家出手,以此来烧其上任的第一把火。区区一个青楼小厮,不值当我张家为其陪葬。”张颖努力压制住脸上的意动,“这叶青,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打我们的脸?” “怎么可能?辱张家者,我必杀之!” 张颖脸上杀意弥漫:“不过在杀他之前,得先破了他这个神童的名头。” “神童一破。” “县尊不保。” “届时,他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鸡……” 第34章 五童互结少一人 那晚之后,叶青就一直缩在弄玉楼不再外出。 房产、田产全都弄好了。 籍贯也落了。 基本上没有外出的必要,毕竟出去一次危险几分,而且还彻底得罪了张家。 虽然不知道张家以前都是怎么对付敌人的。 但叶青可以断定,自己那么得罪了张氏兄弟,张家一定会报复。 于是乎……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青时刻保持警惕。 吃的喝的,在从厨房里弄过来之后,得先喂给后院门口处的大狗尝尝,再不济,也得再高温加工一番才敢下嘴,生怕被下毒。 不仅如此。 每次出门,叶青都会弄根头发丝绞在门缝处,进出都要检查一遍。 每次睡觉,都要在门窗处弄上铃铛,以免被人偷进。 就这。 他还不放心。 还要时不时继续犒劳弄玉楼的看守们,只求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多往自己这边走走,以免被人故意放火…… 甚至不仅叶青自己。 就连杨永那边,以及世姐陆芸娘那边,他也不断提醒注意安全,小心谨慎。 但诡异的是。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预想中的危险,一直没到来。 甚至别说危险了。 就连绊子叶青都遇不到——那张颖、张望祖,仿佛忘了他这号人,忘了身为贵公子被一个青楼小厮当众侮辱这一屈辱一般,连个故意找事都没有。 照理说。 叶青虽然是青楼杂役契,他们就算不能害命,那也应该在各种小事上面刁难一番,来安抚一下内心的愤怒和屈辱啊。 结果根本没有! 叶青每天依旧只需要干那么一点点活儿,甚至活儿干得不好,也没人呵斥。 他依旧每天能乱走,每天能上课。 依旧能安安稳稳地捧妓女,从妓女身上赚银子——没人敢克扣。 不仅没人管他。 就连陆芸娘也依旧被优待。 上课不仅没有妓女呵斥,日常作息期间还不断被人奉承。 原本被崔老鸨定下的每隔十天才能与叶青见一面的限制,也突然间松了。 每天上完课。 那些红倌人女教习都要询问陆芸娘要不要去和叶青见面。 整得姐弟俩现在每天都见面。 看似卖身妓院为奴,但仿佛就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 而这样的状态。 一维持,就维持到了过年。 “青哥儿,这是什么吃法?水煮菜吗?”陆芸娘的声音拉回了叶青的回忆。 柴房里。 姐弟俩围坐在铜锅小火炉旁,旁边还摆满了生肉片和蔬菜。 若有穿越者在此,一定会很熟悉。 “是火锅。”叶青笑着回应,“当然,芸姐要说是水煮菜,也未尝不可。” “火锅?这名字比水煮菜好听。”陆芸娘捞出些煮熟的肉、菜,放到叶青碗中,“多吃点,最近你有点过于忧虑了,莫不是随着县试将近,害怕自己考不中?” “怎么可能?”叶青哼哼道,“我必中好吧!” “既然必中,那还忧虑什么?好青哥儿,你才这么小,别把自己弄成小老头了。” 陆芸娘巧言笑兮。 突然伸手,将叶青搂进怀里,仿佛安抚小面娃娃似的,拍着叶青的后背:“好啦好啦,今天过年呢,把烦恼都丢开,好不好……” “好!” 叶青再次回想一下最近的状况,确保无误之后,当即舒展眉头,专心和世姐逗趣聊天,享受起这最后的闲暇时光。 是的。 最后的闲暇时光。 过了今日,那就是正月,需要报名县试。 紧随其后的二月就是县试时间。 县试考完之后。 再过俩月,也即四月份,就是府试。 而府试过后再过四个月,又是院试中的岁试…… 为了能拿到秀才功名。 叶青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考试。 哪怕他再胸有成竹,也得不断刷题练习,这点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不可免的。 同时。 他也基本上有了猜测——张家过年都不找事儿,那大概率是在考试前给自己憋个大的。 “会是什么呢?” 隐隐之中,叶青带上了一丝期待。 …… …… 正月二十。 又是一天早课之后,叶青被杨永叫住:“让你找老鸨请的假,请了吗?” “请了。”叶青点头,“也给牛大哥他们提了。” “那就走吧。” “行。” 叶青将厚厚的一沓讲义、书册丢给旁边的风棠:“风棠哥,帮我带回去吧。” “没问题,你们这是要干嘛?” “县试报名。” 叶青没有隐瞒,也就风棠这家伙过于不学无术,否则但凡关注一点的,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根本瞒不住。 就连陆芸娘深居女院,根本不会和外人接触,都知道今天是县试报名日子。 特地请红倌人教习周媚儿带着来到后院门口处。 “青哥儿。”她塞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们路上分一分吃了吧。” “好嘞。” 叶青接过,并且立刻从中掏出几个,给杨永和牛泰等人各自递上一份。 “哟,竟然是芸娘子亲手做的,我们有口福咯。” “真贤惠,叶小哥,你以后可就享福了。” “吃你的吧,糕点都堵不住你那张嘴,没瞧见姐弟俩都脸红了。” “嗐,脸红啥,早晚的事儿……” 陆芸娘经常往男院来。 哪怕刻意躲避。 在叶青的指引下,其实和牛泰等人也已经混熟——这也是个保障。 只希望万一出个啥事儿,这群看守们能捞一把。 “诶,先生,你今天怎么舍得租牛车了?” 出了门,叶青立刻看到一架牛车停在那儿,唐氏儿书童阿大正化作车夫,坐在前头,傻乎乎地冲着众人笑。 杨永吃着糕点回道:“省点力气,外加还得接人,别忘了,五童互结。” “也是。” 叶青反应过来。 之前一直提的五童互结保单与廪生保结,就是用在今日的。 自然而然地,五个所谓的“准童生”,报名的时候最好是一块过去。 之前自己一直刷题。 这种琐事。 自然是杨永奔走操办——他显然和关哲等其他四人提前商量好了。 “嘚儿……驾!”一行人上了车,阿大立刻扬鞭。 不得不说。 作为唐氏儿,阿大被养得很好,竟然连驾车都会。 他甚至还认得路。 都不用杨永提醒,就自然而然地拐向离弄玉楼最近的那家考生。 “在下邹毅,见过杨先生,叶同年,以及诸位好汉。” 这个考生名叫邹毅,年纪看起来十五岁左右,相对来说,算是县试中下场比较晚一点的。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 因为接的第二个考生年纪更大:“我叫康志才,四十八了,这是我第十三次县试,说起来惭愧,屡战屡败,徒增笑尔,诸位想笑就笑吧。” 没人敢笑。 甚至都没人敢乱说话。 毕竟人家再怎么样也是读书人,牛泰等人不敢造次。 杨永和邹康则生怕一不小心把老头儿惹急眼了,再给不报名了…… 也就叶青。 仗着年纪小,唇红齿白可可爱爱,闻言拱手道: “康伯伯说哪里的话,你这分明是屡败屡战,向学之心坚不可摧嘛!” “你这小娃娃喜人。”康志才哈哈大笑。 尴尬的空气顿时松缓起来。 一行人这才变得有说有笑,要么请教县试的细节,要么讲些县试中的趣事。 一刻钟后。 牛车行至考试院的巷子口,在那里,关哲已经等候在此。 只不过…… 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关兄。”叶青招呼对方上车,“怎么了这是?” “联系不上孙旺兄。” “谁?” “孙旺。”杨永接过话,“你们五童互结之中的一个,家离此处不远,我让关哲联系他一块在此等候,怎么,关哲你去他家,他家没人吗?” 关哲板着脸点头:“刚辰时(早七点)的时候我就去他家找他,结果没开门,我等了半炷香时间,时不时敲门,可惜都没有回应,叶兄,杨先生,你们说他该不会……” “可能他急着报名,提前去县衙了,别急,咱们先过去看看。”叶青急忙安抚,“咱们没了他,咱们没法报名,他没了咱们,他也没法报名。” “没错,先过去看看吧,指不定人在县衙等着咱们呢。” 众人很快做出决断。 县试报名,由县衙六房之一的礼房负责,安顺县但凡想要考县试的,这一天都得过去。 很快。 他们就赶到了县衙礼房。 这边已经汇聚了大量的考生,仅从人数上判断,少说也有一千人左右。 这还是受荒年影响,换做正常年份,估计能冲上两千人。 好在…… 物以类分,人以群聚。 第35章 今年必须报名 “什么?” “你,怎么会?孙旺你跟别人互保了?” “这是为什么啊?” “孙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昨儿你还信誓旦旦……” 叶青几人的呼吸瞬间急促。 “我没开玩笑。” 孙旺却依旧坚持刚才的话,哪怕被一众炙热的眼神烫得羞愧难当: “我真的已经和别人互保了,甚至都已经报上名了,你们……不要纠缠我了。” 说罢。 他似乎终于忍受不了煎熬,甩开关哲的拉扯,就要钻入人群中。 但—— 关哲根本不放他走。 再次往前一窜,死死拽住其葛衣。 声音带着悲愤:“原因是什么?孙旺!你平日生活贫苦,我对你多有帮扶,不求你报恩,为何要落井下石?” 凡县试报名者,必须得五童互结。 这是死规矩。 所有今天来报名的,全都是提前沟通好的,一旦有人有缺口,那基本上很难再临时凑齐了…… 叶青一行人也不例外。 昨天,五人之间还互相走动,每人都是再三询问,以确保无误。 结果…… 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马上报名了,你孙旺反悔了。 这可不就是落井下石嘛! “对,没错,你必须说清楚,这不是故意坑人吗?说不清楚,老子跟你没完!”邹毅也急了,跟着冲上去,扯住孙旺的另一只胳膊。 他俩这一动。 哪怕叶青过小,而康志才又过老,这一刻,也是齐心上前,挡在孙旺的后撤路线上。 只不过…… 两人并未开口询问。 老头康志才是不急,他考试就是求个念想,这么多年考不中,也不在乎一次两次。 而叶青,则是在孙旺来回看自己的目光中,隐隐约约感知到了原因。 “什么故意坑人?我没有,我冤枉,你们这是干嘛?想要打人吗?”见自己被围住,孙旺顿时害怕地嚷嚷起来,“救命啊,来人啊,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啦……” 安静有序的礼房。 突然间出现喧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下一刻。 数月不见张望祖一身锦衣,略显急切地从人群中走过来,满脸乖张:“衙役呢?愣着干嘛?这群人大闹县衙礼房,还不快去把他们抓起来……” 来了! 看到张望祖的瞬间,叶青暗道果然。 ——果然是张家的报复! 难怪张家那么久了一直没动静儿,原来是真的憋了个大的!在县试报名上动手脚。 也是。 不让报名县试,就是不让科举。 而不能科举的神童,也就不能创造政绩,自然而然地,县尊也就会失去保护神童的理由。 哗啦! 一队衙役冲了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在县衙打架,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们没有打架,这是诬告!” “不是诬告,诸位大人看啊,他们几人把我围在中间,就是想要打我,怎么可能是诬……” “就是诬告。” 叶青突然开口:“总不能是我这个六岁小孩殴打你这个成年人吧?” “呃……” 刚想反驳的孙旺嘴角一抽。 “对啊,总不能是我这个垂暮老朽殴打你这个壮年人吧?”一旁的康志才见状,也急忙跟上。 两人这么一说,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是啊! 这俩一老一少。 还打架? 不被打就算好的了。 话说到这份上,明眼人,也大概率看出来孙旺是在胡乱攀咬。 只不过…… 鉴于后面张望祖催促的目光。 衙役们还是得警告:“不是打架,那也是在县衙重地喧哗……” “不喧哗不行啊!”叶青再次夺声,“有人为了破坏县尊大人的政绩,故意收买神童保结之人,让其捣乱,以至于神童不能报名参加县试,诸位大人,此事事关县尊,你们确定要帮坏人毁掉县尊的政绩?” “什么?”衙役们惊了,“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和县尊搭上关系的?” “他没有胡说!” 一旁的杨永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我可以作证,叶青便是县尊赠玉的神童,他若参加科举,那便是安顺县的祥瑞与政绩,结果,呵呵……你们看到了,有人想要毁掉这份祥瑞政绩。” 伴随着杨永的话。 叶青上前一步,展示自己小小的年龄,并顺势摘下腰间玉佩,高高举起来。 哗啦!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长衫方巾,又瘸又拐,那是瘸秀才杨永?他这样的人为一幼童站台?” “难不成真是县尊赠玉?” “这么小的年纪,难道真是神童?” “应该错不了,瘸秀才为其辩驳,县尊大人为其赠玉,刚才的一番言论,逻辑清晰,一看就是有才学的。” “难道真有人找事儿?” “不然呢?四个人围住一个人,又说五童互结之事,呵呵,那中间被围的,估计是个临时变卦的吧?” “此事虽少见,但往年亦非没有。” “……” 在安顺县的读书人之中,瘸秀才杨永的名气不算小。 许多人对于其人格品行什么的有所耳闻。 再加上多方印证。 一瞬间。 众人看向中间那个孙旺的眼神,变了——读书人科举,都得过报名那一关。 这种报名前变卦的,实在让人鄙夷唾弃。 孙旺见此,心中一咯噔。 生怕自己名声臭了,当即捂着脸辩驳:“冤枉啊!分明是我等他们一个多时辰,他们一直不来,我被迫无奈才选择跟别人互……” 可惜。 既然已经把他定到耻辱柱上了。 叶青哪儿还肯让他逃脱? 不等他说完。 就再次打断:“你不是等不到我们!你分明是收了别人的钱!” “我没……” “没?那你身上鼓囊囊的,一动就响的钱袋里是什么?”叶青指向其哪怕被关哲抓着也要捂住的腹部,“你一向家贫,需要关兄接济,怎今日也没见你干啥,突然间有钱了?” “你胡说……哎呀,关哲你干嘛?”孙旺下意识想要捂住身上的鼓囊。 但关哲早已对他这个背叛之人恨得咬牙,以至于更加眼疾手快。 在叶青话落瞬间,就把手伸了过去,猛地一拽。 哗啦! 那个钱袋被拽到地上,口子敞开,露出碎银和铜钱。 “这钱哪儿来的?”关哲浑身颤抖,“就在前日,你还在找我借粮,今日怎么有这么多钱?” “还用问么?肯定是别人买通他的钱!”眼见人赃并获,叶青立刻定性,“说,谁买通的你?” 孙旺急忙去抓地上的钱袋,同时声音极度颤抖:“不是,没人,我没……”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只剩下后悔、恐惧…… 后悔自己穷惯了,得了钱不敢放家里,怕被偷,这才放身上,却导致自己有口难言…… 恐惧自己名声彻底臭了,科举之路大概率会断绝…… 一想到这。 孙旺整个人都开始颤栗,以至于下意识地,他的目光,看向人群中的贵公子:“张公子,张公子,救我……” 刷刷刷! 一道道目光顺着他的话看向张望祖。 “张望祖?果然是你捣乱。”叶青立刻大吼。 此话一出。 关哲也是大怒:“张望祖,你为了得到我家祖地,毁我科举路,我,我跟你拼了……” “跟你拼了!”邹毅也猛地冲上去。 叶青这一行人能混在一起五童互结,一大原因就是,大多与张望祖或者张家有仇。 也就孙旺,只是单纯的和关哲关系好。 结果没想到成了突破口。 “你们干什么?衙役,衙役,愣着干嘛?拦住他们啊!”张望祖没想到自己会被孙旺出卖,急忙后退,一边后退一边辩驳,“别听他们胡说,我才不干这种腌臜事儿!” 不干才怪! 众人心头闪过这个吐槽。 不过…… 就算干了,也不过是道德败坏,构不成犯罪。 所以哪怕衙役们都倾向于叶青四人,但在张望祖的招呼下,却也不得不阻拦。 “混蛋,有本事你别跑!” “毁我科举路,我咒你不得好死……” “诸位睁眼看看啊,此人道德败坏至此,难怪张县丞不承认他的私生子身份……” “怎有人举手遮天到这种地步?好你个张望祖,张家有你,实乃家门不幸……” 见冲不过去。 叶青立刻更改口风,开始疯狂败坏张望祖和张家名声。 旁边的关哲、邹毅闻言。 也立刻跟上。 而且有意无意地,将张望祖和张家的关系点明白。 ——县丞张远既然一直不承认这个私生子,那我们替你承认。 此事着实隐秘。 以至于刚出口,周围不少人就露出吃瓜神情。 而嘲讽完毕准备退场的张望祖。 则是脸色巨变:“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叫我断你们的科举之路?呵呵,你们确定自己想要科举?若是想要科举,那眼瞅着报名时间将要结束,怎不去抓紧时间找人保结?” 此话一出。 关哲和邹毅立刻哑火。 第36章 阿大亦可科举 “就今年?你在说什么胡话?” 康志才三人被突然开口说话的叶青吓了一跳,还以为叶青是气糊涂了。 但当他们看向叶青时,却见叶青满脸自信。 下意识地。 他们那沉寂的心脏又开始迅速跳动起来:“今年报名?难道……” “难道叶青你找到了能保结的同年?”杨永也激动起来,四下张望着,但并未找到疑似愿意保结的人,“在哪儿呢?” “嘘。” 叶青比划了个嘘声:“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凑过来点,先回答我个问题。” 一行人顿时紧张地聚成一团:“什么问题?” “县试报名,需要什么条件?” “这个……” “别这个那个地,赶紧说,我得判断一下我找的人符不符合。” “需要本地籍贯,五童互结,廪生作保,报名费用。” “除此之外呢?”叶青瞥向杨永,“没别的了吗?” 杨永嘴角一抽:“还需要身体健全,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身家清白,不是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贱业。” “没了?” “没了。” “那只要符合上面的条件,就能报名是吧?” “是……”年纪最老道的康志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想从街上抓个人来保结吧?那不行的,且不说保结是会被连坐的,一不小心有性命之危,光是必然会得罪张家,别人就不会肯的。” “别人不肯,自己人还不肯吗?”叶青嘿嘿一笑。 “自己人?若有自己人,咱们还用在这里愁眉苦脸吗?”康志才指着自己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但我没儿子的。” “别往远处想,就在咱们身边。” “身边?” 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身边的话,除了咱们几个,就只剩下杨先生和……嘶……” 突然间。 一抹狂喜在每个人脸上升起。 ——阿大! 竟然忘了阿大! 是了,阿大虽然是个肉眼可见的“傻子”。 但他这个傻子,是唐氏儿,和传统意义上的傻子还不太一样。 在杨永的刻意锻炼下。 阿大是有基本对话和识字能力的,虽然联想能力较弱,真要考试的话必然零分,但报名写名字,不成问题的啊! “好,好,好!”关哲浑身颤抖。 邹毅激动到差点昏厥。 就连康志才,都不禁发出感慨:“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得不说,天无绝人之路啊!” “可以啊叶青,我都没想到阿大身上。”杨永也是接连赞叹,“走,这就去报名去吧。” 他们放松不少。 现在,诚如杨永所说,只想赶紧报名。 然而…… 叶青却一把拉住他们,小声说道:“先别急,等到最后再去报名。” “为啥?” “张家还盯着呢。”叶青朝着不远处满脸得意的张望祖呶呶嘴,“他们以为咱们报不了名,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让其以为得逞,以免报名后他们再耍手段……” “是极!”康志才点头,“还是小心为妙。” 关哲和邹毅对视一眼,既然确定了能报名,他们倒也不急了,只是依旧疑惑:“那咱们就这么干站着吗?” “干站着干嘛?你们不想爽一把吗?” “怎么……爽?” “当然是让敌人痛苦了啊,有句话说得好,敌人越不爽,我就越爽。咱们既然解决了后顾之忧,那自然就该反击了。”叶青冲着孙旺和张望祖冷冷一笑,“看我的。” 说罢。 他仰天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边哭嚎,一边揪下身上的挎包,冲着还没跑掉的孙旺狠狠砸去: “都怪你,孙旺,你个小人!我砸死你……” 砰! 孙旺本来都已经灰溜溜地远离叶青一行人了。 结果没想到叶青杀了个回马枪。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一个踉跄,“你,你要干嘛?” “干嘛?我干你娘!”叶青哇哇大哭,“都怪你,让我不能科举,你这种小人竟然能科举,苍天啊,大地啊,这世道何其不公也!” 其声呜呜然,夹杂着无尽悲伤。 眨眼间,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招致来一大片指指点点: “哎,可怜的小孩,本来能当神童的,硬生生被孙姓家伙弄晚一年。” “他看起来才六岁吧?晚一年就晚一年,无伤大雅吧?” “兄台有所不知,此人身世……” “嘶……他着急科举竟然是为了救姐姐?实在是可悲可泣,如此看来,这孙旺简直不是人啊!” “他娘的,看得我都生气了!” “孙旺,小人也……” 有了叶青的悲惨做烘托。 这孙旺的背叛,便显得更加可憎可恶起来。 看到这…… 关哲一行人眼前一亮,顿时间明白了叶青的用意——敌人受伤,就是自己赚。 于是乎…… 他们也动了。 一个个要么大声哀嚎,要么捶胸顿足,仿佛不能科举,痛苦不已。 嘴上还不断念叨着孙旺的名字: “孙旺,无耻小人,临阵被张家收买,背叛活命之恩的朋友!” “诸位还请擦亮双眼,以后找人保结,切勿找这种人。” “这种人能在安顺县科举,是安顺县人的耻辱!” “我等羞与其同年!” “……” 然后,他们也加入了“围殴”孙旺的队伍。 吓得孙旺脸都白了:“你们,你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我错了,别打了,别骂了……” “诸位衙役大人,他们在县衙喧哗打人,你们就不管的吗?救命啊……” 哗啦。 衙役们只当没听见。 其中脾气火爆者,更是在孙旺靠近时狠狠啐上一口:“呸,小人,滚一边去,别蹭脏老子衣服。” “你们……我,我……”孙旺被这一口啐到崩溃。 他脸色变了又变。 只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叶青一众人又仿佛跗骨之虫一般,紧紧粘着自己,念叨着自己的“小人行径”,仿佛誓要把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上…… 终于。 羞愤交加的他一口血吐了出去,然后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晕了?” 叶青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承受能力这么弱。 “怎么办?”关哲等人皱起眉头。 “不用管,他自己晕的,自己处理,再不济也有衙役,关咱们什么事儿?”叶青翻个白眼,“咱们换个人继续。” “换谁?” “看啊,苍天饶过谁!所有的背叛之人,奸邪之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叶青猛地转向张望祖,“你跑什么?他先去了,下一个就是你,张望祖!” “没错,狗娘养的张望祖,你才是罪魁祸首!”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花钱买通的孙旺,孙旺是小人,你也不是好人……” “让我们不能科举,我们跟你拼了!” “打他……” 哗啦哗啦! 叶青一行人宛若猛虎下山,转眼间将孙旺甩到脑后,转而向着张望祖冲锋。 “卧槽!你们是疯狗吗?见谁咬谁?” “别过来,拦住他们!” “走走走,快走,咱们快走,这群人现在就是疯狗,小心被咬一口……” 张望祖吓了一跳。 本来他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仇人”崩溃欲绝狗咬狗,结果没想到,转而自己也引火上身。 那就没必要了。 毕竟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还是藏在幕后,慢慢折磨这群人更好…… 这么想着。 他迅速带着小弟跟班们撤退。 只不过叶青一众来的迅猛,哪怕他们撤退相对及时,但过程中,也依旧被吐了好几口唾沫,好半天才挤出县衙,上了自己的马车。 “呕……” “好恶心的口水,真是一群疯狗。” “这衣服不能要了啊!” “呕!” 张望祖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被口水沾满的衣服,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只能僵着身子浑身难受。 不过难受之后。 听着县衙里面依旧不断传出来的哀嚎声。 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畅快啊!哈哈哈,不愧是大哥的计谋,挑拨离间,不让他们县试,简直是打蛇打七寸的好计谋!” “爽!” “当浮一大白!” “走走走,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好好喝上一场,庆祝庆祝……” 得了他的嘱托。 张氏的仆从们立刻汇聚过来,车夫也甩开马鞭,一众人缓缓离开县衙。 他们走后,没多久。 叶青一行人也从县衙里面走出来,目送马车消失之后,转头重新走向县衙。 “安全了,走,咱们也报名去。” …… …… 一晃眼,县试的日子到了。 或许是张望祖“赢了一波”爽够了,又或许是他也在备战县试。 总之。 这段时间里,叶青并未遭到遭到“张氏”的刁难。 第37章 县试第一场 “诶,让一让啊,让一让……” “小心一点。” “借过……” 安顺县考试院门口,天还未亮,人来人往,一股子倦意弥漫在所有人头顶。 考生们大多静静等着唱名。 这就导致在人群中疯狂涌动的叶青等人异常显眼。 “唱名才叫进,挤什么挤啊?” “诶,这么小的一个豆丁都来考试吗?还是说送家人的?” “是报名那天,那个叫叶青的神童吧?” “什么?他怎么来了?” “他们不是没有报上名吗?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想要在考前殴打孙旺和那个张……” “……” 此话一出。 顿时间让周围人精神起来。 连带着缩在人群中的孙旺都颤栗起来,尤其是看到叶青他们直冲着自己过来。 吓得脸都白了:“科举乃家国正道,是为天子选才,你们别胡闹……听到没?不要过来啊!” 然而。 面对他的警告。 叶青等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开始加速。 如此气势汹汹,震得前面挡路的人纷纷让开。 于是乎…… 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就冲到了孙旺面前。 啪! 孙旺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不要打我,拜托,不要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话未说完。 叶青一行人与他擦肩而过。 “啊?”他愣了一下,不是来找自己的? 还真不是。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叶青等人继续往前,并未停歇,仿佛真的只是与自己擦肩而过。 “呼……” 孙旺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发现周围无数道鄙夷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而自己的身体,也因为刚才大惊大喜的情绪起伏,出了一身汗,冷风一吹,整个人开始打起哆嗦。 不好…… 科举考试是持久战,这么一闹,自己绝对会生病的……孙旺生出一抹绝望。 对此。 一直关注他的关哲露出一抹冷笑。 不得不说,敌人不爽,自己越爽,叶青的话着实至理名言。 但他没说什么。 反而继续跟着叶青前进。 区区一个孙旺,不值得他们弹冠相庆,真要搞心态,还得搞张望祖的才行。 很快。 叶青一行人就到了张家所在的位置。 “让一让,让一让……”生怕缩在车驾里面取暖的张望祖看不到,叶青刚到这里,就再次出声,“借过一下,我们看一下糊纸灯牌。” 县试入场之前。 都会在考试口摆上糊纸灯牌,用来展示考场的座位分布。 很多新考生都会来看看,以免等会儿进去之后走错位置。 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那些被借过的考生们也都不以为然。 但偏偏…… 叶青的声音响起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张家马车却陡然动了一下。 下一刻,张望祖掀开窗帘,愕然地看向叶青几人:“是你们?你们又没有报名,干什么来了?” “没想到考场是这个样子的,有意思,真有意思……”叶青仿佛没听见一般,并不搭理他,反而指着糊纸灯牌跟关哲等人指指点点。 “有意思也跟你们没关系。”张望祖再次嘲讽。 可惜。 叶青几人依旧不理他。 第一次考试的关哲也跟着感慨:“不得不说,考场这样安排,还是很严谨的,监考之人一个人就能关注十几个……” “喂!”张望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顿时怒气丛生,“我在跟你们说话呢?没听见?” 叶青在耳旁扇了扇风:“好奇怪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苍蝇呢?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真恶心!” “这苍蝇好像从那边来的。”关哲伸手指向马车方向,跟着强调,“确实恶心。” 哐当! 马车中传来捶墙的声音。 张望祖气到身颤,终于忍不住了,啪嗒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你们找死是吧?敢骂我?” 一边说着。 他怒气冲冲地走向叶青几人。 然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几乎就在他走过来的同时,叶青却突然皱起眉头:“真讨厌,这苍蝇一直嗡嗡嗡的,惹人心烦,咱们去另一边等着吧。” 说罢。 拉着众人转身就走。 速度不快不慢,但恰好让张望祖怎么追也追不上。 一边走。 几人还一边不断嘲讽: “恶心的苍蝇,就会追着人跑,跟我家养的狗似的,下贱得很。” “说到养狗,我家养了条叫阿祖的狗,你们见过吗?” “是不是很凶的那个?” “确实凶,动不动就张嘴咬人,有时候真恨不得用屎尿把他的嘴堵上……” “……” 张望祖都要气炸了! 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么一叫唤,在场的考生们纷纷看过来。 此时看见叶青几人像遛狗一样遛着他跑,嘴上还不断念叨着“苍蝇”、“贱狗”之类的话。 哪怕知道张望祖很难惹得起。 却依旧忍俊不禁。 个个憋笑。 这一幕看起来是不想要惹怒张望祖,但偏偏越是如此,张望祖越是羞愤交加。 “你们这群贱民!”他愤怒到仰天怒吼,只觉自己仿佛成了小丑,“我他娘的杀了你们!” 说罢。 转身走向一旁的侍卫,把手伸向侍卫腰间的朴刀。 然而就在这时。 “住手。”一道声音从起马车里传来。 这让张望祖瞬间一滞:“大哥?我,我实在是忍不了。” “忍不了,才着了他们的道。”马车里赫然是张颖,他掀开车帘,冷冷地看向叶青几人的所在,“他们考不了试,这是在故意挑衅你,影响你的状态。” “什么?”张望祖顺势望过去。 果不其然。 见自己不再追了,叶青一伙人竟然也停了下来。 “草!”他咒骂一句,俨然想明白了,“我没找他们麻烦,他们竟然找我的麻烦?” “所以啊……” 张颖淡淡一笑:“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张望祖恢复自信,不再拔刀,转而重新走向叶青一行人。 只不过这一次。 他不急切了,而是悠哉游哉。 一边走,一边嘲讽:“哟,这不是没报上名的神童吗?怎么今天又来了,难不成还妄想着考试?” 无人回答。 叶青等人仿佛依旧在故意不搭理他,转而看向考试院入口,那里人群骚动,似乎已经开始唱名入场。 “哈哈,不说话?这么难过的吗?看到我们都能考试,你们却只能被拒之门外,是不是伤心欲绝,后悔不——” “叶青。”考试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唱名:“19号。” “什么?”张望祖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下一刻。 “关哲,237号。” “邹毅,92号。” “康志才,641号。” “赵阿大,38号……” 一连串的唱名接连传出来,彻底让张望祖的呆滞凝结。 “来了。”叶青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应了一声后,转向张望祖,“傻逼。” “蠢货。” “愚笨……” 关哲等人也不客气,跟着叶青的节奏,纷纷对着张望祖表示了鄙视。 关哲甚至更甚。 在咒骂张望祖的同时,还冲着马车处的张颖,比了个向下的拇指。 确保张氏兄弟俩全都脸皮扭曲起来后。 这才哈哈大笑着进场。 …… …… “高,真的高!不愧是叶兄,那张望祖恐怕得憋屈死了。” 考试院口。 关哲冲着叶青表示敬佩。 “小意思,小意思,不值一提,大家乐呵乐呵就完了,接下来……”叶青缓缓收起脸上的愉悦,“诸位,好好考。” “明白。” 众人脸色也跟着慎重起来。 开局搞一搞敌人的心态,虽然颇为愉悦,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关键还是考试。 考得过,接下来才有迎击张家反击的资格。 一念至此。 叶青再次冲着杨永拱拱手:“先生,学生进去了。” 说罢。 一马当先走向衙役充当的“搜子”。 “考篮给我。”这搜子一把将叶青的考篮拿过去,先是检查了一下笔墨纸砚,随后对着里面的食物狠狠一抓。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