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后白月光师姐说爱我》
第1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一)
云澜宗。
雪弥漫,所见皆被拢住。风不止,却撼动不了修士半分。
整个云澜上下都覆着一层诡异的白,是琼花风雪,也是丧幡白麻。
云澜宗依灵山而居,中斗山之外还有四座灵山护阵,老宗主开荒定宗时瞧中这天然灵气和险峻山势,更名云澜,期望坐下弟子如云般宏伟波澜,此后,修界多了这浩瀚一宗。
也正是因为灵气天然充沛,宗门内并未设阵维持恒温,来往修士弟子皆凭借修为护体,保冬暖夏凉。
可不见得所有能够登上云澜宗的弟子,都能保证自身温度。御剑台山,散落的雪飘在头顶,是一层很薄很薄的雪,半大的姑娘甩甩头,将积雪扑落,眉心微微皱起,眼睛却从未脱离过远处茫茫高山。
她穿着一身陈旧的衣裳,衣领边微微有些泛黄,裤腿处能看见两个补丁,边角稍稍翘起,五颗金星边角线头外露。
她就那么站在风雪与屋檐的交界处,依旧很安静,任由细雪落在身上,厚了便自己打扫干净,尽管那双粗糙的小手冻得通红,也是一声不吭。
若非前些时日大师姐将人带回来,自己听她喊过一声师姐,她当真要以为这个新入门的师妹是个哑巴。
御剑台之上的小阁,一名女子瘫坐在太师椅上,扶手边缘玄云纹路交叠,色泽饱满,用料颇为讲究,她屈肘撑着脑袋,一腿屈膝踩住太师椅,靴子边缘泛着泥黄,一腿则搭在另一边的扶手,毫无规律的来回摆动。
她身上穿着云澜宗的弟子道袍,胸口能依稀看见白色云纹,衣摆处绣着五颗金星,不过于周遭来往弟子不同的,她身上还裹着一件厚重的灰色貂裘。
“向师姐,”刚刚进门的弟子朝她打招呼,视线在她身上流转,然后回头又看看那个站在立柱哪里的小姑娘,“在这儿等大师姐么。”
“是啊,她也今天回来。”
云澜宗内师姐很多,两大弟子阁,门徒千千万,而能被称上大师姐的也就那么一位。
而面对那位,闻她姓名还能如此懒散,整个云澜宗似乎也找不到第二位,云澜宗星陨阁阁主之徒,排行老三,向紫旸。
“向师姐代我向大师姐问好。”
那弟子行礼离开,向紫旸抬眼瞧他一眼,左右记不得那人的名字,记下形貌特征,再转头看向门口的倔强的小孩。
半月前,大师姐匆匆回宗,向紫旸出门迎接,却没想到,这次回来,身后带着一个小小的拖油瓶。
大师姐她叫无言,原本以为是个小哑巴,可她还是怯生生得喊自己一声三师姐,牵上她的手,向紫旸就察觉那孩子根骨奇差,不适合敛气,眼目浑浊,也不适合修瞳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罗风瞧上。
罗风便是自己那位师父,也是此次召集整个云澜弟子回宗的原因。
向紫旸和她相处了小半个月,能够清楚感知到,她生性淡漠,无心无情,这点倒是和那位师父相似的很,偶尔流露出的粗糙大抵和幼时生活环境有关,半大的孩子,却连筷子都不会用。
直到昨天大师姐飞书说明日回宗,她便要来这御剑台上等她。
以至于一大早自己就裹着灰毛貂与她上山,昨夜雪大,石板路上结了不少冰,向紫旸难得起个大早,双目浑沌尚不清醒,差点顺着台阶跌落,走在前面的无言回身及时拉住她,那双手格外有力气,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像一把锁。
“师姐小心。”
难得听她说话,向紫旸及时稳住身形,还是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山。
上山之后,她便一直守在那个门口,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师姐好白衣,哪怕御剑而来或许也看不清,向紫旸实在是没时间与她做找师姐的游戏,便自顾自得进亭中休息。
她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坐的实在难受,加之今天风雪更甚,冷风顺着灰貂能钻进骨子里,怀中的暖炉渐冷,两个时辰,这个小丫头已经足足守了两个时辰。
向紫旸将僵硬的手脚摆放回正确的位置,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酸涩的肩颈提醒她应该休息,裹紧胸前的灰貂,缓缓上前,“大师姐若是晚上回来你也守到那个时候?”
向紫旸问她,站在无言身侧,斜睨着眸子低头瞧她。
她不语,但那双手使劲扯着衣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向紫旸明白了,她不走。
“我受不了了,太冷了,你回不回去?”
她还是没说话,向紫旸朝她翻了个白眼,小哑巴,死守在这儿也不知道谁能承你的恩情,“那我走了。”
她终于有了动静,“我再等等。”
向紫旸透过那双眼睛,能清楚看清里面的野心,忽然蹲下身子,与无言平视,扬声问:“你在,讨好大师姐?”
小孩子脸上大概是藏不住事,发白干涩的唇微微抿起,那双手死死扣住身侧的木柱,她的注意力终于从茫茫中落到向紫旸身上,是被戳穿的窘迫,向紫旸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人,竟然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向紫旸忽地发出一道笑声,一时间吸引不少过往弟子视线,“大师姐是云澜翘楚,琴川谢氏嫡女,剑道无双,如今修为已抵元婴初期,后辈望尘莫及,她不过救你一命,你就觉得垂青于你?”
向紫旸的声音很凉,比这九天的寒雪还要凉。
最后,无言也只能憋出很生硬的三个字,“我没有。”
是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虚假的程度,寒风顺着后颈钻进肌肤里,雪落在发顶又一层,这回她没时间去清理,任由它们散落在身上。
向紫旸伸手,无言不敢躲。她是北方荒村的遗孤,四处征战,求生是本能,那位救下她,将她带回宗门,是恩人,眼前这人纵使嘴巴惹人生厌,却也未曾伤害过她,她不能出手伤人,无言强忍住本能,让向紫旸伸手碰到她的发髻。
还是没忍住,抬手拨开那双要给自己扫掉积雪的手,很清脆的碰撞声,无言下了重手,能清晰看见那双白嫩细腻的手背渐渐升起一团红,向紫旸没说什么,将手重新揣进袖子里。
好心当作驴肝肺。
无言自己伸手扫除干净那些雪,多管闲事。
反驳:“我没有,她救我,感激,不是讨好。”
她不认识几个字,话也说不清楚,和宗门之中那些天之骄子相比,她宛若尘泥。她只知道这人姓向,是那位的师妹,她的师姐。半个月相处下来,无言观察过她的起居生活,也效仿过她的日常言语,最后结果无非是东施效颦。
她学不来坐定吐息,也听不懂行善大道,这里是无数人向往的宗门圣地,而她只觉得又饿又冷。
“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捡你回来做什么。”向紫旸喃喃自语,是要伸手去拉无言,“走了,大师姐又不是不认路,和我回阁,冷死了。”
“我,不走。”
手被向紫旸拉扯,隔着一层厚重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抱着身侧的圆柱,一时间,向紫旸还真奈何不了她。无言以为她会生气,然后将自己扔在此处,却不曾想,这人竟松了手,一屁股坐在美人靠上,“你存心的?”
“我,没。”
其实时到今日无言才发现,原来修士这么孱弱,这位向紫旸是,另外一位坐轮椅的师姐也是,纵使她见过的修士并不多,但这两位是都是她的师姐,星陨阁之主的弟子,由此见微知著,估计成为修士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你师姐我好心陪你上山,两个时辰了,你也体谅体谅师姐呗。”
是要与她打感情牌,无言正要再说些什么。
身后御剑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即她察觉面前向紫旸的神色变化,顺着她的目光回头。
还未看清来者面容,声先至:“这不是我们星陨阁三师姐么,寻常都躲在顶阁见不到人,现如今怎么跑到御剑台上来了,是你那废掉的金丹又能重新御剑了?”
语气并不友好,无言缓缓转头去看向紫旸神色,渐渐拢了一层黑,她很不开心。
“既不曾,你上来作何?”那人身高八尺,神色傲慢,青玉冠,腰中缠剑,文武袖,着白衣,衣摆处绣着青色风纹,是天风阁弟子。“还挡着我的路,宗主传唤,耽误时间,就凭你担待得起么?”
是有意刁难,无言不言,只是抬手拉住身侧向紫旸的衣袖,周身回荡着压力,是眼前这人释放出来的灵力,是要将她狠狠按在地上,强行挤压着无言。
“她还是个孩子。”
向紫旸终于开口,言辞比起对自己多了几分冷冽,她朝前走了一步,挡在无言身前,让后者有喘息时间,若非她死死拉住向紫旸的衣袖,或许会双膝跪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抬头看不清向紫旸的情绪,她竟然毫无感觉么。
“进了修界,只有强者和弱者,像你这样的废物,还没有资格庇佑别人。”青年抬手搭在向紫旸的肩膀上,狠狠向旁边甩去,后者一个趔趄,被迫给眼前人让开一条道。“忘了和师姐说,斯人已逝,此后节哀。”
无半点敬畏之心,身后浩浩荡荡数十人,皆未对向紫旸行礼,视若无睹。
“他们,是坏人?”
“不是。”向紫旸否定她的判断,“修界只有强弱之分,早几年,这样对别人的是我。”
“你是弱者?”
“金丹都没了,能活着就不错了。”
身后又传来收剑落地之音,干净利落,只有一人,无言回首,是另外一位师姐,不是心中所想那人。
注意力重新回到向紫旸身上,她不知道金丹是什么,但听起来似乎对她很重要:“不能再寻一个,金丹么?”
向紫旸摇摇头:“修士这一辈子,就一颗金丹,强求不来,弥足珍贵。”
心上骤然升起很多疑问,但她们之间似乎还没熟到能问出口。
“都在这儿坐着干嘛?”
那声音如轻铃,一下一下砸进无言的胸腔中,在浩瀚朦胧中,也唯有这声音清晰明亮。
回首,是她。
鬓如墨染,发带明亮轻薄,绣有金丝纹样,眼若寒星,鼻似峰,唇如贝,风拂玉环,泠泠作响,手握春寒剑,白衣胜雪,长身玉立,风姿冰冷,琼佩珊珊,最后站定于阶前。
在一片茫茫中,她是从天而降的仙人,落地无声,带着救世济尘的仙风道骨,是九天之上的玄女入凡,无言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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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止歌是宗门天骄,过往百年人族第一天才,受万民朝拜,神族亲冠
可宗门被灭那日,她筋骨俱断,佩剑不知所踪,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埋尸之地时,一人从暗处现身将她带走
东池弋是六界魔尊,杀伐果决,是虞止歌往前三百年最大的敌手。
年少时她就站在自己对立面,一个杀人,一个救人。
她们对剑而立,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六界协约,她们从明争暗斗换成背地陷害
而三百年后,虞止歌从高台跌落,深陷泥沼,没等来嘲讽,。
虞止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池弋:留你自有大用。
后来,那魔尊从正派手中生抢灵芝,为接上她的筋骨;在她的魔窟中疗伤,意外找到被擦拭干净的佩剑;多日未见踪影,再见时是提着屠戮宗门背叛者的脑袋朝她走来。
虞止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东池弋:我魔界还缺一位话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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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池弋:这回应该够明显吧!
虞止歌:阿?当牛马?
嘴硬x木头
是一个自认为死对头,却被暗恋的故事!
轻松拉扯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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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一)
第2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二)
大师姐姓谢,属琴川谢氏,名沐卿。
五岁拜入师门,七年心动,十二年元婴,入道不过二十年,走完多少人百年修成,纵观年轻一辈,大多数还在金丹期游走,她早已突破第一道大关。
无言流浪时听修士议论过,那些谢沐卿年少时的生平事迹耳熟能详,她抬头去看那位传闻中的神仙,清辉玉映,出尘拔俗,她将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的向紫旸身上。
向紫旸:“师妹见过大师姐。”
她也是师妹,需要和向紫旸一样行礼么,再转目去看向紫旸,后者左右手交叠于胸前,朝谢沐卿行礼。收回目光正欲模仿,只听见身前人开口,没给她留下行礼机会。
谢沐卿:“你身子不好,守在山上做什么?”
向紫旸笑不作答,“东边欧阳家的弟子让我代问师姐好。”
谢沐卿:“嗯。回阁。”
谢沐卿起身往前,没留给无言一个眼神。
几欲行礼的手红彤彤地僵硬在空气中,肩膀被灰色貂毛拢住,一道缓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师姐是这种性格,加之师父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被灰毛毡笼住的部位逐渐回温。
无言是被谢沐卿救下的,但批准将自己送往云澜的,是那位名义上的师父。
陨阁阁主罗风,云澜三杰之首,随师祖莫柳开山建业,清魔障,保太平,门徒四位,为首谢沐卿尤为夺目,近十余年,率首徒坐镇西北,清除残余魔修,半月前,遭魔修算计,殒命西北。
如今整个云澜上下,弟子回宗,长老出关,皆是为祭奠这位修界大能。
也是半月前,那时无言还在为发霉的馒头与恶犬相争,昏死在大雪中,本以为能匆匆了结一生,再醒来时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救她之人正端坐在桌前,低头轻饮手中茶。
“可有姓名?”
无言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拳脚上也结不成一丝力气。
“便是没有,师父赐名无言,你可愿与我回云澜。”
无言游走在市井之中,云澜宗的名号自然是听过,她无名无姓,带大她的乞丐头子在她三岁那年死在战乱中,此后她便一个人流浪,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名字。
无言第一次直视那双眼睛,其中藏着太多凉薄,她的袖口还沾着血渍,那污渍在手腕底下,大抵是没有注意到,屋内整洁干净,扎眼的紧, “没有,名字。”
“我叫谢沐卿,琴川谢,栉风沐雨,卿怀朗月的沐卿。”
谢沐卿的姓名也是有所耳闻,传闻中谢沐卿玉骨冰肌,风华绝代,眼前这人自然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她只是不知道她说的是那三个字。
她身着白衣,衣摆处绣着五颗金星,她虽没见过谢沐卿,但衣服骗不了人,那把寒光凛冽的剑也骗不了人,更何况她一介**凡胎实在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
但她也不敢问自己是那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救下自己。
隔日她就和谢沐卿启程返回云澜,抵达云澜时她将自己交给向紫旸又匆匆离开。
重新回到月华山之上,阁中已经有一人在此守候。
无言和向紫旸稍慢一步,进门时,谢沐卿坐在主位,和身侧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聊起来。
“师姐,小无言。”
轮椅上的女人两鬓的长发垂挂在胸前,眉眼弯弯,声音温柔亲昵,带着江南水乡的柔情,靠近就能闻见她身上带来的中药味。
“四师姐。”
无言学着刚刚向紫旸对谢沐卿的礼节,朝善秋行礼。
主座上的谢沐卿瞧住无言行礼的姿势,眉目微动,搭在膝盖上自然蜷缩的指尖紧了紧。
侧边的善秋轻笑一声,伸手将无言搀扶起来,“不必客气,没想到师姐竟也会教无言这些礼节。”
“笑话,我岂是那般不讲规矩的。”
向紫旸反驳,说着,顺势坐在两侧的太师椅上,用手抓住茶杯口,宛若饮酒般豪横,一时间,善秋摇摇头,没有要和她纠缠的意思转头看向谢沐卿。
善秋:“按照大师姐的意思,此番回来便不再走了。”
无言竖起耳朵,听着善秋和谢沐卿的对话。
谢沐卿:“阁中不可无主,长老们各司其职,师父的遗愿是由我坐镇,如今不得不行。”
善秋:“三师姐和我的情况您应当知道,如今局势,秋只当尽力。”
向紫旸没有金丹,在修界宛若废人,善秋失了双腿,行动不便,罗风逝世后,所有的担子都落在谢沐卿一人身上。无言转目看向向紫旸,她好似听不见,放下手中茶杯,将杯盖当玩具转动,发出声响。
她看起来对自己的境遇毫不担忧。
谢沐卿手指下沉,搭在一旁的春寒剑鞘上,指腹摩梭,眉眼中带着思量:“我今夜传书给莫玦。”
无言听向紫旸提及过这位的名字,莫玦,阁中排行老二,现如今在他宗求学,常年不在云澜。是罗风师门中唯一的男丁,也是唯一一位继承师门的灵眸。
寻这人回来,自然就是为助阵谢沐卿,无言有种预感,如今局势,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像是北境之中,人魔开战前夜的宁静。
“老三,你带着她先回去吧。”
谢沐卿开口,打断她手上动作,那盏茶水溢出,向紫旸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去看谢沐卿,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给无言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也算识相,匆匆上前,扯住向紫旸的灰色毛毡大衣,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去看善秋和谢沐卿。
善秋坐在轮椅上,朝无言挥挥手,眉眼依旧弯弯,笑容得体,谢沐卿低头饮茶,眼眸凝重。
渐行渐远,无言已经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瞧见了,心满意足了,可以安生回么。”
向紫旸的声音带着疲惫,她身上的毛毡很暖和,无言不自觉靠近,“为什么,要我们,走。”
“因为帮不上忙,留下只会徒增烦恼。”
无言心上有些难受,手脚麻木很疼,忽地,怀中被塞进块暖石,“走了,和我会楼中。”
重新回到向紫旸起居的小楼。向紫旸的楼中可谓是凌乱二字概括。进门屏风间隔,左边桌上摆一拳厚的黄纸,一叠朱砂,还有做符用的笔却不知道被向紫旸弄到哪里去了,后头的书架上还摆着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奇书,怪石,断玉,但不少都落了灰。
屏风右边是木榻,旁边还横放着一张罗汉床,地上铺着兽皮,中间一盏火炉,从未有过熄灭。
进门前,无言将身上沉积的雪水抖掉,屋中烧着炉火,身体渐渐回温,无言和向紫旸相处半月有余,她早该发现她和寻常修士不一样,墙上挂着那把剑她随时常取下擦拭,却从未见其出鞘,出门需裹着灰貂,受不得寒凉。
在炉火边,无言落座在兽皮上, “为什么,你,没有,金丹。”
门口正整理灰貂的女人微微一怔,挂好貂皮,转身走向无言,里面依旧是云澜宗的弟子道袍,与谢沐卿不同,她腰间挂着的是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棉布佩囊,向紫旸与无言一同席地而坐。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向紫旸轻笑,没有直接回应无言的话,“就像你,我问你,师父为什么让你进门?”
无言没从向紫旸嘴里套出话来,却被她问住了,抬头看向向紫旸:“你先,告诉我。”
向紫旸:“我对你的事情倒也没那么好奇。”
见她不想说,无言也没再开口,在火炉边,僵硬的四肢逐渐恢复知觉,紧绷的神经也得到放松。
是夜,两人吃过晚饭后,三两声轻叩,木门轻轻摇曳,声音带着沉闷,向紫旸目光转移。
她这方院子是月华山灵力最稀薄之地,寻常弟子不会来这里。
“是我”
是寒潭,带着最深层的寒凉,落在心口激起涟漪,是谢沐卿。
无言第一时间转头,却没敢上前开门,向紫旸放下手中的烛火,上前开门。
深夜雪停了,外面只有谢沐卿一人,浑身上下带着剑意,额角还残留着汗水,大概是刚刚修练完,比起这些向紫旸更好奇这位师姐到此是为了什么。
“大师姐,进来……”坐字还没出音,就被打断。
“不必,我来带她走。”
简单十个字,在无言心上惊起一层层涟漪,向紫旸转头看向无言,又去看向谢沐卿,确定后者是在认真与自己说无言的去处,良久,向紫旸:“好。”
随即,向紫旸朝无言招手,“快点,这一天不是等了很久?”
无言顺着向紫旸去看谢沐卿,后者只是将手中剑换了一边,将右手稍稍抬起,中午在院中她就是这样去牵向紫旸,无言没犹豫,快走两步去牵住谢沐卿的手,谢沐卿的手还算暖和,至少在这样的严冬能让无言稍稍喘口气来。
谢沐卿的手很细腻,指甲修的整齐圆润,覆盖着淡淡的粉,手背手心上甚至没有寻常剑修留下的痕迹,靠的近,她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的冷香混杂着冬雪。无言顺着她的手抬头去看谢沐卿,后者朝向紫旸点头示意,转身脚步轻盈,便离开。
无言快步跟上谢沐卿的步伐,两步并作一步,再回头去看向紫旸,后者只是倚靠在门栏上,朝着她招手。
春灼小阁是谢沐卿的寝居,是整个云澜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没有之一。
“今夜你就住在这里。”
春灼小阁中只亮了一间房,毋庸置疑,她今夜是要与谢沐卿共眠。
“我这里没有炭火,但我会用灵力确保你不会失温,这几日,你先与我在小阁中修养。”
言罢,无言从肌肤内升起一股暖意,与向紫旸的火炉不同,这股暖很快抵达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僵硬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充满力量。
谢沐卿推开房门,里面格外空旷,大概是她不常回阁,木床,一张圆桌,一套茶具,两把圆椅,其余什么都不曾有。
环视一周,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重新浮上心头,无言去看谢沐卿,她已经坐在木床上开始打坐。、无言犹豫半晌,开口:“你,为什么,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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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二)
第3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三)
“没有为什么。”说着,谢沐卿缓缓闭上眼,“你日后好好修炼,散碎的根骨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接上,既然救了你,便会对你负责。”
这是她听谢沐卿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无言安心,可越是这样,她便越不安。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好,这一点无言很清楚,小时候捡自己回家的乞丐头头,是要带着自己乞讨,利用同情心换来更多的食物,她们扮作母女,跪了很多条街,可多来的那些食物不会因为她是孩子就多分给她。
她们流浪过很多地方,最后她也死在不知道那方飞来的战火中。
“早些休息,明日要去中斗山祭奠。”
夜幕降临,难得温暖,无言在谢沐卿的床上缓缓睡下,向紫旸的房里,离开火炉手脚很快就会降温最后到麻木,无言半夜总是要被冻起来烤火,现如今有谢沐卿帮忙,这半个月终于能睡个好觉。
无言睡觉还算老实,躺在床榻上,换下来的那身外衣被叠的整齐摆放在床边。这规矩自然不可能是向紫旸教的,向紫旸十五岁入门,最小的道服无言也穿不下,这件衣裳应该还是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自己给她的那件。
在衣摆处找到脱线的那颗金星,谢沐卿眼眸微闪烁。
其实那日在街上,捡到半死的无言,原本是要将她送往最近的城中,半路遇见罗风,他却点名要带回星陨阁,那时她和无言有着一样的疑惑,为什么是她?
散碎的根骨,病弱的体质,罗风做事向来严谨,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个孩子?座下门徒,有的为继承衣钵,有的是心怀愧疚,也有因上善若水。而眼前人,她实在没看出什么过人的本事。
可也是那夜,她最后一次见到师父。他赠与自己最后两个礼物,一份是保命护心麟,还有一份,是无言。
“徒儿可知晓,灵魔体。”
那三个字在谢沐卿的脑海中敲了一道警钟。顾名思义,汇灵聚魔,是修界最特殊的血脉,修者仅能纳一种气,两者兼施,要么顺利羽化登仙,要么沦为祸世大妖。同时,也是无数人追求的稀世珍宝,因经脉宽广,具有更快纳取灵气的能力,大多数这样的灵魔体,会在尚未成长为大妖前,被砍去手脚,沦为灵器。
前者是传说,后者是常态。数十年前的大战,罗风出手镇压的就是这样的灵魔大妖。
罗风这样做又是为了前者,还是为了后者。
“无言,是为师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物。”
那时,无言与她只有一扇门的距离,门内人刚从严冬中取得性命,门外人彼时已经钦定好她的后半生。
“我不用教她习功法,练灵体?”谢沐卿还想证明些什么,得到的答案又让她失望了。
“傻徒弟,你莫不是忘记她也有入魔的风险。”罗风笑了笑,谢沐卿永远都记得那个笑,在月光下,罗风那双眼睛透露着慈爱,却生生让人觉得通体发凉。
“如果会入魔,那为什么要留下她?”
“救她便是因,日后她若成长为祸世大妖,这样的果,你我无力承担。”三言两语,谢沐卿没了话说。却又无力反驳,修大道之人注重因果,因果未了,不能成仙,哪怕万中之一沦为大妖的概率。除非,她在因果之初,亲手杀了她。
似乎是看出来谢她的不忍心,罗风拍了拍谢沐卿的肩膀。“不用觉得亏欠,你若是不救她,她也会死在哪里。”
谢沐卿不回应,还是那般的固执:“灵魔体也能吸纳灵气,如果我能教导好她,何尝不是……”
罗风声音盖过她:“谢沐卿!问仙成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你敢保证她一辈子道心稳定?仙魔不过一念之差。”
那天的夜晚或许和今天一样冷,谢沐卿坐在院中的小亭中,池面结上一层薄冰,里头的灵鱼尽数躲起来,谢沐卿散了浑身上下的罡气,任由冷风吹在身上,她救下无言,却又将她困在名为因果的牢笼中。
因为愧疚,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那双眼睛。
距离罗风逝去,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丧事具体事宜由门中长老操办,她匆匆处理完西北余事,终于在仪式前赶回。
杯中茶已经凉了,谢沐卿抬手将对面的那一盏茶扬起,洒落进灵池中,长舒出一口气。
……
无言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这是她在云澜难得睡得好觉,四肢不再僵硬,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适应。此刻浑身的清爽,才让无言有了活着的感觉。
穿好衣裳,无言扯了扯衣襟,鞋袜不知所踪,赤着脚,推开那扇门去寻谢沐卿。
无言入眼的是参天古树,荷花小池,昨夜回来时看不清其中布局,如今一看,倒是里头配不上外面这模样,转眼找寻谢沐卿,后者正在院中湖心亭饮茶,若不是踩在地上是生冷的,无言真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亭中的谢沐卿好像注意到她,从桌边起身,缓缓朝朝着她走来。
看着她越来越近,看着那神仙缓缓蹲下,为她整理衣襟,眉宇间格外认真。胸前中响亮的声音使得耳畔甚至听不清任何,只觉得恍惚。
谢沐卿的手蹭过脖颈,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衣冠扶正后,她起身,牵住无言的手,掌心有些温热,比昨夜的手心还要烫。
待两人收拾完全,便御剑前往中斗山。
无言只是跟着谢沐卿,踩在春寒剑上,将整个云澜风景尽收眼底。身上笼罩着谢沐卿的灵力,暂时还不会因为寒风使得身体失温。
映入眼帘的是整个中斗山上的白麻,和山中雪融为一体,其中有不少弟子,武道服饰,银环护甲扣在四肢关节,应当是中斗山武殿弟子。
中斗山比月华山上积雪更厚,无言在御剑在空,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独树一帜的向紫旸,她今天依旧裹着一层灰貂,头上还带上一顶帽子。
但,似乎与人有所争端,推搡间,灰貂连带着帽子落地。
在向紫旸对面,矗立着四五个男子,白袍之上绣有风纹,为首男子青玉冠,文武袖。
无言牵住谢沐卿的手缓缓收紧,昨日被欺压险些跪倒在地也历历在目,她能第一时间认出那张脸,青年男子脸上带着傲慢,腰间长剑被抽出,面露不善。
“昨天在,御剑台,他,攻击,三师姐。”
谢沐卿眉心轻皱,操控春寒提前下落。
“你刚刚的气场呢?敢打我,你这个没有血统的废物!金丹都碎了,你在嚣张什么?我问你,啊?”这里尚在殿外,山间空旷,纵使谢沐卿和无言离得尚远,也能清晰听见那两人的争执,这里来往弟子不多,地上铺着一层很厚的雪,向紫旸的灰貂落在地上。
“身为修道之人,满口污言秽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向紫旸的声音听起来很差,喉间带着嘶哑。
还有十五丈。
“你师父都死了,你还以为你们星陨阁风光无限!”无言心中一颤,这样的蔑视话语,侧目去看谢沐卿的情绪,她依旧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放肆!你凭什么辱我师门!狗仗人势的东西!”
对面人扬起一个冷笑:“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还有十丈。
“以多欺少,就是你们天风阁的姿态。”向紫旸还是没有一点服软的心思。
离得更近,无言看清她眼底带着青黑,整齐束起的发丝有一丝脱落,灰貂落在雪地上,膝盖处能清晰看见两块因为雪水融化,浸染衣袍的痕迹。
“我从不知晓,原来狼子野心就是这般意思,” 朝着为首的男子扑去,手肘直击面门,两人扭打在一起,周遭弟子束手无策,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进退两难,“我要你狗命。“
还有五丈。
无言在高空之上,看着这场混战,尚有距离。攥住谢沐卿衣摆的手逐渐收紧,向紫旸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打起架来拳脚并用,是能看出多年前,有功夫在生,也是因为孱弱,不过三两招,就重新落入下风。
“成何体统?”
声音振聋发聩,带着元婴境界的修为,谢沐卿伸手搂住无言的腰,灵气托起二人,左手双指并拢,脚下春寒立于身侧,挥出一道轰鸣剑气,周遭风雪俱停,几个修为尚浅的弟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被迫跪在地上,膝盖处很快被雪水浸湿。
剑气扫过无言的面颊,打在地上。
眼下那两人这才放开纠缠的手,向紫旸别开头不去看谢沐卿,将口中污血吐出,扫干净身上的雪,反身去拿地上的灰貂。
“见过大师姐。”天风阁弟子行礼,外围几人上前搀扶那名青年男子,被后者挣脱开,“大师姐,今日失礼了。“
向紫旸披上灰貂,这才姗姗行礼:“大师姐。“
“门中大殿是你们泄私欲的地方?”云澜近尽知大师姐铁面无私,地位修为摆在此处,压得几人连头都抬不起来。“要打架上教武场,签生死状。至于范师弟,今日言行和那日御剑台上作为,我会与李阁主一一禀报。”
那弟子是天风阁阁主大弟子,范贺,与谢沐卿向紫旸是平辈,修为出众,为人傲慢,谢沐卿离宗多年,确未曾想到,同门之间竟已变成这般。
范贺行礼,最后狠狠剜了向紫旸一眼,快步离开。
“既打不过,何必招惹。”谢沐卿转身去问向紫旸。
向紫旸:“出言挑衅,辱我门楣,无论是谁都忍不下这口气。”
谢沐卿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姑娘,良久,叹了口气,“如今局势,率先保全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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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三)
第4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四)
跟着谢沐卿和向紫旸一同进入殿中,无言心上毫无波澜,连一场拜师,一杯热茶都没奉上,甚至她都未曾见过那位师父,便这么阴阳两隔。
无言转头看向同在一边的几人,四师姐善秋坐在轮椅上,面上的愁绪更甚,对上无言的视线,也是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注意到受伤的向紫旸,摇摇头,从怀中摸索着什么。
另外还有一位青年,面若冠玉,是一双温润的琥珀色眸子,眼周散着淡淡金光,着星陨阁道袍,手持银扇。
“这个是二师兄,莫玦。”谢沐卿介绍。
“初次见面,无言,行程匆忙还未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眼底带着欢喜和真诚,攥紧了谢沐卿的手,无言倒退两步,躲在了谢沐卿身后。
莫玦有些窘迫,无奈的看向身侧的善秋:“怎么办,师妹好像有点讨厌我。”
后者正拿着随身携带的药膏,为半跪在地上的向紫旸擦拭伤口,“看来在师兄在北定门多年,那边的温润如玉还是没学成。”
“你少打趣我……”
“这边就是明日楚云罗氏来客席位。”为首的长老开口,众人视线转移,无言顺着目光看去,在大殿中排,位子不算靠前。
“师父的家族不能在往前排一排。”谢沐卿发问。
长老摇摇头:“罗氏明日只有两位长老到此。”
殿中寂静无声,半晌,谢沐卿也未开口。
冷风飘进背脊,大殿中的白幡飘荡,回头,进门的是一位黑袍男子,银发冠,长发及腰,一双眸中结着寒霜,浩瀚的灵力瞬间侵袭整个大殿。
长靴打在玉石地板上,满场人皆不敢出声,只能听见他脚步叮当。
“罗风说,由你继承星陨阁阁主。”
音落,他站定在谢沐卿身前,居高临下,目光扫过旁边的几人,最后落定在无言身上,双眸微闪。
“阁主,她还是个孩子。”谢沐卿侧身一步,用身体挡住无言。
“孩子?恶种可不分男女老少。”
无言只听见一声呵斥,双目一道闪光,晃到她的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从心尖上冒出的恐惧瞬间吞噬掉了所有的意识,抬头,是宛若杀神的男人。缓缓睁开血红的双眼,黑甲玄袍,阴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浑然不沾修界的仙气,上下散发着的戾气和肃杀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四肢开始失去知觉,胸腔中的跳动逐渐缓慢,亦如那天在雪地中濒死。
“千索阁主,您这是做什么?”
柔光显现,是随声笼罩到无言的身上,温暖取代了僵硬,即刻的浑身无力,便要倒下去。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熟悉的冷香,是谢沐卿。无言努力睁开眸子,这次是一定要看清眼前人。
男人睥睨,紧紧盯着谢沐卿脖子上的挂坠,还是有些惊讶, “他竟然把龙鳞给你了?”千索质问,声调一冷。
“师父的决定。”
阴沉沉的男人冷哼:“糊涂!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会害了你们所有人”几乎是怒吼,胳膊上的青筋暴其,周遭灵力翻涌,似乎要掀起滔天巨浪。
“不见得。”
谢沐卿毫不畏惧,出言顶撞上这位杀神。
“这是什么情况,迁索阁主何必这般动怒,沐卿还小,考量不周是难免。”
开口的是那位长老,收掉庇佑身后几位弟子的灵力,出言调和。
“想必是他都没料到,自己无法回来收拾残局。”目光锁定在谢沐卿身上,“你,和我过来。”
谢沐卿将无言交给善秋,跟着迁索往庭中前行。
长老挥挥手,将大殿中本就不多的人尽数退散。
喉间被喂下一颗丹药,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很快无言就恢复意识,确浑身乏力,只能倚靠在善秋怀中。
“他,是谁。”
“你应该叫他师叔,云澜三杰中,太一阁阁主,迁索。”
向紫旸和无言说过一些关于云澜宗的历史,刚刚那个男人,便是当今修界都需敬畏的化神期大能,他若是想杀自己,轻而易举。
无言转头,看着不远处谢沐卿和迁索的身影,她自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确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敌意,自己和他分明未过一面,未言过一句话,可他却想要杀自己?为什么,就像谢沐卿要救自己,为什么。
“给你,吃点糖。”
善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糖罐子,取出一颗递给无言,“这里于你难免有些无聊。”
“谢谢四师姐。”
“何必与我客气。”
无言抬头再去寻找向紫旸时,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三师姐呢?”
善秋和莫玦同时回头,依旧没看见那人,莫玦伸手掐诀,双目睁开,瞧清楚整片大殿,依旧未曾看见向紫旸。
“奇怪,要走理应和我们说一声。”莫玦收起灵眸,善秋掐指一算,眉心有些忧虑,看向不远处的殿尾。
“怎么了?”
“泽风大过,木陷泽中,东南之位,灾祸将生。”
莫玦自是听懂了,手中原本杨展开的折扇合拢,“善秋,你带着小师妹先走,我去禀报师姐。”
无言不知所措,只觉得浑身上下才升起的温度,在此刻落下去了。
……
东南方向,魔气围绕,隐隐约约有突破的气势,宗门长老感知后鱼贯而出,宗门之中,灵力波动,群山异响,一时间,众弟子屏息凝神。
怨气冲天,灰紫色的气体涌进鼻腔,带有一阵的窒息。骤起,将赶来的长老直接击退,一众人皆是奈何不了那团魔气,它似有意识般在空中冲向另一端!
“大师姐!在那边!”莫玦反应过来,谢沐卿暗骂一声糟糕,御剑前行,心中早已乱成一团。
奈何魔气运动速度太快,谢沐卿携莫玦,迁索赶到时,长老才布上阵,将中间那人困住,依稀能够看见魔纹爬满她全身,早已神志不清,跪倒在地,她身上穿着白色道袍,屈膝跪在地上,看不清是那门弟子,却在不远处,谢沐卿看见张灰貂。
“滚!我才是外门第一,我是第一!”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此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疯了似的冲出阵法。
“给老夫留下!”最后赶来的是大长老,身为出窍期的修者,挥手挤压住面前作祟之人。
出窍期修为一掌,足矣让那人昏死过去,谢沐卿定睛,终于看清,那人不是她。
侧目转向旁边,穿着一声道袍的向紫旸正倚靠在树边,双目惊恐,似有恐惧。
“你怎么样?”谢沐卿御剑落地,灵气传输进向紫旸体内,如同灌进汪洋之中,她金丹破碎,承受不住她的灌溉,幸好。
“我,”向紫旸眼神有些溃散,抬眼去看谢沐卿,忽又转向一边的莫玦,“我,没事。”
“什么情况,这人忽然就入魔了?”莫玦心有余悸,手中折扇收紧,面色有些难看。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迁索缓缓落地,“他们,从西北跟来了。”
谢沐卿骤然回眸,死死盯住对面的迁索,她与罗风在西北铲除过无数魔修,他们或罪大恶极,或嗜血如命,西北荒芜,他们便向朝东南猛扑,修界联合各家树立起防线,但越是抵抗,魔修越是顽强。以至于在这两年,那些魔修竟形成有组织的袭击,上次他们铲除的对象,便是罗风。
今天能从西北袭击进云澜宗,未来,便是整个修界。
谢沐卿手心紧紧扣住春寒,“迁索阁主可有对策?”
“云澜少了我便不转了?我出关只为祭奠罗风,不沾因果。”
“刚刚那个是云澜弟子,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你的道比这些性命都重要?”谢沐卿怒斥,可对面之人置若罔闻。“至于无言的事情,沐卿不劳阁主费心。”
谢沐卿上前,搀扶向紫旸,后者伸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时间垂目看不清神态。
魔修侵袭云澜,偏生刚在罗风祭奠之前,作祟的心思昭然若揭,一时间,门中长老大能交替在宗中巡逻。
只要是魔气,就会留下痕迹,可这次,那股魔气从那外门弟子身上笼去之后,便销声匿迹,如何都找不到根源。
将向紫旸送回楼中后,她与莫玦奉命巡视星陨阁。
重新回到春灼小阁,已经是傍晚时分,谢沐卿只觉得身心俱疲,孱弱的无言早就趴在床边呼呼的睡着了。
看见无言,又念及罗风,灵魔出,万民赎,是关于灵魔体最古老的预言,数十年前是如此,百年前亦是如此,那无言呢?
“谢沐卿,你当真愿意用自己的道去赌。”
“佑万千生灵和保一人平安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谢沐卿从乾坤袋里取出的是能在藏书阁中搜寻到所有关于灵魔体的研究,是无言九死一生的机会……
是深夜,整个云澜最寂静平安之时,眼前烛火忽闪,谢沐卿耳尖微动,手中春寒剑震动,谢沐卿骤然起身,挑起春寒就冲出了房门,无言尚在睡梦中。尚未出院,谢沐卿刹剑回身,给门内熟睡的无言施加一道定阵。
刚出门,便于同样察觉异动的莫玦对上。
谁也没开口,目光双双转向月华山中灵气最稀薄的位置。
谢沐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5章 云澜宗中风雪欲来(五)
激烈的魔气横冲直撞,比起白天那一道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股魔气是要将眼睛熏的发酸谢沐卿提袖抵挡。
谢沐卿深知星陨阁势微,彼时她不能堕为魔修,手中春寒凝结起寒气,“师弟,立阵!”
阵法初成,灵力汇聚,在剑尖爆发出强势的光芒。
阵法中人躺在地上,白天那场梦变成现实,挥之不去,血飞溅到脸上,还带着余温,记忆中熟悉的人接连倒下,红色的液体汇聚成河。
她想起来了,被封印的那些记忆,她不能忘!罗风欠她三百五十二条人命!
“紫旸,静心净心,赶紧回复神志,勿要入魔!”莫决的灵器羽扇:肆意又汇出一道气浪,双眸之间泛的金光,与谢沐卿一起效仿白天宗门长老树起来的阵法,试图为向紫旸清除魔气。
入魔又怎么了,修心能复仇吗?她本就已经孤身一人,又有什么顾忌?
“我很清醒!报仇!报仇!”向子阳乾坤戒中唤出的是罗风送他突破金丹期的礼物,灵剑:无果。可惜后来,金丹破损,成了废人,灵剑无果,便成了废铁。
取出无果是要反抗,手心汇聚魔气,抵在剑中,试图破开限制阵法。
“咒!”是一道撼天地的声响,一记雷咒从天而降,击溃谢沐卿和吗莫玦立起的阵法,也将中心的向紫旸击垮在地。
那一层薄雪变得漆黑,将最底下的冻土黄沙击碎,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沐卿和莫玦落地对视一眼,盯着那团混浊的黄沙。
“放......我走,我要,出......出去......”苟延残喘的声音,混杂着沙砾的沙哑,让人很难想象那是平日里豁达爽朗的向紫旸,现如今狼狈的倒在地上,从脖颈处弥漫的魔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爬上她的侧脸。
眼中淅沥沥的落下血,生理性吐出来的污渍带着血块,“让我,走……走……”
迁索缓缓落地,长发被震起的气浪吹到一边。
“迁索阁主,三师妹......她......”莫决上前询问。
“这是向紫旸?罗风刚走,你们阁中……”迁索眉心紧皱,意味不明,转目看向不远处姗姗来迟的宗门泰斗。
“是沐卿教导无方。”谢沐卿不忍心去看地上扭曲挣扎的师妹,“望长老开恩。”
迁索不再开口,看向那团暴戾的魔气,还没有消停的意思。
也是霎那间,滔天的魔气冲天,破开黄沙禁锢。
迁索怔住,何等的实力,竟然能够破开他的雷咒。
“什么人,敢到云澜宗放肆?”迁索释放更加强势的威压,不分敌友的霸道,将谢沐卿身旁的莫玦压出了一口血,屈膝跪在地上。
谢沐卿看清了,是西北魔修,他们身上着的便是西北魔修常穿的乌袍,自己元婴修为在迁索的境界下尚难行动,那两人却全然不受影响,一个扶起向子阳,一个开始布阵,瞬间,还未等来人出手,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师妹!”
谢沐卿欲追上去,被迁索拦下来:“不用追了,是禁术,不受修为限制。”
“大师姐......”莫玦缓缓起身,谢沐卿眉眼还是按上愁绪,手中春寒震荡,瞳孔微缩:“调虎离山!”
迁索将目光转向谢沐卿手中春寒,叔姪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御剑前往不远处,破开春灼小阁的门,空无一人......
“迁索阁主?”
“还没走远,追!”
迁索的五知六感早就超脱凡人,化神大能的修为又岂是几个小贼能相比较?
“倒还真是不要命了。”
御剑飞天,怕那是黑夜,找一个人对于鹰眼隼眸的千索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谢沐卿紧紧跟随在迁索身后,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影子,在云澜山中乱窜,化神修为划了一道灵光,死死地将那个黑点禁锢。刚刃落到土里,是翻出泥沙的声音。
迁索从手中抽出一副枷锁,随着灵气飘荡,伴随着咔哒一声,不远处能看见那个昏厥的身影。
迁索前去处理贼人,而谢沐卿眼中只看见那个躺在雪地上稚嫩的身影,她身上海沾染着魔气,弱小的凡体受不了这么大的威压,唇角涌出鲜血,落在雪地上,胳膊和小腿有些发黑。
谢沐卿靠近,夜雪冷的吓人,手指触到积雪上,戳得心尖难受。拦腰将无言抱进怀中,若非深潜在无言体内的灵气还能跳动,她真的以为是一具尸体。
“迁索阁主。”迁索定是有办法的,眼中乞求,她不能让无言死在这里,不能让星陨阁背负勾结魔修的罪名,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她死在自己面前。
那边控制好犯人,被唤的人稍加迟疑,但还是从乾坤宝袋中甩出两张符。
若是有懂符的人在,一定那个看得出那两张符一张比一张珍稀。净体符,重启符。
修士常年奔波,符纸保存不易储存灵力有限,绘制难度极大成本高,以至于符修少见,高阶符更是难求。
迁索手中追月寒光乍现,净体符布阵,将周遭所有弥漫的魔气同无言一起缓缓地升天,手中灵剑顷刻度化,直至黑雾化为虚无,无言原本抽搐的身子也不再动弹,重启符画阵,将无言身上的伤口疗养,新肉长出如雨后春笋,看上去没有那么狰狞。
“迁索阁主,此人,交给我们吧。”
是一道并不算悦耳的声音,迁索不为所动,手中挥动灵力,将无言交托在谢沐卿手中。
“省龙?何意?”
省龙,是云阑宗四象阁阁主,受宗主垂直管理。
“迁索阁主,这两日宗门魔气四起,她是魔,要交与宗主定夺。”
省龙行礼鞠躬,但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像是低人一等。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人出来祭天,挽回宗门颜面。迁索:“我太一阁执法,还从未有过被你们四象阁横插一脚的规矩。”
“迁索阁主……”
“她是不是魔,用不着你来告诉本阁主。。”声音很冷,比这腊月天的融雪还要刺骨,是来自高位者的威压。
见迁索不愿放手,省龙鞠躬侧身,“是我唐突了,迁索阁主,请。”
自始至终,迁索的视线从未直视过那人,谢沐卿只是将无言抱在怀中,侧身避过省龙。
御剑起身,两人一前一后。
迁索:“我闭关前真的以为,能够远离这些红尘纠葛。”
谢沐卿侧目去看这位修界大能。
迁索:“可见到她,我还是会想到多年前那场混战,灵魔出,万民赎。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未来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你不会后悔。”
“不会有那一天。”
“这个给你,算是我还给罗风的,此后,罗风与你与她与我,两不相欠。”
迁索挥手甩出竹简,谢沐卿稳稳接住,诧异中,迁索早已御剑离开。
看着手中还算新的竹简,谢沐卿心上有了思量。他出关,是为了罗风,也不单单是为了罗风,年轻时,两人之间因果未了,迁索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还上这个果,以至于第一次见到无言时便想着为她清理门户,却未曾料到这些是罗风刻意安排,至今日,手中这些竹简,大概是他为自己想的办法。
《杂书》有言:灵魔体,罕见至极,汇灵气,聚魔气,其根本在于变异灵根,金丹与常人无异。
《尚林书》说道:灵气魔气都为气,为何天地能容,□□难容。根本在于本心,金丹之中,仅有一气容身之地,既不能相容,必择其一,受其影响,则分为仙修、魔修。本心不同,不相容乎尔。
《汉城论》有录:修界有两气,人分善恶,善灵,恶魔乎。若本心不改,魔气未尝不可......
这些书,谢沐卿在藏书阁中都未曾找到,上面记录的信息远比她找寻的那些更加详细。
如果有一种阵法能甄别灵气和魔气,并封印在无言的金丹之上,是不是无言也能选择性修炼?她能成为破天命的第一人。
放下手中竹简,外头的天边逐渐翻起白肚皮。
若想让无言顺心修炼,她还需要应对着另外一个难关,莫靖。
罗风师从老宗主莫柳,老宗主离开前,宗主之位在儿子莫靖和首徒罗风之间有过犹豫,是罗风主动提出坐镇西北,避开争端,两人之间本就理念不合,这么多年来,罗风始终避其锋芒,如今罗风逝去,残留的星陨阁必然成为宗主的心头大患。
省龙直属宗主管辖,其中缘故不难猜。
“此乃护心龙鳞,上抗九天玄雷,下抵化神修士全力一击。这是我在残龙秘境中取来,世间仅此一块,你好好利用,能救你一命。”谢沐卿低头看向脖子上挂的龙鳞,罗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明日必有一场恶战,宗主的性子,是免不了的口舌之争。
她深知,大道即为匡扶正义,生死难免,罗风身死西北,为道而陨。也就不能阻止她身为大师姐,为同门舍命。
第6章 诛仙台上独撼天雷(一)
护住星陨阁,护住师弟师妹,倔强了一天的谢沐卿终于是卸下铠甲,露出点柔软来。她从不信命,信的是道,死也要为师父守住星陨阁,罗风身死,向紫旸入魔,如今风雨飘泊的星陨阁再受不住任何打击。
“大师姐,莫决求见。”
向紫旸入魔后,莫玦便在灵山后和其他长老处理后事。
“今日你也辛苦了,先休息。”
谢沐卿久久没等到回应,还是起身,将心头的沉重压下去,还是出门见了他一面。
同行的还有善秋,两人矗立在春灼小阁门口。
“都来了。”谢沐卿招呼,便也点了灯,在大槐树底下三人落座。
先开口的是莫决,扇子挂在腰间,落了座是主动施法沏上茶水:“长老殿已经派人去寻三师妹,目前来看,音讯全无,堕为魔修。”
“该来的总会来,师父当年的预言还是应验。”谢沐卿接过莫玦递来的茶,眼底是化不开的愁怨。滚烫的热水进了喉咙却没有直觉,好似直接从嗓子流到了心尖上。
谢沐卿心中千回百转,最终还是想起罗风所言。必要时,替为师清理门户。
当年灵眸开悟,预言向紫旸成疯魔。
预言是对的,她堕魔了,那无言呢,灵魔出,万民赎,那个百年不变的语言是否也会成真,无言日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向紫旸,成为下一个星陨阁之耻。到那日她会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思量着,周遭空气中弥漫着春寒带来的杀气。
“阁中之事,秋以大师姐马首是瞻。”善秋表态,她今年不过双十年华,有些心事藏不住,眼睫上还能依稀瞧见泪珠,谢沐卿注意到,从怀中取出手帕,伸手扶起善秋,走进轻轻为她擦拭眼角。
“云澜之大,我也就只有你们可以惦念。”
“那大师姐,无言要怎么处理?”莫决询问, “我的想法是,她身份特殊,现在师父还没入她籍,又生了这么大乱子,是否需要……”
话说的含蓄,可同门之间,一个眼神便知道所念所想。
谢沐卿一口否决:“不行,无言必须留下。”
“可是,宗主那边。”善秋有些犹豫,看向莫决,似乎又将问题抛回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眼下我们都自身难保,若是无言身份败露。”
“师父既将星陨阁交予我,门中人便一个都不能少。”
今日能抛弃无言,日后便能因为别的什么抛弃他们,谢沐卿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回阁第一日她便将无言的事情告诉善秋,第二日告诉莫玦,门中弟子戮力同心,是化解这场危机最重要的一步。
静默中,谢沐卿重新为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便带着星陨弟子一起回琴川。”
眼前两人皆是一怔,始料未及谢沐卿能做到这一步,她与家族的争执早些年略有耳闻,高傲如谢沐卿,竟也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
“若是大师姐决定了,我便站在师门这边。”莫玦起身行礼。
谢沐卿颔首: “你日后是回北定门还是留下来?”语气平淡,饮茶间是将最重要的问题引了出来。
“不走了,阁中正是用人之际,当年师父和师姐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回来便好,我这腿脚不中用,日后还要多靠二师兄帮帮大师姐。”是笑,善秋举杯,自顾自的碰上了莫决的杯子,眼底流露的是一丝怀念。
这场暗流涌动的交谈,便到此打住了,给彼此一个安心。
翌日。
无言尚在昏厥,善秋不得不留在春灼小阁中,谢沐卿和莫玦前往中斗山祭奠。
谢沐卿是首徒,矗立在门殿前,祭拜会大办十日,而当夜,谢沐卿和莫玦与宗门长老一起驻守在门殿中,环视一周,云阑能说得上话的基本都来了,谢沐卿却没看见四象阁阁主省龙,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弟子入魔,这不是一件小事,但声势浩大,想必另有目的。
谢沐卿仰头看向殿中最高位的那位宗主,莫靖。
云澜宗三殿五阁,其中大部分修士出自星陨和天风两大弟子阁。
天风阁楼阁主李无相是宗主莫玦的内弟,修为尚浅,不过元婴后期,比不过三杰之首,多年来天风势微,门中弟子渐少,而星陨阁中弟子,大多数都追随罗风去往西北镇守,少量留在宗门中的都是些不服软的硬骨头,想必对他治理宗门带来了很多麻烦。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向紫旸叛逃,无言成了他们杀人的刃。
“我已派四象阁前往捉拿魔道中人,谢师姪,此非儿戏,事关师门清誉。”高台之上宗主莫靖开口,“莫要糊涂。”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行的却是肮脏的勾当。
“如果我说,我以琴川谢氏名誉担保无言,可还有回旋的余地。”谢沐卿开口的第一句话,掷地有声,全场目光移向她,声音模样,就连语气与那位都一模一样。
“谢师姪,这可不是拿家族权威压人的环节。”莫靖未开口,再开口的是天风阁阁主李无相,整理整理嗓音,眼神中带着忌讳。
谢沐卿嗤笑:“就是为了师门清誉,我才不能让宗主如此武断。”
星陨阁若是背上这黑锅,日后永无宁日,让天风顺势踩着她上去,想都不要想。
“她一介**凡胎,在尚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年纪,被胡乱被安排上了魔修的名号。那些外人莫不取笑宗主辩人不清,贻笑大方。”谢沐卿起身,目光缓缓扫视过殿中长老。
他们中有的封剑闭脉不闻外事,有的摇杯换盏默不作声,这场外事与他们只是徒增因果。
“师父随师祖开山立宗时,在座大多都在,数年前涂莱一战,也是诸位伏魔降妖,可如果同室操戈,祸起萧墙,难慰师父在天之灵。”
空荡荡的大殿中鸦雀无声,念及过往,五味杂陈,谢沐卿将哽上来的情绪压住,“向紫旸入魔叛逃,星陨阁弟子清理门户在所不辞,可这样罗织罪名,诬良为盗,谢某只得请琴川宗族来为我主持公道。”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修界都盯着云澜宗。”莫玦终于接话,“宗门有规,沾染魔气者,登诛仙台,天雷三道。谢阁主,她若不是门中弟子,逐出宗门即可,若是我门中弟子,可愿受我门规惩治?”
是抉择,将这个决定的权力交给谢沐卿,天雷三道,诛仙台引下来的天雷,少说都有元婴之势,无言一介**凡胎,哪里有承受的能力。
“……”是满堂的沉默,无人回应。
莫靖开口:“明日午时,诛仙台,若三道天雷过后,她能活下来,我考虑留她性命,若活不下来,宗门祭奠算她一份。”
莫靖如此着急,便是要在整个修界面前狠狠压上罗风一次,在他祭奠仪式上引天雷不说,还要亲手将他的弟子打入魔修行列。
门外冷风过堂,一个身影缓缓走进,四象阁省龙,谢沐卿紧紧扣住的手心,几乎感受不到痛觉。无言已经被他们控制,如今局势如果要保全无言,想必今夜要趁乱劫狱,可今日是师父的祭奠仪式。
“既无人反对……”
“所言当真。”一道声音响起,谢沐卿紧扣住的手心忽地松开,同门师姐弟之间心意相通,身后的莫玦手中摇着扇子,从容不迫,与谢沐卿对视一眼,后者便先到办法。
“当真。”莫靖肯定。
“那便好,刚刚宗主之言乃是三道天雷过后,无言能活,也就是说她活下去就行。您刚刚没说一定要无言自己来抗吧。”莫玦轻笑,手中折扇带着有规律的节奏。
“你这是偷换概念!”率先坐不住的李无相驳回。
“好,”意外的是。莫靖同意了,“那便依你,她若能活下来,我不介意是谁抗这三道天雷。”
谢沐卿是小辈中唯一的元婴修为,纵观整个修界,她这个年岁到这个修为的少之又少。而此次外加罗风走遍神州,上三族,下六府,求的这一片护心龙鳞,所以这一次应对天雷,她是唯一人选。
会散,有人惆怅而离,有人败兴而归,除了谢沐卿,莫玦等人几乎帮不上忙,元婴和金丹的分水岭绝不是戏言,修界一句话说得好:金丹遍地跑,元婴何处找。
“大师姐,莫玦唐突了。”
“是唯一的办法,不能让师门清誉毁在我手里。”谢沐卿摇摇头,哪怕莫玦今日不说,明日她也会登台救下无言。
二人再次回到春灼小阁时,又飘起雪来,善秋在湖心亭中饮茶,避开谢沐卿的眸子,低头不敢去对视。
“不怪你,我料到他会来。”
谢沐卿回应,转身欲去寻她。
“不在太一阁,应当在地牢,他拿着噬心锁来的。”
谢沐卿脚步停顿,握着春寒的那只手有些发白,低头依稀能在雪地上看见新鲜的红,不属于善秋和省龙,只有可能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第7章 诛仙台上独撼天雷(二)
噬心锁用倒钩枷锁扣在肩脊处,双手落在背后链接枷锁,手臂牵动背脊,稍动分毫,痛彻骨髓。谢沐卿上次见到这东西还是在西北边陲,罗风用来镇压屠戮一城的魔修。
噬心锁缚其身,滔天罪不容诛。
云澜地牢,百年寒冰,其中阴冷之风,连修士罡气都难以抵御,更别说无言这样无灵气傍身,活过今晚都是问题。
月光皎洁,谢沐卿沉默良久,提剑,前往地牢。
地牢在中斗后山,寻常情况下是不允许靠近,更别提进去。
“诶,大师姐,您来看她?”看门的是外门武殿的弟子,喊她一句师姐,当初便是从星陨阁中离开,弟子太多,谢沐卿不认识她。
来看谁?星陨阁罗风的关门弟子,涉嫌勾结魔修,门中人尽皆知,这个传播速度,谢沐卿并不感觉稀奇。
“嗯。”清清冷冷,正思量着如何开口。
“一炷香,我帮您守着,按时出来就行。”那弟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令牌,扣在地牢的门口,“阁主刚走,师姐节哀。”
“出了事,我来担。”
谢沐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尚且没有让别人为自己行便利还承担责任的习惯。那弟子笑笑挠挠头,没接谢沐卿的话,只是反手将门扣住,继续运气抵御风雪。
谢沐卿迈步进去,尽管有灵气护体,但也是感受到冷气,心中有些抽动,她一介**凡胎,怎么受得了。
走进牢房,不远处就看见一个小小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无言醒了,从昨夜安稳睡下,到今日起来便身负重伤,被噬心锁焚骨烧身,她竟然还能那般安静的坐着,她分明什么否没做错。
察觉有人靠近,无言缓缓抬眼,只感受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渐渐涌到心脏,钻心地疼痛也因为身体产生知觉而重新覆盖上来。
谢沐卿也察觉不妥,收了力气,蹲下身子为她理了理发梢的碎发:“疼么?”
“有点,但,能坚持,别赶,赶我走。”
无言抬起来头,看着这个好久不见的人,妄图起身看清楚她地样子,腰身牵动着手臂,拉扯噬心锁链,原本低温愈合的伤口重新被撕裂,新一层猩红的血沿着结痂发黑的伤口流出,无言不得已跌落在地上。
她今日醒来便浑身乏力,善秋虽为她疗愈伤口,可浑身上下的筋骨总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加之今日她本应与善秋谢沐卿一同出现在祭典上,却被告之留守春灼小阁。
那些事情还没想明白,门外传来的脚步便吸引无言的注意,来者身披黑袍,眉目带着看不清的情绪,身侧善秋却恭恭敬敬的行礼,下意识将她拉到身后。
那人未有回应,手中一剑抵在善秋喉间,那把锁瞬间贯穿后肩,让她能清晰感知疼痛。
“好丫头,受噬心锁一击,竟能一声不吭。可惜和魔修勾结,留你不得。”
锁扣在胸前,那人用灵气做引,扯着噬心锁一路将无言拖行到地牢。雪融在身上,因为失温,渐渐结冰,亦是如此,能缓解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感。
谢沐卿救她,是因为怜悯,可如今自己背上这样的罪名,她还会救自己么。
“你既是我师妹,便没有丢下你的道理。”
无言缓缓抬头,师妹么,“我,没有,勾结魔修。”
“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没,有入魔。”
满心更多的是恐惧,她不怕死,而是怕因为自己,害的谢沐卿受到污蔑,她能在只言片语中察觉问题的所在,罗风死了,谢沐卿一人要撑起摇摇欲坠的星陨阁,她见过的人不多,但那些人都带着对谢沐卿的敌意,可她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高悬明月,天生侠骨。
修大道者为成仙,修民道者为救世。而谢沐卿是为成仙还是救世?
“我答应过你,会接上你的根骨,但你记住,你若入魔,我亲手杀你。”
她会用生命做担保,救下无言,可也意味着,眼前人无论仙魔都与自己牢牢挂钩。
谢沐卿的声音很冷,比身上的冰还冷,却烫的无言最深处的那颗心开始跳动。
“我不想成为拖后腿的。”是喃呢,谢沐卿靠近,无言顺势将头埋在她怀中,冷香蔓延,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跳动,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感受血脉同频。
“明天会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别怕,我会一直在。你只需等我,我亲自带你回家。”
谢沐卿学着记忆里的那位,将仅记得的那些话复述出来,这样或许能够缓解她的紧张,记忆里阿姊的那些话早已生绣,是她再也不会想起的程度,如今用来安慰这个孩子再好不过。
噬心锁她打不开,能做的就是给无言身上注入一道灵力,保全她脉象生机,一炷香时间到,谢沐卿沿着来路走出牢狱。
深夜,风雪哀嚎,依稀能看见雪中有两个身影。
稍矮的影子缓缓倒地,另外一人持剑正迎着风雪往前,谢沐卿手中春寒颤抖,一时间剑拔弩张。
省龙!
“好巧,谢阁主。”
看清来人,谢沐卿目光转移到他脚边的那个身影,心中一紧,提剑快步上前,越过省龙,雪地上躺着那名武殿弟子,浑身抽搐,正捂喉颈,鲜血从指缝流出,蔓延在雪地上,似要说什么,瞳孔正在失焦。
谢沐卿从怀中取出一颗灵丹,塞进弟子口中,手中聚灵,将身体里所有的灵气一股脑的输送进弟子身体。
“不过是个普通弟子,也配这九转还魂丹?”
省龙的声音响起,言辞中带着挑衅,“我们大师姐还是如此博爱众生。”说着,是手中利刃出鞘,朝着谢沐卿劈砍而来,刀剑上还带着猩红的新鲜血液。
一声巨响,风雪俱停,春寒出鞘,剑体通透,与他的利刃相冲,饱含的力量瞬间盖过自然中的风雪,几乎静止,又瞬间爆破,谢沐卿一剑,击退省龙。
“阁主,请自重。”
音落,雪地上的弟子失了生气。
“被伐戈抹了脖子,就没有能活下来的。”言语中还带着得意,说着收了剑,“您不必怪我,她若不放行,今日也不会死。”
“省龙!”
谢沐卿出剑,春寒凛冽,顺着风雪消失在视线中,一片寂静中,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风暴,他大概没想到谢沐卿会与他动真格,再取剑抵抗已了无用处,春寒距离他的百会穴还有一寸,省龙肌肉紧绷,春寒的灵气几乎封闭他的所有血脉,濒死的感觉不过如此。
他分明有元婴巅峰的实力,却被元婴初期的谢沐卿一招致命,大意是一,谢沐卿真的有能力杀他是二。
“我今日不杀你,是我顾及同门情谊,下次见面,连同她和无言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谢沐卿收剑,回身,弯腰抱起地上弟子的尸首,御剑缓缓向山下去。
为了一条命,抵上另外一条命,真的值得么。
如果没有救下无言,如果没有将她带回云澜,这人便不会死。她无力承担这个后果,今天是一条命,若日后性命加码,用两条命,三条命去换无言一人生还,又值得么?
事到如今,还能及时止损。
翌日,诛仙台。
谢沐卿彻夜未眠,安顿好那名弟子后,便守在中斗山之中,黑漆漆的夜里只剩下她,几乎和天地相融。
清晨时分,在春灼小阁中与莫玦善秋会和,一同前往中斗山。
此次引雷云澜宗并未避讳外宗,对外宣称是罗风道心不稳弟子之惩戒,一时间整个诛仙台挤满了看热闹的宗族长老和弟子,声势浩大,无论今日无言留与不留,星陨阁名声已是无可挽回,此局谢沐卿必败。
晌午时分,武殿弟子早已将诛仙台打扫干净。
无言被带上来的时候,身上的噬心锁已经卸下,背脊处的伤口却还没愈合,重新带上手镣和脚铐,金属铁器碰撞,在寂静的诛仙台上格外嘹亮,看起来模样倒是与昨夜也没什么变化,唇角和侧脸带有歪歪斜斜的口子,污血一丝丝的浸透外衫,步伐很忙,麻木地超前走。
“你可知罪?”寂静的诛仙台上,莫靖的声音回响,带着说不清的威严。
隔着老远,谢沐卿注意到今日莫靖身边跟从的四象阁之人,从省龙换成狻狗。心上冷笑,攥紧手中春寒,无言。
台下的无言注意到宗主居然是和自己说话,歪着脑袋,固执不语,瞧底下的人没有回应,又是重复刚刚的高声质问,并伴随威压释放,出窍期的修为令人难以反抗。
本就虚弱的人儿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连带着身上的枷锁,来回碰撞,因这诛仙台上寒凉,凡铁做的枷锁冻了层霜,声音沉闷。冰冷冷的地面,寒冬腊月的,咚的一声,攥得人心尖发酸。
“我、不是!”那个孩子的冷静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尽管被威压扣在地上,却还是昂首看向高位之人,“我,没,有!”
“冥顽不灵,引雷。”
第8章 诛仙台上独撼天雷(三)
大手一挥,符文朝天上甩去,嘴里念着梵文,天空中不久就积起了黑云,“引天雷!”大长老缓缓收手,退下诛仙台,给不远处的谢沐卿递去一个目光,后者只是低头避开。
天雷还在酝酿,谢沐卿御剑踏空而起,御剑飞行矗立在诛仙台之上,胸前泛着蓝光的龙鳞,是谢沐卿背水一战的底气。
莫靖在门中独断专行,门中大小事物说一不二,如今打压星陨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没人愿意去触霉头。
这三道天雷,只有谢沐卿能抗。
乘除加减,上有苍穹,谢沐卿奉行因果大道,在选择救下无言那天,因果循环,如开弓之剑,无可挽回,若因畏惧 “预言” 而放弃救人,昨夜的弟子反倒是白白死了。因果已成,强改因果如莽夫开山,顺势天道,无为而无所不为才是谢沐卿如今该做的事情。
无言恍惚抬头,视线模糊中,去能看见头顶上,谢沐卿光芒万丈。手中春寒气势磅礴,为这寒冷的冬又添了一层寒霜。
谢沐卿伸手掐决,从袖中取出一张招魂幡,一分为四,施法布阵。
谢沐卿是剑修,但年少时在星陨阁,文学武术,炼丹制器,大长老尚全的阵,六长老记歌的符,全学个透彻,那段时间谢沐卿可谓是整个云澜宗最招宠爱的弟子,各家长老拿出绝学,只为取得谢沐卿垂目。
铜墙阵,四幡汇聚灵力与一点,能抗下来自布阵者同等实力一击。
第一道天雷,莫约处于元婴修为,不出意外,谢沐卿是能够轻松抵御。
应声而下,天雷顺势直劈在阵法上,咔嚓一声,铜墙出现了一道裂缝,这天雷似乎有所感知,再度加强,隐隐有超过元婴之态。
谢沐卿单手取剑,集气,汇灵,努力修补。
不远处的主台上,台下的迁索饮茶轻酌,开口道:“这怕是超过了元婴的力道。”
唯一回应他的是宗主莫靖:“迁索阁主,这也是对沐卿的考验。”
“她可是谢家的人。”
“......”
迁索放下茶杯,覆手起身,“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我不管,也意味着除了魔修,我的剑不会对准任何一个人。”是要离开。
“无趣。”开口的是莫靖身侧的一位长老,白丝缠着双目,双手搭在膝盖上,“我早已封剑闭脉,不问尘事,到此若是为了欣赏同门争斗,不如不请我来。”
“你们!”在迁索对面的李无相起身,“现在想着将自己摘干净,是不是太晚了。”
一长老拍案而起,红衣胜火:“昨日分明说的是惩治魔修,今日一见,那孩子是否无辜你当我瞎了?元婴界天雷也就罢了,下一道下下道能直逼出窍境,是谁要下死手?你说啊!”
李无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妇人之仁,你是忘了你这一身伤是哪儿来的吧。”
柳和:“你……”
利刃出鞘,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那把剑抵在李无相的喉间,门口出现一道身影,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她身上,“诸位同门,好久不见。”
女人摆摆手,眉间带着些许伤怀,“迁索师兄,莫阁主,小柳,阿浅,诸位长老,三秋应该没来迟。”
屋外雷声渐小,第一道天雷应声消散,那柄招魂幡被谢沐卿重新收入袖中。
第二道天雷紧随其后,谢沐卿没时间准备,提剑便以身抵雷。纵使是谢沐卿此刻有些狼狈,到底是修为不够,运气抵挡,天雷一分为六,劈向四周,打在雪堆里,房檐上,发糊的焦味不难想象力道有多大。
“啧啧啧,不愧为谢家女,了不起。”
门口站立那人便是云澜最后一杰,祝三秋。她一身潦草布衣,眉心红点,挥手收剑,靠近李无相:“我是救你,说话要过脑子,阿浅心眼小。”
李无相回头看了眼坐在莫玦身边那位蒙着眼的女人,冷哼一声。
“我昨夜回来的,祭拜完我就走,瞧这诛仙台声势浩大,便来凑个热闹。”祝三秋解释,身为五长老,环顾四周竟未看见自己的位置,看见一个空位,便一屁股坐下,一回头发现被抢位置的李无相咬咬牙,却没说什么。
“我前些时日云游,碰巧路过琴川,她那位姐姐可了不得,天赋虽敌不过谢沐卿,可琴川权势,万中无一。”说着,有念及什么,“今天楚云也来人吧,听说罗家女罗子涵与谢沐卿青梅之交,若是……”
莫靖:“祝师姐,您到底要说什么。”
祝三秋:“原来还能说话,我寻思你我分别这么久,万一是师姐不上心,忘了你成哑巴怎么办。”说着,祝三秋目光移向殿外,看向那为正抵抗天雷的谢沐卿,现如今力道已经突破出窍境。
太重了,谢沐卿正手握剑,另一只手撑着剑刃,剑身抵挡住胳膊粗的天雷,空中的白衣无比的显眼,天雷一下一下的要将她推到地面。谢沐卿心道不好,这气势明显超过了元婴,只有她的灵力很难抵御这样一道天雷,指尖泛着白,想着是否要把护心龙鳞用掉。
她要坚持不住了,祝三秋两指并拢,汇出一道灵气,直至谢沐卿。
后者能清晰感知到身上多了一层来自出鞘期的修为,一双手托着她的肩膀,正拼命弥补着这样一道鸿沟。
第二道天雷很快敛旗息鼓。
谢沐卿踏空凝望那层乌云,最后一道天雷,她又该如何应对。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祝三秋伸手鼓掌,“我大师兄的门徒有这般气量,实在难得。”
座位上的祝三秋刚起身,身后莫靖开口:“祝师姐回来,便是这样?”
祝三秋:“那样?”
说着,属于出窍巅峰境威压席卷而来,高座上的莫靖出手抵御,却不敢语,“这样匆匆离开,不再留几日?”
“我来要他的剑。”祝三秋直言不讳,“那把明利。”
莫靖倒是笑了,“楚云罗氏大长老,昨日已经携人将那把剑带走了。”
祝三秋双眸微眯,“当真。”
莫靖:“身为一宗之主,我还没有出言戏耍你的理由。”
第三道天雷穿云裂石,劈空而下,其声响冲破大殿中所有人的心理预期,祝三秋回首去看,谢沐卿手持春寒,献出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那道天雷将原本浮空站立的谢沐卿压在诛仙台之上,是要将逆天而行之人撕碎。
强光之下,祝三秋看不清谢沐卿
这一雷劈下来,处理不当,谢沐卿死不了,但疗伤没个一年半载也好不了,为什么不用那片龙鳞?
“大师姐,我助你一臂之力!”是莫玦,他站在诛仙台之下,全身汇灵运气,灵器肆意一挥,将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输向谢沐卿。
身上一暖,春寒的力道又大了一分。
祝三秋往外走,目光锁定在莫玦身上,“呦,小玦回来了,宗主,这么好的苗子拱手让人,作何感想啊?”
莫靖脸色一黑,却没接她的话。
莫玦是莫靖的私生子,在宗门之中只赠了个姓氏,便当作讨好送个罗风,后来又远走北定门,祝三秋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很多年前。他也是唯一继承罗风灵眸的弟子,按照时间,现如今应该已经到紫薇境,大概是瞧见祝三秋输送给谢沐卿的那一道灵气,然后便想到灵力输送,聪明。
再一道灵气便多一分力道。
灵气传导,从彼到此,威力减半,对传输者消耗的灵气更大,莫玦大概支撑不了多久,螳臂挡车,还不用龙鳞,谢沐卿要干嘛?
这道天雷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莫玦还能支撑两个呼吸,祝三秋摇摇头,是要离开。
“大师姐,弟子肖轩愿尽绵薄之力。”
“大师姐,弟子王庚助你抗下天雷。”
“大师姐,弟子欧阳玉。”
“大师姐,弟子李佑佑。”
“大师姐......”
“大师姐......”
声音此起彼伏,年轻弟子的灵力很稀薄,但数量犹如雨后春笋,是如何也遏制不住星陨阁弟子。
越来越多的星陨阁弟子出现,一道道光柱驶向谢沐卿。乌云之下,弟子之间的灵力汇聚成一道光,打在祝三秋的后背上,众人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不用回头,就能看见殿上那些长老们的样子,多少年前,那个时候的星陨阁也是这样,上下一心,万众如一,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让人印象深刻。
天雷还在持续,而诛仙台四周的弟子灵力也在持续,将中心的无言和谢沐卿笼罩。
这一次震惊的不单单是云澜的长老们,还有整个诛仙台的修士。谢沐卿挥剑直冲云霄,浑身上下的温暖,让她剑身所到之处天雷尽散。
“破!”
仅此一道声嘶力竭的音,祝三秋回首,云澜还是那个云澜,星陨还是那个星陨,可惜,物是人非。
剑锋所指,天雷所引,倒斗而下,谢沐卿这么一剑,符文的光芒散去,同时消逝的还有天边的黑云,恢复了往日的晴空。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
第9章 暂忘前尘纳福迎春(一)
无言有想过谢沐卿救自己是别有目的,可那些人呢,在此之前她们甚至素未谋面,这些弟子又是为了什么?无言不懂什么叫做信仰,她只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一步。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手脚麻木,她只是想要看的再清楚一点。
看清楚底下弟子之间的表情,看谢沐卿缓缓落地,一点点挡住无言视线,后者能精准注意到她唇缝中渗出的血丝,朝她走来,抬手举剑,劈开手腕上的镣铐,手上一轻,痛楚也愈发清晰,禁锢磨破手腕,粘稠的血液顺着镣铐边缘落在地上,无言恢复自由。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谢沐卿蹲下身子,凑近她耳边,轻声道。
她的声音很虚弱,和昨夜相比,眼前这个谢沐卿更冷,流露出来的情绪无言能感知到,是压抑,她在压抑什么,她后悔救我么,她也为那些出手的弟子感到悲悯。
“我入魔,你杀我。”她的性命是谢沐卿救下的,她不会入魔,也不会找死。
“你若是入魔,我亲手杀你。”
是警告,那柄春寒抵在无言胸口,危险的意味烙印在脑海,无言真的知道,如果日后自己真的踩到红线,那柄救下的剑会将自己捅个对穿。
那柄剑从胸口离开,谢沐卿不再看她。
“宗主,是否可以兑现承诺,放无言回到星陨阁?”谢沐卿起身,行到诛仙台边缘,强忍着胸腔的剧痛,也顾不上善秋递来的灵丹。
莫靖起身,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的轻轻拍了拍掌心,行到阑干边,道:“不错,谢师姪今日倒让我念起当年,师兄妹们齐心协力同甘共苦的日子。但,本宗主说了,只考虑留她性命。”
稍作停顿,又言:“剥其金丹,逐出云澜!”
“不可!”
无言转目看向正在对峙的两人,莫靖就站在高台上,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但她似乎能够明白,他要置自己于死地,是为了谢沐卿,自己于他来说是蝼蚁。她不过是莫靖和谢沐卿两人明争暗斗的筹码,谢沐卿赢,她能活,谢沐卿输,她必死。
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也在高台之上,一身布衣,眉心红点,那人朝无言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不像好人。
低头,无言将目光转移到谢沐卿身上,她今日也是一件白衣,身姿卓越,傲骨嶙峋。
可,为什么是我。
“谢阁主,是本宗主的话,还没有说清楚吗!”这一声阁主是莫靖最后的通关文牒。
“没说清楚!”谢沐卿沉默良久,响亮的回应,她是谢沐卿,是无言的师姐,然后才是星陨阁的阁主,如果她连同门的师妹都保不住,谈何来振兴星陨阁?“无言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被胡乱扣上魔修的帽子,就如此草率的离场,实在不符合我们谢氏家风。今日无言若走,沐卿便随她离开,大不了,重回谢氏。”
她不愿意提及谢氏,但是时至今日,没了罗风的庇护,唯有家族能保下无言。
“无法无天!”莫靖怒道,心里还在思量。
“宗主,莫决与大师姐共进退!”
“宗主,善秋与大师姐共进退!”
“......”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你们觉得我不会将你们逐出云澜吗?”
一直站在栏楯边上听了全程的祝三秋轻笑,愁闷的心绪被莫靖逗开,她能确定,莫靖真不敢。
先不说有谢家后台的谢沐卿和身为他私生子的莫决,光是丹药天才善秋离开宗门又有多少人要拉拢,罗风这个开宗元老刚走,身为宗主就要将他门下弟子尽数赶出云澜,放在自己宗门都要受到冷眼,更别说现如今整个修界都瞪着一双眼看着,将自己推到不仁不义的地位上,莫靖不会这么做。
莫靖:“好,好,你们一个个,你们告诉我,倘若这个魔种再度入魔,是你,你,还是你来承担这个责任?”
“琴川谢氏谢沐卿,愿以一己之力承担。”谢沐卿的倔强让全场所有人都无力反驳。
在场有来自各大家族的子弟长老,莫靖原本想借用他们的手搅动星陨阁的地位,怎料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入被动。
这会儿,只要是见过弟子齐心,皆会被这样的阵仗惊的不敢阻拦。行为代表态度,他们愿齐心帮助谢沐卿,便意味着不会将这个宗主放在眼里,那些是云澜宗的根基,这一局,莫靖输了。
“好,那我便留着她,若是日后再触犯门规,谢阁主,唯你是问,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上诛仙台受罚,要么自废修为,给我滚出云澜!”
音落,拂袖而去,谢沐卿抬头,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眸子,祝三秋,她也回来了。
谢沐卿低头,行礼:“谢某代门中师妹,谢诸位之恩,日后若有……”
“大师姐说的什么话,我们进门中又受了多少你的恩情!”诛仙台四周一弟子出声,打断谢沐卿的声音。
“就是啊,大师姐,当初若不是你带我引荐武殿,今日我都返乡当老农了!”
“在西北,您救我一命,那可是元婴级的魔修,大师姐一剑,呵,天下无双!”
诛仙台下弟子声音此起彼伏,来往弟子间相互分享关于谢沐卿的事迹,无言矗立在谢沐卿身边,歪着脑袋抬头看向那位出现在众人口中的大师姐。
她救过那么多人么,自己只是其中之一,她救人,不需要理由么?那日在雪地,无论是谁,她都会救。忽的,不知道为什么,心上忽然有些发酸,无言攥紧指尖,她知道为什么了,怎么心上还是不舒服。
善秋看过去,喃喃道: “真的值得么?”
“修道修的是心境,大道就是慈怀之心,没有什么值与不值,只有能与不能。”莫决点了点善秋。
善秋轻笑一声,只是摇摇头。
春灼小阁。
善秋给无言服下一颗丹药,还不算苦,但身上的伤口微痒,很快就愈合,“还疼不疼?”
“好多了,谢谢师姐。”
春灼小阁内难得这般安静,无言环顾一周,谢沐卿和莫玦正在门**谈,善秋在身侧制药,向紫旸呢,她在哪里?今天早上就没看见她。
“三师姐,她去哪儿了?”
无言扯扯善秋的衣袖,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善秋裹药的手一顿,缓缓扣紧手心,“她……”
“她入魔了,”清冷的声音打断善秋的声音,后者低下脑袋,不再去看无言,声音伴这脚步缓缓靠近她,“以魔修身份叛逃星陨阁,日后门中不必再提她名字。”
入魔?分明昨天见面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入魔了?向紫旸没有金丹,怎么入魔?
“那,你会杀了她么?”
谢沐卿目光下移,“是。”那双眼睛带着漠然,言语间也是对她的警告。
那个字生生刺入无言的心脏,她也是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人如此冷漠,她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距离诛仙台一事已经过去两个月,是严冬,整个云澜宗的天冷极了,无言无比期盼度过这个冬日,但对于谢沐卿和善秋来说,却期望这个冬天能够再长点。
谢沐卿借迁索送来的竹简,结合阵法古迹给无言想了个法子。设立阵法并将其封印在金丹之上,可以通过阵法筛选灵气,确保无言修炼进程。
灵魔体表面看上去与寻常灵体并无差别,区别在于体内灵脉宽窄,灵脉宽,修炼快,天生便有聚灵之力,同时,灵魔两力天生互斥,寻常修士体内只能容纳一种气力,而灵魔体,不分灵魔,可尽数吸纳,以至于堕魔风险急速上升,能修炼的灵魔体,没人会拒绝一夜成魔,其实力抵过修士百年光阴。
而判断灵魔体有两种办法,其一是观察气,其二是观察脉。第一点是靠化神境界的修为,第二点便是有观察脉的眼睛,比如,灵眸。
这层阵法便可搅乱修士观察气,而谢沐卿在阵法上再叠一层阵,便能搅乱修士观察脉。可这落阵最大的问题在于如果阵纹稍有变动或排列错误,无言将终生受其影响,她会成为下一个向紫旸,金丹破损,再无修炼可能。
“大师姐,已经准备好了。”善秋推着轮椅,旁边的炉子烧的正旺,今日难得在在腿上裹一层裘貂。
谢沐卿点点头,摆弄着手里的铃铛,上品灵器:控铃,控人心魂,破除阵法,如有失误,在紧急关头能救无言一命:“嗯,就等莫玦。”
“如果失败了呢,谁也没研究过这个阵法。”
“不会失败。”
“大师姐在救人,我也在救人,但我们救人之后,得到的东西会是一样的么?”
谢沐卿信仰大道,怀救世之心,成全自我因果,救人是为成仙,锻造自我修行。而善秋,信奉仁道,重生死,怀慈悲之心,救人只是救人,是行善者,谢沐卿是为了自己,善秋是为了世人,她们之间有根本不同。
第10章 暂忘前尘纳福迎春(二)
“至少现在,我们是一起的,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谢沐卿手持话符,并不在意善秋问出来的这些问题。
善秋侧目去看谢沐卿,轻声一笑:“是秋杞人忧天,大师姐勿怪。”
“大师姐,无言带来了。”莫决来的及时,两人及时暂停话题。
莫玦手上拿着肆意,如沐春风,“你们猜猜,我在路上碰见谁了?”
跟在他身后的无言换上一身崭新的弟子衣袍,来云澜这么多天,任是向紫旸和谢沐卿谁都没想到要带她换一身新衣服,还不如莫玦这个师兄来的心细,小孩还不算高,对比同龄那些孩子发育有些不良,那些伤口已经愈合,配合善秋调配的丹药,日后对修炼也不会造成影响。
谢沐卿收回目光,避免和无言视线上的直接接触,低头摆弄着控铃。
“哦,师兄是碰见谁了?”善秋上前询问,目光确是落在无言身上:“可有不舒服?”
“还好?”无言抬头回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呵,你这根本就是敷衍,大师姐你评评理,师妹就是询我开心。”莫玦摇摇头,目光转移到谢沐卿身上,缓缓道出那人姓名,“太一阁,逍宴。”
摆弄控铃的手稍为停顿,谢沐卿:“她出关了?”
逍晏是迁索唯一的门徒,修为天赋不算高,前些年便是灵寂巅峰,冲击金丹许多年,这次出关大概是成功了。
莫玦:“没成功,当年我走就是灵寂,师父修为那般高,这弟子实力却是平平。”
谢沐卿颔首,她心思不在修炼上,想来也正常。
“她说过两日到阁中来看望大师姐,怕是另有图谋。”
“这样啊,她来便开门迎客。”谢沐卿点头,她们的师父是一师之徒,逍晏也算是她半个师妹。“好了,先布阵吧。”
谢沐卿将目光转移到无言身上,后者根据莫玦指引,坐在三人中间的圆台上,谢沐卿开阵,春寒浮空而起,另外一边莫玦手持肆意,边角处善秋手持的是一条灵鞭,长鞭靠腰身发力,而善秋的腿,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使用那把灵器,灵力开始从体内发散,无言能感受到浑身上下毛孔皆被打开,颤了颤,有些紧张。
谢沐卿:“放轻松!”
阵法腾空而起,金色的纹路开始缠绕无言,渐渐遍布她体内,她只觉得身上一阵抽痛,咬牙也没叫出来。
谢沐卿精通阵法五行,阴阳八卦之术,还有善秋这个年轻一辈的顶级丹师,加上莫决的灵瞳,她们联手,解决这阵法是最有胜算的,关键在于阵法中人的意志力。
金色的纹路烙印在无言周身,阵法将一点点打进她的体内。
疼痛会麻痹精神,一阵一阵的刺痛要将腹间碾碎,稍作喘息,一阵火热袭来,灼烧感从腹部穿到四肢上下。一声疼还是从唇缝里哼出,指骨间反复摩挲,耳畔听不见任何声音,恐惧带来的疼要将无言全部吞掉。
无言做了个梦,梦见她第一次见到谢沐卿的那天,她是救世的天神,是无言不能忽视的存在,她们之间的距离宛若尘泥,以至于在地牢中,她倒在谢沐卿怀中,她忘记身体带来的疼痛,只为谢沐卿怜悯的靠近而开心。
在诛仙台上,她见识过谢沐卿的神威,她又救了自己一命,她见识到修士的强大,见识到那些星陨阁弟子的能力,而再靠近谢沐卿的方法她或许已经找到,成为修士。
如果她变得更强,就不会被旁人掌控生死,就不需要依托谢沐卿垂怜,她要亲自走到谢沐卿身边,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
“无言,无言?”是善秋,奋力扑住最后一根稻草,见了光,便醒来了,入眼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善秋正研磨着手里的草药她轻笑一声:“你终于醒了。”
无言还没有缓过神,就被剧痛代替思考。眉目拧在一起,渐渐的额看不清善秋脸上的表情,重新倒在床上。
“肯定疼,忍着点,大师姐给你打了一套固本培元的养心阵,改变了你的骨骼和灵脉,废了不少功夫。”善秋缓缓开口,轮椅吱呀吱呀的声响,她缓缓靠近无言。
“大师姐呢?”无言艰难开口。
“回去休息了,守了你好些天,二师兄代大师姐处理宗阁实务,也就我这个残疾看着你。”
“......”无言罕见的没有说话。
一阵疼痛过后,无言有力气抬手,摸摸自己的腹间,很温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曾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这就是大师姐为她做的阵法?
“我可以修炼吗?”
善秋颔首,眉眼弯弯:“自然,否则阵法不白做了。”
伸手搭上腹间,她好像真的不冷了,真的能够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她是不是整个修界最幸运的人?
迁索阁主闭关,大师姐谢沐卿接手星陨阁阁主之位,罗风关门弟子正式赐名,刻弟子华石:无言。
无言醒来已有三日,今天终于能下床活动,善秋煮好药便离开,关于无言的后续便全权交付给谢沐卿,在议事堂收拾完卷宗,疲惫一日,犹豫间,还是将琴川新寄来的书信收进怀中,风雪跟着莫玦挤近会堂,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黑衣黑袍,衣摆处是风和山独特的云纹,面色苍白,略带病态,腰间是上品的灵剑:寒鸦。
“师妹逍宴拜见大师姐。”言罢,抬手止不住的咳嗽。
“师妹如此便不用行礼,”谢沐卿摆摆手,又询问:“逍师妹怎么有空来我星陨阁?莫不是我阁中弟子触犯门规?”
逍晏是太一阁话事人,过往迁索闭关,阁中事物全权由她代劳,不过这次迁索闭关似乎已经将门中令交托给她,如此一来,意义便不一样。逍晏此人谢沐卿和她接触不多,只知道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胡来。
逍晏落座,将肩上的落雪扑掉,“快立春了,这云澜怕是要热闹起来。”
“何出此言?”
“大师姐不用装傻,这马上就是新门会,诛仙台之势,又有多少名门子弟慕名而来。而现如今的星陨阁招架得住么?”
她声音很柔弱,用词确十分冷冽,却句句在理。
“多谢师妹提醒,但在我看来太一阁,也是自身难保。”谢沐卿化被动为主动,思量着和后面的莫决对视了一眼,了然于胸。如果逍晏不能和她成为朋友,那她们之间只能是敌人。
太一阁管门中执法,其权势之大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莫靖行动,以至于后来特设四象阁,为宗主所控,只为牢牢掌控门中权势,唯独太一阁和星陨阁,是阁主缘故,不受掌控,现如今一个逝去,一个闭关不问宗中事,两阁之间唇亡齿寒。
“大师姐还是如此机敏,我是来求合作的。”
“合作?逍师妹不怕星陨阁反手压下你们投奔宗主?”谢沐卿轻笑,她需要试探逍晏的诚意。
逍晏轻笑几声,“您为了无言都和那老东西撕破脸,如何投奔,靠什么?莫玦师兄?”说着,目光转到莫玦身上,后者只是轻笑摇摇头,似乎对她的言辞不慎在乎。
逍晏将手中剑放在桌面上,“你们峰上真冷,那个小家伙还没汇灵,能抵御这样的寒风?”
谢沐卿目光微聚,她知道了。
“太一阁日后,我说了算。无言的事,自然也能放宽一二。”说着,扬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她分明只有灵寂期修为,比谢沐卿低了两个大阶,可她还是觉得眼前这人格外危险。
此话一把掐住谢沐卿的死穴,太一阁负责门中法令,想胡乱扣一顶帽子也是简单至极,若是不应下,内外夹击怕是不好脱身。
“是迁索阁主告诉你的?”
后者微微一笑:“不论是谁告诉我的,能和星陨阁合作,对逍宴来说就是最好的主意。”
谢沐卿陷入沉思,若是迁索阁主主动透露,未尝不可一试。
“大师姐,这对星陨阁百利无一害,甚至我能帮您压制天风阁。”
“你很着急?”
“师妹从小仰慕师姐,能和大师姐一起,实属荣幸。”言辞诚恳到谢沐卿都辨不出真假。
“莫玦,你怎么看。”
“逍晏师妹很久前就与我讨论过,说不定,有出路。”莫玦行礼。
“那便说定了,大师姐,晏荣辱幸焉。”
谢沐卿尚未同意,便上了贼船,莫决无奈耸肩,这事便定下来。
莫玦送逍晏回阁,谢沐卿回到春灼小阁,无言身上庇佑灵气,已经能够下床活动,坐在湖心亭呆呆望着池中水,还算乖巧,听见脚步,猛地转头,眉眼间闪过惊喜,“大师姐,您回来了!”
跑出湖心亭,靠近谢沐卿,大胆到伸手搂住谢沐卿的腰,没察觉到她的拒绝,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谢沐卿的手搭在无言的脑袋上,抱歉了,师父,这回是沐卿自作主张,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好。
日落西山,枯木逢春,一轮日照结束,沉寂后,便又是一轮新日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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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被死对头捡走后大杀四方》
虞止歌是宗门天骄,过往百年人族第一天才,受万民朝拜,神族亲冠
可宗门被灭那日,她筋骨俱断,佩剑不知所踪,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埋尸之地时,一人从暗处现身将她带走
东池弋是六界魔尊,杀伐果决,是虞止歌往前三百年最大的敌手。
年少时她就站在自己对立面,一个杀人,一个救人。
她们对剑而立,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六界协约,她们从明争暗斗换成背地陷害
而三百年后,虞止歌从高台跌落,深陷泥沼,没等来嘲讽,。
虞止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池弋:留你自有大用。
后来,那魔尊从正派手中生抢灵芝,为接上她的筋骨;在她的魔窟中疗伤,意外找到被擦拭干净的佩剑;多日未见踪影,再见时是提着屠戮宗门背叛者的脑袋朝她走来。
虞止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东池弋:我魔界还缺一位话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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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池弋:这回应该够明显吧!
虞止歌:阿?当牛马?
嘴硬x木头
是一个自认为死对头,却被暗恋的故事!
轻松拉扯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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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暂忘前尘纳福迎春(二)
第11章 卿赠宝剑春寒料峭(一)
悠悠修士,苍茫云海。
修界三大宗,两世门,有一派,一宫,一山庄,余下小族仙家尽数依附于五大宗门。宗门之上,仙道圣脉有七,夏谢赵罗为上四门,立于中州,琴川,三晋,楚云,下三门陈李吴,属宛秋,鹿邑,巴蜀,现如今门生凋敝,不成气候。
九年前修界大招的新会,云澜收弟子万余,紫凰宗,北定门皆收七千。
云阑能有这般作为,得益于门中化神期大能,太一阁阁主迁索。除此之外,便是年轻一辈翘楚谢沐卿,身为仙道圣脉琴川谢氏的嫡系,修为更是万里挑一。
孟春时分,整个云澜飘着一股淡淡的鲜草味。
午后,还是有人见不得安宁,脚步匆忙,数十位弟子追赶着不远处的少女,逼近时,少女出手动作行云流水,将顺手捡来刚发芽的柳条向后一甩,抽在为首男弟子的脸上。
后者脚步停顿,身后跟班也随即停止追赶。
“你!”
少女乌黑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听见这一声站定回身,眉眼带着不似仙家人的桀骜,衣袖挽到手臂,小臂上带着银铃,少女摆动身姿,那汕头的铃铛便一刻不停息,外衣稍敞,衣摆处绣着干净的四角星,和对面数十位男弟子狼狈不堪的样子相比。一时间,孰优孰劣,倒还真分不清楚。
“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污垢,似乎刚从泥潭里被拉出来。
少女云淡风轻道:“你都被我一脚踹进泥池子里,还是不服输!”
“给我打!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拿不下她!”男弟子恼羞成怒,一时间,人数带来的压力让对面的少女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都是些不惹眼的存在,少女反手拨开打头弟子的手,一拳抵在身后人的胸口,那人瞬间腾飞击倒身后又一位弟子,少□□脚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时间,除了为首的男弟子,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怂什么!这么多人打不过她,传出去让人笑话?”言语间也带着不甘心。
“瞧瞧你们那副样子,”少女见她们不想打,顺势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手臂上落下一只蝴蝶,“下次再来星陨阁找麻烦,也掂量掂量自己!”
“无言!别以为谢沐卿罩着你,你就无法无天!”
少女逗弄蝴蝶的手稍加停顿,片刻,目光缓缓抬起,“你,不想活了?”
“都给我上!打死了我负责?”为首弟子大喝一声,双方剑拔弩张。
“住手!”一道身影矗立在二人之间,一根细软的金色发带高束起长发,头上那只碧玉簪将她衬得格外干净,右手握着上品灵剑:春寒,脚尖点地,未掀起一丝波澜。
“大师姐!”率先响起的是身后少女的声音,“小师姐好。”
在场所有人不得不的弯腰行礼,谢沐卿,放眼云阑,唯一一位所有门徒都要称一句大师姐,更何况此刻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惨白,笑得有些瘆人的太一阁小阁主:逍宴。
“大师姐。”
谢沐卿没应,既然不是心悦诚服的喊这一声,她不听也罢,众人浑身的冷意更加彻骨,可分明已经入夏。
“你们这是在门中私斗?”逍晏笑盈盈的开口,接过尴尬的冷场,
“弟子不敢!”
“不是私斗,便是请教,那你们还是等学成之后,再来星陨阁讨教。”逍晏话说的好听,一边笑着,一边摆摆手遣散那几人。
“弟子,明白。”
等那几人走了,谢沐卿才回首,轻声问:“什么情况?”
“他们前几天在斗场出手伤人,我今天路过,顺路教训一下。”少女朝谢沐卿眨眨眼,“大师姐,你不能生我气吧。”
说着,将两只手在两肋干净的衣裳上擦拭干净,快步走到谢沐卿身边,笑容扬起的瞬间,一双眼睛竟然楚楚可怜起来,“大师姐,他们可过分了……”
尾调微微上扬,她倒是先委屈上了。
说着,是将手缠上谢沐卿的胳膊,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情绪的真实性。
谢沐卿看清楚,她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泪花,虽知晓是她的伪装,也只得作罢,无言挽着她的胳膊,手腕上的银铃一下一下,声音清脆,其实还是很难接受,当年那个口吃木讷的姑娘现如今变成这副戏精样。
“无言。”
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转回来,一双眸子闪亮亮,那股难过荡然无存,“怎么了,小师姐。”
“日后若是再敢欺负你,直接废了他们。”逍晏说的不留情面,“小师姐帮你做主。”
“你少带坏她。”谢沐卿一把将无言的脑袋掰正,不再让她去看逍晏,“回阁。”
无言脸上痒痒的,她现在已经和谢沐卿一般高,其实抬起眼就能看清她的样子,上次和谢沐卿见面还是两个月前,那时她修为还是融合初期,现如今已经突破融合中期,不知道谢沐卿有没有发现。
谢沐卿和莫玦远走西北也才两个月,面容却比以往都要憔悴,无言知道谢沐卿一边打理星陨阁,一边还在西北追查当年设计谋杀师父的凶手,是又发生事变么?
三人很快回到云澜议事堂,无言进门第一个就看见莫玦,“二师兄!”
“欸,无言和大师姐一起回来了?”莫玦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无言也识得不少字,什么时候来帮我们这些老骨头分担分担?”
“您什么时候和四师姐一样喜欢揶揄人了?”无言顶嘴,说着,松开身侧谢沐卿的手,顺势坐在一侧。
“她还小,用不上她。”谢沐卿进门,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卷宗, “欧阳也要走?”
莫玦目光游离,犹豫间,“是啊,善秋说,这申请已经好几天,等您回来做主。”
“理由是什么?”
“他,要下山。”
“……”
无言目光落在那本卷宗上,星陨阁虽然是弟子阁,阁中却也需要金丹期弟子在阁中处理闲杂事物,教导弟子,处理文书,欧阳师兄,无言知道,早些时候他还是无言的组长,现如今他也要离阁么?
谢沐卿:“还剩多少人?”
莫玦:“不到十人。”
双方陷入沉默,听见轮椅声,无言起身到外头去迎接姗姗来迟的善秋。
进门,便听见谢沐卿落下决定:“让他走吧。”
那些弟子总要离开,恩情困不住他们一辈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谢沐卿不会劝说,也不会阻拦。
无言知道,过去无数师姐师兄递来的离阁书信,无一例外,谢沐卿都会同意。若是走的人是自己,她也不会挽留吗?无言垂眸想,片刻,还是松了口气,谢沐卿这么绝情,想来是不会,更何况她才不会离开谢沐卿,只要,谢沐卿愿意要她。
谢沐卿回头,瞧无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开口:“怎么,你舍不得?”
无言回神,发现谢沐卿正在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摆摆手:“没,就是欧阳师兄之前也带过我,所以……”有点舍不得?说不上,无言其实一直记恨他那个夏天强逼着自己穿云澜道袍。
“等会儿回春灼小阁,让我看看这两个月,你又练了什么?”谢沐卿冷声,言语间带着不容拒绝。
每次谢沐卿出远门,都要给无言布置任务,上次谢沐卿走前留下的是什么,星辰陨落!谁都没错过无言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谢沐卿自然能够瞧见,不留痕迹地笑笑:“你若是不合格,日后也不用住在我哪儿。”
晴天霹雳,无言已经避无可避。
“师姐师兄劳顿数日,不如先行休息,我处理完这些卷宗,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我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便也先回太一阁。”逍宴起身告辞。
“好,”谢沐卿点头,“那无言,我们先走吧。”
谢沐卿不常在云澜,无言便登堂入室,得到允诺后,直接住进谢沐卿的春灼小阁。春灼小阁院子里多了一架秋千,秋千下还有挂着风筝,和随风摇动的木马,院中还养了灵池中种了荷花,院中多了些陈列的泥娃娃,那些都是无言空闲时捏出来的。
打开房门,比起九年前,房间书桌上摆着数不清的黄符,砚池里的墨早就干了,书架上摆放了不少话本,自然也不乏大道书籍,和自己走前位置一模一样,她根本就没看过。
拉开衣柜,全是属于无言五颜六色的衣裳,又转头看见无言身上这件还算新的道袍,心中了然。
无言跟在谢沐卿身后,每次她回来都要巡视领地,每次回来无言会加一点,怕眼前这个清心寡欲的古板师姐不能接受,这些衣服应该比上次的那些话本好理解吧?
谢沐卿回头,无言一顿,她应该没发现自己是因为她快回来,才换上这身云澜道袍吧?想着,是将撸起的袖子放下,肩膀外敞的衣领收拢,“怎么了,大师姐?”
谢沐卿:“还算勤勉,两个月能突破融合中期,这个把剑给你,让我看看你最近学的剑法。”
第12章 卿赠宝剑春寒料峭(二)
赠剑?修界唯有师长和道侣可以赠剑。
“师姐,我是突破融合中期,不是金丹。”
“我知道。”谢沐卿向无言展示手中春寒,“这是与春寒同根的玄铁,品质随稍差点,但也足够你用到元婴。”
她以为谢沐卿没注意过她的修为,无言伸手接过:“那......它叫什么?”
轻轻地抚摸着剑鞘,和春寒一般的冷色,素素雅雅,像冬日里挂了雪的树梢。剑身略宽,身适中,落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才刚刚融合,现如今便有了自己的灵剑,还是大师姐亲自赠予,除了她,何人能有这般荣幸。
是想着,眉眼上逐渐涌上来的喜悦,
“还没有名字,你来取吧。”
无言攥紧手中剑,快走了两步,扑到了谢沐卿怀里。埋在她的颈间,贪婪的抱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大师姐。“大师姐,谢谢你。”
谢沐卿身上沾着淡淡的冷香,正常的距离其实是闻不见,但只要离她很近,就能嗅见那份味道,是能叫无言浑身卸力,倒在她身上。
谢沐卿伸手在无言身上轻拍了两下,就听见她在耳边喃喃:“料峭。”
“什么?”
“料峭,这把剑叫料峭。”无言松开手,从谢沐卿身上退下来,“大师姐觉得怎么样?”
“既然赠与你了,叫什么便由你说了算,”谢沐卿提着春寒,缓缓朝外走,“来吧,我看看你剑法如何?”
谢沐卿拔剑走到小院,对于无言取的名字没有意见,也并未责备,看着谢沐卿这样,无言心下狂喜。
料峭出鞘,灵力集中,汇聚于剑尖,无言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抬手挥剑,灵力化作气浪翻涌,谢沐卿轻松化解,连衣角都没碰到。
谢沐卿踏空而起,看着无言,似乎在笑,但是细看有没有。无言蹬地而起,劈去。谢沐卿摇身一转,春寒的剑柄抵着无言的腰间,手腕翻转,轻轻一推,无言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便砸在地上。
抬手揉揉腰间,春寒带着的冷气能侵到骨头里,料峭给无言带来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再来!这就是你练的星尘剑法?”
星尘剑法乃是星陨阁独门剑法,用作灵力尚未汇聚之前,深刻入骨到无言闭着眼就能挥出来,可对付谢沐卿,怎能轻敌?灵气猛涨,运己所长。
聚灵,简单啊!
挥剑如洪水,无言自小力气就比同龄孩子大,别人举三百斤的玄石,她能抬五百斤的,别人能挥剑,她开始耍刀,对于汇灵这样的修炼难关,同龄人要花费月余去感受灵气,而无言睡一觉就突破筑基。
兴许是第一次使用料峭,挥剑时渐渐忘了分寸。
谢沐卿春寒一阵骚动,谢沐卿摇摇头,抬手便是一招:寒天。
强大的灵力汇聚,由谢沐卿位中点,向四周扩散的冰面很快冻住无言,右脚被限制,冰晶顺着小腿缓缓爬到身上,直至手臂僵硬也没松开料峭,无言整半个身子都陷在冰里。
“大师姐,再来。等下,你先让我缓缓......”无言伸着脖子试图挣脱谢沐卿的冰晶,其实有点凉,用尽全力后,发现自己纹丝不动。
谢沐卿收剑,但丝毫没有要给无言松开的意思:“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嘛?”
无言察觉谢沐卿是要教训自己,索性放弃挣扎,“修为不够嘛。”
谢沐卿:“因为你冲动,鲁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能赢是因为我很了解你。”
无言好奇:“了解我什么?”
“你的修为、性格和习惯。”谢沐卿春寒再一挥,寒冰化为春水,侵入大地。
无言落地,身上也湿了大半, “那,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谢沐卿摇摇头:“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你修为不够,同等修为下,你也赢不了我。”
她好像很骄傲,谢沐卿总是这样,分明可以直接的羞辱自己,还和自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大师姐!”
无言正要抱怨,谢沐卿忽然抬手,让无言禁声,“床榻上有一件我的道袍,去换上。”
大概是有人来了,无言点头离开,收剑,快步进屋里,关上房门时,小阁门口传来叩门声:“大师姐,是我。”
进门,无言确实在床上看见一身整洁的云澜道袍,谢沐卿什么时候放上来的?其实她真的只有这一身云澜道袍,她今年领取已经上限,其余的那些都被她打架的时候弄坏了,这一身是专门用来应付谢沐卿回阁。
褪下这一身道袍,其实她是可以用洁衣咒,谢沐卿为什么要她换上她的衣服。
隔着门依稀能听见谢沐卿和莫玦的交谈,好像谢沐卿就在她身边,无言穿着亵衣,手中捧着谢沐卿的衣裳,擦过肌肤,只觉得酥麻,心上一动,放在鼻尖轻嗅,带着她身上独到的冷香。
另一边,莫决刚刚步入春灼小阁就察觉里面的不一样。
“这可与几年前大不一样。”
“她喜欢,便由她去。”谢沐卿收剑,对莫玦的调侃不甚在意。
莫玦落座:“善秋说,中斗山调来的七长老,对无言,很是排斥。”
谢沐卿擦拭手中春寒剑刃上的寒霜:“所以?惹事了?”
莫玦冷哼一声,“大师姐教得好,没动手,呛了两句。”
“他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诛仙台的那点事,添油加醋,让无言成为众矢之的。”
眼前的谢沐卿皱皱眉,“想来今天也是因为这个,她,从未与我说过。”
莫玦轻攥拳头,当初,也是这样。若不是那几只害群之马,星陨阁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谢沐卿:“你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无言吧。”
“天风阁的那位师兄已经到了议事堂,请大师姐一叙。”
“他消息倒是挺快。”谢沐卿冷笑,这么多年来天风阁和星陨阁没少明争暗斗,有逍晏的帮助,至少现在还没落入下风,他们这会来就登门拜访,又打的什么主意。
没人再说话,沉静地可怕,不像初春,倒像是严冬。
半晌,无言才从室内慢慢悠悠的出来,朝着莫玦打招呼。
无言换上这身衣裳倒是显得正气凛然,和她自己的衣裳相比,这件衣裳衣领紧束,腰带细长,衣摆出绣着的金丝纹样大方展示在外。
无言:“你们在聊什么?”
莫玦:“天风阁师兄来了。”
无言:“怎么又是范贺?”
莫玦:“无言,不得无礼,我都要称一声师兄,你怎么直呼其名。”
谢沐卿眉眼一挑:“你一向不喜欢这种事,怎么今天突发奇想?”
无言反驳,“哪能一样吗,范贺他,欸呀,我就要去。”说着,便上手拉住谢沐卿,来回摇着她的胳膊。
两人面面相觑,她什么时候和范贺这么熟了。
……
无言要去见范贺的理由很简单,前段时间她出手打伤一位天风阁弟子,在武场双方大打出手,那件事情是由范贺终止,自己和他结下梁子,此次前来,怕不是要告黑状。
三人很快来了议事堂,进去前,谢沐卿还是停下,伸手为无言理了理衣襟,抚平胸口处交叠的褶皱,不忘叮嘱:“注意言辞。”
一进门,两个人影肃立。
无言一见到范贺就浑身难受,四处站不住,眼神里还带着挑衅的意味,被谢沐卿警告后,才行礼:“无言见过范贺师兄。”
莫决扯着无言不让她先坐下,然后同谢沐卿一起行礼。
来的两位是天风阁阁主李无相的亲传弟子:范贺。
青玉冠,文武袖,腰间缠剑,衣摆处绣着天风阁的青色风纹。
范贺收了无言的礼,转身向谢沐卿行礼:“见过大师姐。”
谢沐卿颔首,并未回应。
范贺也没坐,趁着行礼的功夫开门见山:“大师姐,莫玦师弟难得回阁,想来事物繁忙,修炼紧张,定不知两天前天风阁新弟子:昕划,刚刚突破心动。”
一时间,室内甚至听不见呼吸声。
无言原本在角落观察范贺,却始料未及这个消息,突破心动,也就意味着,云澜宗新门会将会在半个月之后召开,意味着他将成为云澜宗年轻一辈中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寻常修士十年心动,二十年年元婴,到此三十年便是大部分修士的前半生,从元婴到出窍,再到化神境界,各需三五十年,像是谢沐卿这种十几年到达元婴的举世天才又有多少?
如今入门不过九年,突破心动,无言暗自咬牙,如果再给她半年,说不定她也能突破心动。
“......”谢沐卿沉默。这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好消息。
往常新门会都由星陨阁召开,第一个突破心动的弟子也永远出自星陨阁,上一届是她,再往前便是罗风,天风阁狼子野心。
各大宗门二十年一招,第一个十年,宗门中会以第一个突破心动的弟子为界限,开启宗门内大比,各大宗门都完成门内弟子排位后,则会开启武道大会。
范贺打量着这位大师姐的面色,继续说:“师父说,新门会该筹备了,但是天风阁第一次承办,有些经验还是想大师姐莅临指导。”
可以看出,无言距离谢沐卿还有一段距离,努力吧!小无言
思想上,实力上还要努力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卿赠宝剑春寒料峭(二)
第13章 卿赠宝剑春寒料峭(三)
在云澜,往年这样的弟子盛会都由星陨阁发起,而如今东道主更替为天风阁,若是不能夺魁,这天风阁便能借势爬到星陨阁头上。
谢沐卿被闹得有些心烦,据她所知,那个昕划,本应该是星陨阁弟子,半路被李无相用关门弟子的名头哄去天风阁。
“师姐还是要尽早做打算。”范贺话带到,只是静静的瞧着眼前人的态度,“那师弟先行告退。”
“......”
范贺得意离开,议事堂陷入沉默。
无言难得安静,她明白这其中深意,亦如多年前在诛仙台上,她一直都知道谢沐卿面临的是什么,是星陨阁在支离破碎中,她独自一人支撑,她是阁主,是唯一的定心柱。
师兄姊妹走的走,散的散,曾经那个众人齐心的星陨阁在现实的摧残下,已大不如前。现如今星陨阁新门弟子至今修为最高的仅仅融合后期,相比天风阁的那位新星弟子,还是差了不少。
若是这些都能随着时慢慢弥补,可罗风的死,和向紫旸入魔一直是谢沐卿心上打不开的结,她远赴西北,在修界奔走,只为找到当年搅乱星陨阁之人。
内忧外患,如此局势下,谢沐卿支撑了十年。
“先这样吧。”
言罢,起身出门,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无言恍惚起身,“二师兄再见,”行礼后,快步追上谢沐卿。
谢沐卿脚步很快,无言出门自然是没追上,她匆匆回到春灼小阁,院中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响。
谢沐卿在里面,房门紧闭,风与树皆停。
是因为昕划,因为星陨阁不能承办这次大会,如果,如果她再努力点,是不是谢沐卿就不会承受这样的压力。她是谢沐卿的师妹,她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无言伸手要去敲门,还是收回来,她去找谢沐卿能说什么呢?现如今已经改变不了局势,昕划已经率先突破心动。
反复踱步,这么安静,谢沐卿在里面干什么?
当无言第三次,准备敲响谢沐卿的房门时,房门就被拉开了。无言吓了一跳,面前的谢沐卿衣冠整齐,审视这个一直留守在自己门口的无言。
无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迫直面谢沐卿,张了张嘴却又觉着嘴笨,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气氛有一丝的尴尬。
“进来吧。”谢沐卿让开半个身子,率先松口气。无言喜笑颜开,轻车熟路地进门,为自己拉开凳子,毕竟谢沐卿不在这里就是自己的房间。
“有话就说。”谢沐卿也坐下,无言藏不住事,情绪都写在脸上。
“您,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听了这话,谢沐卿抬起眸子,仔细地看着无言。
谢沐卿:“何出此言。”心中疑惑。
后者避开谢沐卿的眼神,看着手里玩弄着的瓷杯:“您不是很生气,因为,星陨阁不能承办新门会。”声音越来越小。
谢沐卿一笑,却也沉默。
无言见她不说话,更是慌乱:“大师姐,我会努力取得魁首的!”
“谁说要你夺魁了?心动和融合差距那么大,你怎么赢?”谢沐卿无奈,“新门会上保护好自己就行。”
“大师姐......” 保护好自己?她是在担心么。
谢沐卿淡淡道:“没关系的,总有办法。”
……
早间起床,谢沐卿还在房中修炼,昨夜她又缠着谢沐卿问了很多关于星陨阁剑法的问题,不知道谢沐卿什么时候又会离开,无言会珍惜每次和谢沐卿相处的时间。
晨间,无言拾剑便出门去文书院。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刚进文书院,无言便看见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姑娘,身披着软甲,青云靴,饕餮护心镜,单肩甲胄,紫金玉冠,汤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在文书院干嘛?”无言回应。
汤浔是中州汤家的庶女,名副其实的武痴,也是如今星陨阁修为最高。
“天风阁的那个龙非又来登擂,前些日子修为大涨,今天公然挑衅于壹。”汤浔眉目轻挑,她长了一张和她本人完全不搭的脸,上挑的眼角,眼角下还有一颗明显的泪痣。
“走呗,去看看,正好,给你看,大师姐赠我的佩剑。”
“师姐赠剑,不错,这样你也有佩剑,到时候新门会就不怕了。”
等到无言和汤浔赶到,擂台已经开始。
一边是天风阁的二把手,龙非,目前修为已经到了融合后期。修的是刀道,手中长刀硕大无比,挥动起来却不显笨重。
对面的就是星陨阁的弟子,习武道,于壹。
无言和汤浔矗在一边,周围有不少两阁弟子。
于壹对于武道很有钻研,小时候无言去武殿学习时结识于壹,和汤浔不一样,她是个沉闷的性子,论刻苦更胜无言,如今修为也在融合后期。
她和汤浔是星陨阁两座大山,一个是武道之首,一个的刃器之首。
“对上龙非,恐怕要输。”无言说,汤浔也罕见的没有反驳。于壹身法首屈一指,灵动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奈何龙非的兵器是六尺长的巨刃。
“下去吧,你斗不过我的。”龙非是刀修,典型的桀骜,大刀扛在肩头,对面的于壹气喘吁吁,手腕上的护甲裂开了一道硕大的缝隙。“少说废话,再来!”
龙非挥刀劈来,于壹仰身躲过,滑步抬腿踢向刀柄处,龙非早就看出她的意图,刀身一翻,举起另一只手压下刀身,于壹躲避不及,蹭掉了胳膊上的护甲,连带着皮肉,血很快就遍布了脚边,于壹面无表情,龙非抬手用衣袖擦拭他的兵刃:“脏。”
眼看身边的汤浔忍耐到极限,无言伸手拦住她,“我来。”
无言上场的速度极快,“你去休息吧,这个擂台我接手了。”
于壹看一眼无言:“我还没输。”
“那你还能打吗?下次再掉的可就不是肉。”无言说的直白,目光轻轻扫过于壹的脖子。
汤浔紧随其后,上前搀扶于壹下台。
无言很久之前和龙非比过一次,那时候她们都还没突破融合,后来,只是常常听见对方的恶名,却很少再正面碰上过。
“上了擂台,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倒是看的起自己。”无言不屑。
龙家门户并不大,但也是地方一霸,配上的刀自然不是凡品,较好的下品灵器:施穹。
若是早一天,无言都没有十足把握挑战这位融合后期的屠夫,但如今料峭在手,局势便发生逆转。从未见过的灵剑,寒光四起,又是中品顶层,怕是阁中那位专门为她打造。
无言出手极快,看不见身影,还没等龙非反应过来,就挑起了一阵风,目标就是龙非的脖颈,等后者举刀抵挡之时,剑刃离他的脖颈仅仅一个拳头的距离。无言的力气又一次超过了龙非的预料,一个姑娘,修为还和他差了一个小境界,现如今怎么可能和他平分秋色,甚至还有隐隐有超过他的架势。
“别分神了,你会输的更惨。”无言笑了笑,接力翻了个跟头,一脚踹在施穹的刀身,龙非手上并不好受,他从来没想到,无言这么快就已经聚灵,这一脚他没来得及提气,灵气就顺着双臂涌到胸口,胀气的难受。谁能想到无言在一个跟头的时间就已经汇聚了一身的灵气,这收放自如的本身估计新弟子中第一人昕划都做不到。
手臂的胀痛让龙非有些颤抖,汇灵,龙非准备在修为上先做好足够的防御,再论身法,无言怎会给他机会,侧闪快如影,力道很大,一脚就踹飞了本就握不稳的施穹,飞到台下,众人避而不及,瞬间就朝两边涌去,转眼间,小白已经搭在龙非的脖子上。
冰冷的剑刃让龙非不敢动弹,无言露出一个善良的笑容:“心服口服?”
速度快到龙非甚至还没有将灵气传输到施穹上,第一刀还没挥出,他就输了。
“你,怎么做到的?”像是想到什么,龙非震惊道,”上次,你没用全力?”
“输了就下台,以再后来星陨阁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台下鸦雀无声,星陨阁的都知道,无言一向如此,何人能治?除了谢沐卿。
“无言,今日是我输了,等新门会,咱们再好好较量!”
“一定奉陪。”
汤浔走上前,扯了扯无言的袖子,“行了行了,你低调点。”
解决完武场上的麻烦,无言和于壹,汤浔告别,匆匆赶回春灼小阁。
“大师姐!我和你说,我今天打赢了龙非,就是天风阁的,那个融合后期。”兴高采烈地回到小阁,看见谢沐卿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
歪着脑袋,声音渐小:“大师姐,你不开心?”
将毛笔放回砚台上,边说:“谈不上。”
“大师姐,要是无言夺得魁首,是不是你就会开心!”
“不是你的问题。”一个想法出现在谢沐卿的心中,但一时间又有些模糊。
“无言,过两日有一个两阁的任务,你选五位弟子,与我共赴雀山。
第14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一)
这两天无言也是忙碌,在云澜宗内挑了不少弟子,无言也是叫上汤浔和于壹,后续两个人选犯了难,宗门内不少弟子听说谢沐卿领队要去雀山,一时间踏破无言的门廊。
无言躲避不及,一时间竟然选不出来。
最后两个名额在汤浔推荐下,选择星陨阁男弟子翘楚,孙广,温衔。
临行前,无言安排几人到校武场了解磨合,无言和汤浔联手,对抗对面三人。
战斗到一半,对面的男弟子挥手将兵刃对准自己人,只听见一声怒吼。
“于壹!你行不行!懂不懂什么是配合,不行就滚啊! ”声音暴戾,源自于于壹对面的男弟子,孙广,修为在融合后期,粗犷的眉目,身高九尺,手持一双鸳鸯锏,出口声浪足够骇人。
“孙广!”汤浔离他最近,抬起胳膊,把两个人隔开。
对面的于壹只是收手,然后下台,就像没有听见孙广的话,后者心高气傲,那里容得下别人这般。
“有什么好装的,龙非那个废物都打不过,让别人削掉半条胳膊!给星陨阁丢人!”
“好了,住口!”一边的汤浔只觉得头大,孙广的名单是她争取来的,一方面念及同乡情谊,一方面是因为孙广勇猛,在一些方面能弥补团队不足。
但还是少考量了这人的气性,于壹身上有伤,速度减缓下就会被撕开裂缝,无言见缝插针击退对面几人,他们配合不足,还需磨练。
“你好像对我的人员安排有很大意见!”无言表情并不好看,孙广和汤浔的同乡,她可以她这个面子,但出发雀山之前就这么多矛盾,那路上只会给大师姐徒增烦恼,既如此,便不能放任不管。
孙广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无言,突然间笑了:“无言,几年不见你还是个小萝卜头,万一打伤你,大师姐不会将我送到太一阁。”
无言和孙广文道不在一个班,武道对擂也就很少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倒还真没机会切磋。
汤浔见拦不住,便下场,将擂台中心交托给两人。
无言:“你想怎么打?”
孙广:“你先请,我让你一招。”
他不敢轻敌,那天他也在现场,本来于壹打完他是要会会龙非,却被无言抢先一步,身手了得,倒也无怪乎大师姐会这么在意她。
料峭出鞘,剑被擦得光亮,无言回首朝外围挥出一剑,不接受孙广的让步。孙广用的鸳鸯锏,逐波逐浪,无言早有耳闻,同境内三招非死即伤。
无言提剑突刺,正中双锏,剑刃摩擦出来的火花,晃得无言眼睛疼,而孙广也是惊叹她的力道,强劲的吓人。怪不得那天龙非身为刀修都难以抵挡。
借力反推,两人呼吸间就换了身位,孙广迈开步子,双锏处处抵至无言的要害,化被动为主动,主导战斗,一直是孙广的风格。无言料峭略短,反手抵挡,双锏力道很大,一时间没撑住,退了好几步。孙广集气,逐波逐浪焕发出点点荧光。
旁边的汤浔有一阵失神,她和孙广对决一胜一败一平。而唯一输了的那把就是孙广用的这招,孙家锏法:鸳鸯交颈刺。势如破竹,顿时,有些担心无言的处境,但是更多的是期待:无言,你会如何应对?
无言自知比灵力修为她谁也比不过,比巧劲面对双锏她又近不了身,抬手星尘准备。众人皆是不解,无言刚刚突破融合,面对融合后期的孙广,现在用星尘剑法怎么看都没有什么胜算。
于壹在场外观斗:“聪明。”
无言用星尘甩出浩荡剑气,孙广觉得可笑,双锏快如风,横扫旋转,当头劈下,如鹰之势,狠裂。无言侧身柔弱无骨,以柔克刚。
四两拨千斤,直面对待。孙广誓要将无言打落在地,收锏,一身真气汇聚在左手上,反身就朝无言袭去。
后者反手提抵挡,灵气汇聚的的确是快,勉勉强强能抵挡下来。
正面应对无言接不下这一招,倒不如利用星尘剑法的灵巧,避开孙广的直面攻击,消耗耐心。
两三个回合过后,身为融合后期的孙广不单单没有将无言打下台。无言自知再消耗下去,想赢也不会很体面,早些结束战斗,等谢沐卿过来,对谁都好。
“不墨迹了,”无言一招用完,稍作休息,抬手汇聚灵气。
望星是谢沐卿亲自教授的剑法,灵器灵动,虚影迷敌,镜像丛生。
也是星陨阁难能一见的身术。只可惜现在融合的修为还不足以修炼到镜像。难能看见无言用身法,汤浔和于壹在台下难得聚精会神。
“望星,这是顶级弟子才能学的身法。大师姐这都交给无言了。”一直未开口的温衔喃喃道,星陨阁谁不知道无言是大师姐的宝贝,打不得骂不得,连春灼小阁都任由她出入。
这招的确是让孙广手忙脚乱,他看不清无言,身法极快。灵力庇护身体,遮挡视线,高阶身法对灵力消耗是巨大的,但这个最大的难题对于无言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双锏护在胸腔,借此抵挡看不见的敌人,无言一笑,谁也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穿过孙广,落在他身后,剑刃散去了摩擦出的热量,重新变得冰冷。
“你不行。”无言收了剑,依旧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
孙广愣在原地,伸手向上摸,头发丝细的血丝横在侧颈,若是剑刃再偏一点,他会死。
他输了,输给一个刚刚融合中期的丫头,明明他全部的实力还没有发挥出来,明明一上场他还是具有优势的,莫名其妙的就被压制。“不对,敢不敢再来一局!”
“输不起?”无言问着,把剑收回剑鞘,“新门会我会夺魁,你还想战,留到新门会吧”。
无言才不想再来,这一次越级对抗,已经将她一身充沛的灵力消耗的一干二净。
遭到拒绝,孙广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想争取什么,察觉不远处缓缓降落一个身影,谁也不知道刚刚那场对决她有没有看见。
众人行礼:“大师姐。”
“此次行动,由我领队。同行六人,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出现纰漏,无论是私斗还是对敌。”谢沐卿声音很淡,言语中带着警告。
“大师姐,那此行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汤浔疑惑,谢沐卿在阁极少露面,更别说这样的领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谢沐卿带着星陨阁的精英特地跑一趟。
谢沐卿瞅了一眼汤浔,又很快转移开视线,朗声道:“雀山,剿匪。这次是宗下的特令,目的在于锻炼两阁精英。”
“剿匪?这凡间的琐事,和我们有何干系?”孙广询问。
谢沐卿适时解释:“修仙即为苍生,欲要修大道,便积善怀德,此行便是第一步。雀山之中,布有大阵,雀山之中,怀有大修。此行,不单单是磨练,更多是学习。空怀一身本事,心中无道,最终要么修为停滞,要么,坠入深渊。”
谢沐卿倒是没太在意他的言辞,若是让别的长老听见,便要训斥他心怀不轨,罔顾天下苍生。
孙广虽心高气傲,面对绝对的天才,也要低声敬畏。
无言和谢沐卿并肩走在队伍前面,汤浔于壹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孙广,温衔。
冷香铺面而来,随即耳侧响起的是谢沐卿的声音:“无言,注意你的言辞。”
无言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响起的是她此生都厌恶的声音:“大师姐,来的好巧,我们也刚刚到。”
文武袖,青玉冠,腰间缠剑,天风阁范贺。
范贺身后也跟着五名弟子,来来往往多年大家也都相识,紧随范贺左右各两人,一个是扛着施穹的龙非,另外一个手握玉剑,一双桃花眼,他就是云澜这届第一个破心动大关的昕划。
这人无言还当真没见过,云澜弟子千千万,这位昕划,身为李无相的关门弟子,很少露面。
“此行劳烦大师姐了。”
同行一共十二人,由谢沐卿领队。
飞鸟归巢,日落西山。
“大师姐,今日怕是寻不到住所了,便在此将就一下。”范贺收到探路弟子来信,谢沐卿点点头:“好,劳烦范师弟通知一下。”
转头,看向弟子群中:“无言,你过来。”
众人开始生火,随意地坐在一起。
两人走近,谢沐卿先说话:“伤是怎么回事?”
无言没成想谢沐卿会注意,手臂上两寸长的口子被素净的白袍的掩护,一般情况下根本看不见,伤口是在最后冲出孙广的锏阵被气浪划开,可能孙广本人都没有发现,谢沐卿却看见了。
她从未想过谢沐卿会注意到她的伤口,那场战斗她看到了,自己说的那句话她一定也能听见,孙广的伤更致命,她没责怪她,却还来慰问。
胸腔中迸发出来的喜悦吞没伤口带来的疼痛。
“真的没事,我及时服了丹药,已经止血了。”无言笑得没心没肺。
“好,”谢沐卿想说什么却又止住,“注意安全。”
说着,还是凑够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九转还魂丹,你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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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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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一)
第15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二)
无言接过,谢沐卿顺势伸手,落在无言的脑袋上,她能感觉到谢沐卿在触碰她的发丝。从头顶到脚踝,无言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一片叶子。”弹指间,谢沐卿手中的新叶顺着风的方向飞走。
只能感觉脸上逐渐攀爬的热意:“那个,大师姐,我忽然想起一个功法要找汤浔请教,我先走了。”落荒而逃,鼻尖上沾的都是谢沐卿的冷香,纵使走很远,也未能散去。
谢沐卿的手僵在原处,无言早已跑开好几步。唇角微动,眉心有些凝固:什么问题是我这个当大师姐不能解决,还要去请教汤浔?
她们之间的距离怎么看起来比上次更亲密。
无言跑的很快,甚至都用上星陨阁步法踏雪无痕,最受不得谢沐卿冷着面说那些撩人的话,坐在汤浔身边,耳畔还残留谢沐卿的余温,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谢沐卿身上。
“你为什么来星陨阁?”星陨阁几人围在一起,无言不知道聊到哪里,看着众人将目光转移到温衔身上。
“自然是因为大师姐,她可是我们琴川人的偶像!”
一时间有些感慨,她身边鲜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刚进宗门,那时候和向紫旸还不熟络,整日在她的小阁取暖。后来向紫旸走了,便住在春灼小阁,那时候,谢沐卿的房里什么都没有。再之后她们越来越忙,将她送往弟子阁内,直到星陨阁开始传授武道,她结识汤浔,于壹,此后才发生转机。
几人都不善言辞,于壹和孙广双方还较着劲,温衔渐渐说着,也闭上嘴。安静的只有中心柴火劈里啪啦的声音,无言余光留意,谢沐卿和范贺不知道在树后商讨什么,不远处天风阁的弟子议论的声音不小,细着耳朵听其实是能够听见其中谈论者的姓名,是她。
汤浔弯腰拾起火把,起身后左右打量,又掂量其重量,确保可以投掷到目标方向,无言看出她的意图,没说话,汤浔马步扎稳,腰身扭转瞬间,手中火把脱手,腾空而出。
手中的火把参杂着些许灵力,径直刺向天风阁的弟子。
火把击打在金色的屏障上,乍起的火光几乎点亮整片林子,汤浔脸色有些臭,高高挑起的眉眼带着挑衅,抬手,不远处的飞枪断龙,入手,一幅备战状态。见汤浔动手,星陨阁弟子接连起身,取出兵刃。
对面无名弟子中为首的昕划起身,手里的玉剑泛着银光,天风阁弟子也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
谢沐卿和范贺都没声,眼睁睁看着这场双方弟子之间的私斗,气氛剑拔弩张。
昕划:“师妹,什么意思?”
汤浔:“管好你师弟的嘴,舌头不要就给你拔出来!”
昕划面色一僵,背后议论他人本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被这样不留体面的点出来,实在是损面子。可他有他的傲气:“即便如此,天风阁的弟子还轮不到你动手。”
“我要是动了呢!”汤浔并不留情面,区区心动,她也是融合后期接近大圆满,倒不信没有一战之力。
谢沐卿没动,那范贺就不可能动,新门会之前,和这位既定的魁首较量一番,汤浔求之不得。
双方僵持,汤浔在等无言的指令,后者转头瞥见谢沐卿默不作声,多年默契了然于胸。
“动手!”无言低声开口,率先出手,是星陨阁身后的温衔,他的灵器是一把白金弓,箭刃飞出,直逼昕划面门。
无言把握机会:“我去试试昕划,其他的交给你们!”料峭出鞘,直逼昕划。
一人动,十人动。无言躲开两名弟子的围攻,来到了昕划面前。
起手便是星尘剑法,经典的开场,不仅仅是无言,星陨阁尽乎所有弟子都喜欢用这套剑法来抢占先手,热身,然后囤积灵力。
像是演练了许多遍,昕划恰到好处的躲开,游刃有余。手里的玉剑都没有出鞘,他根本没将无言放在眼中,纵使她是谢沐卿的师妹。
星尘剑法后,借着身步,找准机会,在踏雪无痕的作用下,无言几乎招招展露杀机。在昕划心中,像她这样被谢沐卿保护得很好的小师妹,最不缺的就是初生牛犊的精神,借着庇佑在此挑衅。他可以轻敌,但同样,无言也会利用他的轻敌找到破绽。
剑法用到最后一式,挥剑砍下,空气中还响彻着银铃震动的声音,玉剑抵挡,竟然有一丝的不稳。昕划此刻才发觉不对,心头有一阵颤抖,这灵剑!从未见过,简直就是为无言量身订做的!
一件趁手的灵器就是可以将背后托付的战友,无言的灵剑也正是从挑战龙非的那天拿在手里。不亏是谢沐卿,竟然为了这个师妹能够做到这个份上。
昕划拔剑,此刻他才认真起来。“风不止!”玉剑甩出的三道剑气格外霸道。
旁的战局无言无心关注,眼前这个昕划,显然自己仅仅依靠剑法还是有些差距,脚上功夫运作,观摩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昕划出手了,在是一招天风阁的剑术,无言见过,更知道破解的方式。
超前袭击,然后手中剑翻转,无言将踏雪无痕三重天开,剑法酝酿,对面却突袭而来,心动期的速度比无言想象中更快。失策,剑尖距离瞳孔还有一寸。
“吃我一击!”是孙广,逐波逐浪从半空中劈下,昕划运力躲开,一招一式不过在一个呼吸。无言惊恐,她还是低估自己和心动期的差距,若不是孙广及时,她会失去这双眼睛。
两人正准备强攻昕划,却见昕划收起玉剑,解除攻击姿态,目光落在两人身后。
无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谢沐卿挡在汤浔身前,春寒溢出来的冷气庇佑着身后的人。
“天风阁弟子都是好样的,背后议论就算了,还要背后偷袭,你们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么。”于壹开口,彼时,她目光死死盯谢沐卿身前的那名弟子。
众人都没开口,都等着这位大师姐宣判:“星陨阁各弟子听令,收剑。”
“范师弟,希望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这场闹剧到此收场。
“什么情况?”无言走近于壹,低声问。
“龙非汤浔对打,天风阁弟子绕后偷袭,大师姐出手。”言简意赅,于壹斜睨一眼无言,又补充:“是杀招。”
谢沐卿救了汤浔,幸好。
但她一向不会出手弟子之间的争斗,纠缠因果,今日竟然会主动出手庇佑。无言有些失神,低头转向那柄玉剑,心上忽然升起风波。
星陨阁众人围坐在柴火前,尽是沉默,谁也没主动开口。
也不过小半刻,范贺带着昕划和一位青年到此:“拜见大师姐!”
“弟子,周泽前来请罪。”声音颤抖的犹如见到地狱的恶鬼。
“何罪之有?”谢沐卿冷声。
“罪在不该妄加言论,更不该出手伤人。”昕划接过话茬,和谢沐卿对视上,虽有敬畏之意,但更多的是对峙。
无言腾的一下起身,手里攥着剑:“注意你的态度!”
范贺笑着把昕划拉到身后,笑着说到:“大家都是同门,何必针锋相对呢。”
“你现在说同门,窃窃私议的是你们,出手伤人的是你们,现在跑来论大道的也是你们,道理都被你们天风阁的说尽了。”汤浔不服,险些丢掉性命,这岂是一句道歉能够了然?
汤浔和无言立在谢沐卿身前,活像两尊杀神。
范贺并不打算理会汤浔,而是朝着谢沐卿再行一礼:“既然已经道歉,那大师姐,范贺先退下了。”
直到范贺回到天风阁的石堆落座,无言才有些放松,随意地坐在谢沐卿旁边:“大师姐,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他们差点要汤浔的命?”
汤浔从他们靠近的第一时间就憋着一口气,许是到极致了,手骨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不能忍,其实我还能打。”
于壹:“你们要是再动手,他们就赢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于壹,温衔不明白:“咱们是占据上风,为什么会让他们赢?”
无言:“新门会。”
众人沉默,都知道汤浔是星陨阁第一,论修为枪法都是佼佼者,现如今触到融合大圆满境界,在新门会之前废了她,就免除天风阁的最大威胁。
“不错,”谢沐卿开口,“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冲动行事,注意安全。”
言罢,谢沐卿主动远离人群,无言随即追着谢沐卿离开:“大师姐,您出手了?”
谢沐卿:“是,此行,我需确保你们的安全。况且新门会将近,不能再出意外。”
是因为汤浔是夺魁的希望么?
无言:“我也能夺魁!”
谢沐卿目光转移,正正落在无言身上,良久,只是朝她一笑,“我问你,如果星陨阁没有夺魁怎么办?”
“不是还有大师姐。”
“我也是会分身乏术。”谢沐卿反驳,“这不能是新门会的结果。”
两人谁都没再贸然去讨论这个事情,夜过的很快。
再度整装出发,一路上,两阁弟子之间的战火消停,不过半日,一行人很快赶到雀山最近的城池,铜雀城,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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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二)
第16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三)
终于进城,城主早在城门前守候。
铜雀城城主,姓周,单名一个醇字。在见到谢沐卿的第一眼流露的就是惊艳,磕磕绊绊地开口:“这位就是谢大师姐。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谢沐卿拒绝周醇的客套,让他直接说说山上那位。
“不满诸位,这山中大王,早些年落草为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仗着有点修为,每到年节总是要城中进贡。”周醇向谢沐卿介绍情况。
谢沐卿颔首,“山上有多少名修士?”
“这,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只见过大当家仇祁运用灵气,其余的不太了解,但上山还有一位二当家,这次进贡的车队就是为了给二当家庆生。”
计划在众人从云澜出发前就已经定下,众人急匆匆赶来,便是为了赶上二当家的生日宴,混在的贡品车队中,在不惊动山中人的情况下潜伏进锁春寨。
谢沐卿:“这么多年,怎么才想着找宗门求助?”
周醇:“起初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修士,直到前些时间路过一伙小门弟子,告诉我们山中布有阵法,我们这才知道,那个仇祁竟然是个修士。”
“还有其他的信息吗?”无言问,她能感受到这边灵气不算充沛,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修为。
周醇:“他的武器是一把刀。”
“他既是修士,为何上山为匪?”汤浔悄悄问,周醇摇摇头,很是惋惜:“他性格阴晴不定,忽而暴躁,忽而有礼,我们很少见到他,其他的也一概不知。”
“莫不是,入魔了!”无言来了精神,看向谢沐卿,后者摇摇头:“周遭没有魔气,否则春寒会有响应。”
无言再度失去兴致,汤浔开口,询问:“那,有没有可能,是大族子弟。”
谢沐卿脚步略微迟缓,毕竟雀山有人会布阵,修为定不能小觑。不露面的二当家或许能成为众人的突破口,不过这次行动,主要执行者还是无言等人,谢沐卿和范贺出动只为保障安全。
修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一切修仙者,除非驱魔灭怪,否则不得在尘世汇灵运力,伤及凡人,若有违反,众仙家围剿灭之。前几年就有一个狂傲的修仙道士,自以为元婴修为至高无上,便到凡间为非作歹,后来云阑紫凰北定门,各派三名大能修士,追杀至云岸角,永世不得超生。
“无妨,先上雀山再下定论。”谢沐卿了解完基本情况,便主动提出休息。
众人两两抉择,进房休息。无言和谢沐卿住在一起,关上房门,无言就察觉面前人有些异样。
“大师姐,您还有什么顾虑?”无言问,测过身子来,木制的椅子在无言的扭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谢沐卿放下春寒,眉心有些:“今天范贺异常安静,我是担心他要耍手段。”
“他能耍什么手段?出山剿匪他难不成还要助纣为虐?” 无言单手撑住脑袋,手腕上的银铃还哗哗作响。
“无言,你还小。”谢沐卿无奈,无言已经学过不少词汇,文道课上虽说不是名列前茅,但至少能写字,能流畅说完一句话,谢沐卿其实对此很满意。
“我不小了。”无言挥手坐正,要与谢沐卿辩驳。
“可你还不能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无言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回应什么。
“明日上山,你做先锋开路。”谢沐卿安排。
无言犹豫半晌,点头:“好!”
翌日,众人起个大早,谢沐卿早早出门与城主交涉,无言便与于壹留在院中。
自打无言得了料峭,她与于壹还没比试过,她刚进院中,察觉于壹视线频频落在料峭上。
无言一下子来了兴趣:“比比。”
于壹是三人中最小的,身上穿着是云澜上山的武服,衣领已经被水洗变形,手腕处绑着绑带,依稀还能看见当初龙非劈下来的伤痕。
于壹不用灵器,最会耍的就是拳脚,往常无言和于壹的比试也只是比试身法,对此两人不相上下。
得到允诺,无言剑未出鞘,在手中博得先机,无言一手星辰陨落,于壹从容应对,身法很快,在晨间便斗起来也是一身的热气。
无言甩出一把尘沙,又是一阵进攻,剑鞘一下落在于壹受伤的地方,吃痛间于壹败下阵来,脸上的肌肉抽动。
“我占便宜,下次你没受伤,我们再比一场。”无言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块蜜饯递给于壹。
“你不比我们差,真的不考虑练灵器?”于壹没有灵器,便是武修。无言总是感叹,只是修武就是浪费天赋。
于壹依旧摇头:“我不在乎,我只想下山。”
“别人都是挤破脑袋想进云澜宗,你倒好。”无言撇撇嘴。
“人各有志。”于壹轻笑一声,没在说什么。
无言:“汤浔呢?”
于壹:“大师姐一早带她就走了,你……不知道?”
无言一怔,面上有些僵硬,没人告诉她这个,谢沐卿带汤浔干什么去,交代事情么?还是因为新门会的事情。
“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赶到主堂时,一行人换上衣服,都是铜雀城红棕色的官府,无言倒是不舍得换下这身衣裳,但还是将其收到乾坤戒中。
视线扫过在场诸位,敏锐察觉少了一位。
范贺不见了,天风阁之中由昕划带队,范贺又在耍什么鬼。
无言本要走近谢沐卿与她汇报,步子迈开一步,察觉汤浔在她身边,两人也换上那一身衣裳,竟衬得关系分外亲密。
脚步停顿,无言心上有些发酸,一边是她的挚友,一边是她的大师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竟站了一人都要心中不舒服。
谢沐卿声音洪亮,带着晨间的澄澈,进入每一位弟子的耳廓中:“范师弟今日身体不适,今日任务由我带队。”
星陨阁弟子行礼,人群之外的人群,弟子抱剑,眉目轻佻。
谢沐卿:“汝等,不愿?”
昕划为首,忽然行礼:“谢大师姐。”
是专门针对谢沐卿的挑衅,他们要做什么,现在惹怒谢沐卿的下场会是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么?范贺不在不应该夹紧尾巴做人?
谢沐卿并未接受他们的挑衅,反倒是颔首,“出发。”
汤浔跟在谢沐卿身边,无言难得乖巧和于壹留在队伍中间,心尖尖上的酸涩分不清是针对谢沐卿还是汤浔,全程没等到谢沐卿对她的招呼,她身边好像从来不缺少追随者,一直如此。
于壹伸手碰碰无言,“嘿,你刚刚在走神?”
回过神来,车队浩浩荡荡,不过一炷香,抬头不远处就能看见巨大的石门,十几个粗壮的汉子守着大门,凶神恶煞。石门上头的牌匾刻着三个大字:锁春寨。
于壹有些担心,“打起精神来。”
无言:“嗯,没事。”
官府的士兵出面交涉,一车车的贡品被输送进锁春寨,无言目光从谢沐卿的背影上转移,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现如今处于阵法之中,不远处是空旷的广场,贡品经过其中,无言缓缓睁开一双眼睛,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一共三百八十九个人,没有修为,没有修为,没有修为,在那边,看起来,修为不到心动期,对付他不算困难,但山中只有这一人么?布阵之人修为至少应有元婴期,否则无法立起这么庞大的阵法。
此阵无言大致也知道,能够抵御金丹修士致命一击,破了阵眼便可破阵,但,无言伸手两指并拢,抵在眼角,双眸睁开,看不清,她找不到阵眼。
“欸!你上哪去!”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山中大汉一把扣住她身侧天风阁弟子,无言背后有些发凉,被发现了?
收在乾坤戒中的料峭随时准备出剑。
“去搬货。”那弟子用手腕抵开大汉的手,没有一丝惊慌地往前走着,掀开箱子,又假模假样地拨弄两下里头的银盏,发现那汉子始终盯着自己,起身:“那两个,把这箱子搬过去。”
镇定的模样还有两分像是真的。同行的还有六七十人是官府的人,上前机灵的掩护温娴。
“你,等等。”大汉依旧不依不饶,“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官府那么多人,你难不成还一一见过?”天风阁弟子冷哼一声,不给大汉反应的机会,转身便要走。
“等等!”另外一个方向忽的响起一声,留着络腮胡子,身高九尺,“今天是二当家生辰,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在座各位谁也活不成。”
这么严重,这二当家到底是何许人也,无言目光抬起,视线正好与半空中的谢沐卿对上,险些停滞的心跳重新焕发出活力,片刻,无言还是低下头。
为首的大汉言罢,又匆匆离开,队伍中重新恢复平静。
“官府的队伍下午才下山,所有人抓紧时间,一个时辰之后这里会和,若是找到大修,不要鲁莽,直接来寻我。”谢沐卿千里传音,递给所有的云澜弟子。
两到三人一组,分别前往四个方向,探寻寨子中情况,无言和于壹等汤浔从谢沐卿身边过来,一并前往东方探寻。
无言脚步很快,灵眸显示仇祁在南边,来这边定然没有收获。只想快点审视完,然后重新回到营地。
“你今天不对劲啊,”汤浔在无言身后,一句话出口,就揭开无言隐藏一早上的异样,于壹伸着头去看无言,问汤浔:“哪里不对?”
“今早大师姐喊我过去,先是问我何时能突破心动,又说上山时让我护着无言点,我寻思咱们计划还没落实,我不得找无言商量商量,我说要走,大师姐说,等无言起来她自己会过来。”
言罢,无言才品出汤浔弯弯绕绕一大堆真正的意思。谢沐卿一直在等她,等无言重新靠近,谢沐卿甚至笃定自己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寻她,可她没有。
“在铜雀城,没来,进了锁春寨,还没来,你知道大师姐身边多冷么?”汤浔抱怨,“你今天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那刚刚谢沐卿的那个眼神,是在控诉也是疑惑,无言忽然间觉得自己闹了个笑话,难为情盖过担心,她该如何面对谢沐卿啊,事实上,身边还有个汤浔,无奈扯出一个笑容,“我和于壹聊的有点忘乎所以,没想那么多。”
说着,无言戳戳身边的于壹,后者愣神片刻,“啊?”
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三人的交谈,无言伸手捂住于壹的嘴,将人顺势拖到灌木丛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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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三)
第17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四)
“真是个祖宗,啥都不行。”
“你疯了敢这么说二当家,这话要是让大当家的听到,割了你的舌头!”
“欸呀,我就说说……”
无言三人躲藏在树后,看清莫约是两个个独眼壮汉,行色匆匆离开。
“二当家?”那沿着二人下山的路径上去,便能找到那位二当家。
她进山时用灵眸望去,根本察觉不到山中还有其他修士,此人修为要么低微到无法察觉,要么深不可测。
无言:“咱们上去看看,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大修。”
汤浔:“你想怎么找?”
怎么找,无言轻笑一声,迈开腿答道:“用两条腿慢慢找。”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个呼吸,无言打手势停步,视线里出现一座阁楼,上下两层,低调奢华,悄无声息的靠近,灵眸开启,依旧未察觉到修士的气息。
门前有守卫,无言和两人绕到后墙,于壹和汤浔弯腰驮着无言上墙,让后者观望院内情况。
视线里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莫约六七岁的年纪,身着粉色衣裙,梳着垂挂髻,耷拉着脑袋趴在不远处的石桌上。
她……
“二当家,你要的风筝找到了。”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你懂不懂呀,是蝴蝶,蝴蝶!”
是二当家?
和脑海里凶神恶煞,藏头露尾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大。
无言弯腰遮掩身躯,那小孩身上并无灵气,如此一来,整个上山确实只有那一位修士,那人她一人就能对付,云澜宗竟还派出数十位弟子一起出动,真是小题大做。
想着,让两人将自己放下来,“走吧,咱们要立功了。”
汤浔:“我怎么听着是小孩的声音?”
无言:“就是小孩。”
汤浔:“小孩?”
于壹:“怪不得从未有人见过,她应当是仇祁的妹妹。”
无言颔首,可以确定这位二当家是小孩,但背后布阵之人又在何处?
没有灵植灵兽说明这里灵气并不充裕,并无太多人修炼。大部分的匪徒都是基本拳脚功夫,言语粗鄙,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普通的山寨。
无言一行人回来的稍晚,孙广和温衔是第一波回来的,他们找到前些日子被掳上山的村民,被绑在一个茅草房里,按照他们的说法,山上有两个当家的,一个就是仇三刀,另一个则是仇三刀的胞妹,仇穗。
与无言见到的女孩重合,确定山中只有一位修士,众人皆等着谢沐卿下达指令。
谢沐卿全程未发一言,目光紧紧锁在山中无形的大阵中,偶尔挥手检验周遭灵气。
无言见谢沐卿听完后并没有及时发话,便猜到谢沐卿有所顾虑,主动询问:“大师姐,您在等什么?”
“我在想,雀山是否真如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门中自有精通四象八卦之士,弟子任务前,会进行六爻预测,云澜既点取十位青年精英,那对手便不可能是一位心动期修士。众人沉默,他们时间有限,谢沐卿身为唯一的领导者,需要确保在场十位弟子的性命安全,这对于裁决者来说,需要谨慎。
而姗姗来迟的天风阁众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不免有好几人小声嘀咕:“犹豫什么,直接上啊。”
无言回眸,是个身形瘦高的姑娘,眼中带着傲慢,与无言对视,随即朝无言翻了个白眼。
“神气什么?”又是一声嘀咕,无言耐心有限,抽出料峭对准那人,汤浔在她身边:“她叫童小云,巴蜀童家嫡女。”无言心中记下这个名字。
“无言,收剑。”谢沐卿没理童小云,只是让无言收敛。后者不甘心地将料峭收入剑鞘,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无言,你去找到仇三刀,然后试试他的身手。”
这算是谢沐卿上山之后下达的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命令。
“为什么不是天风阁的人?”童小云接话,刚刚谢沐卿的退让竟她有几分底气。“昕划师兄修为第一,为什么不是昕划师兄去?”此话一出,即刻在场所有人包括昕划都变了脸色。
昕划其实心里没底,这里的情况和处境都是未知,他可不愿意白白送命。
反观无言忍无可忍,向前一步对着童小语开口:“别扯上别人,你既有胆量,便和我签生死状,上擂台啊!”生死状一出就是挑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沉默,在场天风阁弟子都知道,宁愿得罪谢沐卿也不要和无言这个疯子扯上关系。
也就借着无言的话,昕划顺势转移话题还想为天风阁争取点面子:“若是师妹喜欢签生死状,师兄和你签!”
“和我签,你配么?”
一句调侃,竟是让在场鸦雀无声,对面的昕划失去笑容,双眸微张,盯着无言,可后者显然没放在眼里,转头就对谢沐卿行礼:“大师姐,我先走了。”
灵气释放,无言毫不避讳朝着那个方向离开,主动暴露,为了引蛇出洞。
待无言离开后,一道声音响彻人群:“踏雪无痕三重天,何人能?”
一重快步,二重增速,三重虚影,四重轻身,五重擒空,六重风过无痕,七重人过结霜。步法是考量修士对于自然之物的领略,无关修为努力,在天赋。
三重?谁敢想,怕是谢沐卿自己都没有七重圆满,无人应答。
“无言早在去年,突破三重天!”众人皆惊!
“武技七本,剑法三套。闭五感,一一精准,何人能?”莫说是这么多套武技剑法,若是不闭五感,也未必有人能一次不错。
“过我三招,何人能?”再无声响,那可是谢沐卿,现如今修为已是元婴大圆满,哪怕已经停滞三五年,也依旧无人能够追赶。
“若是都不能,敢问,她能不能去!”
谢沐卿声音清晰洪亮,句句都是对无言的袒护。
春风拂过谢沐卿地侧面,带动鬓角边的几缕发丝,目光随着无言离开的方向,灵力试探,她能感受到那个人已经在靠近她。
迎面走上来两个大汉,无言侧身收剑,没动一丝灵气就放倒他们。能感受到一股力量逼近,反手出剑,抵挡住飞来的弯刀,修为足足有心动期!
谢沐卿的计划不用说无言就已经猜到了,引起动乱,引诱出山中看不见的大能,若是没有,皆大欢喜。若是有,无言也能逃命,众人回撤,再请云澜长辈来。
“猖狂小贼!敢到雀山放肆!”少年对面的男人一身红衣,剑眉星目,被无言抵开的弯刀回到他手上。
无言踏空收剑,来者不善,不可估量的力道,虎口震得发麻。无言第一次遇见力道比她还强的同龄人,比起云澜山上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大小姐们,眼前这人实在是强劲。
无言呼出一口气,身上顿时挂染上灵气,“你也是修仙之人!”无言踏雪无痕开,看不清身影,直接朝仇祁一刀劈下,他准确地判断出无言位置,提刀一挡,他挥刀的那套刀法,很眼熟。
交手三两个回合,对手都能一一应付,比起无言,他更像是在主导这场战斗。
“你到底是什么人!”无言质问。
仇祁冷笑:“我应该问你,你潜入我锁春寨有什么目的?”
“取你性命!”
“哼,我今天不杀你,带着你的东西,滚出锁春寨!”仇祁收刀,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能闹出什么风波,况且今天日子特殊,他答应过仇穗,不能杀人。
“你真以为你能通天?修者不在凡间久留,更不能对凡人动气,修炼是为了大道,你却为一己私欲!犯了大忌,还不认错,否则要你死无全尸。”无言模仿着谢沐卿的语气,长发高束,料峭晶莹,眉宇间带着青涩的疏离感,虽说没能震慑到仇祁,但周遭地土匪们却是有些犹豫。
“死无全尸?好笑,我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犯了大忌?”仇祁依旧不放在眼里,
拉开身位,无言重新缓缓睁开眸子,眼角泛着淡淡金光,灵眸,她已修至廉贞境,能看清基本的灵力汇聚和招数走向。手中剑再度挥动,踏雪无痕并起。无言出剑。这回没有保留,杀招尽出。
或许是无言再度反攻的气势吓到了仇祁,后者握刀更有几分力道。两人火力全开,周围的土匪都稍有波及。
不远处的谢沐卿等人也感受到了,表情最精彩的是和无言交过手的孙广和龙非,那种灵力力道,直逼心动,与自己交手时这人还有保留。汤浔于壹却知道,这家伙终于用尽全力。
谢沐卿感受不到其他的灵力神识,其中应该没有谢沐卿一直担忧的存在。
“云澜弟子听令!封锁斗场,融合巅峰及心动弟子,协助无言,拿下仇祁。”
“是!”
十人奉令行动,孙广,汤浔,龙非乃至昕划,前往无言的斗场。无言手中剑还没刺出,便感受到不远处四股压迫,视线一闪,四人落地。
四日代替无言上前压制仇祁,后者挥动抵抗间,无言脑子灵光一闪,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套看不出来的刀法是什么了!
那是星尘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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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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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四)
第18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五)
了然瞬间,无言回首去看谢沐卿,后者自然有察觉。
“住手!”谢沐卿缓缓靠近,四人停手,拳脚无眼,几人出手间都带着狠冽,说不清是对无言的情绪,还是眼前这人,也重要给仇祁喘息地机会,彼时仇祁已经被四人击垮,腰腹后肩受了剑伤,半跪在地,气息微薄。
“你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星陨阁剑法绝不外传,是如何被一个山野土匪学去,还是说这山中布阵之人,与星陨阁有什么联系。
“是周醇让你们来的吧,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可惜大仇未报!”仇祁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仰着头去看谢沐卿,眼底外泄的不甘吞没了谢沐卿所有情绪。
“布阵者是何人?阵眼在哪?”谢沐卿再次询问,周遭一片静谧。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能保证,你锁春寨内外,完好无损。”
仇祁沉默,他应该明白,和眼前这个人谈判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与其硬碰硬,倒不如主动俯首,这样既能保全锁春寨,也能保全仇穗。用弯刀支撑起自己身体,试图和谢沐卿平视:“阵眼在后山,祠堂里。”
“待我破阵,你扣押回云澜,寨中人,我不动。”
仇祁还是犹豫了几分,试探地望着周遭:“好……”
谢沐卿递给无言一个眼神,后者便跟着谢沐卿往后山走,内场还有汤浔几人,一时间能控制住局面。
不过刚行三五步,身前的谢沐卿脚步停顿,手握春寒顷刻迸发出的灵力威压震慑住所有人,无言靠的最近,寒气从表皮贯穿到心肺,谢沐卿在干嘛?无言疑惑,尚未回首,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
“穗儿!”
众人闻声看去,一朵血色玫瑰绽放!血溅到杀人者的侧脸,滚滚落下,倒地的姑娘莫约六七岁的年纪,身着粉色衣裙,梳着垂挂髻,无言隔得太远看不清相貌,只是还未到花样的年纪,就已将看不见未来。
谢沐卿出手还是晚了一步,剑刃已经割破孩子的咽喉,稚嫩的孩童捂着脖颈,无声的抽搐。多少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一条性命从眼前流逝,那股寒气横冲直撞,骤然击溃持剑者,那人被她的威压扣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无言心下一凉,脑子没赶上动作,她脚步很快,拨开呆滞静默的人群,半跪在地上靠近那孩子,顾不得鲜血染红裤脚衣襟,起伏的胸口,双手无措的攥紧,她怎么救她,怎么救下这个孩子。那个孩子,不应该死的。
九转还魂丹,乾坤戒中有一枚九转还魂丹,无言没有犹豫,取出那颗丹药,轻轻掰开她的唇,放进去,运起灵力让她顺利服下那颗丹药,小孩双眼睛微睁,盯着她,定住无言的灵魂。若是多年前没有谢沐卿,她会不会也像这个小孩一样,被人一剑夺取生命,内心浮起了一丝异样,缓缓抬头,看清那个举剑杀人的祸端,童小云!
“给我滚开!”
无言被突如其来的力气掀翻在地,肩脊扛不住这样强烈且无防备的撞击。
刚刚还跪在地上的仇祁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是周围几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人红了眸子,就冲着童小云冲去,大刀飞出手,风中还能听见咆哮声。“还我妹妹性命!”
被谢沐卿威压扣在地上的童小云无法动弹,仇祁地大刀就已经直击面门。
留出躲避时间,谢沐卿还是将禁锢还是松开,昕划玉剑出鞘,抬手帮童小云抵挡,退后一步,让后者顺利起身逃脱。面对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仇祁,谢沐卿五味杂陈,正要出手结束这场恶战。
昕划没有给谢沐卿这个机会,从袖中刺出的杀人暗器,灭魂针。于是乎这场单方面的绞杀还未开始,也到此结束。仇祁手中刀刃落地,缓缓向后倒去,借着惯性跪到仇穗身边,颤抖的指尖试图去帮助仇穗扼住鲜血喷涌,无济于事。
灭魂针是李无相的独家暗器,靠灵力催动,能瞬间击杀比使用者修为高出一大阶的修士,一时间,谢沐卿忽然就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场雀山之行根本就不是为无言她们准备的,是为她准备的。
“穗儿!对不起,对不起……”
无言身上沾上尘泥,被击飞出去三五丈,全程事变不过两个呼吸,她已无力去看满地狼藉,侧脸扫在地上挂了彩,却还是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还想去看那孩子。
“大师姐,已经解决了。”昕划的声音响起,带着调侃,或者说是对谢沐卿的嘲弄。
闹出人命,周遭便安静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手起剑落,是一条人命。
谢沐卿咬着牙,转过身去质问童小云:“何错之有?为何杀人?”既是对童小云的不满,也是对昕划的,无言从未见过如此愤慨的谢沐卿,哪怕是宗主事事相逼,门中琐事不断,谢沐卿也从未这般动怒。
无言别开视线,不忍心再去看地上那一对兄妹。
“她要抢我的剑,还试图突破包围,我失手便……谁知道她连躲都不躲。”语气里带着傲慢,童小云轻蔑又道,“修界动荡,每年要死多少人,您顾得上这一个,顾得上外面千百号嘛?更何况还是匪山上的二当家,罪有应得。”
“荒谬!”谢沐卿只觉得心口难受,“修者庇世,不与凡人动武,她还只是个孩子!”
“倘若那孩子要取我天风阁弟子性命,大师姐也要奉行这样的一套理法?”为童小云说话的是昕划,往前一步,“修者强身为登仙成神,自保乃是第一要义。”
“凡尘因果,汝等这般,便好自为之。”谢沐卿拂袖离去,现如今要做的,是上山破阵。她无力与竖子纠缠,因为她更明白回到云澜宗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出走数十丈,能听见身后匆匆的脚步,在距离自己十余步之后停下,改作缓慢的步子亦步亦趋。
其实无言很像谢沐卿,往年门中很多师弟师妹都这么说,起初谢沐卿不这么觉得,但那天在云澜校武场,长发高束,意气风发,无言身上穿的是她的衣裳,手持料峭与春寒同质同色。连那颗九转还魂丹,也一样。
“你想问什么。”谢沐卿开口,却没有停下脚步刻意来等无言,
察觉谢沐卿搭理她,无言快走两步,“大师姐,为什么不,处罚他们,擅自行动。”似乎她每次紧张,说话便要磕巴,好像又回到当年,无言连话都说不清楚。
“执意熟睡之人,是叫不醒的。”谢沐卿回答。
无言又小跑两步,这回追上了谢沐卿,走到她身边:“那那个孩子呢,她罪不至死,您说过,先辩是非,再明因果。修道者种善因,结善果,可可这个救不了她,杀人者目空一切,是恶,我们也只能袖手旁观么?”
无言唇角颤抖,那双眸子生出的求知欲快将谢沐卿吞没,侧脸上的伤口沾这粗糙的沙砾,那只手攥着料峭,指骨边缘微微泛着白。
谢沐卿脚步停滞,“所谓因果是苍生,是大同,你我之力终究有限,管不了所有的恶。”
“为什么,她就死在我面前,她和那时候的我一样大,可他们要杀我,您不是也救下来了么,为什么,这个,就不行呢?”说着,视线逐渐模糊,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只是个孩子。”
是愧疚,是亲眼见证一条性命流逝的愧疚,纵使萍水相逢,素昧谋面,成股的血从咽喉口腔中溅到脸上,谢沐卿明白那是什么感受。站在她对面的无言,她甚至感同身受那股亏欠。
谢沐卿伸手抚在无言脸上,“不哭。”
指腹能剐蹭掉她眼眶中的泪珠,任由它湿润肌肤,索性也就放纵无言一步挤近谢沐卿怀中。
无言身上沾着淡淡的桃花香,耳侧后更加明显,谢沐卿能清晰听见她的呜咽声,腰肢上的手正逐渐收紧,太近了。
“你只是修道人,不是道本身,你要允许善恶发生,允许是非,因果,对错交替出现,尽己所能,便好。”谢沐卿宽慰,少女黑发如绸,手指轻轻盖在她头上,这样的无言实在惹人怜爱的紧。
谢沐卿等无言呼吸平顺,然后伸手牵住她的手心,“走吧,我们先做完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微光侧着树荫,最后落在无言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眶带着鼻尖微红。
无言紧跟谢沐卿,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进后山,谢沐卿从怀中展出招魂幡,开幡立阵,手中春寒架空起,刹那间,风云变化,飞沙走石,谢沐卿将灵力输送到面前的春寒中。
破阵!
无言张望,谢沐卿破阵用不上自己,对于她来说,自己贸然跟上来说不定还是累赘。祠堂内升起一缕细烟,无言视线微紧,跨步上前,能清晰看见祠堂中心点着的半炷香。
正心左右牌位赫然刻着:慈父乔选之位,慈母王蔼之位。
香落半炷,算算时间和方位,是仇祁立下的。
他的仇?
一阵强风,无言快步走向外头,院中缓缓升起一道强光,原本谢沐卿的立阵中心缓缓升起一道剑影。无言灵眸开,能依稀感受到那柄剑带来的威力。
不立幡,却用灵气布阵,以剑做阵眼,如此用剑灵者,谢沐卿知道一个人,如果是她,那一切都有了答案。
破阵,空中悬挂着一柄金色银刃,确定是她的剑后,挥手递到无言手边。
“你收起来,它不喜欢春寒。”
无言没问为什么,但还是伸手将其收进乾坤戒中。
“大师姐,我们下山么?”
后者缓缓叹出一口气,“走吧。”
宅中人交托给官兵,一行人先行离开。
汤浔说,山中的壮汉们自发为仇祁仇穗立碑,尸首都被安置好了,无言下山路上慕然回首,再望雀山,所有的秘密乘风散去,无人知晓姓名,无人追寻原委。
下山后,天色已晚,城主设宴,众人小休。
傍晚,宾客休,无言和谢沐卿重回小院。
无言转头看向谢沐卿:“周醇说仇祁,无父无母,多年前落草为寇,无恶不作。往前七八年,仇祁也不过十二三岁光景,仇穗还是襁褓之婴。也是那段时间前任城主王翡死于铜雀城,周醇走马上任。凡民安置神龛,世家用祠,宗族立庙。大师姐觉着,他们会是什么身份。”
谢沐卿脚步没停顿,“你想介入这段因果?”
“我只是,好奇,去查了查。”宴会时,范贺坐在无言正对面,无心食肆,便离开会场去打听了些过去的事情。
“事情既已解决,便无需多心,往前走,心中便无愧。”谢沐卿眼眸中带着无言看不清的意味深长,很多话堵在口中,她以为谢沐卿不知道,但她似乎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早,可为什么,她能这般心安理得。
“好。我听大师姐的。”
无言接受,就像小时候接受谢沐卿传授给她的所有课业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人要怀善,也不知道为什么人要信仰大道因果,但谢沐卿说要信,她便信,如今坚守,谢沐卿说不再纠结,那她便不再纠结。
返程回云澜的路上,天风阁的没再挑衅,无言几人便安静修养。在座皆是被宗门庇佑的精英,云澜安稳了十年,他们便平安生长十年,亲眼见证鲜血喷涌,生命流逝,对他们来说还需消化。
踏入云澜地界,范贺便率天风阁弟子快步离开,谢沐卿遣散星陨弟子,与无言准备先行至春灼小阁。
阁中早有人在此等候,堂内坐着两人,无言进门,先是看见莫玦愁容满面,之后对逍晏那双笑眯眯,一时间分不清情况是好是坏。
“见过小师姐,二师兄。”无言只是抬眸望了一眼,便收回来。
“客气。”
“来的真巧。”谢沐卿坐下,紧绷的神经放松,终于喝了口茶。
逍宴笑笑,微眯含笑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不巧啊,我是专程来等大师姐的。”
“何事?”
莫玦:“大师姐,此局无解。”
副本一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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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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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铜雀春深往事难寻(五)
第19章 新会绝杀回天乏术(一)
此局无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局,谁设下的局?从什么时候开始。
话里有话,无言听不懂,可瞧见莫玦却面露难色,无言便知道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逍宴开口:“两件事情,第一,太一阁只当尽力,无法确保结果。第二,形式不利,所以新门会星陨阁,必须夺得魁首。”必须二字被逍晏加强重音,那双笑眯眯的眸子难得收敛。
魁首二字一出,谢沐卿眼里的光又暗了不少,“说得轻松,这魁首怎么好得?”
“依您当年之勇,想必培养出来的无言也不差。”
逍宴的言语中带着信任,无言转头去看谢沐卿,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茶。
“……”
“年轻一辈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莫决打岔,试图缓和气氛,将无言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但我们该想想,这件事如何解决。”
谢沐卿眼神立定,问:“善秋呢?”
彼时莫玦视线游离,犹豫片刻答道:“她身体不舒服。”
谢沐卿:“她要走。”
莫玦低着头,试探性抬头去看谢沐卿的表情,半晌,还是没出声。
“她要走,无论如何也该来见我一面。”谢沐卿轻声道,半晌,室内安静极了,她又说:“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音落,谢沐卿起身离开,无言正要追出去,一下被逍晏喊住,直至视线中那个高挑的身影离开,无言这才回身去看逍晏。
主动询问:“是因为范贺?他干了什么?”
逍晏:“按照门规,云澜修士在外,内部倾轧、伤害同伴或亲近者,禁闭三月。”
逍晏一句话点通无言脑子里哪根筋,他们是故意的!
逍晏:“天风阁弟子早在昨日传书回来,检举大师姐以权谋私,出手伤人。”
他们故意杀人,目的是逼谢沐卿动手,主动触动门规。
莫玦:“范贺不再场,所以这件事情很麻烦。”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范贺不上山,便是弱势,由此一来,天风阁弟子便是主导,谢沐卿成了有心之人。
无言:“是他们滥杀无辜。”
莫玦:“任务本就是剿匪,只不过是大师姐悲悯,他们很了解她,知道用什么方式能逼她出手。”
逍晏:“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莫靖不敢动大师姐,咱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新门会。”
无言坚定:“我会夺魁的!”
“你要走的路还有很多,不是特立独行才能彰显你的强大,你若真的想帮你大师姐,归拢人心才是第一步。” 逍宴说得慢,一点一点地潜滋进无言的心底。
新门会是武道大会前的云澜的宗门选拔,在不同的宗门有不同的叫法,焚天宗称之为迎子宴,北定门则称之为定师承。相比之下,云澜宗的新门会反响更大。
其共同作用是为小辈造势,让其在修界立身。
云阑的新门会规则相比比较特殊,三人组擂,车轮战后,按胜负数量,率先选拔三十三组,共九十九名新弟子进入下一轮比赛。
三十三个小组,一组轮空,三十二组两两对决,余十六组,共五十一名弟子。
此后,一人轮空,一一对决,剔除半数,由此进入二十六名新弟子便是准弟子,最后余下十三人便可得到精英弟子称号,十三人综合考量选取前八,两两对决,前四,最后是魁首。
无言若是想取得魁首,便要在一开始便取得优势,然后便是在单人擂台上取胜诸多敌手,最后是十三进八,云澜之中所有的长老都将来参加考核,即便无言大获全胜,也有可能因为当年旧时被剔除,想要取得魁首,可谓是难上加难。
谢沐卿离开春灼小阁,沿着山路上山,山后有一处祠庙,近院,便嗅见淡淡的药香。
早在很久之前谢沐卿就已经想到这一天,自己和善秋理念不同,迟早会背道而驰,就如同当年的师父的千索阁主,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善秋属仁道,为医者。她信仰公正大道,为修士,她们终究是两路人。
“我才与莫玦说完你应该亲自来找我,你这是想清楚了?”谢沐卿问,于其到最后连师姐妹都做不成,倒不如现如今分道扬镳。
善秋抬头,再一次打量这个大师姐,“我为医者,无心争权夺利,善秋请辞。”
可无论心中做了多少的准备,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心中一阵抽动。
善秋手中还拿着一卷书轴,卷轴背面绣着中斗山专门的云纹,谢沐卿只需一眼,便猜到其中写着些什么。
善秋摊开卷轴:“您前脚回宗,后脚处罚便下来了。”
挥手甩出,被谢沐卿稳稳接住,摊开卷轴,上面写着太多对谢沐卿的控诉,目光转移到最后一行,罢免其星陨阁阁主之位,暂由李无相接管星陨阁。
“除非星陨阁夺取魁首,能重新立定首门弟子之位,否则,这多年积淀,功亏一篑。”善秋伸手掐算,“坎运当前,北寻生机,方向在琴川。”
见谢沐卿脸色越来越难看,善秋主动岔开话题:“门中,大师姐可有夺魁的预选?”
“中州汤家庶女,汤浔。身份血脉,武道品行,皆是上品。”
“无言呢?”
“你觉得融合中期的修为,加上过往那些尘事,宗主会放她进精英弟子列?”
“她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绝对不止融合中期,大师姐是真的不相信她,还是不想她崭露头角。”善秋揶揄浅笑。
谢沐卿卷起卷轴,正色,“不聊她,来聊聊你。”
“我?我小时候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御剑周游天下,可惜失了双腿,如果那时候的我知道,日后要凭轮椅度过余生,我宁愿从未被师父救起过。”善秋自嘲一笑,一双手轻轻抚过坐下的红木轮椅。
谢沐卿:“你是在抱怨?”
善秋对视谢沐卿,想看清楚这个大师姐到底在想什么:“大师姐,善秋不敢。” 思量了许久,善秋停顿了一下,整理好言语:“没了师父,星陨四面楚歌,我们都尽力了。”
“你很失望。”
“是,又不是。咱们这一辈死的死,走的走,它已经不是那个众人齐心,一呼百应的星陨阁。所有人都以为您能掌控星陨阁,最可怕的是连我们都这么认为。我早就过了那个热血的年纪,我是时候要考虑我要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比莫玦坚持的久。”谢沐卿感慨,目光下移动,扫过她那双僵硬的腿脚,又于心不忍的别开。
“我比不上二师兄,功名利禄他瞧不上,斩妖除魔他也不关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善秋难得正式,“就是这样的人,才是师父为大师姐亲自筛选的助力,而我们,还不够格。”
谢沐卿知道善秋在说什么,她是一门师徒中年纪最小的,却也是看的最通透的,谢沐卿在罗风死后十年才想明白的事情,她在进师门的那一天就参透了。
“好。”
“谢大师姐成全。”
善秋走了,孑然一身离去,离开星陨,离开云澜,谢沐卿不知道她走前有没有去找无言道别,她已无力去关心那些。星陨阁的未来,她不知道,师父当年的决定,她也弄不清,或许,她也该离开这里。
坎运当前,北寻生机,琴川?谢镜。
谢沐卿摇摇头,她不想再去牵扯其他人。谢沐卿垂眸,或许在罗风离开之后,她就谁都不愿意去信任,许多事情亲力亲为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若有纰漏,身后人的性命便成了案板上的鱼,她赌不起。
至于无言,或许是后者吧。
一连好几日,无言都没找到谢沐卿,从春灼小阁离开后,便再也没回来,自己和汤浔,于壹都完成新门会报名,春灼小阁中也不见谢沐卿人影。
院中倒是多了善秋留下的几瓶上等丹药,除此之外,都杳无音讯。
思来想去,无言倒是觉得谢沐卿会在一个地方,拿着料峭,从校武场下擂,便准备上山。
月华山上有一庙宇,名为无常阁,位于西北陡峭的侧涯,一眼望去能看见整个云澜群山,里头供奉的自然就是几百年间为云澜牺牲的老祖宗。当然,罗风也在里面。
上了山,灵眸轻轻探测便瞧见里面的身影,无言快走两步,推开门,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人。
“大师姐,您又来这。”无言在谢沐卿身边长大,有些习惯她还是知晓,如哦是心情不好,谢沐卿便会到无常阁小休。
谢沐卿合着眸,坐姿端正:“我来看看师父,新门会不日召开,你准备齐全了?”反客为主,谢沐卿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到无言。
“自然,我可是要取得魁首的,和当初的你一样。”无言笑得爽朗,眉宇间尽显少年意气。
当初?
谢沐卿依旧不敢去看身侧的姑娘。那时的星陨阁风光无限,如今又有几分当年之势。她七年心动,前途无量,放眼整个修界弟子,最快者也才攀上融合中期,云阑宗的新门会比往年提前了两年开始,也正是因为谢沐卿,其余的各大宗门都被迫提前弟子会。
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宗门中第一个弟子会过后,第三个月就要举办各宗联合举办的武道大会。其目的便是为了更好为年轻一辈造势,奠定修界地位,北定门姜适安,焚天宗安诺,紫凰宗夏嫦叶,玄阳剑派罗子涵,就连剑痴的徒弟:曾资都败在她手下。而谢沐卿的春寒就是上一届武道大会赢取的魁首奖励,那年风光无两,天底下只此一位谢沐卿。
之后,师门四人,西北除魔,同心协力灭了一名元婴至极的魔修,也是那一战,罗风落下病根,向子阳被废金丹,善秋失去双腿。
而谢沐卿的名声自此名扬万里,一跃成为新星弟子之首。成为众人瞻仰的对象,修为高,悟性好,有胆识,有魄力。所有人都说她会成为空前绝后的世才。
可随着时间推移,修界天才频出,自从诸位师兄妹显露平凡和缺点,自从罗风离去,星陨阁大厦将倾,她奔波世事,修为停滞元婴大圆满许久,她也就自此没落。明明修为依旧位列榜首,明明她是星陨阁得阁主,世人已经不再记得曾经的天之骄子谢沐卿。
再度回神,眼前的无言已经不见,心头一阵空落落的,曾经她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理智回神,猛然起身,谢沐卿提起春寒往外走,眉心凝固。
哪怕是开启灵眸也看不清对面人的招数,无言刚从擂台上下来,浑身饱满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仅仅凭借身法和对手缠斗,无言使用料峭,手心渗出的汗使她不得不吃力握紧,不让手中剑脱手,可一招一势都被轻易躲开。
无言:“出来!有本事堂堂正正打,出来!”
音落,对面也确实站定一位女人,一身潦草的灰衣,衣袖处还打了几个补丁,眉心红点,一双眼睛里透着笑,浑身上下并未带有灵器,甚至在刚刚的交手中,她都没有动用一丝灵气,她根本没有出手,但是连残影都看不清,将无言耍的团团转。
“你竟然还活着,有意思。”
“找死!”
“无言!住手!”谢沐卿出门,无言闻声,退开几步,气喘吁吁,收剑靠近谢沐卿,此人修为高深莫测,这样的实力怕是谢沐卿都难以应付。
“你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你还想保护她?”女人开口,带着说不清的笑容,对着无言分不清是调侃还是戏弄。
“你可知这是哪里!”无言朗声质问,“衣衫不整,鹑衣百结,到此猖狂,十条命也不够杀你。”
女人听闻,像是瞧见什么好笑的事情,目光转移问谢沐卿:“谢沐卿,我问你,你可有告诉她当年救她,也有我一份。”
“弟子谢沐卿见过师姑。”谢沐卿上前将无言护在身后,“无言,将雀山那把剑拿出来吧。”
无言听见那一声师姑时,便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乾坤戒稍释放,那把灵剑便从戒中浮现,顺势奔向对面的祝三秋。
快到无言都没看清那把金色银刃是如何离开。
“看来莫笑也不喜欢你的那把剑。”祝三秋调侃,顺势将莫笑收进自己的乾坤袋中。
无言听闻过她的大名,云澜三杰,修为至出窍大圆满,当年一人一剑屠魔千万,大仗胜利后,收剑归隐,云游四海,文道课上对这位祝三秋的评价可谓至高,她本以为这样一人大概是与谢沐卿差不多,可今日一见,有点失望。
“弟子无言,拜见祝师姑。”无言跟着谢沐卿行礼,刚刚回宗,便要硬闯无常阁,面对弟子询问一言不合便动手,无言内心复杂。
后者顿了顿,念到:“没那么多毛病,直接喊我祝三秋就好。”祝三秋挥挥手,径直朝里边走去,“我是回来来取莫笑的,顺便来看看师父,不必声张。”
说着,无言看见她腰后别的葫芦,经过身边时,能闻见淡淡的酒味,目光转向谢沐卿,后者能清晰看见无言眼中的震惊。
谢沐卿清声,开口提醒:“师姑,无常涯……”
“禁酒。”祝三秋抢答,“我都没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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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新会绝杀回天乏术(一)
第20章 新会绝杀回天乏术(二)
谢沐卿:“师姑,无常涯……”
“禁酒。”祝三秋抢答,“我还没喝呢。”朱三秋嘀咕,像是想起来什么,“那个孩子呢?”
无言目光犹豫,谢沐卿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依旧保持沉默。
“哦,懂了。”
祝三秋没说什么,重新迈开腿进入无常阁内。
无言追上去,开口便问:“那个阵法是您布下的?”
“雀山的事,往前数个七八年,我应该是和宗门报备过。”祝三秋道。
无言脚步稍缓,他知道,宗门也知道,所以剿匪也是借口,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祝三秋:“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改变不了。”
“是周醇么?是他逼得他们落草为寇?是……”
祝三秋转头,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和谢沐卿一模一样的孩子,“你们师姐妹一点都不像,你看你师姐就知道老实闭嘴,你能不能学着点,聒噪。”
无言:“你!”
谢沐卿:“师姑,您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彼时,祝三秋才将视线落在谢沐卿身上,其实在过往那段时间里,祝三秋确实欣赏这样一个气质绝尘的修界新秀,可她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金锁预言,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我不信预言,只应因果。”谢沐卿信仰大道,修仙即为修心,心指万物,及善因结善果,绝无可能有预言那般先果后因。
“不信?起初我也不信,可我见过的所有预言都成真了,”祝三秋耻笑,“数十年前涂莱的,罗风的,向紫旸的,雀山的,那个错了?哦,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个,那师姑,祝你美梦成真。”
两人没再跟上去,谢沐卿沉默良久,只静静的看着她进阁内祭拜。
预言?向紫旸?这些事情她从未听谢沐卿提及过,一边转头区看谢沐卿的情绪,她好像心情很差。
无言嘟囔,试图岔开话题:“她就是祝三秋,真没礼貌。”
“走吧,回阁。”
无言往祝三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去追谢沐卿,“大师姐在为新门会的事情担心么?”
“其实我和汤浔的实力不相上下,你相信我么,我也可以夺魁。“
“……“
“其实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见谢沐卿不说话,无言声音渐渐弱。
“……好,你若登上夺魁擂,我一定去看你。”
“真的!”无言猛地抬头,眼睛里迸发出来的星光刺入谢沐卿的眼眸,很亮。
傻瓜,不是我不愿信你,长老那一关你就不可能过去,哪怕夺魁,你可知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会招惹多少麻烦,现如今的我,又如何去庇佑你。
“无言!”
谢沐卿轻呼一声,身前高兴奔走的无言站住脚步,回头来看她,高束的发乘风翻飞,春日的绿叶随意落在无言的肩头,目光炯炯,巧笑嫣然,衣角掀起的四角星褶皱扭曲在一起。
谢沐卿向前走两步,靠近无言,抬手她整理衣领,又弯腰下身去将那皱起的四角形铺正,起身重新对上无言的眸子,双手移到颈后,解开银绳,在无言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将取下的挂饰带到无言的脖子,蓝色鳞片流露荧光。
“大师姐……”
“这个是我借你的,之后的事,注意安全。”谢沐卿牵强地笑笑。
谢沐卿声音难得柔和,那张万年薄情的脸上竟然升起一股陌生的伤感,这像极了别离,抬手擒住谢沐卿胳膊,“大师姐,您又要去哪儿?”
无言和谢沐卿分别过很多次,往前十年,谢沐卿有莫约七八年的时间都不再星陨阁中,她疲于奔波,在西北,在九州十八荒,在整个修界,为了找到当年西北作乱的魔修,一边要承受云澜带来的内压,星陨阁内部人心动荡,新弟子矛盾层出不穷,过往种种,无言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取胜,夺魁,登高,相助。
可若是星陨之中再无谢沐卿,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专心准备新门会,我会一直在。”
这是谢沐卿给无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晚回到春灼小阁,等无言打坐再睁眼,房间内除了四溢的冷香外,再没看见谢沐卿的身影。
像是往常千百次离开,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
月光很冷,洒在树下的秋千上,随风起,随风落。
隔日,是新门会开会大典礼。
无言整装待发,长发高束,穿着的是谢沐卿的道袍,攥着料峭快步出门,抵达校武场时,已经人声鼎沸,寻常见不到面的同辈修士今日一应到齐。
左右两边高起的楼阁中坐满前来参赛的各门弟子,饮酒作对,或举剑相邀,弟子将见面招呼声此起彼伏。
月华山上的两大弟子们只不过是外门,整个云澜还有数不清的长老亲传,武殿,丹殿,器殿弟子。
槐树下坐着几只灵兽,中间围着青年女子,是雪落山上的御兽师,身侧还有几位手持罗盘的阵修,只一眼,无言便知道他们来在中斗山大长老尚全手下。
“无言!”迎面和她打招呼的是星陨阁师兄,现如今在武殿,“师兄!”
“我刚刚看见汤浔她们了,在斗场东侧,注意安全啊!”
师兄招手离开,在人群中很快就看不见身影。
来往弟子繁多,不远处几个手持香炉的弟子经过,身上蔓延的药味使无言想到善秋,可惜那日她不在阁中,错过和她最后一面。
往里走,器殿弟子各个身高九尺,肌肉黝黑,额间抹额上绣着必胜。无言收回目光,还能听见吆喝声音。
“灵丹,符箓,助你在新门会上一举夺魁!”
“十颗灵石即可随意挑选!”
校武场大得很,弟子陆陆续续围聚在一起,无言姗姗来迟,终于在校武场的东找到于壹汤浔。
云澜没那么多规矩,吉时一到,便可拉幕开启新门会三人擂。
三人擂的出场顺序先到先得,去长老哪里登记,便可随机配对,两月内,可根据实际情况登擂,但每日有且只能登擂一次,按照获胜数量来决定晋级名单。今年新门会报名弟子为六千四百三十八人,便是两千一百四十六组,而晋级名额只有三十三组,想要晋级,便要尽可能多上擂对决。
车轮战后还有一场小组淘汰赛,选取的三十三组二进一,获取这个名额,才有资格进入个人战,若要夺魁,便要确保前六十场,组内无人员伤亡。
无言一行人来的早,一方面是为了争取休息时间,一方面则是为了观察对手。无言目光侧移动,不远处便能看见人群自动退让,中心注目的三人。
昕划玉剑玉冠,一双眉眼高挑,身侧的龙非手持长刀,一身短打,另外一边的姑娘无言没见过,软带形似披帛,灵气托在身侧,修为竟也有融合大圆满。
汤浔:“佩衣,灵器是她身上的软带,很难缠。”
视线与无言在空中对上,前者在挑衅,随即扫过于壹和汤浔,便转身离开。从最开始,龙非对决于壹,雀山偷袭汤浔,都是天风阁的计划,其目的,便是在这场车轮战中消耗她们的实力,为确保昕划夺魁万无一失。
“早上好,”身后传来一道招呼,回神,是温衔,孙广在一侧,还有一位队员是星陨阁中丹修翘楚,如今修为在融合中期。“你们的恢复的怎么样?”
“已经做好迎战准备了!”
汤浔断龙立在身侧,眉目间情绪高涨,不远处,大殿之上落下几人,各个殿主阁主长老到齐,一众排开,弟子门星陨阁天风阁位置被李无相一人垄断,小人得志。
无非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术,激励弟子夺魁,魁首奖励,是一张上品阵幡,虽比不上谢沐卿的招魂幡,但在元婴之前,也能满足基本的立幡布阵。
无言皱皱眉,吝啬。
大会开场,三人寻到一位长老,提交报名信息,对面的长老用白丝缠着双目,端坐在桌前,伸手接过无言递来黄铜令,一道灵气注入其中,“二十九号擂台。”
再接过,无言留心多看她一眼,三长老蓝浅,常年不见踪影,今年难得出山,竟然还是为了新门会这样的小事,这背后还有什么缘由?
云澜三殿五阁九大长老,长老之中,除了祝三秋,最难见到的便是这封剑闭脉的三长老蓝浅,不似她的道侣四长老柳和,这人看上去难接近的很。
“无言,别轻敌。”
走到二十九号擂台,被汤浔招呼,无言才回过神,对面站着的是六长老记歌的弟子,郑舜。
记歌擅符箓,以快狠著称。这郑舜也算是继承师父的衣钵,符箓上小有天赋,兼修布阵,在云澜宗中算是有点名气。融合巅峰,至于他的队友,一个融合中期一个融合初期。
三人擂也是考验的整体配合,而非个人的才能,无言有首战告捷的信心。
“我来应对对郑舜,牵制住他,无言身法快,把那个融合初期送下台,之后你看形式是去帮于壹击溃那个融合中期,还是和我来对付郑舜,他常年在中斗山,咱们不熟悉他作战方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成功布阵落符。”上台前汤寻低声道。
中州汤家,是中州夏氏的子族,汤家出谋士,战术安排,是汤浔的必修课。
登台行礼,双方抱拳行礼。
“云澜宗,无言,于壹,汤浔。”
“中斗山,郑舜,钱启,马悟。”
武殿弟子挥手下令,无言率先拔剑就冲向钱启,就连汤浔都没反应过来,无言一动,于壹起身,抵挡住对面马悟劈向无言的一刀。
于壹:“你的对手是我。”
中场之上,汤浔挑枪,扬眉对郑舜说:“快点结束吧,今天已经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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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新会绝杀回天乏术(二)
第21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一)
无言已经奔走到钱启面前,料峭挥动,灵气汇聚成刃,步步紧逼,于壹紧随其后,一套拳法逼退马悟,为无言争取时间。
钱启功夫还算不错,拳脚并用抵住无言攻势翻身错开料峭,从袖中生出一把短刃,偷袭手段。
他身子轻巧,脚步略快,逼得无言使出踏雪无痕三重才追上他的速度,料峭出剑,靠近时剑刃后翻,顶在他心口,直接将人击落擂台。
回身去看于壹,正与马悟缠斗,略占上风,无言便侧身去帮汤浔,断龙轻挑,郑舜扔出符箓,一张接着一张,断龙胜在灵活,能一一抵挡,却始终无法紧身袭击。
无言靠近,汤浔便手脚放开,郑舜脚步后撤,挥手甩出一张符文,炸开瞬间烟雾缭绕,为自己增加时间,从袖中升起的长幡,试要立阵。
无言挥手散开眼前的灰尘,灵眸开,眼角逐渐爬上金丝纹螺,这阵是符箓阵,此阵若成,连带着阵中所有人都要被那爆破符炸个血肉横飞。
“东南方向十二步,我佯攻,你们借力破阵。”无言迅速安排战术,汤浔应是,于壹慢条斯理地靠近,“三打一?”
“对,三打一。”无言肯定。
无言步法已经练的炉火纯青,距离四重轻身,只差一个契机,论速度,当先锋,她是不二人选。距离阵成还有三个呼吸。
贴近,料峭挥动出风刃,长幡抵挡,郑舜视线转移,一手操控长幡抵挡,一手幻化出符箓是要击退无言。还有两个呼吸。
使用符箓不需要消耗灵气,但制作和保存却需要强大地灵气支撑,同时也需要很多钱。侧身避开,和他拉开距离,那张符箓就在耳后爆破,燃烧的黄纸带着焦臭,还有一个呼吸。
带着不可置信的速度,汤浔借着于壹的推力起跳,从空中挥动断龙进攻,彼时郑舜长幡处于无言面前,这一刃,硬生生劈在身上。
阵未成。
“星陨阁,无言,于壹,汤浔,胜!”
不到一炷香,星陨阁势如破竹
三人行礼,满心欢喜的下擂,这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不远处,无言一眼就看见莫玦,一早他就在,刚刚那场比赛自然也尽收眼底。
“恭喜各位首战告捷,不过,凭现在这样的配合,进入前一百,你们还远远不够格。”
“二师兄,”无言轻笑,“您就甭杞人忧天,汤浔,融合大圆满,于壹,武道之首,更何况还有我,这灵眸我可是跟你学的,什么实力你还不清楚么?”
莫玦笑而不答,不远处传来巨响,众人闻声望去,一行三人,佩衣捏在手里的金色软带,随着手指的舞动变化,将敌人死死勒住,龙非长刀挥砍,心动期的昕划丝毫未有收敛,青悟石坚硬无比,顷刻间化作飞灰,那个擂台今日怕是没法用了。
“是方明他们!”身后的于壹开口。
无言定睛,那三人是星陨阁弟子,休闲便和于壹修习武道,如今三人修为皆再融合中后期,竟毫无反击之力。
无言去看莫玦的反应,后者收敛笑意,眉眼间缠上愁绪,“二师兄,他们是故意的?”
这不是登擂较量,这是谋杀,他们要摧毁所有星陨阁的希冀,至伤致残,在预赛上,消除星陨阁进入前一百的比例,确保天风阁荣登榜首。
“别灰心,今晚你们来乘阳楼找我。”莫玦收回目光,递给无言一个安心的眼神匆匆离去。
三人在校武场留守,不仅仅是昕划组,整个天风阁弟子像是入了魔,只要碰上星陨弟子,拳脚毫不留情,哪怕实力相近,也要冒着风险拼死咬下一块肉来。
而天风阁弟子相遇,则按照修为高低私下判定输赢。
这不是择优,这是政斗。
莫决去了一趟后山旧楼,那些老物件也就只有她留着,向紫旸走后十余年,一切如旧,他时常会回来看看,当年她叛走,却留了一屋子狼藉,莫玦慢悠悠地收拾了很多年,依稀记得在她的兽皮地垫下藏着几张年少时师父训练留下的符箓。
那几张黄纸边缘已经老化,岁月带来的摧残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莫玦一阵恍惚,好像那些时光就在昨日,他不爱说话,谢沐卿除了修炼便什么都不关心,向紫旸便只能去闹善秋,那时候她金丹还没破损,是练剑的好苗子,善秋长鞭挥得潇洒,师门四人足以受到整个云澜的瞻仰。
“大师姐,你说,当年我们要是没去西北,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莫玦轻声问,手中符箓收起,起身走向屋外。
出门,便看见谢沐卿,她正坐在桌前,“未必。”
莫玦摇摇头,不与谢沐卿谈论这个话题,便问起今日新门会一事,“今日一战,您觉着无言胜算有多少。”
“零。”
莫玦:“这么低,我倒是觉着,应该有九成。”
谢沐卿:“无言一事再议。善秋说生机在北,我打算回一趟琴川。”
莫玦点头,“李无相这局阴棋甚妙,竟将你我逼得如此境地,师弟惭愧。”
谢沐卿:“君子不与小人论道,尽力而为。”
音落,谢沐卿放下手中杯,身影霎那间又消散。
莫玦行礼,埋着头,恭送谢沐卿离开。
傍晚。
三人看完今日所有的对擂,马不停蹄地赶来乘阳楼。
莫玦一改往常的云澜长袍,换上一身得体的短打,那柄时常敞开的肆意折扇现如今严阵以待。
“新门会,考验的不单单是个人修为,更多的是对于整体的配合。”
莫决将目光移向无言:“激进。”
然后又转向汤浔:“不知天高地厚。”
又看向于壹:“整体还不错,但,你没脑子么?”
“那二师兄,今日表现若还是不行,什么样的成绩才能让您满意?”于壹问,言语间带着说不清的嗔怒。
莫决摇摇头,回答:“让我满意,我永远不会满意,因为你们漏洞百出,如果我是郑舜,一炷香都不用,你们都可以横着下台。”
“绝无可能,我们现在的水平,仅仅一个郑舜,绝无可能。”无言第一个反驳。
“如果我是郑舜,只需在原地布阵,等着你们前来送死,那两个弟子只需缠住你们三个呼吸,按照于壹解决那个中期弟子的时间,你们应该已经死无全尸。你们应该庆幸对配合也漏洞百出。”莫玦声音很清亮,“既然知道他有落阵之术,为什么一开场不直接除掉这个威胁?”
三人哑口无言。
无言不言,而汤浔先问:“二师兄,如果我们队上昕划能有几分胜算?”
莫玦直言:“四成五,知道那小五成差在哪吗?差在默契。”
“一把好剑,绝非本身就能斩木,只有刃锋,柄硬,身固,才有发挥的余地,而你们锋芒毕露,各自为战,你们以为的肩并肩,只不过是目光所及的帮助,哪里算得上一个团体?”莫决,从未想过一模一样的话,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现在我手中有三张符文,被符文粘上,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一柱香的时间,如果我将你们三人都无法动作,你们就输。你们何时挺过这一炷香,就何时去参加第二轮新门会?”
“什么?”无言震惊,新门会两个月六十场,每日一场,选取获胜场次最多的前三十三组,时间如果被压缩,后续便很难追上。“那如果一直都没赢呢?”
“何时赢何时去,若这都赢不了,那你们也就不用出去丢人现眼。”莫决的肆意摇开,肆意张身,手中的符箓挥洒出,三人措手不及,甩出的一张符箓正中于壹胸前,连踏雪无痕还未发挥,便被银针带动的符箓定住。
于壹皱起眉满心不悦,满腔怒意的抬眸去看莫玦。
无言踏雪无痕启用避开,汤寻断龙挥砍躲闪开,莫玦动作很快,符箓将两人分至左右,莫玦主攻汤浔,只需一扇,汤浔被定住不动,脚步回转,翻身将无言逼入死角。
“不过一个呼吸,这就是你们的配合?”
“因为没有给我们时间,再来一次!”于壹动不了,不甘心也不服气。
“敌人会给你们时间吗?魔修会对你们说比赛开始吗?荒诞。”莫决冷笑:“我未动灵气,也未开眸,你们连最简单的身法都拼不过,拿什么比,拿命吗?”
这样的莫玦很少见,无言记忆中的莫玦始终是温润如玉,连高声呵斥都很少有,但今日……
“好好想想吧。”言罢,就进了小阁里头,临了又补了一句话,“乘阳楼一日欢迎你们一次。”
一日一次,那便是要彻底压缩在擂台上的时间。
无言思索着对策,上前伸手去扯符箓,白天斗灵,刚刚又有消耗,灵力不足,手已经僵了,问:“你们会破符么?”两人都摇摇头。
符修稀有,一个宗门都见不到几个高阶符修,以至于对破符的课程便被拉下。
“我来吧还是……”无言之前和谢沐卿特地学过,只不过后来可惜,谢沐卿外出,她也就没心思练这些东西。
破符的原理其实也简单,务必需要一股强劲的灵力汇集于符文处,用灵力将其阁真出体外,然后震碎。但是现在她尚且不能如此精细地控制灵力。
憋着一口气,开始伸手去撕符,触碰瞬间,无言被符箓本身带来的力量击飞,后背撞上古木,一阵风动,无言涨红了脸也没撕下符,索性瘫坐在地上。
“耗着吧,大家也想想,我们应该如何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是没看错,这张定身符,也就是一炷香的时效,过一会两人也就能动。
“怎么就不可能完成,二师兄不是说了嘛,配合,我认为,三保一,只要一炷香有一人能动,这还不简单?”汤浔直说。
“可行,但,这个人得身法灵活。”于壹应道。“无言,可行?”
“别,我是二师兄教出来的,你们让我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无言直接拒绝,小时候谢沐卿不在门中,便将她扔到乘阳楼中,灵眸便是那个时候与莫玦学的。“二师兄聪明的很,三保一可行,但若是被他摸清规律,咱们便是瓮中之鳖。”
“你才是鳖!”汤浔皱皱眉,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对手,就没有缺点可以侦破。“倘若咱们也来车轮战?”
第22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二)
随着时间推移,一炷香时间到,两人终于冲破桎梏,那张完好无损的符文轻飘飘地落地,随即,乘着风飘向屋内。
“要赢,不难,三保一绝对可行,但咱们也要轮番来,这样保险,打得最凶得要先来,车轮战。”汤浔恢复冷静,说到打得凶时目光转向于壹。
“说的简单,万一被封穴了,层层递减,甭说一柱香,怕是两个呼吸都坚持不了。”
“等等,如果我们能把符文震开,或者撕下来我们其实还能继续?”无言再发问。
汤浔和于壹同时抬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战术拟定,白天,三人便去往校武场,观察各个组中对手,明确缺陷和实力,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待一日斗擂结束,便前往乘阳楼挑战莫玦。
莫决准时出来,手中肆意摇曳:“看来你们准备好了。”
“自然。”无言排头,那股子自信的精神让莫玦放宽心,生怕自己不注意下重手,伤了她们的精神。
莫决取来香,碰到香头起火,随手扔进鼎中。
抬手间请式还没做出,无言出手,于壹紧随其后,两人一上一下,莫决挡住了无言,下盘却险些被于壹击中,准备印符,却不想汤浔来了身后,身子一闪,甩开两人,抵住断龙。
这群小兔崽子,知道什么叫基本配合。
灵眸开,所有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连他们体内还剩余几分灵力都看得一清二楚,无言行近,鞭腿被挡,肆意一点,定身。
于壹的攻势相较于无言更为强烈,武修用拳脚,总是带着一股莽撞的不怕死的精神。
看准时机,汤浔灵力汇聚在手心,上前撕下无言的符,时间过半,莫决一分未伤,定于壹,无言补位,汤浔负责撕符,莫决用肆意抵住料峭,无言自小便力气大,但是面对强敌还不够,要耍刀枪棍棒,最输不得,即是力量。
无言闪身肘击,莫决瞬间避开,一腿将侧面甩出来的断龙踢飞,利刃脱手,莫玦定身反手肆意张开,两张符箓,定住无言及刚被解放的于壹。
莫玦歪着脑袋去看无言,这就是商量一晚上的计谋?
这一炷香只过了一半。
“无言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蠢的,你那两把刷子谁不知道?华而不实,毫无技巧。汤浔,断龙脱手便没有拳脚?枪都握不住,谈什么取胜?于壹尚可,只习武技倒是可惜。”
又是一顿的批斗,今天又是无功而返。
春风拂面,渐渐的带着一股夏日的躁动。
无言趴在春灼小阁的石椅上,连续已经七日,三人越来越急躁,这次不知到又是哪里出了差错。今日不出意外,昕划队伍便获胜九场。
“怎么,这点强度就不行了?”
不用抬头,无言便斗知道是谁,现如今整个云澜都在为新门会的事情奔波,现如今能闲出来调侃自己的,也就是逍宴。
“不是,烦……”
逍宴坐在她身边,言语间带着吃惊:“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小师姐帮你解决?”
“你要说把二师兄绑去太一阁我便信你。”
“听说莫玦正给你们特训,多少人求之不得。”逍宴笑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葫蜜饯,顺势递给无言。
“小师姐,我们不差啊。”无言接过,丢进嘴里,依旧无精打采。
逍宴轻笑,她难得一见无言这副模样,上次这个样子还是在五年前她一剑断了她的气。
“差,你仅仅是在星陨阁,修界之大,控兽、灵绸、布阵,无奇不有,焚天宗的控火术,夏氏剑法、赵氏浑气,而阵术千万的谢氏三千弟子更是难以预料。等去了武道大会,你大师姐都会带你见识的。”
逍宴撑着脑袋,去看无言,继续说:“你一定不知道禁术复刻、不死、兽言、转阵,冥眸,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可是……”无言还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想不想学新招数?”
无言终于来了精神:“想!”
“这次偷谁的?”无言没少和逍宴做这种事情,星陨阁不少武技身法不外传,只有内门弟子或者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学,他们不教,可不代表无言不愿意去学,时间久了,便什么都想试试,反正她从未经历过师兄师姐所说的不良反应。
“去了你就知道了。”逍宴起身带路,无言紧随其后。
于是乎,无言一改失落情绪跟着逍宴下山。
下山时,逍宴开口询问:“无言,日后夺得魁首之后准备去做些什么?”
原本只是随意的对话,却让无言思考许久:“我想帮大师姐重振星陨阁,想去找四师姐。”
无言说,还是坦坦荡荡地模样。
“那无言自己呢?有没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无言:“不知道。”如果一直跟着谢沐卿能算做一个的话。
这声音让逍宴不由地再看了她一眼,没拆穿她,便说:“只专注眼前的,会失去更多看不见的。”
原本就是是姐妹之间的随意调侃,逍宴却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僵硬。
到了山腰,无言被迫停下,被逍宴拉在身后,片刻,逍宴开口,“无言,这若是在宗门外,你可能就已经死了。”
后者抬头:“小师姐何出此言?”
“我们入阵了。”按照逍宴的记忆,这一带本不应该存在这些阵法,况且,谁会在山腰布阵?
“入阵?”无言伸手握住料峭,寂静无声,树无影风无形,确实是入阵了,她时常来往于这条小路,若非逍宴提醒,大概她也不会察觉这里的异样,是何人在此布阵?
“不难破,你站好,我要立幡。”逍宴没那么多时间去找阵眼,所幸,此阵并无攻击性,立幡破阵很快就能解决。
从袖口取出一张幡,灵器寒鸦出鞘,立于地上,大风呼啸,吹得无言难能睁开眼睛,“破阵!”回过神来,心下一惊,逍宴在五年前终于突破金丹期,修为在同龄人中算是落后,如今一招破阵,倒是让无言有些吃惊。
“小师姐实力大增!”
“记住了,此一行寂静无声,万物寂寥,十步一景,百步一相,为迷阵。”
“谢小师姐。”
“无妨。”逍宴继续在前方带路,无言行在前面,看样子是对偷师一事分外积极,走了几步,逍宴回首,果真在两人刚刚停顿的地方瞧见白色衣角。
握剑的左手骨节泛着白,怕被无言看见,掩在身后。极寒之剑,彻骨的寒意,在山腰布阵,毫无杀气,综上所述,想来也就那么一个人有这种闲工夫。无言,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屡次让我看见谢沐卿做出不属于她的行为。
“小师姐,”无言叫了一声。
“来了。”逍宴回身,上前领着无言,带她去另外一边,依稀间无言就看见了几个黑色的身影,心里猜了个七八成,两人猫在灌木后,静静地等待时机。
“看着省龙么?你仔细观察,他有一招三绝格外狠冽,你若是能看明白,说不定能用来对付莫玦。”无言点头。
省龙是四象阁阁主,她当然是认识的,当年就是这人亲自给自己扣上噬心锁,拉去诛仙台,那种痛苦无言再也不愿尝试第二次。
逍宴主动现身,无言暗中潜伏,顺便开启灵眸,虽还不及莫玦能洞察灵力走向,但也可以补充更多行为细节。
“省龙阁主,许久不见了。”逍宴笑得无害,但逍宴的出现足以让对面三人开始紧张。
“小阁主在此作何?”省龙斟酌,修为也在试探周围,逍宴的手段层出不穷,上次算计得整个四象阁都彻夜未眠。如今他们正在布围,逍宴又刚好出现,不难想象她别有用心。
“晚辈前几日修为又有长进,奈何阁中长老都忙于新门会,一时间无人切磋。”表明来意,逍宴便不客气的抽出寒鸦。
云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晚辈请教,长辈迎战。
省龙皱皱眉,直接问:“一个人来的。”说着,身侧跟着的一男一女开始向四周巡视,确保逍宴目的单纯。
“那是自然。”逍宴颔首,无言不会被发现,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另一边无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视线中只出现一个个子不高却提着长刀的女修,穿着和省龙同款太一阁长袍,黑袍上金丝线条绣着一只横瞳山羊,模样长得人畜无害,手里的那柄刀甚至是龙非的一倍长。
朝着无言的方向走来,无言攥住料峭的手有些湿润,若是被发现,自己会不会被重新扣住,不过不远处逍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无言不敢擅自行动,那人拨开灌木,向前伸着脑袋,与无言脸贴着脸,后者屏住呼吸,尚未等无言后撤,女修抽身离开,她没看见自己?
无言后背渗出的冷汗险些将她吞没,鼻腔中涌进新鲜空气,骤然回头,寂静无声,万物寂寥,迷阵。
“逍宴是来请教,还请阁主,切勿手下留情。”逍宴抬手,寒鸦顷刻间遍布灵力。
逍宴先发制人,千叶无声发动,相比踏雪无痕,前者更加复杂虚幻,也是太一阁的一贯风格。省龙拔剑,寒光四起,来往之间,逍宴肩头很快就被落下一刀,猩红的血渍很快沾满整件衣裳。
无言不常见到逍宴实战,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副和煦的模样,上次见到她出手,还是许久前和自己较量,金丹中期的逍宴在元婴期得省龙面前竟没有丝毫怯场。
长剑刺入,破风击喉,省龙侧身避开,逍宴露出极大的破绽,反身一转,胸膛暴露在省龙面前,省龙轻蔑一笑,三绝发动,拳脚相向,翻身飞踢。声东击西,优先攻击下盘,反身时抬脚踹向对方上庭,如此反复,来回九下,一击必杀。
“你输了。”
“逍宴,受教了。”
第23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三)
新门会正常运行了八日,除了无言三人人还在为如何进行下一轮斗擂而烦恼之外,几乎没有那一组还没完成第二场胜利。
“如果再不赢,我们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了!”汤浔愤恨道,断龙磨破手心,不得不绑上白色缎带。
“如果再不赢,就算能上场,也没有力气了。”于壹揉揉膝盖。
“小事,按照昨天的计划来!”无言干劲十足。
昨日和逍宴去偷师后,将她送回太一阁疗伤,自己便开始钻研那套三绝,正逢夜幕,无言也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无言信心十足:“按照计划来,争取明日登擂!”
依次碰了拳头,相互打气。
莫玦悄悄摇着扇子靠近,点燃炷香,率先出手的是汤浔,莫玦合拢肆意,挥手抽掉断龙,不以为然,这是又换套路?
于壹从后袭来,前后夹击,这一般是无言和于壹的招数,找到破绽,莫决伸手,甩开两人,无言从天而降,气力相较于之前确实有所增长,却依旧无法撼动莫玦半分。
于壹滑铲袭来,莫决连忙击飞无言,定住于壹,转身对付汤浔的断龙,假意进攻的无言撕下于壹的符文两人双双远离莫玦。
莫决算是弄明白他们今天的套路,无言和汤浔调换位置,前攻后守不断交替,自然身法没有那么死板,这次的战术是游击?
于壹无言趁着喘息间隙依次而来,汤浔紧随其后,拳、剑、枪三者长度不同,一一抵御还是有些难度的。
肆意开,灵眸来。
今日不到半炷香,竟就逼得莫玦开灵眸,确实有进步。
“换!”无言一声令下,于壹和汤浔在依次出手,无言抽身离开。于壹汤浔身法交替,原本规律的出拳,一时间繁乱交织,两人一左一右,长短不一,使得莫决退了小半步规避断龙。
符箓抽出散落,挥手间是定住汤浔,于壹侧身避开,无言从身侧接替了汤浔的位置。彼时,无言收起料峭,与于壹一起拳脚相向,两人出拳频率相差无几,一时间双拳难敌四手,莫玦挥不出符箓定身。
汤浔动了一步,内气开,震飞银针,竟然是自己解开的符咒。操控灵力,将灵气汇集到点突破符箓,汤浔苦练几日,今日终于出手。
不远处的莫玦还抽空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的是满意。
三人齐上,轮回一招一式。彼时,时间刚刚过去一半。莫玦发现,如果自己再不动手,这群孩子怕真的要让自己血本无归。
灵气大开,灵眸才真正开启,莫决挥扇大开,合攻三人人皆被震退了十余步。高树一震,无言抵住,而于壹一退,绊到石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刻金色的纹螺遍布莫玦的瞳孔,“再来!”
莫玦挥手符箓定住于壹,转身符箓在甩向无言。后者翻身躲过,“二师兄准头差点哦!”
尚能活动的汤浔上前为于壹撕符。
汤浔手中的断龙甩出,一枪紧扣树上,为无言搭起跳板,后者起跳,大劈而下,莫决闪身,侧身而避,肆意一张。
银色的扇面用作抵挡,于壹汤浔从背后袭来,汤浔手里没拿兵器,赤手空拳的偷袭。可惜两三个回合下来竟连莫玦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无言单手撑地,翻身顶一脚,肆意受力被顶上。
莫玦眉心紧皱,这一招。
身后的汤浔袭来,莫决开扇在背后挡住,于壹又出现在另一侧。莫玦是第一次感觉这几个家伙有些难缠。
甩开拳脚功夫最差的汤浔,一张符箓定在她眉心,踏雪无痕快步闪过于壹的横踢,反手定住于壹,无言看了眼香,余了一星,退了两步后,假意进攻,实则闪过身去撤掉于壹身上的符箓,莫玦看着面前的两个姑娘,身上的灵气几乎消耗干净。
莫玦挥手两张符箓甩出,两人躲闪不及一一被定住,莫决一笑,余光去看线路里最后一星残灰落下。
“明日见。”
“谁说的?”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莫玦回头,还摆着滑稽姿势的汤浔伸手摘掉脑门上的符箓,“二师兄,我这出以假乱真如何?”
莫玦难得露出一副满意的模样,“还行,配合有度,进步很大。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倒是不容易。这一关算你们过了。”
得到莫决的肯定,三人相视一笑。
“谢二师兄。”齐齐行礼,兴致冲冲离开。
莫玦看着三人离开,坐在小楼里,耳畔还能听见三人没走远的回音,他的灵眸已经到了廉贞境后期,看到的都是更为细致的东西,怎么可能看不到汤浔暗中的动作。
“大师姐觉着今日表现如何?”
“勉强。”空谷回响,这次莫玦没看见谢沐卿人。
……
翌日,云澜的第一道钟声敲响,无言起身洗漱,匆匆赶往校武场。
昨天修整好一切的无言神采奕奕,直到无言靠近校武场,才发觉料峭落在春灼小阁,往常放在枕边的料峭,今早不知怎的就忘了。无言有些懊恼。
“剑呢?”汤浔看着她两手空空,环视一周,确定这人真的没带兵器。
“忘了。”无言摊手,“无妨,直接去抽签。”
“那怎么比?”汤浔反问。
“无妨,从前没有料峭不是一眼的,我和于壹可以配合,就像打二师兄那样。”
彼时,于壹带着签文走来:“对阵天风阁的双子星。”
无言对她们略有耳闻,一对剑修胞姊妹,身形矫健,无言伸手去拿签文,确实是双子星,如此,对着汤浔道:“天助我也。”
没人注意,阁楼之上,莫玦眼角金光闪烁,身后站着两个姑娘,左边的冷若冰霜,手持两把灵剑,同根同源,一把春寒,一把料峭,右边的女修眉眼弯弯,一副从容模样,若非肩上绑着绷带,还真要以为是个健全人儿。
“双子星?大师姐这么相信无言?”逍宴说。
“若是连她们都对付不了,你我的特训岂不是白做?”莫玦调侃。
逍宴摸摸下巴,“什么特训?我可不曾为难她们。”
莫玦:“是阿,自己受了一剑,可疼?”
逍宴:“不疼。”
一边的谢沐卿没说话,视线一直没离开无言。这次,你要如何应对。
“于壹,这回看我们的。”无言话虽这么说,可汤浔还是略微担心,补充:“别太莽撞,我给你们打掩护,别散的太开。”
对面双子星,相貌难辨,其他两人修为稳定在融合中期,对无言来说尚有余地。
“星陨阁,无言,汤浔,于壹。”
“天风阁,江水,江月,远安。”
无言挥手表示可以开始,江水亦如此,汤浔先动,无言和于壹未动,前两人并肩,要与两姊妹对上,一时间,刀光剑影,汤浔失了身影,与对面的远安缠斗上。
对手招招致命,下手没留情面。
彼时,无言和于壹赶上,两人接上了双姐妹的环刀,无言先挣脱,借于壹的力,抬脚踹在了江月的肩头。
汤浔:“换!”,三人交换身位,汤浔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人拦住了江水江月。
无言和于壹两人个子相差无几,拳脚交替,循环间看不清是属于谁的,远安一人撑不住太久。余光瞥见正在僵持的汤浔三人。
当机立断:“再换!”
汤浔断龙挑开二人,与无言于壹再度交换位置,以融合大圆满的实力不过两三个呼吸就将远安逐下台。
挥枪转身,另外一边,双方对峙难分高下,江水江月带着兵刃,攻势更是带着不要命的果断,无言二人稍作喘息,便投身新一轮的对峙中。
汤浔来的及时,利刃破了无言的衣袖,间其逼退。
“小心!于壹!”汤浔赶来,断龙落地乱了江水的下盘,于壹在前挥拳破风,直到彻底拆解姊妹之间的距离,无言才重新加入,汤浔于壹二对一,缴械江月,无言这才停手。
如此一来,胜负已分。
全程不过半柱香,三人之间的默契配合是连双子星都要钦佩。
“星陨阁,无言,于壹,汤浔胜。”
一声响亮的判决,几乎引起整个校武场的瞩目。
“倒是我小看他们了。”莫决小声嘀咕,下台时候谢沐卿将料峭递给莫玦,没和她们一起下台。
“你的料峭,下次莫要莽撞,出门登擂,连灵器都忘带。”莫玦将料峭递过去,后者惊讶,抬眼去看莫玦,环顾四周,伸手接过佩剑。
“谢二师兄提醒,今日确实莽撞了。”
逍宴只一眼,便看出无言的不对劲,扯开话题:“今日表现不错,要不要和小师姐去太一阁坐坐?”
身后的两个孩子目光看向无言,后者也只是与她搭腔:“可别,到时候在传出小师姐徇私枉法,走了,我们去练剑了,明日还要登擂呢。”
言罢,无言挥手与师兄师姐再见,领着汤浔于壹便离开。
无言不便领着两人去春灼小阁,寻常三人相聚一般都落在于壹或者汤浔的住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谢沐卿在,却不愿意出面来见她。脖颈上挂着的龙鳞依旧闪烁,碍眼的很。
行到于壹的住处,刚推门往里,门内便冲出一根灵活的软带,无言霎那间抽出料峭,严阵以待,不过那根软带的目标似乎不是她。汤浔伸手拉拉无言,往后躲躲。
那个软带格外灵活,目标明确,直奔于壹,起初,她还能用拳脚抵挡,两三个呼吸后便只能尽力闪躲,三两个迈步,于壹钻进院中,软带紧随其后,能清晰听见里面交手的动静。
无言去看汤浔,询问什么情况,后者撇撇嘴,“你去看看就知道楼。”
无言伸着脑袋看去,金色的软带连带着主人和于壹一并绑在院中的槐树上。两人面对面,那女修的声音倒是不小,“于壹!你混蛋!”
第24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四)
“叫你的稠悦松开!”于壹注意到门口两人,低声对面前的女修开口。
“是我不想?这招是禁锢,半炷香,我也没办法。”
这回无言看清了那个女修的脸,是昕划队伍中的软带女修,佩衣?
视线落到汤浔身上,她肯定知道缘由。
见无言看向自己,汤浔思索半晌,“她大概是昕划派来削弱我们实力的!”
这样么?
无言扒着门,可为什么,看起来……
于壹:“要不你们进来看?”
遭到两人拒绝后,一声门响,院中只剩下自己和对面的佩衣。
于壹无奈:“你怎么来了?”
佩衣:“来便来了,需要理由,怎么,我这么见不得人?”
于壹:“我未曾这么说过。”
院中重新恢复静谧,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僵硬的手无处安放。
于壹从未觉着这一炷香有这般煎熬,时效过后,软带缓缓放松,原本僵硬的四肢因充血而变得麻木,伸手去扶佩衣。
“没事吧。”
佩衣:“他们会派人针对你,小心。”
于壹颔首,表示清楚,半晌,佩衣又补充:“你最好是完好无损的走进单人擂,一决高下。”
“倘若……”
于壹还没开口,佩衣一个眼神递来,前者闭嘴。
稠悦从容地搭在佩衣肩上,随着主人从容离开。
在门外的两人听见开门声响,目睹佩衣离开,确认不会再返回,步履匆匆的进入院中。
“你怎么样?受伤没?”无言进门,上下打量着于壹,后者只是倚靠在树边,揉动者僵硬的手腕,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汤浔目光还牵在早已离开的背影上:“什么情况?”
“一个旧友。”于壹没过多解释,见对面两人皆保持缄默状态,又说:“她来是让我们小心昕划,她对雀山那些行径不感兴趣。”
于壹今天话多的有点不像她,无言不依不饶,“你们怎么认识的?”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于壹不以为然,走近二人。“没认识你们之前。”
汤浔:“她是整个云澜唯一一个修软带的,明明紫凰宗就隔了几座山,怎么就来了这里?”
于壹瞧了汤浔一眼,没接话。
关于佩衣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无言三人又对斗片刻,商量好明日对策,便各回各家休息。
日暮又新起。
无言打坐结束,一双灵眸将将睁开,察觉春灼小阁有一丝异样,空气中遍布的是熟悉的冷香,想明白后无言立马起身,赤脚跑出小阁,院中空无一人,小池游鱼,槐树秋千,唯有那块石桌上,还有一壶飘着白汽的热茶。
仿佛是错觉,她不愿见自己,任凭自己如何都难找到她,决战莫玦她在,逍宴领她偷师她也看在眼里,料峭是她拿走的,哪壶茶也是她的,里衣单薄,颈间龙麟在刚刚奔跑时甩出来,无言对镜就能看见它荧光闪烁,随即将其放进衣里贴身。
束发,着衣,提剑,出门。
走到门口,无言又后退半步,靠近石桌边上,抬手将那一整壶沏好的茶水一饮而尽,空荡荡的茶壶落在石桌上回音清脆,无言袖口擦拭嘴角,心满意足离开。
一个月后,三人势如破竹,未有一场落败,因为缺席八场比斗,现如今只能排在前五十左右。对擂就难免有误伤,可如果误伤的概率严重超过寻常对擂,就务必要斟酌其中深意。
今日的对手是新门会以来,三人遇到最难缠的,于壹认得他,武殿年轻一辈最有名望的武修,身形壮大,素有不败金刚之称,听闻他出生时天降七彩,一生下来就有十斤重,于是乎,父母取名金刚。
而眼前这人,便是前一个月中出手最不留情之一,面对星陨阁弟子拳脚间都带着说不清的狠绝,而面对天风阁弟子却是点到为止。若是起初并无人在意,可整个新门会赛程过半,若是再瞧不出端倪,便成了蠢材,一时间,整个星陨阁怨声载道。
对上金刚,无言三人束装就道,观战台上坐满了星陨阁弟子,都等着今天为星陨阁出一口恶气。
上台前,于壹交代了些过去金刚擅长的手段,力气混厚,不是无言的莽撞,而是内力的雄壮气息,按照于壹的说法,抵得过两个无言,融合大圆满,身后的一个刀剑双修都有融合后期实力,眼前这组,是三人迄今面对最强大的对手。
按照汤浔的作战目标,用对战双子星的战术,优先击退多余的双修,最后合力围攻金刚。
这一个月,无言总是留在最后看完所有斗擂最后离开的,她见证所有星陨阁弟子负伤下擂,也目睹天风阁弟子剑刃渗这血渍离开。
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脚登擂。
“星陨阁,于壹,无言,汤浔。”
“中斗山,金刚,郑引,袁谷。”
灵眸开,无言先动,踏雪无痕启用,料峭出,侧身绕过金刚,目标再请身后的郑引,金刚欲回神,一杆断龙飞刃,打断他的动向,回头去看汤浔,“我听说过你。”
汤浔动作很快,没闲心去应付金刚递来的话,冲上前去,断龙横扫,掩护于壹靠近无言,优先击垮身后的一双修士。
“我研究过你的剑法,你的那些招数对我没用!”郑引挥剑落下,斩断无言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金刚是我们的陪练,你觉着你的武道比他如何?”
刀修落于两人身后,呈现包围状,他们一早就料到汤浔的战术,便主动露出破绽,逐一击破。
汤浔和金刚不相上下,断龙有优势,但再绝对的力量前,微弱的优势会被湮灭。
“第二套计划。”一双手搭在无言肩上,“没时间犹豫。”
音落,于壹没犹豫,破风冲出,迎面对上刀修,拳化掌,闭息宁气,武修中也分派别,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格式行家,专精其一是所有修士都要遵循的道理,于壹却是异类,她对于各式武道都有涉猎,如今修为尚浅,优势巨大,可一旦步入金丹期,便举步维艰。
于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总要离开这里,而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一样。
“汤浔!”
于壹亮声,汤浔闪身躲过一拳,与于壹交换位置,断龙横劈,破开刀修的防御。无言从后袭击,与汤浔一起,挥器对上郑引,袁谷。
金刚攥拳,“你,抵得过我几招?”
于壹:“没人说你话真的很多么?”
于壹主修意形拳,后来又学过很多掌法,腿法,若是单一的武道,她没有勇气对上金刚,但今日若将全部实力拿出,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拳脚凝气,超前劈下一脚,转身,出拳。
和莫玦对斗之后,她也练习过控灵,虽无法精装到点,但却可以凝聚在拳脚上,唯一的缺陷或许就是灵气消耗过快。
金刚目光凝重,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你竟有这般实力!”
落地后,将右拳稍稍往后掩藏,这一拳几乎消耗掉她所有的灵气,不远处四人还在缠斗,修为实力摆在哪里,短时间解决不掉那两人。拖住金刚,等无言和汤浔有余力来对付他。
金刚身形硕大,身体灵气充沛,师从武殿殿主武加,对比于壹这种自修的武者,无论身法拳脚都更胜一筹。
金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笑,“输赢无所谓,今日,我势必要废掉你。”
“就凭你。”
重新汇灵,不再贸然超前,吸引金刚的注意力,这一场便还有胜算。
金刚挥拳朝着她袭来,双掌合十,拼死抵住,强大的灵力囤积堆积在胸口,霎那间轰出的力量将于壹推至擂台边缘,袖口紧绷的黑铁护腕碎落一地,双手失去知觉,马步向前,轻笑:“看来没什么长进。”
凝气,汇聚指尖,于壹步法敏捷,隔空与金刚交手三五回合,始终无法近身,他的罡气混厚且庞大,仅凭拳脚无法造成伤害,她需要兵刃,而仅剩的微博灵力只能递到手指第二关节,她无力发起第二次进攻。
金刚亦无法靠近于壹,两人僵持不下。
“该结束了。”
双手在胸前掐诀,挥手间,灵气聚集在胸腔,瞬间蔓延到四肢,这是武殿专门的增灵术,能在短时间内增强武修的体魄,也是寻常武修背水一战的招数。
彼时于壹连施展这一招的灵力都没有。
“于壹!下擂!”
无言分神,手臂躲闪不及,被生生砍了一刀。
无言有灵眸,能够看清她身体所剩无几的灵力,她已经在擂台边缘,后退一步主动下擂,便不用承受这致命一击,可这场比赛会输,金刚会冲向擂台中心的二人,强化后的金刚步法力道能逼近心动期,彼时,她们中总有一人躲闪不及,重伤或死,由她来对抗金刚,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跟何况,她一定要保证她们能够顺利参加之后的斗擂。
于壹上前一步,马步站稳,进攻的灵力扩散到手臂,她准备接下金刚这一招,这并非莽撞,而是取舍。
那一拳头很快冲向于壹,破风之势,于壹身为武修,深知那一拳的力道有多大,是她现如今的实力远远不能抵御。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流动,随即是五脏六腑被动的拧在一起,微弱的灵力刚被触碰,罡气便碎了,随即是喷涌上鼻腔的血渍,耳目中渗出鲜血,后退一步,两步,抵在擂台边缘。
“于壹!下擂!”
金刚的增灵术还有五息,再坚持一下,重心下压,手臂开始颤抖,这是她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并步,向前,抬眸,金刚眼中闪露的难以置信逐渐放大。
“于壹!”
或许是三息,又或许是四息,视线逐渐模糊,已经分不清最后那一声是谁喊出的,胸腔的震荡,后背又砸在斗擂场边缘的石壁,那一拳使她在空中滞留许久,最后一眼,是遭到增灵术反噬的金刚跪倒在地上。
[加油][加油]很喜欢三只[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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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四)
第25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五)
汤家枪法扫能破风,刺能入骨,劈能断地,打可鞭骨。变化多样,无言和汤浔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于壹下擂,两人衔接,背身即刻挥剑,霎那间击垮身前摇摇欲坠的男修。
这场胜负毋庸置疑。
“星陨阁,无言,于壹,汤浔,胜。”
判胜后,无言收剑匆匆下擂,奔向场地边缘昏厥的于壹。
比她稍快一步的是软带,搀扶起倒地的人,一颗丹药喂到唇中,是佩衣。
脚步停顿,随即是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左右扫视,隔壁擂台,昕划与龙非相互配合,刀剑挥砍间破了对面人的灵器。灵器磨练需要时间,断器无异于武修断肢。不过是斗擂,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再侧身,意外的看见范贺,雀山一行之后,这人便看不见踪迹,现在新门会天风阁计划顺利进行,心中满是得意。
不过是一场斗擂,于壹重伤,星陨阁弟子失修为,断灵器,他们本不该止步于此。
“不愧是昕划,这次咱们天风阁一定碾压星陨那帮人!”声音被刻意放大,经过无言身侧,音量提高。
“就是,可算是扬眉吐气!”今日斗擂结束大半,众弟子纷纷撤离,人群集中,声音嘈杂,独属于天风阁弟子的声响却能稳稳落在无言耳侧。
只觉得刺耳,一下一下扎在颅脑中,于壹还未有苏醒的迹象,汤浔去登记名牌,她孤身一人,浑身疼的发冷,无言回首。
“没赢过是嘛!”她极少在弟子面前展露傲慢,在雀山是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师妹什么意思,天风阁那一场赢得不光彩?”昕划声先至,众人识相让出一条路,一路嘈杂终于消停。
“赛程不过一半,天风阁弟子口出狂言,云澜门规,不骄不躁,不痞不傲。你们做到了几点,还是说,天风阁弟子生来就不懂规矩。”无言冷声呵斥,长发高束,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凉薄,远远看去,倒是像极了那位。
昕划欲开口反驳,无言却不给他机会:“没规矩就是没规矩,夺魁也改变不了,修道修的的心境,道心不稳,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上过诛仙台的杂碎,也配教训我们?”
昕划声音再无遮掩,声音响亮,整个校武场内都能清晰听见这一声羞辱。
无言:“我是上过诛仙台,但是我活着下来!你敢承认你们天风阁暗箱操作,背后偷袭的小人行径么?”
无言从不畏惧流言蜚语,她是谢沐卿从诛仙台上带下来的,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怎么,不敢承认你们蓄意谋杀?”无言声音很大,对比刚刚昕划的羞辱,她要成倍奉还。
声音嘈杂到无言逐渐听不清天风阁弟子的声响,中斗山,星陨阁,各方弟子汇聚,来参与这场闹剧,对面的昕划红了脸,刚刚下擂的玉剑上还沾着上一轮星陨阁弟子身上的血,剑尖抖动,灵力汇聚,不过一个呼吸,就冲到了无言面前,用尽了所有的灵气向无言袭来。
面对这一剑,无言没有闪躲,身后早有人比昕划更早蓄力。
火花扎眼,几乎同时,无言面前多了两人,孙广温衔升灵器抵御,两人并肩,共同抵挡昕划一击。
两人身后的无言歪着脑袋,斜睨着对上昕划的眸子,眼里皆是得意。
孙广温衔二人合力推开昕划,汤寻姗姗来迟,尽管浑身上下灵气荡然无存,也还是间无言护在身后,眼里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既然你生气,就请记住现在的状态,否则在擂台上碰到我你会输的更难看。”无言一声,周遭一片寂静,是宣战,也是挑衅。
独是昕划笑出了声,悠悠地收起玉剑:“就凭你融合中期的修为?”
“对,就凭我!”无言决然,四人对峙,场面难以收拾。
“是非不分!你们星陨阁就是胡搅蛮缠的能耐。”昕划收起玉剑,压着一口气,无言余光瞧见了范贺正在往这边赶来。
无言冷笑:“那是那个阁楼出门在外,闲言碎语,恶人先告状!现如今又是谁台上出言不逊,傲慢自大,台下耍赖偷袭,总归不是星陨阁!”
两人这番言论,已经从个人的混战引发到了阁楼之间的长时间僵持,似是要争出一个高下。火药味愈发浓烈,站在无言几人身后的星陨阁弟子摩拳擦掌。
范贺靠近,天风阁弟子行礼,无言带头不为所动,身后一半弟子便视若无睹。
“这是怎么了?”明知故问,装疯卖傻,雀山一行亦是如此,这是范贺一贯逃避责任的方式。
“大师……”
不等昕划说话,无言抢先一步:“他偷袭我!”
得来的是天风阁的怒视,“大师兄,是她先出言挑衅,诋毁昕划师兄!”有天风阁弟子从旁说到。
范贺看向无言,“我出言挑衅?你若如此断定,那我便是挑衅。”
无言没给范贺‘主持公道’的机会,转背离开,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三五十号人,人群之后,佩衣搀扶于壹早早退场。
星陨阁弟子从新门会开始心中就憋着一口气,谢沐卿被取代,莫玦无实权,没有庇佑,便要承受不公。
而如今无言可是好好为她们出了口恶气,
“嚣张什么,这次新门会谁能夺魁还未尝可知,”星陨阁弟子交谈,有的抬手碰碰身侧人,“欸,汤浔,你突破心动,给昕划一个教训。”
“就是,你突破心动期,未尝不是昕划的对手。”
无言转目去看汤浔,后者只是回应同门的之间吆喝。
“你可是我们星陨阁的希望!”
“就是,你一定要夺魁!”
无言:“汤浔,你带大家回阁,我去看看于壹。”
“好。”一时间,汤浔看她一眼,试图抽离人群,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于壹还没醒,无言只是在门口确定她并无大碍后离开。
春灼小阁内还带着春日的寒凉,她没进房间,坐在秋千上,随着风动,树影摇曳。
她分明在,可为什么不愿出现。
那是她的星陨阁,同门之弟子被欺凌,至伤至残,身为星陨阁大师姐,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么?
还是说,就连谢沐卿都觉得星陨阁不再可能夺魁,所以任由天风阁如此,从什么时候开始,雀山之后么,可第一个放弃的,怎么能是谢沐卿呢。
无言想不明白,只是固执的守在石椅秋千前,谢沐卿大概每日都会在此,找不到她,她便一直守在此处,直到谢沐卿出现,愿意给她一个解释。
可她又凭什么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
如今局势……
入夜的星陨阁格外幽静,没有灯火的小阁透露着一丝诡异。
无言尚在思索新门会事宜,耳尖一动,侧身闪躲,翻身掉下秋千,避开贴身打过来的石子。
眼眸闪烁,灵眸轻启,在西北方向。
拔剑戒备,冷气直逼无言的天灵盖,一道气刃袭来,这一招她挡不住,踏雪无痕启用,一避再避,对手落地无声,站定后无言同来者面对面。
来者手持玄铁剑,与料峭同根同源,她一步未退,银剑落下,露出侧脸,寒光似雪,眉眼间带着说不清的愁绪,是谢沐卿。与以往不同,今日她未穿白裙,倒是一袭黑衫,在夜幕中,月光洒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曾消散。
“大师姐?”
“你看起来状态很差。”谢沐卿直言不讳,无言一笑,没有否认。
“您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无言试探询问,试图避开这个话题,“您不知道,天风阁要翻了天,他们在擂台上简直……”
“我知道。”
三个字,将好不容易升起的热络打断,她都知道,她也都看在眼里,却放任这样的龌龊行径发生。
她在默许这样的不公。
无言原本高高挑起的眉眼下落,唇角收敛,这次她不敢去对视谢沐卿。
谢沐卿:“我教你一套谢氏剑法,必要时可以融会贯通,谢氏剑法与罗夏两氏不同,胜在变化多端,必要时,可以用来乱敌阵脚,一决胜负。”
无言点头,眼眸中带着犹豫,谢沐卿察觉异样,侧身问:“走神了。”
无言:“没,今天有点累。”
谢沐卿出剑,唤无言说道:“这招叫'沉珠'是家父年轻时创造的剑法,也是我们谢氏剑法的根源所在,老祖宗的谢氏剑可以辟地,而我们的新剑可以开天。你一定要勤奋练习。”
谢沐卿破风斩叶,与黑夜融为一体,无言看得格外认真,握紧料峭,眼角金光闪烁,脑海临摹的身影与谢沐卿重合,她照猫画虎地比划。
“余下的,你还要自己练习。”
一招剑落,谢沐卿收剑,目光转向不远处,长剑并拢在身后。
“您又要走?”无言问,犹豫半晌,开口直言,“要去哪儿?”
谢沐卿:“今日斗擂,于壹怎么样?”
她在关心,她还是关心星陨阁,不露面是因为天风阁从中作梗,避免多生事端,紧绷的神经终于找到松懈的契机。
“她受伤了,后续比赛可能需要休息,我和汤浔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
谢沐卿又不说话,想起前些日子,无言又开口:“那您之后会来看我们斗擂么?”
范贺在场,他们便是仗人势的狗,吐吠时都带着傲慢,若是谢沐卿在,这些时日的恶行事件他们或许能够有所收敛。
犹豫间,只听见谢沐卿说:“不了。”
谢沐卿转身,不去看无言的眸子,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无言不解,迈开一步,手指间紧扣摩挲,深深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恼怒:“为什么?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们?今天我们被昕划扣在校武场,他们……”
“我是否去看斗擂和结果没有太大关系,我很忙。”
“现如今云澜有什么比新门会更重要?”无言很急切,快步走到谢沐卿面前,怎料谢沐卿侧身避开,都不愿再看她一眼。
“有。”
“凭什么,人家的长老师父都是日日夜夜地陪同,您知道,您知道她们怎么说您的嘛!”无言不免有些冲动。
“……我不在乎。”谢沐卿依旧冷静。
“可我在乎!”
得了愿,谢沐卿终于转目来看她,眼中满含着不可置信。
“你是这样想的?”
“是!”冷月洒在无言的脸上,半阴半阳。
预收《被死对头捡走后大杀四方》
虞止歌是宗门天骄,过往百年人族第一天才,受万民朝拜,神族亲冠
可宗门被灭那日,她筋骨俱断,佩剑不知所踪,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埋尸之地时,一人从暗处现身将她带走
东池弋是六界魔尊,杀伐果决,是虞止歌往前三百年最大的敌手。
年少时她就站在自己对立面,一个杀人,一个救人。
她们对剑而立,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六界协约,她们从明争暗斗换成背地陷害
而三百年后,虞止歌从高台跌落,深陷泥沼,没等来嘲讽,。
虞止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池弋:留你自有大用。
后来,那魔尊从正派手中生抢灵芝,为接上她的筋骨;在她的魔窟中疗伤,意外找到被擦拭干净的佩剑;多日未见踪影,再见时是提着屠戮宗门背叛者的脑袋朝她走来。
虞止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东池弋:我魔界还缺一位话事人。
-------
东池弋:这回应该够明显吧!
虞止歌:阿?当牛马?
嘴硬x木头
是一个自认为死对头,却被暗恋的故事!
轻松拉扯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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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棋中人纷择破局法(五)
第26章 危墙之下柳暗花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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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危墙之下柳暗花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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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危墙之下柳暗花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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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危墙之下柳暗花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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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危墙之下柳暗花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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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血战力竭夺魁未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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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战力竭夺魁未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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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血战力竭夺魁未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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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入黄泉阵问众生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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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入黄泉阵问众生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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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千里证道心湖微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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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千里证道心湖微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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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道中人战备武道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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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道中人战备武道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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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道中人战备武道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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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初入中州受中庸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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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初入中州受中庸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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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初入中州受中庸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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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争武道亦肃清魔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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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争武道亦肃清魔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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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魔障任生强定心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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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身陷泥沼顺势入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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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观全局解各方逐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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