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仙》 第1章 瞎子 空气中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十分嘈杂,酒肆里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些什么,喧闹的声音如急促匆忙的撞钟声让人脚步虚浮眼前发昏,台下不停有人急声地催促着 “快点儿”,“快点儿——” 只听吆喝声如同一声炸雷般在耳边响起,瞎子无意识的一抬手就这样被惊醒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微微睁开了眼又努力地瞪圆了一些,视野里依然漆黑一片,心里难免感到一丝失落。 他伸手刮了刮眼眶继而向四周摸索着,一边找着自己的拐杖一边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意识渐渐清醒后瞎子熟练的侧着耳朵去听。 屋外传来了碗盘破碎的声音,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梦境又觉着有些滑稽、好笑,不知是自己天天往酒楼跑的缘故还是这些碗盘碰撞地声音引他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屋外一个妇人念叨着,瞎子这才缓过劲来,穿好自己的衣服,拄着拐杖从屋内探了出来,他循着声音走到妇人一旁,不料刚屈膝蹲下伸出手去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去——去,小心划了手,这用不着你”。 瞎子一时讷讷,随即又嘴角上扬无意识地露出一丝苦笑,他自己也清楚现在家中一半的开支就靠这一双手了,自然还是得好好爱护。 他拄着拐缓步走到桌前安静的发呆,抑制不住地又回想起刚刚那个梦境。梦里的世界也是漆黑一片,只是他知道该往哪儿走,如同种子发芽深深扎根于地下,芽尖却破土而上。 记起母亲曾说自己也不是天生就瞎,一两岁时活脱脱是只灵活的小猴子,整天蹦蹦跳跳地只是实在顽皮的很。记不清是几岁也不知是搁哪嬉闹跌破了头,待母亲慌忙寻到药坊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坊的后堂躺着了好一会了,到底是哪个路过的善心人送来的还是惹出祸事的那家怕担干系悄悄抬来的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在孩子的怀里留了些碎银,母亲又掏空家中仅剩的积蓄才堪堪保下性命。 瞎子刚失明那会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是瞎了,只觉着一天到晚都黑的吓人,一双小手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微微啜泣“娘点灯——娘点灯,玉儿害怕……”后来才知道点了灯也什么都看不见,便越来越不爱说话,没事就坐在门口发呆。 母亲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就端着饭菜过来了“都是你爱吃的吃食,饿坏了吧多吃点,吃完我去帮你把琴取来。” 瞎子扒了扒碗里母亲刚夹的饭菜,没精神的一一答应着。 “晚上回来顺路啊,给陈师傅带一只鸡去,今日是他的生辰。” 瞎子侧过头轻轻地问道“今日是师傅的生辰吗?” “是啊我锅里还下的有长寿面呢,待会我就给他送去了”。 母亲说的陈师傅就是教瞎子弹琴的师傅,早年躲避战乱逃到这个镇上来的,路过瞎子家门口想求一碗水喝,喝完水后涨红了脸又支支吾吾的开口想再讨个馒头,那年瞎子的父亲被强制征兵去打仗,老天爷又不赏饭吃,附近这一带都闹饥荒闹的厉害,家中已是快揭不开锅了。母亲见是个老人逃荒不易,还是给了些吃食。 那陈老头虽说是逃荒到这镇上,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就住在不远的一个破庙里。 母亲自从儿子失明后便经常去那破庙中为瞎子祈福,几次下来稍熟一点便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这陈师傅本就是这镇上的人,只是少时迷上了琴,就早早出去拜师学艺去了。 两家离的还近,只不过陈老头的房子经年失修,漏水漏风的厉害,还不如这间小破庙自在。 瞎子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母亲的嘱咐,便起身去探左手边母亲早早给他备好的琴驮在了身上,拄着拐慢悠悠地出门去了,心里还在默数着自己的步数。 一路上小贩的叫卖声连绵不断,街上还和往日一般热闹,只是今天讨论的话题却出奇的一致——这不远的仙山之中有人羽化登仙了。 猪肉铺的王屠夫突然将砍骨刀“铛”的剁进案板里,他突然吼了起来:“我亲眼瞧见的,你们可别不信”,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听见咻的一声,那人便乘着云雾飞到天上去了。”众人啧啧称奇。 瞎子面不改色却将这登仙一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瞎子刚出生时,门口路过一个老道士,进门蹭口饭时送了他一卦,非说瞎子是天上仙童转世,有仙缘能得道成仙!这便一传十,十传百,在街坊邻居间传开了,可自从瞎子双眼失明后,这事便被当做饭后笑谈,又渐渐被众人遗忘了。 铜锣被人用力的敲出声响“来来来,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胸口碎大石啊快来瞧一瞧—”瞎子放慢了步子,只听到有人闷哼后石板崩裂落地,人群爆发的欢呼裹着雷鸣般的掌声,铜板一股脑的被扔在了陶碗内,脆生生的煞是好听。 瞎子继续往前走着,没一会就感觉有一股热浪从前面袭来,瞎子心想应该是到杜家铁匠铺了,铺子里风箱抽动着发出“呼哧”的呜咽声,烧红的烙铁落入水中呲呲作响,仿佛还能听见训斥的声音,不过瞎子并不在意只是用竹竿轻轻敲击地面,等到右脚碰到熟悉的青砖石时瞎子知道“右拐后还有五十六步便是老板娘的酒肆了”。 还未到酒馆便已闻到醉人的酒香,“看来今天酒馆生意还不错”,瞎子早已轻车熟路了,他熟练的走向前台和账本先生说话问好,酒馆的生意这几年还算凑活,不忙的时候一般由店小二张二虎引着瞎子去侧边做准备,忙起来的时候则多由管账本的罗先生领着。 这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刘文正讲到**部分,一般这时候他总是微微闭着双目,眉头轻拧起来故作沉吟,等到台下之人一个个侧耳倾听,抓耳挠腮似的声声催促起来,他才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母亲也曾让瞎子拜这个说书先生刘老拜师学艺,刘老没讨到老婆膝下无子也乐得有个小孩跟他作伴。 只是瞎子那时还不满十岁,老是沉默寡言的不爱说话也就没能有机会吃说书这碗饭,不过刘老没事就喜欢逮着小瞎子讲了许多神话传说的话本故事,倒也是另外的收获了。 “欲知选仙后事如何”刘说书拉长了曲调将醒木往桌子上拍的一响“且听老刘下回说解”等到老刘把话本说完,就到瞎子上台奏琴了,陈师傅可是当之无愧的琴痴,教瞎子学艺也是毫无保留。 老板娘一方面是心疼瞎子从小便目不能视,另一方面瞎子的琴艺也能算是上乘之作,本来也是去请过陈师傅来酒楼演奏,只不过这个老顽固总是自视清高,不愿来到这酒肆之中卖艺献唱,便也只能作罢。 瞎子照常用袖子将琴桌拂拭而过,将背上的琴袋横跨置于面前,又轻轻地在琴台上放好,脑海中倏尔想起师傅的话便闭上了双眼,双手缓柔地抚琴,神情极尽虔诚,两三个琴音一组《广陵散》的曲调慢悠悠地荡开。 琴艺虽好却是曲高和寡,老板娘静静地看着瞎子弹奏着,眼前晃过地却是小时候的瞎子,那时无忧无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很机灵时不时便牵着自己的裙摆撒娇喊姐姐要糖吃,心底涌上种说不上来的情感。 于是看了一会,也就摇摇头摆手继续去招待和吆喝新的客人了。 酒楼今天倒是比往常热闹一下,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许多东西,哪个村的秀才今年又落榜了,三年都没考上,这一次据说就差一点,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吃也不喝急坏了李大娘。 “你们听说了吗?王员外家又娶了一方小妾。”正对着戏台的四方桌激烈地讨论起来。“听说未过门便怀有身孕,娶得时候哇那肚子都显怀了,呸那女的真不要脸。”一个声音稍尖细面漏猥琐边凑进边忙不迭开口道,说完还咯咯笑出声来 “俺婆娘昨个赶早集听来的。”,“说是那小妾买通了郎中硬说怀的男胎,这才娶回了家。”,“可惜老婆是个妒妇,见生了个女孩不等做完月子就把人给扫地出门了”。 另一人使劲嘬了一口杯里的酒,仰面笑着“哟——哪止啊,这寒冬腊月的,那小娘子在大门那是又哭又喊”,说着他还举起一根手指“这王员外倒也真是无情,是一眼也没出来看过”,他点点桌子继续说到,“听说最后昏死过去后,还是夫人吩咐下人打发打发了。” 又谈起了台子上演奏的瞎子,从小就聪明知道取巧,虽然说是调皮的很,却也惹人怜爱,不想却遭了这档子破事,也是世事难料,最后又谈起了最近仙台山的事情。 说是最近来了个仙师,觉着这仙台山是块宝地,拿来修炼再合适不过了,不仅如此还准备招收仙徒,学习法术,有机缘又有天赋者更是能学到仙术腾云驾雾,翻山蹈海。 “前不久就有一名道士来镇上了,招了几个呢” “啧啧——羡慕的很啊。”两人将酒饮尽像是酒劲上来了,说话声音渐渐大起来,手舞足蹈地继续说着“听说不久还要来,就是不知道谁能有这福分便是了” 瞎子本是已经习惯了别人把自己当作谈资,也听惯了各式各样的流言,但听到修仙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番。 一曲奏毕,往日习惯收拾好琴就走的瞎子,今日却在酒馆找了个边边角角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位置安静地坐了下来,他伸手在桌上探了探,左手捏着茶壶的壶把,将壶嘴对准茶杯后又压了压高度才放心到出茶来。 他特地微微侧着身子,听到店小二从自己身边路过时急忙出声喊住:“张哥张哥,帮我打包一份叫花鸡”。小二转过身来看到是瞎子喊住自己感到一丝惊讶但还是急忙答应着“哈哈好嘞,您等好吧叫花鸡马上就到。” 瞎子有些紧张地吞了几口茶水,继续侧耳听着酒楼中其他客人谈论着仙台山来的仙人,只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嘈杂的声音里动不动就提到天赋,动不动又说着天大的机遇。 不一会叫花鸡已经被打包放到了瞎子的桌上,“客官叫花鸡打包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拨正瞎子探出的手。 “多谢”瞎子微侧点头微笑着道谢又往张二虎手里多塞了两枚铜板,又呆呆坐了一会才离开这酒肆。 瞎子出门就奔着陈师傅的家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这事,越是琢磨越是心痒的很。直到被一声吆喝声吓住,才缓过神来。 “哟,你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呢”,一个不满略带埋怨的声音在瞎子的身后响起,一时的走神让他没听出师傅是在左边还是右侧。只能直直地转过身去,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容“自是不敢忘记师傅的”。 瞎子弯着腰又向前提了提手里的叫花鸡说道:“福满楼的招牌叫花鸡,刚做好的。“路上也走的急,一刻都不敢耽误。” 老头子本也只是想逗一逗小孩,表面仍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福满楼的叫花鸡,正哼哧哼哧地往里走着,嘴里还哼起了《梅花三弄》的调调,脸上露出再也藏不住的笑容。 老头子走了半天却没听见跟随的脚步声,又忙转身回头。只看见瞎子背着身呆呆的站在原地,便真被逗乐了“还愣着干嘛,进屋来。” 这房子说是房子也仅仅是能遮风避雨而已,比起这不远的那个破旧的道观好不到哪里去。 陈老爷子撇撇嘴嘟囔着:“你呀,还是不经逗”。“小时候不可爱,长大了还是不可爱” 瞎子摆摆头无奈笑了笑,祝福完师傅寿辰安康后便顺嘴问起来这最近的流言来,陈老一介琴痴要是说这最近哪些大家谱的曲,那倒是兴致勃勃朗朗上口,其他事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更不要说这最近仙台山下山道士来选弟子一事了。 于是在陈师父家稍待一会便回家去了,瞎子的家离师傅的家并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第2章 道士选道童 瞎子不知母亲早就等在门外很久了,远远看见瞎子拐进这条小巷就一路小跑迎了过来,习惯性地接过瞎子的拐杖又在瞎子身侧伸手搀扶着。 瞎子先是一愣,身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待闻到母亲身上常年佩戴香囊混合着庙宇香火这一独特气息后才慢慢放松下来笑着说道“娘,我不是小孩了” 母亲满不在乎地样子“那咋了,你就是七老八十了在娘眼里那也是个孩子” 瞎子只能哑然一笑,说不出话来,母亲又唠叨地问起有没有卖一只鸡给陈老师傅祝寿,今天演奏怎么样,路上有没有被什么东西磕着碰着。瞎子无奈又出声喊道:“娘—”,母亲这才止口不言。 自顾自的讲起小时候送瞎子去陈师傅那学艺的事情,“都说这老师傅的脾气怪的很,送去的小孩子不出三天就泪眼汪汪的盼着留在家里。” “再一提学艺谈琴的事,要不就把自己锁在家里,要不满院子追着跑也不要去。”,“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 “反观你啊,安安静静地不哭也不闹,倒是把这门手艺学下来了”。 说到学艺这事倒是勾起了瞎子一些不好的回忆了,早年间还是有一些人想来陈老手下学艺的,有富贵人家的少爷也有穷人家的孩子。 少爷小姐自不必说一般都是请名师上门教授学艺,只是每次来请陈老,他总以腿脚不便推辞一番,久而久之便由此作罢了。 再者学艺之事也是辛苦,经常需要静心养性,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不许动,男孩子大多活泼好动自是坐不住,而女孩子本身就送来学艺的少。 陈老家中实在“简陋”,院子本就不大时不时来些飞虫,窜出几只老鼠,把仅剩的女孩子吓的是花容失色。于是刚开始学的那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着实让瞎子头疼,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再这以后就只有瞎子常来听课就学了,瞎子瞎的早,飞虫和老鼠是一概看不见,而自从瞎了以后,又越来越爱一个人呆着,陈老前一个星期教授的“静心养性”也就这么楞过去了。 走到屋门前,猝不及防地被门槛绊了一下,瞎子的思绪才被迫迁移回来。母亲猝然将手收紧声音略带喜悦地说道“新按的门槛,高一些,前些日去白云观求道长开过光的。”“道长还在门槛下压了三枚铜钱呢,挡灾留福” 母亲扶着瞎子在卓前坐下,瞎子听着母亲在屋内踱步找着什么,一会手里便被塞了一条像琴穗一样的东西,他伸手抚着穗子不解的问道:“娘,这是——琴穗吗?” 母亲又笑起来,惊喜又带着一点神秘的说到:“道长说这五色绦穗辟邪,一会娘给你系身上” 系完便又忙着去厨房端饭菜去了“前不久就算好了日子,今天是陈老先生的生辰”“你又马上满十四了,想着多做了几个菜便一起过了” “好说歹说——,这陈老先生不肯过来,玉儿多吃些,这都是你爱吃的菜”。瞎子无意识的摩梭着五色绦,面色柔和满脸笑意道“好”,接过母亲递来地饭筷边吃又不着声色地问起来最近仙台山的事“哦这事啊,这事情倒是真的”“据说再有半个月啊那仙台山的真人就下山来招收新的弟子了”,“也是在那白云观里”。 瞎子默默记了下来,一顿饭就在一声声闲聊中吃完了。 一晃又过了一些时日,马上就是仙台山招徒的日子了,瞎子时时关注着这一事情,最开始也只是心生向往略带疑惑,但仙门选徒一事越传越真,再到后面竟人人确信此事。 瞎子也清楚知道这事不简单,他一边不断在脑海中构想学会法术后腾云驾雾的自己,又一遍遍怀疑自己的注定失败,如同镜花水月地一场梦境,在两者之间不断挣扎深陷不能自拔。 于是瞎子准备稳妥一点,先去道观参加,若被选中再告知母亲。 仙台山选弟子那一天,瞎子强忍着内心的雀跃提出想独自去街上逛逛,母亲一边忍不住担心,一边为瞎子主动提出门而高兴也就点头答应了。 出门后,他直奔白云道观而去,竹杖点地的“笃笃”声几乎被淹没,香客的谈笑声、小贩的吆喝声、看客的议论声合着孩童的嬉闹声混作一团,瞎子小心翼翼的拄着拐靠近,开口说着借过却无人在意,还是被别人碰着挤着撞着,喧闹的人群丝毫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个瞎子也在努力往前挤。 只听道观旁骤然响起了一声锣,众人向声音那边望去,高台上似乎出现一个人影,混乱的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 “贫道是仙台山上的一名道士,我家仙人半年前云游四海,路过此道,寻得这一人杰地灵之宝地,准备在此潜心修炼,特此招收一些有天赋又有缘之人” “一会各位想要报名之人,会自己写字的就领上纸笔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下来扔到这箱子里,不会写字的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旁边的书童即可,一个时辰后截至报名两个时辰后就能知道结果了,过时不候” 瞎子自己倒是学过写字,只是自己看不见害怕自己写叉了于是还是乖乖排起了队,春日的阳光还算柔和,时间也过的很快只排了半个小时便弄好了。 临近时间截至时倒是出现了些许小插曲,据说后面的人眼看时间快不够了想插队结果碰到硬茬了,两个末尾的人便打了起来,最后是双双超时都没报上名。 瞎子找了个边角的位置站着,身后“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个小姑娘压低声音小声念叨着,听起来稚嫩又稍显青涩。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有意无意地又挪动了下位置,两人似乎靠地更近了。 不久后道士开始报起了名字,被喊道的人念叨着祖宗保佑,没念到的人则大骂一句什么东西便匆匆走了,瞎子还是安静的等待着,甚至在听到自己名字时还恍惚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转头向两侧身边人问道:“你有听到吗?”“念了祁玉的名字” “祁玉?好像是念了把,祁玉是谁啊”左侧的青年应了一声,瞎子还想多问几个人,身后的小姑娘却怯生生地应了下来“我听到了,有”,祁玉还没来得及道谢,便听到了女孩惊恐的哭喊声。 “赔钱货,还不快跟老子回家,瞎凑什么热闹”“哭哭哭,福气全让你给哭散了” 瞎子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他茫然伸手还未张口制止,声音便远去了,瞎子握紧了竹竿顺势靠在了墙上,继续听着高台上的道长念名字。 名字很快就念完了,等结果的、凑热闹的都随之一哄而散,仿佛刚刚的热闹场景都是自己的想象一般。 瞎子有些木讷的回了家,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开心极了,她一会坐着一会又在房里来回地踱步,“好好,得收拾收拾”说完又害怕赶不上似的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去了。 “娘,不着急”“道长说三天后会在白云观门口等着”,“带着我们去登仙台山,修行的道观在山上” “去山里?这……” 瞎子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担忧,轻声安慰着“没事娘,刚好里面有好几个我新认识的朋友”,“一路上会相互照应的” “行,那就好那就好”,好像尝试说服自己一般又连说了几个没事,伸手握住瞎子的手“没事,玉儿有福气”又摸了摸瞎子的头“贾道长说过仙童转世,有一段未尽的因果,所以有一劫,但之后都会平步青云如虎添翼” 母亲说的贾道长,就是瞎子刚出生时蹭饭的云游道士 瞎子将脖子上带了很久的铜钱扯了出来,笑着又捎带试探的开口道“娘,那都是唬人的”。 母亲眉头轻拧起来,略带不悦地拍了一下祁玉开口道“什么唬人的”“贾道长说的都一一应验了”,“道长说你是奇才与你有缘,才送你这开光铜钱”,“能护你,还说什么挡灾来着”,“若挡掉了以后的福气会少些,倘若没挡掉以后便会前途无量”,母亲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既喜悦又有些哽咽“玉儿如今你被选上了,以后就是当神仙的命了” 瞎子回握住母亲的手出声安慰着“玉儿要是当了神仙,肯定不会忘了娘的”,母亲用袖子擦了擦两颊的泪“好,好,好——” 母亲走后瞎子却失眠了,他有点不敢相信梦想成真之事来的这样快,脑海中总是有一个人围绕着他,用嘶哑的嗓音在他耳边私语——不过是幻听与错觉而已…… 恍恍惚惚的过了两日,便到了上山的日子 “玉儿,玉儿——”清晨伴随着母亲温声细语的呼唤,瞎子从噩梦中醒来,昨夜的失眠加之今日的早起他感觉有些头疼与疲惫。母亲则温声细语的提出先去看看,一行人来到了道观之中。 不知是不是去的有些晚了,白云观外早已乌泱泱地围站着一群人,半拱形的人群包裹着一队人,老道士半合眼气定神闲地站在这堆人的前面。 瞎子有些紧张地握紧盲杖,他听着不远处,长者对即将远行的孩童谆谆教诲,感受着他们的喜悦与担忧。 母亲为瞎子整理了下衣袖又轻拉住他的手腕,隔着衣服母亲手心的温度传了过来让瞎子略感安心,他听见母亲说:“这一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顿了顿又略带哽咽地说“要是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娘好吗?”,瞎子也回握着一边出声安慰又一边暗暗下定决心——学不成名誓不还。 瞎子挤过人群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听到了背后的队伍有人发出不满的低于,一个小姑娘边道歉边挤了过来却还是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恐惧着什么。瞎子还来不及多想,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了他,满不在乎地吆喝着“哟,那不是瞎子吗”随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泼辣地声音响起“李二狗,就你长眼睛会说话是吧。”,“你要是行你也上啊,也算给你们老李家争光了。”,“啥都不行就少多嘴,嘴上还是积点德的好。”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远了,只是声音还是那么敞亮。 瞎子听出了那是老板娘的声音,也知道这李二狗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来了几次酒馆赊了不少酒钱,自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夹着尾巴跑了。 第三炷香燃尽老道士挥了挥拂尘,尖声叫喊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第3章 云霁观修行 走到了林子里,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到地上,鼻尖轻嗅便能闻见雨后空气中散发着的清新气息,细品似乎还捎带些土腥味。 瞎子用力感受着双眼那极其微弱的光感,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欺骗欺骗自己,自己只是闭上了眼而已。 他喜欢一早起来就静坐在院中,等到阳光透过云层打到他额头那种温热的感觉,对光的感觉倒是不那么明显,但他相信自己能感受到光能区分黑夜与天明。 再次感受到那近乎于没有微弱的阳光和温暖时辛酸竟然稍稍超过了喜悦。 老道士在前方领路,说来奇怪附近的山并不平缓,甚至有些险峻。 但这去往仙台山的山路竟然能算的上些许平坦了,路上偶尔出现的锋利岩石还是把瞎子衣服上划破了几个窟窿。 他走在这弯曲的山路上,恐惧和不安全感时刻笼罩着他,那种不适应感逐步增强,竟慢慢从一开始靠前的位置渐渐靠后到了队尾,就在瞎子不知所措陷入窘境之时,身边突然出现两人还主动提出要来帮忙。 “我叫刘若男,镇子东边街头卖艺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女孩怯生生的介绍着自己又伸出手搀扶着,瞎子知道现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若是在这山中不小心迷了路,小命怕是得交代在这,于是只能一脸抱歉的连连道谢说些客气的话。 “对对,我叫杜东,村西头铁匠家的儿子。”旁边的人顺势插上话来,声音雄浑有力。 “一会赶不上我来背你就行不着急,我也没啥其他的本事就是力气大” “放心好了,感觉没几里路了”说着还用力拍了拍瞎子的背,豪爽地笑了起来。瞎子被拍地踉跄了一下,幸好被刘若男及时拉住才没摔了个狗啃泥,他并不生气反而被女孩的善良和杜东的直率所打动,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 仿佛真要印证了杜东所说似的,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座道观,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派。 再走一段曲折的山路便能登上那座平台,红木大门上方的门楣上有三个烫金字样写的大字——云霁观,笔法仿佛有千钧之力又举重若轻。 那是一座山门殿,山门稍后云雾稍薄,依稀可见还要三座庙宇沿中轴线次第排开,两侧稍前中间偏后错落有致,空中两排仙鹤交叉掠过,鸟啼声清亮仿佛能穿云破雾一般如梦似幻。 再往后极目望去,三座庙宇后面似乎还有一座殿宇,雾太浓了杜东不由得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些,一阵山风吹过,万顷云海翻涌,终是不得而见。只能看见连接最高殿宇的千阶石梯,这时才忍不住惊呼出来。 老道士站在云霁观和平台之间相连的九节台阶之上,杜东这是才记起背着瞎子拔腿就跑到了平台之上,和众人一起跪拜在道观的门口。 老道士闭眼站在高台上,手腕轻轻一转,雪白的拂尘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他不紧不慢的清点完人数后吩咐着:“一会一定要毕恭毕敬,万不可有些许闪失”便转身敲起了门,敲完便恭敬的推至门的一侧等待着。 大门被请拉出一条口子,一个仙童先是探出半个脑袋随后侧着身子走了出来“师傅说,今日门外会有许多求仙者,但这求仙之路艰辛异常,若是没有恒心恐难以坚持下去,若是早有放弃念头的人还是早早下山去吧”。说完便和老道士头也不回的进门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些人从刚开始的低头不语,神色恭敬变得急切,但也仅有两三个人受不住考验先行离开了,剩下的人神色愈发虔诚,希望能留下学习仙术。 不知多久庙里撞钟的声音悠悠传来,道观的门终于开了,两个仙童一左一右站于门的两侧,众人如受惊的游鱼般谨慎地踏入了云霁观。 众人被仙童引路来到了三座主殿之前的广场之上,前方则伫立着一尊比人像还高的青铜巨鼎,巨鼎上面贴满的符箓被一阵风刮的乱飞,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饕餮文显得古怪又诡异,老道士登上青铜巨鼎前的高台上说着喊着,一行人被随意的分到不同的殿宇之中,左侧的蕴灵堂炼丹会招收药童,右侧的灵符台则是学习符箓,中间最气派的藏剑阁教习剑术。 而远处高耸入云的登仙梯后便是仙师传度的地方凌霄殿,若想羽化登仙只需登上这登仙梯由仙师教授仙法再跨过那龙门即可。 傍晚,蕴灵堂中。 “真没想到,咱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地方。”刘若男坐在圆桌的一边轻轻掐着自己的胳膊不安地说着,她总是这样眼睛里流露出小鹿般的惊恐。 “是啊,还挺有缘的”瞎子附和着手里却没闲下来,铺着床铺。 队伍中女生较少,基本全分到了蕴灵堂,七个女生偏偏厢房又是六人一间,刘若男被排挤了出来。蕴灵堂的仙童觉着为其单安排一个厢房有些浪费,便让她自己在未满人数的厢房自己挑选。于是三个人不仅都被分到了蕴灵堂,由住进了一件厢房内。 “可惜了,咱们没分到藏剑阁。”杜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掐着剑诀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真的一般。“那才酷呢” “床铺好了,左边靠窗的留给若男,东哥咱俩在左边挤挤。”瞎子执意不让另外两人插手自己铺好所有人的床铺。他想着刘若男毕竟是女生,边多拿了几床被子在中间垫起搁出了一个“小山丘”,将靠外又靠窗的地方收拾出两人的位置,与自己和杜东的床铺间隔起来。 东哥倒是爽快,倒是若男急得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呢,不行不行”,和瞎子推让了几番。 时间也不早了,三人收拾完便吹了灯躺在床上休息,却毫无例外的都失眠了。 今天的天气极好,月光透过窗户悄悄探了进来,窗外短促清脆的虫鸣声倒是不合时宜,显得有些聒噪了。 “你们都睡着了吗?”杜东望着屋顶双手摊开枕在自己脑后,其余两人不经苦笑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起话来。 瞎子这才知道刘若男偷跑出来是因为家中想让她早早嫁人卖个好价钱,上回在白云观被当众抓着头发打回家的也是她。铁匠家的杜东则是从小便一刻都闲不住,天天想着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为此和杜铁匠大吵几架自己负气偷跑到这山上的。 聊了几句不知是谁提到明天还要去药堂报道,房间内应了几声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清晨三人有说有笑的从床上爬起来去蕴灵堂报道了,刚报道的第一天还并不算忙,也就是了解了一下有关草药方面的事宜,负责采药方面的仙童还将众人带到后山日常采药处简单熟悉下位置便遣散了。 山中时日倒也平静无忧,瞎子渐渐熟悉着这里的一切。 蕴灵堂的每个药童都有任务,他们需要每日去山下采药,将山下的草药背到道观内的药堂内捣烂煎煮,有时还需要配合道士炼丹,在一旁看管火候必要时添柴加薪。 “还行,这点体力活对我来说还是不够看的”,杜东倒着走乐呵呵地看着后面的两人。 瞎子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有些吃力的扯出点微笑来,然后继续一手扶着右侧的石壁,一手拄着拐小心的探路希望能加快速度。 “这样下去不行啊”,杜东倒完药材挠着头喃喃道。 “咱们一天得背回六大框药材”,“还得把这些药材都处理完才行”。 刘若男在一旁默默地将第三趟采回的药材卸了下来,如今已经未时了等把药材都背回来再处理肯定来不及,“要不这样”,她试探地抬起头建议道带着些少女的灵动感:“祁大哥行动不便就留在百草园处理药材”,又转过头对着杜东说“我和杜大哥把剩下的药材背回来”,她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又开口“应该能赶在天黑前都干完”。 瞎子沉吟了一会便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知道如果他执意想自己完成采药的任务,其余二人肯定为了照顾自己而减缓速度,那很难完成今天的任务,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到队友的进度。 好在这些药材还算好分辨,他将这些混合着的药材分离处理,血参需要洗净后浸泡于药液中,还要加入清晨在其枝叶上采集的凝华露,凝魂草叶片成剑型边缘带有蓝色斑点需阴干储存,炽焰花的花瓣肥厚且呈现橙红色需要捣烂后送于炼丹房,蛇心果紫红色表面光滑无毛果实顶端钝下端尖则需置于阳光下晒干后储存……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又是个极好的天气,晚上的月亮比起昨晚更加明亮通透,天上的银河清晰可见。 三个人舒适的躺在刚晒完药材的观星台上,空气中隐约能闻到药草的清香,阳光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整个人觉着暖洋洋的。 “弄完了”杜东躺着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几人都有些累了“是啊,都弄完了”。 “今天的月亮和星星还挺好看的”刘若男愣愣地望着天空说到,又立刻感觉到哪里不妥似的望了望祁玉捂嘴噤声内心涌起一阵内疚。倒是杜东打破了这一刻的静默“走吧,明天还得早起呢”“要我说,咱明天还这样”,杜东一把揽过祁玉的肩膀,“你背完第二趟,就留在百草园处理采回来的药材”,“要速度有速度,要质量有质量”。 五月末毒辣的太阳比不上三月的温和。 “祁大哥,选中了被选中了”,刘若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破房门来到房中,她眼梢带着喜悦,声音竟有些颤抖。 祁玉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选中了?我们都被选中了吗?”,他不安地握紧了桌旁的盲杖。 自从来到这山里,每月都会有人被仙师选中,教授仙法。可偏偏他们三人总是名落孙山,刘若男有些挪揄,在其余两人的齐声催促下才慢吞吞的说了出来。 “我看到—看到榜上有杜大哥和我的名字。”说完便紧张的看向祁玉。 三人围坐在圆桌旁,沉默第一次笼罩着他们。片刻过后,瞎子主动打破了沉寂,他挥了挥手,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无非是个先后的问题。”,“到时候,杜师兄刘师妹要是习得仙法,羽化登仙可千万不要忘了小弟我。” 杜东爽快一笑,一掌拍在祁玉的肩上“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好兄弟”,“有我们一口汤,就有你一碗肉吃”。刘若男则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的睁圆眼睛急切地点着头。 虽说每月都会有人入选,每月选人也有多有少,但是却毫无规律可言,无论是刚入观的新人还是修习几个月的道童都有概率选上,就一般情况而言老道士会提前三天在云台上放榜,若要加人会在离月末还有七天的时间再放一次榜,故每月初三,廿二七便会爬上登仙梯在最高的祭台上受仙师点化。 五月廿二七,在即将去往登仙梯的路上,祁玉快步穿过人群来到好友的面前。 他解下了手上的五色绦和自小时候便挂在脖子上的铜钱,“临别在即,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相送”,“这五色绦和天宝铜钱都是道观开过光的,很灵”,他眼里涌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甘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朋友离别的不舍。 他将五色绦递给了杜东,又小心翼翼地帮刘若男戴上了那枚开过光的铜钱。 被选中的弟子身着带有蓝色祥云纹,忍冬纹还有一些不常见奇异的纹路——像双蛇缠绕于一起。三声洪钟声响,老道缓慢地登上登仙梯,被选中的弟子也拥护在他的身后,队尾是之前掌管开门的小仙童。其他人只能远远拥着,跟随着漫无目的。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云雾开始翻涌,远远望去,一位仙人静坐在登仙梯顶端的祭台之上,他轻轻一摆拂尘,渐渐悬浮于祭台之上。弟子在祭台上整齐的跪拜着,仙人继续念着咒语,祭台上点燃的香开始奇异的变化着,祭台两侧的云涌动起来,竟幻化成两排仙女,有人怀抱琵琶,有人持萧,有人横笛。仙人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大门,两侧是不知什么材料的白色柱子,门上的匾额是烫金字样的——南天门三个大字。 仙女开始来回穿梭舞动,她们舞步轻盈,媚而不俗。跪拜的弟子吃下最后一天需服食的丹药,他们的身体开始闪着奇异的光芒,一股奇异的气流涌动,一个个凌空飞于天上,朝着大门飞去。 祁玉看不见这种种景像,他只能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知道自己看不见,也不愿簇拥在人群中发生不必要的危险,他爬的不算高,心里的**却越来越强烈。 是夜,一处不知名的山洞中。空气中弥漫着生物高度腐烂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压抑紧张又让人窒息。少女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缓慢的靠近她,坚硬的石头被蹭落,怪物的鳞片一张一合,她想跑出这个吃人的山洞,抹掉脸上还略带温热的血。但她动不了,她看见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喉咙又钳住了她的双腿,只能拼命攥住手中的铜钱祈求一个心里安慰。 “嘶——嘶~”怪物吐出了恶毒的信子,黑暗里黯淡的微光似乎透露着致命的危险气息——那是怪物的眼睛。它极其有耐心的靠近了,带着玩味和对绝对力量的自信,将少女框在了一个特定的大圈之内又用蛇尾将她的腰卷起整个人倒立悬空。她用嘶哑的喉咙一遍遍求救,刹那间她被重重的甩到墙上——血流如注。 她再也喊不出了,像一团棉花一样瘫软在地。冰凉的雨水簌簌的打落在她的脸上,“嘶,好凉好冷啊…”她感慨着,眼前是条熟悉的小巷——少时她回家的路。 身穿青衫的小女孩淋着雨在雨中疾行,她一跳一跃地躲避着巷子里的小水坑,很着急也很专注。没注意便急匆匆与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你没事吧?”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少女低着头羞红了脸“不不,不好意思——我着急避雨,没看清。” 少年温柔得将少女牵到最近的屋檐下,将头上的斗笠递给少女“别淋雨了,这个给你”。“我我——”少女还来不及拒绝,“没事,我多带了一个”边说边自顾自将背上的斗笠带到头上,“这雨可能还得下一会,快回家去吧”。等少女回过神来,灰衫少年用竹杖轻敲着地面走远了。她就这么望着,呆呆得望着走远的人。 她呼吸声极浅,长时间停顿后一次微弱抽动默念出声“祁玉——”。 手中的铜钱也在这刻坠落于地面,响起一声极其清脆又好听的声响。 怪物的狩猎达到**,它用舌头高高的卷起少女,任由她从空中坠入嘴里,砰的一声如同一扇沉重的机关门轰然闭合,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奏响它独特的交响乐。它满意的舒展身体,朝洞穴深处游走,它知道,下个月还会有更多美味可口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