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阑珊处》 第1章 锒铛入狱 天色如墨,黑云翻滚。 长安最繁华的街道零星走过行色匆匆的人影,而后归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豆大的雨点坠向地面,砸出一声轻响。 暴雨倾盆而下。 这场雨的到来打破了沉默,也冲去了将军府满地的血迹。 ……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墙壁上爬满了青苔,两边烛火闪着昏黄的微光,沿着一条昏暗的走廊看下去,铁笼里处处都是叫冤的囚犯。 唯一的光线来源于那扇小窗,斑驳的光影投射在肮脏的草席地面上,沈梁月徘徊其中。 她本是将军府幺女,入狱这个只在他人故事中听闻的词汇,如今却切身体会到了。 原来是这般感觉吗?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描写帝王与貌美女子之间情爱的话本子。 安乐盛世,她是宠妃,是荣耀,是象征,但若动荡乱世,便是迷惑君王的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沈梁月嗤笑一声,像是对自己命运的嘲笑。 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呢? 半个月前。 沈千峰大败越国,班师回朝,途中天气转凉,寒冷干旱,军中缺乏水源,粮食也已匮乏,不得已于沙荆林安营扎寨。 “此地树木丛生,必有水源!” 随后沈千峰派遣出去的辎重兵果然在几里处找到了水源。 他吩咐众将士就地休整,补充水源,两日后再赶路。 偏偏到了第二日,营地遇袭,一把大火烧了将士们的营帐。 好在沈千峰外出透气,不在帐中,但其子沈成玉却在帐中就寝未能及时出来。 只见数道黑衣人影,在林间窜动。 没有主将的士兵们一瞬间乱了阵脚,慌忙灭火。 火光裹挟着大地,整片林子都被殃及,全都是士兵的呼喊声。 沈千峰这才注意到,知道出了事,急忙往回赶去,但为时已晚。 待火势消减,营帐早已被烧的焦土满目,遍地都是灰烬。 沈千峰立马派人去寻找沈成玉,奈何找寻数日未果,便只剩了那一种可能,他只得放弃,将沈成玉所在营帐烧成的灰烬收起,才班师回朝。 沈成玉乃将军府第五子,随父征战数年,早已功成名就。 得知其回朝途中遇刺身亡的消息,全城哀悼,将军府内挂满白布条,掩埋灰烬,为沈成玉建衣冠冢。 沈梁月不信兄长已死的消息,于府内夜夜祈福,日日进庙叩拜。 她不明白,便询问父亲:“沙荆林已是大虞境内,况且越国已败,为何五哥会无故遇刺?” 屋内灯盏明明灭灭,沈千峰的头发在一夜间好像又花白了不少,他只是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注视着远处。 “月儿,别问了,你日后会明白的。” 沈梁月垂眸走出去,沈语蓉提着一盏灯在外面等她。 “走吧阿月,我们回去吧。” 抬脚要过去时,似乎听到屋顶瓦片传来响动,抬眸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疑惑一瞬,走到沈语蓉身边,两人一起于府中散步。 两人心情低落,谁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们困惑同一件事,只是默契的没有说出来。 将军府丧事接连办了几日,沈千峰突然被传去上朝。 朝堂上大理寺卿陈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他与敌国互通的书信,直接在御前状告他通敌叛国。 皇帝看后大怒,沈千峰被扣押审问。 将军府悬挂的丧帆还未来得及撤下,沈梁月却等来了父亲叛国,官兵抄家的消息。 府内试图逃走或是反抗者,尽数被杀 。 她们一家也被下了诏狱,一夕之间将军府只剩了遍地血迹。 “哈……” 听到声音她才回过神,急忙上前去扶:“阿姐,你醒了……” 沈语蓉扶额缓了缓,急忙翻来覆去的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阿月,你怎么样?” 沈梁月见她这样,还能苦笑着安慰几句:“我没事的阿姐!我自小习武,身体好着呢!” 沈语蓉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梁月担忧反问道:“倒是阿姐,要不要紧?” 后者摸了她的头:“阿姐虽不曾习武,却也绝不柔弱,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那便好。 沈语蓉有些艰难的坐起身:“阿月莫怕,有阿姐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沈梁月只是牵起她的手轻拍安慰,说:“阿月也要保护姐姐,谁要是敢来……”她环顾四周,只看到了角落里爬行乱窜的几只灰仆仆的老鼠,定了定神继续说。 “我就把老鼠塞他们嘴里!” 只听‘噗嗤’一声,这话逗笑了沈语蓉,她自己心底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环膝,语气凄然:“阿姐……我们还能出的去吗?” “一定可以的!阿月别怕,阿姐有办法!” 她握住沈语蓉的手:“有阿姐在,我什么都不怕!即便是死,也定要和阿姐共赴黄泉!” 后者轻拍了她的手一下,故做严肃:“说什么傻话,阿月要好好活着,活出个样子来!” 她鼻尖一酸,心中涩然道:“好,阿姐放心。” 沈梁月应了一声,压下心底的酸涩,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也许太子为了稳固地位自顾不暇,根本没空来帮我们,况且他在外巡查数月,至今未回,未必知道将军府情形,若无人来救……” 若无人来救……怎么办呢? 沈语蓉猝不及防的抚向她的脸,她愣了一下。 只听后者说到:“若无人来救,那便自救!将军府有冤,我们不能平白死在这里!” “阿月,等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冲动,日后你要与人为善,万事三思后行,不可急躁。” 沈梁月垂眸,长长的眼睫轻扫过眼睑下细腻的手指:“那若是有人欺辱我呢?” “那也要忍住!阿月脾气爆,性子急,若是冲动,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凡事要想好对策再去做。” “好,我明白的阿姐。” 沈语蓉抱住她,分开时满眼的不舍和哀伤。 沈梁月没明白,疑惑叫了一声:“阿姐?” 她语气苍凉,决绝:“阿月,很快就会有人来审讯我们了,无论如何,一定不要招供!日后一定要为将军府洗刷冤屈!” 沈梁月眼里也满是认真:“阿姐放心!” 沈语蓉猜的没错,没多时便有狱卒来将她们分别压走,临走二人互相鼓励般的对视一眼。 沈语蓉在最后回头朝她大喊:“阿月,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屈服,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招供!记住阿姐的告诫!” 沈梁月来不及回答,只得牢牢记在心里。 接连两日姐妹俩都被分开关在审讯室。 沈语蓉受了刑讯,重伤不起,躺在草席上,气息微弱,认出面前人是大理寺卿陈方,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言辞恳切,匍匐于地,深深叩首。 “大人,将军府没有通敌叛国!求大人明查!求陛下明查,还将军府一个公道!” 见对方无动于衷,她语气哽咽:“将军府一心为国,罪女先后三位哥哥都为国捐躯,死于沙场,马革裹尸!” “就连五弟沈成玉都在半月前遭到暗算,葬身火海,连尸身都化作一捧焦土!如今将府男丁已绝,为何不留沈家一条生路?陛下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天下民心?恳请大人,让罪女见一见陛下!” 这番话可谓是声声泣泪,字字诛心,若是让别人听到,定会有所动容。 可陈方却满脸不屑,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语气嘲讽:“区区叛国贼,还妄想面见陛下?” “沈大小姐,我劝你还是招了吧,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沈语蓉这两天受尽了刑罚,如今听他这样说,像是被逼急了一般。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踏着脚下的铁链,步步紧逼,字字铿锵:“不!沈家没有叛国!沈家为大虞征战数十载,保了大虞数十载,帮陛下稳固帝位,让陌氏皇族稳坐朝堂,如今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太平盛世,哪有卸磨杀驴这样的道理!” “你!”陈方也被这番话逼得说不出什么,只能死死瞪着她。 沈语蓉话语里逐渐含了怒意:“陛下如此不辨忠奸!此后史书记上一笔,便是名声狼藉的昏君做派!” “大胆!”伴随着尖利的声音,进来的人身着茶坨色太监服,手持菩提串子,身形高瘦,腰身有些弯曲,刀刻般的皱纹带着些许沧桑和老辣。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随着一声令下,沈语蓉被压着跪在地上,中途还在挣扎。 “大小姐可知,方才所言乃是死罪!若是现在交代了,咱家还能留您一具全尸!” 沈语蓉毫无畏惧,抬头狠狠看着他:“死又如何!陛下此番做派与将军府而言已是奇耻大辱!如今让你个太监趾高气扬作践我,倒不如一死!” 将军府满门忠良遭此陷害,如此奇耻大辱怎能容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一字一句念叨着,语含悲戚。 “若能为将军府平冤,死又何惧,我沈家儿女,最不缺的就是风骨!” 这太监本就没打算放过她,如今只是给了一个发威的机会,他操着尖利的嗓音怒道:“既如此,便别怪咱家不讲情面!” 随后对身后侍卫吩咐:“将军府大小姐沈语蓉,出言不逊,藐视皇威,处以极刑!”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锒铛入狱 第2章 以死破局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池安城内大街小巷景色依旧。 陌上尘巡查归来,骑于马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谈论些什么,还有一入京城便处处可见的告示,出于好奇便下马去看。 看完一遍满眼不可置信的撕下告示确认。 冷静下来后片刻不停的骑马回府。 他把马交给马夫,随后唤道:“迟风!” 一名暗卫从屋顶跃下,单膝跪在他面前:“属下在,主子有何吩咐?” “速去打听,将军府出了何事,府中二小姐又去了何处!” 迟风领旨抱拳:“是!” 待迟风走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他穿过长廊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撕下来的告示又确认了两遍,依旧是不可置信。 他摇摇头,自己不过外出巡查几月,听说沈老将军得胜归来,这才想着回来道喜,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现在这哪还是道喜,分明就是报丧! 告示上写的都是真的吗?他不敢想。 但根据自己对沈将军的了解,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怪他多疑,沈将军领兵多年,要叛国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这罪名可信度实在太低,父皇怎么会信? 烛台闪着昏黄的微光,打在他脸上增添了一丝疲惫。 书房的门被敲响,他单手撑着头说了句:“进来。” 迟风抱拳参见,陌上尘直接免了他的礼。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属下打听到沈五公子在沙荆林休整时遭到暗算,不幸遇难……” 迟风把打听到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迅速讲了一遍。 陌上尘气急,一拳捶在桌子上。 “父皇糊涂啊!沈将军衷心为国这么多年,怎能如此猜忌贤臣?” 迟风忙阻止:“主子,当心隔墙有耳!” 男人这才堪堪闭嘴,只是眉头紧锁。 “迟风,帮我备马,我要去见父皇!” 暗卫踌躇片刻,面露担忧:“主子,恕迟风多嘴,这个时辰陛下恐怕不会见您,您奔波数日,疲惫不堪,不如好好休息几日,等陛下上朝时再做打算。” 迟风语气恳切,陌上尘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所以听完确实冷静了下来,沉思片刻,权衡利弊后才决定:“好,就听你的。” “先去通知白管家,让他来见我。” “是!” 片刻之后,一道男声传来,陌上尘直接让他进来。 来人就是白管家,这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看着不像是做管家的。 白管家一来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急忙下跪叩首:“卑职有罪!请主子恕罪!” “你先起来,跟我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白管家也讲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与迟风说的大差不差,陌上尘梳理了一下头绪。 “卑职本想传信于殿下,奈何几封信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没了消息,待您回来后,本想立即告知,又被府中事务耽搁了,这才等到了主子亲自传唤!” “你给我传了信?”他疑惑问到。 “是!卑职给殿下传了数封不止!” 他在外巡查,消息闭塞,白管家给他传的消息他还没收到,这明显是有人暗中阻拦,不想让他知道…… “不能怪你,就算你当时书信告知与我,我也没办法立刻赶回来……” 他继续说道:“派人时刻盯着沈老将军的状况,在本王见到父皇之前,别让他们对沈老将军动用私刑!” “是!卑职这就去办!” 书房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因为今天的事睡不着,只好处理政务来分散注意力。 次日清晨他从桌案上转醒,坐立难安的等待消息。 白管家火急火燎的赶来。 “主子!不好了!” …… 将军府被抄家入狱的消息过了几天依然传的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将军府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被抄家啦!” “何止听说,将军府一百八十多口人,全被下了诏狱!” “诶!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街上百姓讨论声不绝于耳,全都是关于将军府,几天前官兵张贴皇榜,同一时间将军府被抄家,有不少人看到。 将军府五公子在回城途中遭到暗算,至今下落不明,或许也可以说是尸骨无存,半月都在举国哀悼。 但将军府众人还未能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又不明不白的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何不叫人唏嘘。 一青衫小生不平道:“沈将军那么刚正不阿,为大虞开疆扩土,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罪名未免太过牵强?!” 另一位与他同行的友人刻意压低声音:“可不是,这些年若不是沈将军,大虞怎么可能……”那人点到为止,不敢再说,毕竟刚开始说这话被处决的可不在少数 他提醒了一句那青衫小生:“你也小声点吧,莫要再说了!” 一男子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看着满城张贴的皇榜告示,将百姓的谈论尽收耳底,眼神幽暗一瞬,压了压斗笠转身进了一旁茶馆。 店小二立马过去招呼,擦桌倒茶一气呵成。 “等一下。”男人不紧不慢品了口茶。 店小二将毛巾甩在肩头,点头哈腰问:“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为了不显突兀,他先提了一句自己的身份:“我是外乡来的,刚刚听到外面都在传什么将军府通敌叛国,全族入狱,是怎么回事啊?” 店小二表情严肃,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将军府哪里是入狱啊!分明就是被灭了满门,要不然那满地的血怎么来的?!” 男人暗自握紧了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们说将军府通敌叛国,那证据又是从何而来?这大将军征战多年,平定天下,何来叛国一说?” “这……好像说是发现了与敌国私通的书信,其余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这说法起初自然是没人相信,但由于反抗的人都被秘密处理掉,又拿出了通敌叛国的实质书信证据,百姓才渐渐平息。 小二退下后男人继续品茶,只是心神并不平静,眼神冷烈,像是淬了冰霜。 无稽之谈! 三个月前沈家军大胜而归,途中他却遭到暗算,被一把火烧了营帐,火光裹挟着大地,整片林子都被殃及,逃跑时跌进深处昏迷过去,若不是反应快,恐怕就不止毁容这么简单,而是早已葬身火海! 当时外面乱作一团,他被烧成重伤,使不上力气,第三天才被暗卫找到,他觉得这次遇袭不对劲,就没让声张,想不到真就查到了些东西……他怒急锤了下桌子。 沈家若是通敌叛国,那这陌氏江山早就不保了,当年沈家先人跟随先皇走南闯北,封侯拜将,建立王朝,才换来的爵位世袭。 如今陛下却丝毫不顾及先人情谊,想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沈氏斩草除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的思索被外面吵嚷的声音打断,不少人都在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他被吸引了注意,放下一锭银子起身跟过去。 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也跟着抬头看去,瞳孔瞬间睁大,倒退数步。 随着视线看去,一人被悬挂于城墙之上,衣服上全是血迹,露出来的皮肤遍布青紫。 阿姐……他握紧双拳,死死咬住后槽牙,嘴唇都在颤抖。 最后实在受不了,两眼通红的逃离现场。 百姓们都被这残忍的行为惊到,有几个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吗?” “对对对,就是沈家大小姐!” 平日里,沈语蓉施粥捐款赈灾一样不落,在百姓心里印象极好,如今这般模样所有人都不忍再看,纷纷低头散去。 …… 白管家说的磕磕绊绊:“沈家大小姐,大小姐她……” “怎么了?”陌上尘走到他面前,语气急切:“快说啊!沈语蓉怎么了?” “沈大小姐她……死了。” 陌上尘失神片刻,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该怎么和梁月交代? 想来想去也只问出一句:“是谁干的?” “是郝俊璋,沈大小姐现在还被吊在城墙上。” 听到这里,他彻底坐不住了。 “不能在等了,即刻备马!进宫见驾!” 说罢不顾后面试图阻拦的白管家,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他快马加鞭的赶往皇宫,经过一层层通报,终于传到了陌望津的耳朵。 他直接摆手,传令:“不见。” 陌上尘得到这个消息,想也不想直接闯进中和殿,外面的禁军拦都拦不住。 进去之后,中和殿里还有其他几个人,他看了就来气。 “身为太子,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皇帝面露不悦。 陌上尘躬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陈方和郝俊璋几人也规矩的向他行了一礼。 “起来吧,这么大了,行为如此粗鄙,太傅没教你规矩吗?!” 他自然看出了父皇的生气,急忙请罪:“父皇息怒,儿臣实在是有情可原!” 见陌望津闭上眼不说话,他犹豫一下跪了下去:“父皇,儿臣认为将军府一案有待商议!恳请父皇慎重考虑!另,将军府长女沈语蓉口碑极佳,虐杀悬挂于城门恐引非议,恳求将她放下,以宾礼厚葬!” 威严华贵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一瞥:“你在忤逆朕?” “儿臣并非忤逆父皇,只觉得这样做实在有失妥当!” 陌上尘双手交叠伏地叩首:“沈将军长女平日乐善好施,平易近人,不少百姓都受过她的恩惠,此番行径恐会引起民愤!” 陛下略加思索,缓声开口:“沈语蓉一事,朕可以答应。” “谢父皇!” 大理寺卿陈方见这皇帝动摇,急忙跪地叩首:“陛下,据臣所知,将军府长女曾在狱中出言不逊,藐视皇威,因此才被抓起来处死。” 太子力辩:“沈将军一家一心为国,却锒铛入狱,其四子均是为国捐躯,大小姐却枉死于廷杖之下,如何能不叫人寒心,儿臣想要请旨彻查!” 皇帝并未直接回答他,也未叫他起身,转而询问其他人。 “几位爱卿有何异议?” 大理寺少卿姜延敬上前行礼,开口:“陛下,沈将军长女胆敢辱骂陛下,这便足以证明其心有异!因此,将军府一案应当严惩,以警世人!” “一派胡言!”太子愤怒的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几人,言辞恳切:“父皇,儿臣以为不妥,沈语蓉之言乃气急无心之举,如今也已被处死,此案不如从长再议!” 陌望津用力拍向面前桌案,站起身死死盯着他:“够了!身为太子如此刚愎自用,是非不分,日后怎能有大作为?传旨下去,即日起太子幽禁太子府,无旨不得出!” “父皇!”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直接被侍卫带走。 当日,太子为将军府求情致龙颜震怒,被禁于太子府的消息迅速传遍后宫各处。 随之而来的,是百姓游街为沈语蓉鸣冤的消息。 太子被押走后,皇帝还在和那几位大臣在房中议事。 “审讯进度如何了?” 陈方回答:“回陛下,下官无能!将军府个个都是硬骨头,死不认罪……” 陌望津抿了口茶,神情淡漠:“郝俊璋” 郝俊璋急忙上前行礼“奴才在。” “你去,让沈千峰尽快认罪画押。” “奴才领旨。” 第3章 敌军来犯 接连过去数日,沈梁月听不到姐姐的消息,只能干着急。 曾经的天之骄子跌入污泥,落井下石来看笑话的人只多不少,沈梁月眼中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 这天终于到了早朝的日子,天色尚未亮起。 兵部尚书阮玉山抖了抖官服,将朝板平举于身前启奏。 “启禀陛下!前线告急,边境突现一支精锐骑兵,在龙门关席卷过境,连夺三城,苏将军,路将军皆为国捐躯!如今军中已无良将,请陛下早做定夺!” 陌望津转而询问下面一众大臣:“有哪位爱卿愿往?” 下面传来交谈声。 “苏将军路将军都阵亡了,这来者不善啊!” “这可如何是好?”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绝于耳,皇帝拍桌而起。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应战?!朕养你们何用! 狱中消息闭塞,沈梁月颓然的靠坐在铁门边,有一个人过来招呼了一声,其他狱卒就全都离开了。 “二小姐!” 她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见到来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立马站起身走到门边。 “白叔,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蹲在门外:“太子殿下让我来的,狱卒都被支走了,不过我待不了太久,二小姐,您怎么样了?” “我没事!”她把着铁门,神态焦急:“白叔,我阿姐和爹爹怎么样了?” “沈老将军没事,就是伤的有些重,没有生命危险,沈大小姐……”后面的话他有些闪躲,不敢再说。 沈梁月的手从铁门空隙穿过,握住男人的手:“我姐姐呢?她怎么样?!” 这人还是不说话,甚至都不敢看她。 沈梁月心急,语气里几乎带上了祈求:“白叔,我姐姐到底怎么样了?白叔你说句话,求你告诉我……”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 “白叔……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她无助的低声抽泣,眼神空洞。 前两天的确看到有人抬着一具尸体出去,只是盖着白布,看不到是谁,还听到了狱卒低声交谈着什么。 但是监狱里这么多犯人,万一是别人呢?她抱了侥幸心理,可现在,她不信也得信了。 为什么,偏偏就是阿姐呢? “为什么要杀阿姐?” 白叔叹了口气:“大小姐她说了对陛下不利的话,惹恼了郝俊璋,当天就被处死了……” 怎么会,阿姐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我想,大小姐她应该是想用自己的死为将军府添一把火。” 沈梁月不解:“什么意思?” “现在外面已经乱套了,百姓知道大小姐已逝的消息,自发组织反抗,想要为大小姐讨回公道,要求重审将军府一案!” 原来如此,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姐姐这样做,不过是想为她求得一线生机,怪不得一向温婉聪慧的姐姐会突然性情大变,怪不得会对她说那些话……姐姐没有骗她,甚至到死都还在想着她。 她苦笑几声,可是姐姐,你死了,我要怎么冷静? 白叔犹豫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这是金疮药,你先用着,剩下的我们会在外面周旋。” 沈梁月接过药瓶紧紧握在手里,死死咬住下唇,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活着,为姐姐报仇! “沈梁月招了吗?” “还没有 ” 在交代完事情往外走的时候,过道里传来声音,白听寒顿时眼神一凌,躲到了墙后面,沈梁月也迅速换了个状态。 说话的几人在牢房门前站定,两名狱卒用眼神四处寻找他的踪迹,确定他已经躲起来后才松了口气。 “二小姐,别来无恙啊?” 沈梁月嫌恶的扫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小人得志…… 又是这两个狗贼! 白叔在墙后听着,暗暗握紧拳头。 陈方倒也不介意她这一眼,只是狡诈一笑:“带上来!” 狱卒把一个满身伤痕的人扔到地上,看清是谁的一瞬间她立马睁大眼睛。 她跪在男人身旁,大喊:“爹爹!” “月儿……”沈千峰嗓音沙哑,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两个狱卒在陈方的示意下上前把他们分开。 “你们要干什么!”她急忙伸手去抓“爹爹!爹爹……” 陈方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告诉二位一个不幸的消息,沈大小姐触怒圣驾,几日前已经处死了。” 沈千峰挣扎大吼:“陈方,你这个卑鄙小人!” 郝俊璋走到他们面前,脸上带着狞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咱家只问一句,你们认不认罪?” 沈千峰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沈家三代,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岂是你一个太监能侮辱的!” “看来您是打算咬死不认了。” 他走向沈梁月:“那你呢,二小姐?” 沈梁月满怀恨意,抬起头:“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就是死也不会认的!” 大殿上,阮玉山依旧举着朝板:“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请陛下先恕臣无罪。” 龙椅上的人一甩袖子“讲,朕恕你无罪便是。” 郝俊璋轻蔑一笑,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只是后退几步,他带来的侍卫从他身后出来。 沈梁月被押到一旁,狱卒当着她的面对沈将军用刑。 她急得大喊:“爹!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放开我爹爹!” 白听寒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他暂时出不去,迟风在外面,应该会去告知太子殿下。 所有大臣都在等着兵部尚书,看他有什么法子。 “您何不先把沈将军放出来,让他领兵前往抵御敌军,再招收兵役良将。” “大虞满朝竟只有沈将军一人可用?”他叹了口气“天意如此啊……” 越国这次出兵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击便使大虞损失数名良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拿笔墨来!速速去拦郝俊璋!” 此时的郝俊璋依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二小姐,你就招了吧,这样沈老将军还能免了这皮肉之苦。” “梁月,别怕,爹爹没事!不要对这个败类低头,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我将门风骨!” 一瞬间,她想起了姐姐说的:阿月,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屈服,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招供!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 她发了疯的想要冲过去,被侍卫死死压在地上。 沈千峰忍着浑身疼痛怒吼:“郝俊璋,你这腌臜阉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爹爹——” 沈梁月奋力挣扎,在两个习武的大汉用尽全力压制的情况下,还是一丝都动弹不得。 在白管家忍不住想要出去以太子的名义阻止时。 “圣旨到!郝俊璋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使得众人皆是一惊,随后立即跪地叩拜。 来人展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沈千峰,身为朝臣,不思报国,反生异心,图谋不轨,欲乱朝纲,罪孽深重!” 随着这一个个字吐出,沈千峰心拔凉拔凉的。 “然,掳寇入关侵犯,京城危机,朕念及旧情,命沈将统率精兵,飞驰赴边以除越贼,戴罪立功!钦此。” 宣旨的是御前侍卫统领——充元思,他读完收起。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沈将军松绑!” 狱卒这才后知后觉,赶忙把沈千峰放下来。 但经受多日的刑罚,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很显然不能再领兵出征。 这侍卫统领赶忙过去搀扶,说:“沈将军,您受苦了!” 沈千峰拖着病弱的身体颤抖抱拳:“有劳充统领,老臣这副身体,恐怕无法接下这圣旨了……” 沈梁月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时机,急忙打断:“大人,臣女自幼跟随父亲习武,也曾去过战场,懂得用兵之道!臣女愿替父前往!” 本来还面露难色的充元思大喜:“二小姐所言可是真的?” 沈千峰看了她一眼,她微不可查的朝老将军点点头。 老将军立马会意:“是真的。” “虎父无犬女,二小姐接旨也是一样的!” 她重新跪在地上,眼中毫无波澜的弯腰接过圣旨,平静的开口。 “谢主隆恩。” 充元思把圣旨交到她手里:“二小姐请跟下官回去秉明陛下,看陛下何意再做定夺。” “谢大人。” 这几天实在是像做梦一样,一朝从护国将军变成乱臣贼子,现在,又在一朝之间,从那阴森的牢狱回到金殿之中。 权势的最高峰,就是可以这样喜怒无常的存在吗? 她眼中恨意欲浓,想起爹爹曾经说过的话:“我们沈家儿女生来就是要做将军的。” 她和姐姐不一样,她从小就爱舞枪弄棒,抓周抓的都是爹爹的剑穗。 这个‘梁’字,是希望女子也能成为栋梁之才,‘月’是为提醒她不忘本心,不被权势侵染,因此为她起名‘梁月’。 但是现在,爹爹,我不要做将军了,想坐稳这天下,不过始于权和利! 我不要再做一尘不染的明月,要做那足以灼伤一切的烈日!要翻了这不公的朝堂,亲手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母亲生她时早产,不幸离世,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都是姐姐。 若她是一把锋利的刀,那阿姐就是她的刀鞘。长姐如母,姐姐死了,害死姐姐的人都要给她偿命! 郝俊璋本已安排好的事,突遭这样的变故,他气的瞪了沈梁月一眼,‘哼’了一声,直接甩袖离开。 陌望津杀不成沈家,现在反而还要求着沈家能够不计前嫌的领兵抗敌。 当然,不止是他,还有不少势力的计划都要落空,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响了。 起先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将军府被收回的兵权,如今不仅兵权拿不成,还要多一个劲敌。 这些时日,将军府数条人命枉死,但他们沈家就是气数未尽,命不该绝! 今日出去,她便是索命的恶鬼,替所有枉死的人讨回公道! 第4章 奔赴沙场 沈梁月跟随充元思前往大殿,对皇帝叩首。 “臣女沈梁月,参见陛下。” “快快平身!”陌望津身体微微前倾,想是要仔细看清楚大殿下跪着的人。 大殿上所有大臣都在明目张胆的打量她。 陌望津观察完,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扳着个脸,说:“虽然将军府辜负了朕的信任!不过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其余一切既往不咎,沈梁月,你可愿意?” “臣女愿意。”她咬牙切齿:“多谢陛下!” “只是,臣女在去往前线前,想送阿姐一程!请陛下应允!” 陌望津摆摆手:“既如此,你先回府休整几日。” 他眯眼沉思了一下:“剩下的,阮玉山!” 兵部尚书叩首领命:“臣在!” “你来安排。” “微臣遵旨!” “行了,既然定下了,退朝吧。” 朝堂众臣齐齐跪恩:“恭送陛下!” 沈梁月随着下朝的人流走下台阶,中途不少人来找她交谈。 她皆是敷衍了事,倒是兵部尚书多留意了一下。 本以为陛下会直接让她领兵去前线,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并不着急。 她猜的不错,这老东西还是打心底里不看好她。 她回到家,举办丧事的白条还未撤下。 这下倒是不用撤了,她苦笑一声,坐在府门前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眼泪却怎么也收不回去。 透过朦胧,好似沈语蓉就在身边。 姐姐……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她喃喃自语着。 回不去了。 沈千峰大病不起,躺卧在床,时不时咳嗽几声。 沈梁月在他休息时,站在床前沉默看了很久。 沈千峰咳了几声,睁开眼。 “月儿?” 她扭头回避,着急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痕,努力让自己嗓音恢复正常一点。 “嗯,爹爹。” 老将军努力撑坐了半天,发现起不来,沈梁月注意到,立马上前扶他起身。 他掀开枕头下的暗匣,从里面拿出一块白色镂空的燕子玉佩。 “拿着这个。” 沈梁月上前接过,安安静静听他说。 “若是看到一块与之相对的黑色玉佩,就把这个拿出来给她看,对方自会明白。” “我知道了爹爹,时辰不早了,您早日休息吧,梁月就不打扰了。” 往后几天,府中事宜皆有沈梁月一人操办,忙的脚不着地。 处理好一切之后,兵部尚书才来见她。 她学着沈千峰的样子起身迎接,与之交谈。 “见过阮尚书……” 阮玉山神色焦急,短短七日,又有一座城池被夺。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拨了一支军队给她。 “梁月,这些都是沈老将军曾经率领的兵马,现在全部交由你,速去御敌。” 她抱拳行礼,说:“梁月领命!” 今时不同往日,沈老将军一生深情,只娶了沈夫人一人,夫人是孤女,无意救下受了重伤的沈千峰,二人就此定情,沈夫人死后,老将军一心奔赴沙场,不曾再娶。 如今经此一遭,沈府真的什么都没了 临行前,她托了白管家帮忙照看将军府,最后看了一眼,决绝离去。 她去马厩,骑上了爹爹的赤龙驹,带着一支先锋军奔赴沙场,大部队紧随其后。 快马加鞭连续赶了几日的行程,战马和士兵都已经受不了。 她勒住缰绳叫停,命令原地休整,补充体力。 “二小姐……”沈千峰曾经的副将走上前来喊了一句。 “不要再叫我二小姐了,战场上没有沈府二小姐,只有将军。” “是,沈,额……”温元华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但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喊了出来:“沈将军!” 沈梁月虽是女子,但他们确实打心底里尊重,并不是因为她是沈千峰的女儿,而是因为自幼跟随军队征战,他们见识过她的谋略和才能。 “什么事,说。”沈梁月吃了口东西问到。 “末将不明白”他压低声音:“为什么还要为陛下做事……” 沈梁月这才看向他:“住口!以后不要说这种话,当心落人口舌。” 温元华猜不透她是什么心思,只得跪地请罪:“末将知错,将军恕罪!” “起来吧,整队出发。” 将士们全部修整完毕,匆匆启程。 这次之后,就再没休息过,直接赶到上平岭交战处。 藏于山顶部署。 “你先带领一队兵马从侧面切入,于参将留在山顶制造人数差。” “布置完毕后我会立马下去……” 他们人数不多,只能靠‘骗’来取胜,不过这就要看敌人信不信了。 根据战术,温元华带人切入侧面战场。 她随后率兵纵马冲入,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沈梁月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纵马厮杀,一枪一个直接击退敌军。 待硝烟散去后,沈梁月指挥打扫战场,上平岭的太守亲自来迎接。 “沈将军!”他激动的热泪盈眶,跪拜行礼:“沈将军你可算来了!” 再不来他都要卷铺盖跑路了…… 沈梁月杀得满脸鲜血,眼里带这些疯狂,随手擦去血迹,说:“起来吧。” 这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擦了擦汗:“是,是!” 沈梁月满脑子疑惑,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怕自己,但也没多管。 这样也好,免得有人不服气,还要徒增麻烦。 廖宿走在前面引她进城,城内百姓均站成一排迎接。 她只是略微扫过,没有过多注意,一路都在观察着周围事物。 上平岭地处偏僻,周边山脉连绵起伏,倒是有地势优势,这也是他们这次取胜的关键。 不过,如果被敌人利用,也可能成为埋伏点。 城内倒是与其它地方大差不差,城外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太守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将城池管理权尽数交由她来管理,沈梁月并未推拒,毕竟她需要这个权利来办事。 也刚好可以上平岭等待大部队。 她和几位下属站在城池沙盘前,指了指城门位置。 “于弥,告诉廖宿,速速派人在这里建立翁城,加强防御。” “这次我们利用地形诈了他们一下,对方的主将很快就会有所察觉,若是对方强行攻城,上平岭这点兵根本不够打,所以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必须先招收足够的守城兵役。” “即刻发布告示,城内乞丐,游民,食不果腹者,或是普通人,不论男女,凡是想参军的,我全都要。” 于参将抱拳上前:“是!” 待参将领命出去后,她接着说 她点了点沙盘上的密林,说:温副将,尽快派人出城探探地形,汇出山林上的地形图后来找我。” “末将领命!” “周统领,你去找书吏要来廖宿这些年在上平岭的账目开支。” “是!” 她安排完之后,骑马去街上视察了一下,估测了计划的可行性。 大部队至少要两月才能到,她现在不仅需要兵力,还需要战马,良驹宝马最好。 她四处打听了一下有没有马市。 那妇人自是开心的为她指了路:“就在城外西南方向,大概走个二十里,就有一个马市,将军可以去看看。” “多谢大娘。” 没有多做停留,只带了一名士兵随从,骑上赤龙驹出了城门,便奔着西南方向去了。 果不其然,走了将近二十里地,周围越来越偏僻荒凉,马匹的声音在山谷回响,渐渐传进沈梁月的耳朵。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马场,她勒住缰绳下马,栅栏门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是一个打扮随意的小少年,他喊了一声:“姑娘,来买马的?” 沈梁月进去,单刀直入:“你们这里有多少马?” 少年声音带上笑意,问:“这要看姑娘要多少了。” “五千匹战马,不过我要挑一挑。” 少年听完,直接停下了正在喂马的那只手,正在遛马的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少年摆摆手,说:“姑娘跟我来吧。” 沈梁月时刻观察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大概猜出了这小少年的身份。 抬脚跟过去,示意跟随的那个士兵留在这里等她,并把流华的缰绳放到了士兵手里。 “赤龙驹,好马!”少年早就注意到了流华,毫不吝啬的称赞了一句。 沈梁月点了点头,随他走进去。 “我叫呼延烁,是马场的少主,这马场是我爷爷开的,虽说比不上你那赤龙驹,但也全都是上好的马匹。” 说罢转头问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淡淡开口:“沈梁月。” “好名字,好听,沈姑娘要的多,等一下可以与我爷爷商议。” “多谢。” 呼延烁看她冷冷淡淡,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得先行闭嘴。 她跟随少年来到一处大帐前,里面有一个长着的白胡须的老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看到来人仔细打量了片刻,问:“这是?” 呼延烁先行开口:“爷爷,我带沈姑娘来和您商量买马的事。” 沈梁月也不见外,问道:“前辈好,我想要五千匹马,不知您这里有没有?” “五千匹?”这人捋了捋胡子:“我这里倒是有,你要什么样的?” “我自己来挑,价钱好商量。” 老人打量了她很久,倒也没问买这么多马做什么。 只是低头沉默了很久…… 随后转身进了大帐,只丢下一句:“进来谈吧。” 沈梁月跟随充元思前往大殿,朝龙椅上的人叩首。 “臣女沈梁月,参见陛下。” “快快平身!”陌望津身体微微前倾,额前珠帘随着动作晃动几下,,像是要仔细看清楚大殿下跪着的人。 大殿上传来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和明目张胆的打量。 “充统领这是何意啊,领个女娃娃来,女子怎能上战场?” “可不是,怎么未见沈老将军身影?” 有几个抖着袖子愁眉苦脸干着急。 陌望津观察完,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听着下方嘈杂的声音不满的扫过去,大臣们立刻噤声。 “虽然将军府辜负了朕的信任,不过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得胜归来,其余一切既往不咎,沈梁月,你可愿意?” 沈梁月只觉可笑,皇权之下,哪里能由的了她! “臣女愿意。”她咬牙切齿,“多谢陛下!” “只是臣女临行前想送阿姐一程,还望陛下应允!” 陌望津并不在意的摆摆手站起身,“既如此,你先回府休整几日。” 他眯起眼睛沉思一下:“剩下的,阮玉山!” 兵部尚书躬身领旨:“臣在!” “你来安排。” “微臣遵旨!” 她随着下朝的人流走下台阶,中途不少人来找她交谈,她皆是敷衍过去,倒是兵部尚书多留意了一下。 本以为陛下会直接让她领兵去前线,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 她猜得不错,这老东西还是打心底里不信任她。 回到家,举办丧事的白条还未撤下。 愣愣的在台阶下站了很久,她苦笑一声,坐在府门前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这下倒是不用撤了。 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眼泪却怎么也收不回去。 透过朦胧,好似沈语蓉就在身边。 姐姐……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她喃喃自语着。 回不去了。 沈千峰大病不起,躺卧在床,时不时咳嗽几声。 这一遭本就是冲着他的命去的,此时没死已是万幸。 沈梁月在他休息时,站在床前沉默看了很久。 他咳了几声睁开眼。 “月儿?” 她扭过头回避,着急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嗓音恢复正常一点。 “嗯,爹爹。” 老将军撑坐半天,发现起不来,沈梁月立马上前扶他。 “月儿……”她掀开枕头下的暗匣,从里面拿出一块白色镂空的燕子玉佩。 “拿着这个。” 沈梁月上前接过,不解的端详着。 “若是看到一块与之相对的黑色玉佩,就把这个拿出来,对方自会明白。” “我知道了爹爹,时辰不早了,您早日休息吧,梁月就不打扰了。” 往后几天,府中事宜皆由沈梁月一人操办,忙的脚不离地。 处理好一切之后,兵部尚书才来见她。 她学着沈千峰的样子起身迎接,与之交谈。 言语礼仪恰到好处,“见过阮尚书……” 阮玉山神色焦急,短短七日,又有一座城池被夺。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拨了一支军队给她。 “梁月,这些都是沈老将军曾经率领的兵马,现在全部交由你,速去御敌。” 这一次,她抱拳行了个军礼,“梁月领命!” 今时不同往日,沈老将军一生深情,只娶了沈夫人一人,夫人是孤女,无意救下受了重伤的沈千峰,二人就此定情,沈夫人死后,老将军一心奔赴沙场,不曾再娶。 如今经此一遭,沈府真的什么都没了。 临行前,她托了白管家帮忙照看将军府,最后看了一眼,决绝离去。 她去马厩骑上了爹爹的赤龙驹,带着一支先锋军奔赴沙场,大部队紧随其后。 快马加鞭,不过半月便到达上平岭交战处。 此时战场打得火热,领兵冲锋的是沈老将军曾经的副将温元华,因兵力差距悬殊被打的节节败退。 沈梁月带人趁夜入城,来不及传唤上平岭太守,带一队人马冲入战场,赤龙驹的嘶鸣声划破夜空。 于参将从侧方切入,杀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沈梁月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纵马厮杀,如一道闪电迅速分割战场。 城墙上箭如雨下,擦过她耳畔只能听见迅疾的风声。 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杀声喊的震天响,所过敌军皆死于她的长枪之下。 “沈将军回来了,将士们,随我杀——” 温元华看到她之后朝着身后军队大喊,本落于下风的虞**队士气大涨,顷刻夺回优势。 纪多更是提起朴刀以一敌三,手法利落的砍断一个人的脖子。 越国士兵被打的溃不成军,敌方主将眼见形势不对,毫不恋战,鸣金收兵。 她看着对面驾马离开的面具人,抬手示意于弥不用追。 待硝烟散去,沈梁月指挥打扫战场,上平岭太守这才姗姗来迟,步伐匆忙。 看到她是满脸的心虚,眼睛四处乱飘。 沈梁月见他官袍都未能整理好,顿时明白,怒气上涌,提枪扫过去,打落了廖宿的乌纱帽。 上平岭太守立即惊慌跪地,“下官惶恐,下官知罪!” “将士们在前线冲锋,以性命换取城池安宁,你却在城中贪图享乐!” “请将军恕罪,下官愿将功补过!日后万万不敢再犯!” 沈梁月此时满脸鲜血,眼里带着些疯狂,随手擦去血迹,略微思索,收起长枪。 “起来吧,若敢再犯,定斩不饶!” 她如今刚到上平岭,对一切还不算熟悉,就这么平白处决了太守难保不会引起不满。 廖宿颤颤巍巍的起身,擦了擦汗:“是,是!” 温元华行至她跟前见礼。 “二小姐……” “不要再叫我二小姐了,战场上没有沈府二小姐,只有沈将军。” “是,沈,额……”温元华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但最后还是说服自己喊了出来:“沈将军!”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因此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领兵将领皆是有能者居之,沈梁月自幼跟随军队征战,沈老将军的的才能和谋略怎么也能悟到些皮毛。 但他始终担心,军中多为男子,总会有不服挑事的。 “什么事,说。” “将军,军中多为男子,您行事多有不便,需不需要让纪参将随身保护?” 沈梁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需要,若有不服者来找我便是。” “是!” 廖宿走在前面引她进城,城内百姓均站成一排迎接,她只是略微扫过,一路观察着周围的事物。 到住处卸下铠甲,短暂休整一日,次日一大早便动身前往城门。 她没带龙纹枪,只在腰侧别了一把雁翎刀,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小髻。 昨夜值守的城门校尉见到她抱拳行礼。 “将军。” “昨夜可有异动?” “并未发现敌军踪迹。” 她立于城墙俯瞰,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心下了然。 上平岭位于山谷之中,周边山脉连绵起伏,过了关隘再往里走,道路越发狭窄。 地形可谓是易守难攻,这也是为什么敌军迟迟攻不下的原因。 城墙上箭楼林立,垛口密集,若是死守未必不能等到大军赶到。 只是如今城中粮草匮乏,兵马疲累,恐怕经不住车轮战。 想清楚之后,她动身回了中军帐,迅速召集将领议事。 几人立于沙盘前,有的面容严峻,有的沉着,都在等候主将开口。 她手指舆图上的关隘,肃然出声:“于参将,告诉廖宿,速速搭建临时屏障,加固城门。” 这次利用了地形优势侥幸取胜,对方很快就会调整过来,若是强行攻城,上平岭这点兵力根本不够打。 “即刻发布告示,城内乞丐,游民,食不果腹者,或是普通人,不论男女,凡想参军者,我全都要!” “是!” “纪参将,速速安排人手,拓宽护城河,修建羊马墙。” “是!” “温副将。” 被点到名字的温元华站的更直了些,“末将在!” “尽快派人探查清楚城外山脉地形,多少机关陷阱以及它们的位置,我都要知道。” “周统领,你去找书吏要来廖宿这些年在上平岭的账目开支,顺便清点粮草和库银数量。” 她安排完之后,骑马去街上视察了一下,估测了计划的可行性。 大部队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到,想要守住上平岭,不仅需要兵力,还需要战马,良驹宝马最好。 如今被困城内,战马的确是个问题。 昨夜她去马厩清点了军马储备,只有区区三十匹,根本无法承受大量的战斗损耗。 若是战时需要骑兵先锋…… 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晚上她根据白天在城门上看到的地形,在书房内写写画画着什么时。 房门被敲响,随后传来一道男声:“将军,末将求见!” “进。”她回应一声,并未停下手中的笔。 等人进来她才问:“温副将,什么事?” 温元华抱拳,“禀将军,今日末将按您说的去城外清点陷阱数量,到时却发现已全部被毁,不知是何人所为。” 她眉头微蹙,想不明白是什么人在暗中相助。 若是这些陷阱不及时清除,还不知会对我方造成多大的伤亡。 她一手扶额,似乎有些苦恼。 “既然是在帮我们,那先不要声张。”说着她把已经写好的东西递过去。 “照上面办法拟定告示。” “是!”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李煜《子夜歌.人生仇恨何能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奔赴沙场 第5章 传唤太守 温元华大致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抬起头来,沈梁月见他没有下去的意思,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 他挠了挠耳朵,“还有一事,属下不明白。” 她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淡淡开口:“什么事,说。” “末将不明白,”他压低声音,“为什么还要为陛下做事。” 沈梁月面上有惊讶也有怒意,“住口!” 温元华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跪地请罪:“末将知错,将军恕罪!” “起来吧,以后这种话不准再提,当心落人口舌。” “是。” 温副将灰溜溜的拿着纸出去,碰到急匆匆跑来汇报的于参将,两人都来不及见礼就擦身而过。 他被撞了的向后看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么急?不能是城门口出事了吧?” 于弥砰的关上房门,动静大的让沈梁月直皱眉。 随手拿起桌上的兵书扔出去,被他侧身躲开。 “哎呦,将军诶……” 她压下脾气,“说正事。” “您不是让我招兵嘛,这兵是没问题,只是……” “嗯?只是什么?” 于参将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末将去跟周统领统计了账目,近几年的有几笔对不上,库银和粮草也已经见底,根本不足以支撑部队开支。” 沈梁月上前一步接过账簿,简单核对一下,越看越怒,手上用力到把账簿握出褶皱。 光是这一年内就有不少对不上的地方,更别说其他的。 “这个廖宿,军饷和赈灾款都敢贪!真当大家都是瞎子不成!” 她怒急将账簿拍在桌子上:“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士兵。 “速速将廖宿叫来。” “是!” 半炷香的时辰,于弥来回晃悠,她坐在主位撑着头思索。 外面传来响动,刚刚的士兵回来禀报。 “禀将军,廖宿到!” “进来吧。” 廖太守战战兢兢的上前,她把账簿扔过去,正正好好砸在他身上。 “来说说这些年的账簿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对不上的地方?!” “这……”他说话都有些抖:“这下官也不知道啊……” 她猛地站起身,“不知道?单单今年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你就贪污了二十万两不止!你说不知道?!” 在她质问时,于弥在一旁搭腔施压。 “赈灾款都敢贪,廖太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看就应该让你去前线杀敌。” 在这样的压迫下,廖宿扑通一声跪下了。 知道瞒不下去,为了能够从轻处罚,他开始主动认罪。 “将军息怒!下官任凭您差遣,只求将军留一条生路!” 沈梁月垂眸看向他,说:“我给你一个选择,将你贪污的钱财全部缴纳充公,你可愿意?” 廖宿用袖子拭去额头流下来的冷汗,急忙回答:“愿意,愿意!” 她表情稍稍和缓下来,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还有,我要你准备三千两白银,若能做到,我就给你活路。” 闻言他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三千两太多了,下官实在没有啊……” 她故作可惜,绕过桌案,“廖太守若是没有办法,那贪污军饷和赈灾款这事,我也没有办法当做看不见啊……” 雁翎刀迅速出鞘,横在廖宿脖子上,他吓的大叫一声,手撑在地上后退,脸上的肉都在抖。 “这这这……有办法,有办法!下官这就去准备!砸锅卖铁也会把这三千两凑出来!” 她好脾气的收起刀,脸上带着意料之中的笑。 “太守不必委屈,这三千两用作守城,我一分都不会要。” “到时候,想必城中的百姓也会赞叹太守大义。” “不不不,都是将军的功劳!下官岂敢贪功!” “既然这样,廖太守快下去准备吧,三天之内我要见到这三千两白银。” 廖太守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于弥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满脸的唾弃。 国难之际,城外敌军肆扰,身为太守,只顾贪图享乐不说,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贪污赈灾款和军饷,让他活着真是便宜他了! 沈梁月摆摆手,“没什么事你也先下去吧。” 他这才一拍手,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粮草,粮草啊将军!如今被困城内,朝廷又给咱放养了,这可如何是好?” “别急,大部队在后面,想必粮草也在来的路上,现下还剩多少?够撑几日?” “顶多再撑半月。” 她回想沈千峰曾经处理麻烦的样子,捏了捏眉心。 “粮草的事我来想办法,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加固城门,加强巡防。” “严加管控粮食分配,缩减口粮,优先保障前线作战士兵。” 百姓能给的都给了,今天她让温副将张贴招收马匹的告示还没个结果,若是再强征粮草,恐怕会引起民愤。 “上交马匹守城者,可减免赋税三年,上等马可得文银五十两,中下等马依次递减十两。” 差役念着手中的告示,百姓们聚在一起低声探讨。 “不愿接受金钱赏赐者,上等马两匹可补一官,中等马三匹或下等马四匹者可补一官,杂班任使。” 话落,立刻有人举起手来,“我我我,我可以,我家有马!” “我家也有我家也有。” “若能两匹马谋个一官半职,也算物尽其用。” 差役适时出声:“若想报名者,去旁边签字画押。” 此话一出,几个叫的最欢的一窝蜂的跑过去,将桌案团团围住。 桌案前的差役挥挥手,“排队排队啊,都别急,一个一个来。” 正要去校场视察的沈梁月出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朝着于弥露出一个浅笑,牵过赤龙驹便往校场去,于参将则是赶往城门方向。 纪多此时还在练兵,看到她过去,止住挥刀的动作抱拳行礼。 “怎么样了?” “这里的都是老兵,看不出什么,明天新兵正式开始训练,保准让您看看俺老纪是怎么练兵的。” “嗯,新兵要尽快适应,随时准备上阵杀敌。” 纪参将拍拍胸脯,眼神坚定做下保证,“放心吧,没有俺带不了的兵!” 沈梁月拍拍他的肩膀,信任的点了下头。 “你曾经跟随我父亲作战杀敌,能力不会差,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纪多喜上眉梢,主动带着她视察军营。 “对了,这一次还招到了不少女兵。” 沈梁月倒是对此很感兴趣,“有多少?带我去看看吧。” “现在是休息时间,应该在吃饭了,末将这就带您过去。” 他跟随纪参将接连走过铁峰营和神机营,引得众人频频侧目,有人窃窃私语,还是被她听去。 “这就是咱们的新将军啊?她能行吗?” “谁知道呢?听说是沈家二小姐,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这哪有女子上战场的?”说话的人摇摇头悄悄打量她。 旁边人撞了下他的膝盖,“诶,你小点声,听说这位从小随军作战,许是咱们来得晚不了解,没准真有真本事呢,那边前两天还来了一群女兵呢。” 沈梁月毫不在意的扫视一眼,几人立即噤声。 倒是纪多看不下去,上前训斥。 “闲的没事都滚去训练,乱说什么呢!” 他们急忙应声,逃也是的跑远了。 “将军,他们都是乱说的……” 她抬手打断,“我知道,不必解释,有人不服气很正常。” “若这世道以女子为尊,我也会质疑男人。” 早晚有一天她会打破这些质疑,立于万万人之上。 女兵的训练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开始,温副官今天在制定训练计划,还没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有几个趁着其他人休息在一旁搬沙袋,还有的正拿着弓箭瞄靶子。 她被其中一个练枪的吸引视线,站在一旁观看,女兵们围成一圈看着那人练枪,不时鼓掌叫好。 “出枪迅速有力,招式熟练。” 练过。 沈梁月站在后面多观察了一会,露出一个颇为欣赏的浅笑。 见她抬脚离开,纪参将迟钝的挠了挠头。 “诶?” 看了这么久不是喜欢吗?他刚要把人叫过来。 纪多连忙追上去,“将军,将军觉得这女兵怎么样?” “加以训练,绝不会差,身份可都查清了?” “查清了,这群新兵在报名后都查过,保证没有细作!” 她微微点头,又在校场视察了一遍,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看不出什么。 出了军营飞身上马,轻拍马背,赤龙驹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独留下纪多站在原地挥了挥扬起的尘土。 沈梁月要他下午先留在这里核对新兵花名册。 次日天不亮,她就起来练枪。 沈家枪法,舞动如龙,矫健飘逸,决绝狠辣,沈梁月更是用的出神入化,每一枪都带着一股凌厉气息和迅疾地风声。 三十六式里每一招都精妙绝伦,汇聚全身之力,于一点爆发,势不可挡。 昨日无缘,没能见到温副将练兵,今天练完枪法便赶去校场。 这个时辰,招揽的新兵们应该已经起床操练了。 原本她怕打扰到温副将的操练进度,就没有直接过去,而是一个人站在暗处观察。 不成想还真就亲眼看到一个新兵借着上茅厕的名义偷溜出去。 她暗叹一声:果然还是有不听话的。 第6章 杀鸡儆猴 她跟过去,想要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这名新兵直接从墙角的狗洞溜出了军营。 她一点脚尖,飞身上墙。 只见那新兵鬼鬼祟祟的探头左右瞧瞧,没看到人就继续往前走。 轻轻落于地面,一路跟随过去,面色越发凝重。 她想到了会有一些人一时半会改不掉野性的毛病,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去的地方竟然是赌场。 军中明令禁止的地方。 “站住!” 在这座城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得这位女将军,这新兵自然也不例外。 在见到沈梁月的下一秒立刻认出来,顿时脸色大变。 沈梁月眉头紧蹙,在那人要跑前,上前将人制服。 当着街上众多百姓的面,男人急忙跪地大喊:“将军!将军饶命!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 周围陆陆续续围满了百姓,见他这副窝囊样子,沈梁月面露不悦,“你可知,逃训赌博是重罪?!” “属下真的知错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求将军开恩,饶了属下吧!” “……”她有一瞬间的无语。 又是这套说辞,当初跟随爹爹出征时,有不少犯了错的都是这套说辞,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用的。 她隐约听见了人群的窃窃私语声,有人对着跪地男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陈铭吗?地痞流氓一个,哪来的家人?” “真是不害臊,还敢当逃兵。” 陈铭被说的有些抬不起头,一个劲的叩首喊知错。 沈梁月顺着他说,“不顾家中老小,逃训赌博,更是该死!” “将军……将军!”这人还在喊,甚至上前去抓她的裤子。 赶来的守卫在她的示意下直接拿手帕把他的嘴堵住,一路押送回校场面见温元华。 百姓们纷纷好奇的朝这边望,直到人走远。 这个时间温元华还在忙着练兵,溜走的这个士兵以为这里人多,少他一个也不会被注意到,就想着钻个空子。 殊不知早已被发现,温元华早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当看到他被沈梁月抓回来有些意外,随即脸色一沉,走过去拜见沈梁月。 “拜见将军,不知他……” “今早他以上茅房的名义骗你,逃训去了赌场,刚好被我抓到。” 温元华怒意上涌,一把抓过陈铭的衣领,扔在正在操练的士兵们面前。 大喊:“停止操练!” 士兵们整齐的收起大刀,好奇的看向这边,在看到被压制在地的人后,四周顿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安静!新兵陈铭,以上茅房的名义逃训赌博!严重违反军规!” 他转头示意身后的侍令兵,说:“念。” 侍令兵前进一步,声音洪亮:“沈家军军规第十八条,未经许可擅自离开训练岗位或逃避军事训练者,杖刑一百!” “第三十五条,违纪赌博者,罚军棍三十!” 一字一句念出来,这新兵听的瑟瑟发抖。 “将军!将军,属下真的知错了!”他慌忙叩首,“将军饶命……”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决策,沈梁月看都不看这人一眼,直接摆手叫人上前:“带下去,按军规处置!” “是!” 两名士兵上前来,把他押下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刑,整个校场都回荡着陈铭的惨叫。 新兵皆是不忍直视,生怕军棍落到自己身上。 沈梁月上前一步,将在场所有士兵扫视一遍,说:“我不管你们是新兵还是老兵,也不管你们参军前是做什么的!只要进了沈家军,就必须遵守军令!若是再让我发现故意逃训,赌博,违反军纪者,决不轻饶!”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士兵耳朵里,他们看了这出杀鸡儆猴的好戏,谁都不敢再轻怠这位女将军,立即站好,异口同声:“是!” 刑罚结束,这人倒还留了一口气,沈梁月吩咐将他抬回营帐,才示意其他人继续操练。 她则是起身前往校场东侧,是女兵的训练场。 女兵们手持长枪,身着劲装,一招一式练的有模有样,她满意的点点头。 观察一圈,果然找到了昨天那人,伸手点指一下:“你,出来。” 那女兵听令出列,见她一脸激动,“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方才见你枪法娴熟,可曾练过?” 她俏皮的笑了一下,“略懂皮毛,家母师出藏阳山知灵大师。属下也曾跟随家母学习一二。” 沈梁月上手捏了捏她的根骨,说:“你来跟我过上几招。” “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沈将军,那多有得罪了!” 沈梁月从武器架子上拿下一杆长枪,相对而立。 她身姿灵活,长枪上挑,女兵立即抬手接下,随后握枪前刺,女兵又迅速收枪格挡。 二人走了几个回合,她心底大概有了数。 力道不错,技巧也不错。 试出根底,适时收手。 女兵抱拳,道:“将军好枪法。” 沈梁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错,正好女兵这边缺个兵马都司,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属下名叫窦安旭。” 沈梁月唤来身后跟随的士兵:“传令下去,即日起巾义营设立擂台,最后的胜者便是新任兵马都司。” “是。” 待士兵走后,她拍了拍窦安旭的肩膀,“若守得住这擂台,这位置便可坐的安稳。” 以她的枪法,在现今新兵里绝对是佼佼者,因此眼神发亮的抱拳应声,“是!” 若是直接提拔,难免落人口舌,因此设立擂台,窦安旭若是赢了,便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位置,若是输了,便另换他人。 军中不比其他,战场上处处都是危险,将领自是有能者居之。 这事迅速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少人趁着训练之余赶来看热闹。 摆擂七日,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上去挑战。 起初窦安旭没有选择上场,而是在擂台下细细瞧着,确保万无一失便毫不犹豫的提枪上去。 沈梁月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观战上,而是视察城门口羊马墙的建造情况。 因着动工迅速,已经差不多建好一半了,包括瞭望台也扩建了不少。 这几天她忙的不可开交,除了每天去查看各项任务的进度,还要想办法征调粮草。 偏偏在最疲乏的时候,探子来报。 越国卷土重来,大军压境,以至上平岭关前开阔地。 不用说,沈梁月已经听到了城门口传来的击鼓声。 她猛地站起身,骑马赶往城门方向。 叫喊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把赤龙驹交到士兵手里,迅速爬上城楼。 斑驳的城墙上处处都是箭孔,城外黑压压一片,敌军旗帜清晰可见。 于弥提起大刀,打落飞来的箭矢,大喊:“快放箭!” 士兵们行动迅捷,有序的传递着战略物资。 不时传来盔甲的碰撞声,对于敌军的突然发难,幸好他们早有准备,时刻警惕着。 沈梁月一路所经之地,处处都是哀嚎,新兵也被尽数叫来参战。 巨石砸在城墙上,不时有迸裂的碎渣砸来,砸进一个士兵的眼睛里。 那人顿时捂着眼睛大叫起来,血流如注,又迅速被人抬下去。 箭雨倾泻而下,将试图攀着云梯上来的敌军打退。 见有人要爬上来,她抬枪一挑,连带着后面的人一起被撞下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名敌军刚冒头便被她砍断了手臂。 那人掉落进护城河里,血花溅的极高。 “箭不够了!”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大喊了一声,敌军上涌的势头更猛烈了。 “箭不够了就拿刀砍!拿石头砸!” 沈梁月边把云梯上的人挑下去边喊。 “都把箭放准一点!对准敌人狠狠的打!” “守住这道门,敌军进不了城,我们的家人就是安全的!” “杀一个敌人赏五两银子!但凡今天战死的兄弟,抚恤金我亲自送到你们家!家人孩子我替你们养!” 士兵们早已杀红了眼,此刻没了后顾之忧一个比一个冲的靠前。 温元华提刀跟已经上来的敌军搏斗,用尽全力嘶吼出声。 “兄弟们,今日就算战死,我等也是为国为家,此后若后人提起也是忠勇之辈,跟我杀——” 沈梁月一枪一个,城墙上已是一片混乱景象。 枪尖染血,滴落在地面上,她的眼睛似也被血染红。 新兵们全部加入战斗,飞速奔走,不断的向下扔擂石和滚石,一次次把敌军砸下去。 不远处是极速冲刺进攻的先锋部队。 士兵们不断用投石机丢石头,攻城塔上的指挥官也挥动旗帜,指挥士兵变换阵型,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守城效率。 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立刻向前补上,一时间僵持不下。 看着越来越多涌上来的越国士兵,我方已有落入下风的趋势。 沈梁月一眼就看到,下面有一个拿锤子的人骑在马上,疯了似的往前冲,还满脸兴奋。 站在城墙上都能听见他的喊声。 “哈哈哈……将士们!拿下敌军将领首级者,必有重赏!” “……” 纪多突破层层包围冲进来找她,“将军,你快走!援军就在后面,只要你还活着沈家军就不会散!” 她长枪一横,挡住攻击,又是一扎,直直穿透纪多身后那人的胸口。 “今日死守城门,绝不后退!” 陌望津想让她手,却不给她粮也不给她装备。 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都是他得利。 若是守住了,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没守住,死在前线,刚好借势除了沈家这个心腹大患。 大敌当前,内战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帝王的心思谁又能揣度。 既是请命来此,她就必须守住这城,不仅是为了保住沈家,更是为了百姓安宁。 既然他只为一己私欲,那这江山陌家坐得,沈家也坐得! 这一战,她的野心疯长,眼中凶狠化作实质,似是要撕碎这些胆敢侵犯的敌军。 第7章 放箭挑衅 守城战持续了整整三天,双方死伤无数,她的盔甲被血水浸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脱力的用长枪支撑身体。 本就不足的兵力经此一战所剩无几,新兵伤亡尤其惨重,在援军赶到之前只能苦守。 城中物资见底,兵马疲累,这样的强攻若是再来一次,城门必定失手! 包括于参将在内,身受重伤的士兵全都拿不出药来救治。 她来不及休息,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城门外望去。 只见一支箭矢朝她面门破风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身躲过,箭直直扎进身后的城墙,掉落几粒灰尘。 她把箭拔出来,取下上面的信纸。 ——本将对上平岭势在必得,三日后便是尔等死期。 “……” 战书,明目张胆的挑衅。 再次看过去时,敌方将领已收起弓箭,脸上是狂傲不羁的笑,在他旁边,是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人是谁? 她眯起眼睛危险的回看,对方迅速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元华手指死死扣着垛口的缝隙,怒砸了一下墙面。 “将军,他们在挑衅!” 援军怎么还不到!再晚点怕是要给他们收尸了! “加急行军半个多月也该到了,这个狗太监!官官勾结,他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沈梁月揉了揉眉心,制止他的话。 “好了,军队临时调动用不了多长时间,兵部尚书怕是管不到这里,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 她给自己草草包扎一下,动身前往中军帐召开了紧急会议,并把书信一一传阅。 纪多怒吼着,下巴上的小胡茬都炸起来,“这个单天睿!无知小儿如此猖狂!” “将军,让我出城迎战吧,就算战死,就当为国尽忠了!”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如今我们兵力不足,物资见底,应当避免正面冲突。” “有谁愿意……随我夜袭越国大军后方粮仓?” 眼前只剩这一个办法,她要以最少的代价换取上平岭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纷纷抢声开口,生怕晚一步被别人抢了去。 “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意去!” “温副将留在这里坐镇指挥,纪参将和周统领随我去。”沈梁月点指沙盘上越国大军驻扎地,“粮仓多建在交通便利靠近水源之地。” 如今缺乏直接情报,只能靠曾经跟随沈老将军学到的行军常识来判断。 “你二人挑选出一支精锐小队,趁夜随我前往,上平岭存亡在此一举!期间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是!” “为了避免意外,还需要一支骑兵小队在前方吸引火力,褚统领,这件事你去办!” 褚景鸣躬身抱拳,俊朗不凡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兴奋,“是!” 会议结束后,她马不停蹄的赶到临时医疗点,窦安旭也在这里照看伤员。 设擂七日已过,终是她战到了最后,只是事出紧急,未能来得及封赏。 沈梁月觉得以她的才能留在这里着实埋没,便想着过来看看,顺便安抚一下伤员。 绑着纱布哀嚎的人们见到她立马恢复正形,其中于参将带头骂的最脏。 他蹦跶两下欲要跳到她面前,沈梁月连忙抬手制止。 “诸位不必多礼。” 窦安旭听说她在,急忙过来见礼。 她拖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抬步先走,窦安旭紧随其后。 待到确保无人听到,她才开口,单刀直入:“你想要什么?” “将军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能明白,守住擂台绝不可能只是依靠武力,你这一身武艺,闯荡江湖岂不逍遥自在?若没有想要的,又怎会来参军?” “况且我查过了,你不是上平岭本地人,时局动荡却选择留下来,你不怕死吗?” 她说话时注意着窦安旭每一个表情,在说完之后对方果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将军果然心思细腻!” 她抱臂靠在矮墙上,姿态随意,眼神变得遥远。 “我的确不是上平岭人士,甚至不是大虞人,我是越国人。” 见她危险的眯起眼睛,窦安旭轻勾唇角,“这些将军应该没查到吧?” “将军不必担心,我是真心投军的,为的就是将军你啊……” 这下反倒是沈梁月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的母亲是越国贵妃。” 听到这个沈梁月倍感惊讶,眉头紧蹙。 “你……” 她默默握紧腰间的刀又松懈。 既然窦安旭愿意说出来,想必不会构成威胁。 思及此处便听她继续说。 “我不是皇帝的孩子,我的父亲就是京城一个普通的药铺老板,自母亲出师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山下,原本我们一家三口日子也过得安逸。” 十一那年,元宵佳节—— 晋鹤兰身着淡紫色衣裙,手中牵着的是年仅十一岁的窦安旭。 她手中是爹爹昨日编织好的兔子花灯,周围人声鼎沸,甚至盖过了晋鹤兰的喊她的声音。 她捂住耳朵,看远处的烟花炸响,今日爹爹难得有时间陪她玩,她一个劲的缠着要背。 窦安旭伸出手,“爹爹背我。” 男人便弯下身子,把她放到肩膀上。 晋鹤兰接过她手中的花灯,随众人一同放开,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侧过头去看她时,眼里尽是温柔,“旭儿许了什么愿望?” “旭儿想每天和爹娘在一起,一辈子平安快乐。” 父亲用宽厚的手掌把她往上提了提,晋鹤兰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抬头去看飞远的花灯。 上面写着: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这一幕被登楼观看的皇帝尽收眼底,他看着楼下眉如黛蛾,目若秋水的女子,没了继续观赏花灯的心情。 当晚,窦安旭回去之后兴奋的久久不能入睡,到了深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打个哈欠的功夫,便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揉了下眼睛爬起来查看,才发现爹爹早已起身穿戴整齐,拿上药箱就准备出去。 前面带路的还有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的太监。 窦安旭看着他们离去,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晋鹤兰抱着她安抚。 “没事没事,你爹就是进宫替陛下看病,很快就能回来。” 尽管她有诸多疑惑,宫中御医医术高明,哪里轮得到爹爹一个小小的郎中去救治,也还是没熬住困意沉沉睡去。 可等到第二日醒来,依旧没有爹爹的身影,只等来了传唤的圣旨。 就连娘亲都被不明不白的带进宫去,家里没了大人,窦安旭等不到家人回来,偷偷溜进宫去,躲起来听那些宫人们议论。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唯独看不到她的家人。 “听说陛下新得了一位美人,当天晚上就封贵妃了。” “我也听说了,就是这贵人不愿意,性子还烈,直接提剑自刎了。” “说起来这家人也是可怜,男人就那么不明不白被处死了,红颜祸水啊。” 沈梁月看去,她眼中恨意不似作假。 “我母亲武艺高强,得知真相不肯屈服,那皇帝想用强,要不是禁军及时赶到,险些被一掌劈死。” “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让小人如愿?哪怕逃不出去,也不愿委身,被包围之后便直接抽出皇帝寝宫的佩剑自刎了!” “那狗皇帝色迷心窍,强抢民女,又怎能怪得我母亲!” “这世间哪有公道?只有被权势迷昏了头的恶鬼!” 她眼中不见泪,只有恨。 “这狗皇帝见色起意,害得我家破人亡,若虞国江山也落在这样的畜生手里,百姓必定苦不堪言!” “将军问我要什么?我要亲手杀了那狗皇帝!为我爹娘报仇!他看不起女子,随意玩弄,那我便剜下他的双眼,让他亲眼看看女子是如何坐上高位!” 沈梁月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说的话。 只说:“我已传令下去,白都司因公殉职,即日起你便是新的兵马都司,但我要你从此只听命于我,你可愿意?” “没问题,只要将军能让我报仇,我窦安旭必定为将军马首是瞻。” 她重新站好,收起眼中的狠厉。 “那便多谢将军信任了。” 夜间。 她带领一队精锐悄悄摸出去,温元华站在城墙上,看褚景鸣半个时辰后带人出了城门。 此去,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可他必须守在这里,以便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敌军想要用围城战术,消耗他们,但她也不是无能之辈,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挫折退缩? 她趁敌军被吸引到正面战场,一路绕到越国大军后方驻扎地,做手势示意跟来的三十人分散潜行。 进入密林之中,拿出弓箭远远的对准下方正在谈笑之人。 嗖的一声,被射中的士兵立马倒地不起。 下面警戒起来,慌忙把倒地士兵抬走,四处寻找是谁放的冷箭。 沈家军拉弓放箭,将下面守夜的人打散,好在他们训练有素,迅速找到掩体,拿起盾牌抵挡。 时间有限,单天睿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沈家军到处窜来窜去的射击,让他们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冷不丁冒出一支利剑。 敌军后方乱成一团,他们趁乱摸下去。 按照以往经验,粮仓果然在靠近水源之地。 她一刀抹了看守的脖子,几名士兵拿着火把分散到粮仓的每个位置游走点火, 火焰燃的越来越旺时,便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等到越国士兵提着水桶往这边赶时,他们早已跑没影了,大部队被叫去迎战褚景鸣了。 他们的确人少,却会拖延时间。 褚景鸣年纪不大,最喜欢捉弄人,鬼点子也多,硬生生拖了敌军半个时辰。 粮仓和马厩挨的极近,这一把火殃及战马,顿时乱成一片,全都连着烧起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偷偷把士兵的营帐也点着了。 火势越来越大,粮仓本就全是易燃物,士兵们营帐连着营帐,全被大火波及,顷刻间火光冲天,马厩里的马匹嘶鸣着到处乱窜。 营帐直接全部倒塌。 前方的单天睿立即反应过来中计了,不再同褚景鸣打回合战,临走撂下一句狠话。 “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沈梁月早已带人撤出来,一群人边跑边大笑。 “哈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烧的真爽!” 她也被感染到笑出声来,其中几个新兵第一次参加这种计划,圆满完成很是激动。 现在敌方阵脚大乱,虽然不能让他们立刻退兵,但没了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三天之后攻城是不可能了。 回到城中她即刻命人散播谣言,“就说城内粮草充足,他们三日之内,必然退兵。”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应该是单天睿的军师,即使能看出来她的意图,依着单天睿警惕的性子也未必会听。 只要他们退守芜宁陂,等沈家军大军一到,就该她反击了!那还需要调其他城的兵力。 第8章 狗头军师 越国大军果然在三日内退出战场,沈梁月大喜,当即修书一封寄回家中。 ‘家父亲启’ ‘不知爹爹身体如何,可有好转?一别数日,甚是想念您,女儿在外一切安好,军中事务有温副将帮衬,父亲安心养伤,切勿担忧,只期望早日收复城池,结束战争,与爹爹团聚。’ 随后将信装进信封,走到门外递给士兵。 “将这封信送回家中,交于沈老将军。” 士兵弯腰接过信封,应了一声飞速离开。 大军未到,兵马疲累,正需要休养,城门也要抓紧修复。 廖太守自那次敲打之后元气大伤,再见到沈梁月也是躲躲闪闪点头哈腰,生怕又要他上交什么。 “将军,我是真没了,全上交了!” “你紧张什么?我找你不是为了银子。” 她礼貌的伸手给他倒了杯茶,“坐。” 廖宿悄悄撇她一眼,一脸惊悚的坐在对面。 “下官惶恐,不知将军传唤有何吩咐?” “太守请喝茶。”她把茶水往前推了推,说:“这次请太守过来,是想要帮忙购置一些军备。” “马匹和粮草我都要,为日后攻城做准备。”她顷身前压,“想必太守不会拒绝吧?” 迎着死神一般的压迫感,廖宿哪敢说半个不字。 “将军,我这……” 她丢下一颗深水鱼雷,“失了城你也活不了。” 见沈梁月眼神充满真诚,他总觉得更瘆人了,擦擦汗,“下官这就去办!” 活阎王对人笑,要老命了。 她绕到廖太守身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就多谢太守相助了。” 褚景鸣在前线立了大功,此刻正跟几个兄弟一起吃酒。 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上端着青瓷碗晃悠,听同行几人有声有色的描绘当时的场景。 一同在店中持久聊天的百姓们凑过去听个热闹。 他勾唇笑着听那些夸张的描绘,还伴随着手上的动作。 “当时我们褚大哥随便激他几句,那傻小子拿着锤子就冲上来单挑,他们主将也气的不轻!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人回应他:“单天睿啊。” “殊不知早已中了我们将军的计,褚大哥硬是跟那蛮子打了半个时辰,等到后边大火烧起来才知道中计了。” 说到这里他们大笑起来。 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提起一壶酒畅饮,“临走前还敢跟我们褚哥放狠话。” “说什么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这人刻意学着单天睿的腔调,引得哄堂大笑。 “可惜没能跟他过上几招。” 褚景鸣有些可惜的垂下眼睛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早就听说单天睿出自武将世家,自幼习武,十七岁便打遍整个越国没有对手。 也难怪敢随意放狠话,下战书挑衅,的确有这个资格。 他手支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 不知能否有机会交手试试差距。 他今年十六,正是好战的年纪,尤其他也是打小开始习武,那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血液沸腾。 “褚哥不急,早晚有机会。” 他这边庆功,单天睿那边却不好受。 得知他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战败,皇帝大怒,下旨罚了他八十军棍,至今还躺在军帐养伤。 他手握成拳,回想着当日的事,的确是自己冲动了,不该不听军师劝阻,着了那小子的道! 若是下次见到…… 单天睿眼神异常凶狠,仔细想了想又很快平静下来。 说到底还是他指挥不当,就当吃个教训吧。 反倒是佟德龙一直气呼呼的在他面前转悠,晃得他眼晕。 “将军,待属下去把那狡猾的小兔崽子抓回来,杀了给你泄愤!” “够了,别晃了,你先出去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让军师过来见我。” 他愤怒的哎呀一声,一甩袖子出去了。 单天睿自幼跟随父亲四处征战,十四岁亲自领兵,十七在擂台上打赢当朝全部武官,包括数十名武林高手,二十一岁坐到大将军的位置,单看越国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这也造就了他狂傲的性子,伤好养,气却难消。 他没有输,他只是大意了,下次绝对要赢回来。 “将军。” 一道温润声线自帐外传来,是军师到了。 “进来吧。” 那人脸上依旧带着面具,只能看到露出的嘴巴一张一合。 “将军何事?” 他从榻上起身,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顺势坐到椅子上。 “叫你来自然是分析当前局势。” 说话间还不忘点头示意自家军师也坐下。 杨成拉开面前的凳子,相视而坐。 “属下说过,那沈梁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将军偏不信邪。” 他把白玉杯子拿在手上把玩,“如今可信了?” 单天睿沉下气,“的确是我太过大意,这八十军棍不算白挨,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将军不能只知一味打杀,若是能劝降,岂不得一助力?” 这番话换来一声冷嘲,“沈家军若是肯降,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劲?!我直接率兵攻入池安城下。” “属下说的,未必是沈家军。” 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倒是来了兴趣,“哦?愿闻其详。” 杨成莞尔一笑,招招手,两人贴近了些…… 沈梁月这几日把伤养的差不多了,距离她过来也已一月有余。 虽然上平岭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但想必单天睿也好不到哪去,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开战。 趁着敌军士气受挫,虞国大军不日即到,这正是他们反攻的最佳时机。 沈梁月坐在书房撑着头思索,城门重建的差不多了,伤员也好了大半,于参将前些天养好伤也来汇报过。 窦安旭也来过几次,汇报新兵的训练进度,这些倒是没落下。 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直击芜宁陂。 前段时间交给廖太守购置马匹和粮草的事不知办的怎么样了。 也该找个时间见见他了。 陌上尘被解了禁足,得到守城战大胜的消息,激动的来回走动,不知说什么好,上朝时都是带着喜悦。 朝堂上文武百官得知此消息皆是面露喜色,叽叽喳喳的谈论着。 陌望津粗略扫视了一眼郝俊璋递上去的奏折便放到一边。 是关于守城战大捷的消息。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沉沉吐出一口气,“不错。” 他听到朝堂下有人带着笑意的说:“沈老将军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将门虎女,夺城有望啊。” 这一张张称赞的嘴脸中,也有曾经质疑的官员,当初谁叫的最欢,此时也倒戈的最快。 郝俊璋操着尖利的嗓音喊出声:“肃静!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陌上尘趁着百官安静下来,上前行礼。 “父皇,儿臣请旨去前线督战,还望恩准。” 陌望津看着底下叩首的人,“哪有太子上前线的道理,朕又不是无人可用。” “父皇,儿臣身为太子,当以身作则,故而去前线鼓舞士气并无不妥。” “前线一切顺利,用不着你,既然没什么事,便留在宫中替朕批阅奏折吧。” “父皇……” 不等他说完,皇帝从龙椅上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去,郝俊璋的声音传过整个大殿。 “退朝——” 他烦躁的皱起眉头,父皇执意要将他留在皇城,不让他见沈梁月。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除掉沈家。 “太子殿下,随咱家来吧。” 一路上他瑞瑞不安,想了很多,到达中和殿,皇帝早已等在那里,就坐在里面安安静静的撑着头休息。 身侧坐了一个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人。 不是别人,正是贵妃奚和宜。 他上前行礼,“参见父皇。”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慎重考虑儿臣的意见!” “既已及冠,就该以国事为重,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围着一个女人转来转去,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这话里暗含不悦,贵妃拿起一颗葡萄递到陌望津嘴边,被他吃下。 又笑道:“陛下言之有理,殿下贵为太子,当以国事为重,怎可因为一个女子失了分寸?” “殿下这行为让百姓听了去,若是沈二小姐因此落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这可如何是好?” 陌上尘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自然能听出这话的意思。 贵妃说的又何尝不是父皇的意思?如果他执意要去,难免落人口舌。 他绝不能连累阿月。 “儿臣明白,谨记父皇教诲。” 他躬身又施一礼,“儿臣告退。” “且慢。” “你也到了婚配年纪,太子妃之位可有中意之人?”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父皇分明就是明知故问,想找个太子妃来约束他,绝不可能! “回父皇,还没有,前线战事频繁,儿臣以为当以国事为重,不曾考虑儿女私情。” 陌望津点点头,“既然如此,此时先搁置吧,你下去吧。” 出去之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凡刚才说错一句,恐怕都没办法平静的离开。 如果直接说了喜欢阿月,指不定还会被强行指一枚亲事。 他被引进了偏殿,暂时没办法离开皇宫,只好在这里老老实实批阅奏折,说不定哄的父皇开心了能早点被放出去。 第9章 匪患猖獗 晨起梳洗,老将军的信被带到她面前。 她整理好盔甲展开书信。 ‘阿月亲启’ ‘战乱之际,动荡时局,自你披甲上阵以来,家中缺少了你的欢声笑语,甚是冷清。’ ‘作为将军,肩负着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的重任,为父以一名老将的身份告诫你,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虽在千里之外,却时刻记挂着你的安危。’ ‘只希望你能记住,无论战事如何艰难,都要保持冷静,另外,作为一名将军,除了有勇有谋,还要有一颗仁爱之心。’ ‘阿月,你永远是为父的骄傲!’ 信到末尾,她似乎能看到父亲从病榻上强撑起身写信的样子,眼眶难免湿润。 她将信纸折起来,打开另一封信件。 ‘见字如面’ ‘时隔多日不见,不知阿月可还安好?’ 陌上尘借着夜色伏于桌案前,思考了几秒落笔。 ‘我被困于宫中,暂且无法赶往前线,白管家告知我你传信回来的消息,便想着写封信一同交予你。’ ‘老将军这边我派了人照看,不必忧心……’ 将数日来的思念以及让她安心的话写进去后,他把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纸塞进去,让白管家一同交给了传信兵。 她看完垂下眼睛,将信件全部烧毁,坐在桌子前看着手里的燕子玉佩,不知在想什么。 偏偏在一切顺利之时,有人慌忙来报。 “将军,军需官回来了!” 她眼睛里的忧愁不在,瞬间变得犀利,猛地站起来,不等她问在哪,一个满身狼狈的男人便被带上来。 他连续跑了两天两夜,体力透支严重,站都站不稳,还是强撑着汇报。 “将军,属下无能!粮草在押运回来的路上被一伙山匪截胡了!” 廖太守在此驻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有山匪? 她暂且压下心底的疑虑,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这次实在属于突发情况,大部分人都被留下来守城了,辎重部队防御薄弱,也是她的疏忽。 没想到真有人敢截朝廷的粮! “可有伤亡?” 军需官摇摇头,“对方虽然截了我们的粮,但并未伤人。” 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说:“此次失了粮草,虽不是你本意,但也难辞其咎,待身体恢复自行领罚。” “是。” 军需官叩首谢过她的不杀之恩便被人搀扶着起身离开。 她揉了揉眉心,“叫廖宿来见我。” “将军,太守已在外等候!” 廖太守自然知道她为何传唤,早早做好了准备等在外面,听到叫到自己的名字,掸掸衣服便进去了。 “将军!下官无能,未能肃清附近山匪!” “……” 廖宿主动认罪,反倒叫她不好发作,看来是学聪明了。 “这帮山匪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探查清楚?” “下官的确派人探查过,只是以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不知为何偏偏这次就出手截了粮草。” 沈梁月在房间里踱步,思来想去都不明白究竟是在哪里得罪过这帮山匪,平白惹来他们报复。 “既然动了我的东西,这事必然不会轻易揭过,你常年驻守这里,对他们了解多少?” 廖宿汗颜,“这……” “下官只知道那领头的是个女人,至于其他的一概清楚。” “你这个太守怎么当的?匪患猖獗,这么多年都不派兵剿匪!甚至连他们的人数都不知道!” 廖太守偷偷瞧她,见她脸上不太好,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下官无能!” 沈梁月斜睨他一眼,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廖宿躬身退下,她前往中军帐召集将领们议事。 山匪敢截停沈家军的物资,就是对她的挑衅,这次不除,后患无穷! 当然,他们当今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能招揽,再好不过。 她派人找来了负责押运粮草的军需官,问:“你是在何处遇袭丢了粮草?” “就在上平岭往北,三十里外的大通山!” “对方有多少人?” “人数众多,看着一千往上,附近山脉起伏,林荫茂盛,易守难攻!” “对付此等山匪,诸位有何良策?” 于参将回禀:“禀将军,属下提议向山匪施压,首先击溃心理防线,然后实行招安政策。” 她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窦安旭也提供了一套战术:“于参将的计策可行,但我认为可以加上围困之法,先断其水源再利用兵力施压。” 沈梁月沉思片刻,扫视一圈屋中众人,做了决定。 “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此次剿匪由温副将带队,窦都司和褚统领随行,带领两千人前往,只许胜不许败。” “是!” “诸位切记,降者不杀。” 温元华许久没有大展拳脚,只想借着此次剿匪好好施展一番。 窦安旭第一次正式出任务,知道这是被重用的开始,申请认真。 只有褚景鸣依旧在笑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抬手拨了拨垂下来的发髻。 待叫人排除陷阱,即刻出征,加急行军,温副官命人在交战地三里处安营扎寨。 他用千里镜远远观望。 只见深山中间开辟出一条幽静小路,向上延伸,极其隐秘,往里面延伸还不知道有什么。 在往上看,是峡谷和峭壁,那帮山匪应该就在上面,当真是易守难攻。 立于一侧的褚景鸣轻飘飘的开口,“从军事角度来看,我不建议打这里。” 这些他不说他们也知道,这个地形,若是强攻代价太大。 温副将拿出地图,看着上面的河流标志。 褚景鸣歪头去看,感兴趣道:“投毒?” 另一边的窦安旭抬头看了他一眼,“投毒倒是不至于,将军说过降者不杀。” 他挑了下眉,轻笑一声,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吧。” 温元华适时开口,“召集人手,把这条通往山上的河流堵死。”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智取,中军帐内的办法就可行,没了水源,再加上围困策略,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窦都司,你带人将山下围困起来,上面的人下来一个抓一个,并派人日日击鼓呐喊,直到他们愿意投降为止。” “是。” 窦安旭办事不拖沓,立刻就带人去了。 连续多日击鼓喊话:“山上的听好了!放下武器,快快投降,我们将军仁义,还能饶你们一命!” 山上的土匪被困得久了,也是倍感压力。 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们是哪家的军队,我们一没偷二没……” 刚想说二没抢,就想起来前几天大当家才带人下山去抢了一个队伍的粮食。 他们几个没有跟着去,现在想来,抢的不能是军队吧? 她朝着那人放了一箭,但没射中,只为了吓吓他们。 身旁那个高大的男人气急败坏,直接命属下往下扔石头砸。 看到沈家军拿起盾牌格挡后退,那人在上面得意的大笑。 时间差不多了,也该给他们增加点压力了,褚景鸣按照计划,带人前往水源途经地,命人往里填沙石将其堵死。 士兵们拿着铲子铁锹一顿挖,把河水在中途截断。 褚景鸣特意带来一个在山脚下抓到的山匪,让他看着填完。 “看到了吗?我把你放了,你回去通知你们大当家,让她自己看着办。” 说着让人放开他,那人怕他反悔,被放开的一瞬间撒腿就跑,回山上去通秉土匪头子。 回去之后立马跪下,指着下面,说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惊恐。 “老大,他们把水源堵住了!怎么办?!” 主位之上传来女人玩味的声音,“慌什么?再拖一拖。” 近处看去,这人一身火红色短衫,面上未施粉黛,头发草草用一支树枝形状的簪子挽起,整个人显得妩媚又不羁。 “山上的水源还能撑多久?” 她旁边的军师上前去:“据统计,最多还能用五天。” 姜寻仪用手撑住虎皮椅,站起来:“五天就五天,拖五天也足够了。” 她本来就是故意截了军队的粮,至于原因…… 山上的兄弟们总不可能一辈子当土匪。 于是在听闻此次带兵的是一名女将之后便动了追随的心思。 当初没少派人进城打探消息,杀伐果断,恩威并施,是个厉害的主。 只是不可能轻易投降,总不能被人轻视了去。 她知道自己占领的山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不出去,抵死了要守住,下面的人一定不敢强攻。 只是缺点也很明显,通往山上的只有那一条河流,若是没有水源早晚会失守。 依照那位将军的性子,若是她伤了人,恐怕就算强攻也定会铲平她的山头。 自从断了水源,他们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小土匪们每天精打细算省吃俭用,还要面临沈家军的威胁,这山守的苦不堪言。 正好整以暇的擦着手中的**银枪,远远的就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马蹄声,俯下身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 好像,不太对…… 他们果然还有支援。 她收起银枪抬手让人隐蔽,趴在石头后面看着。 果然见到一伙山匪骑马赶来…… 第10章 敢做敢当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设了埋伏。 “应该是他们的支援来了,都做好准备。” 在她身后的士兵半蹲着眺望。 山匪距离渐近,窦安旭看准时机,向身后的士兵比了个手势。 “放!” 瞬间,一张大网自树上落下来,将进入埋伏圈的山匪尽数套了进去。 剩下的人勒住缰绳,纷纷警惕的掏出武器。 沈家军冲出去将他们团团包围,窦安旭站起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忿然作色的头领。 那人看到他,用刀点指。 “净搞这些阴的,敢不敢堂堂正正打一场!” 她摊开双手,语气随意,极具挑衅意味,说:“那你过来啊,过来我就和你打。” 窦安旭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示意士兵们后退。 她眼里露出狡黠,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瓦解他们,才是她的目的,所以还是不要让两边打起来为好。 领头的男人看到其他人后退,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居然真的把刀收起来开始往前走。 刚往前走没两步,只听…… “唉啊——”男人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窦安旭在心里发笑,刚才他停顿那一下还以为被发现了。 二当家被抓,虾兵蟹将全都慌了神,在沈家军的威胁下瞬间丢盔弃甲。 她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蹲下身,面露微笑:“怎么样啊大兄弟?以后长点脑子。” 坑里的人怒急大骂:“你这个卑鄙小人!亏你还是正规军!卑鄙!卑鄙——” 看着里面的人无能狂怒,引得沈家军众人一阵偷笑,她摊开手,“没办法,兵不厌诈,谁知道你就信了呢?” 温副将和褚统领闻讯而来,见人已抓到,温副将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褚景鸣直接慵懒的往树上一靠听他们讲话。 “你就是这个山上的二当家?” “老子是你爷爷!” 温元华:“……” 他踢了一脚下面的土,直接落到了那人光溜溜的脑门上。 坑底的人吹胡子瞪眼的拍了拍头,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人大喊:“兄弟们,别管我,给我打!突围出去找大当家的!” 那几个被围困的人听到喊声的瞬间,发了疯似的往外冲。 困兽之斗,白费力气,沈家军岂能让他们跑出去。 褚景鸣站直身子,眼神凌厉的盯着这些胆敢反抗的山匪,早已取出腰侧的裂风缠玉鞭。 “反抗者,格杀勿论!” 几人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喊声,“是!” 温元华一声低呵,窦安旭也提起**银枪,直指坑中的人。 “再敢让他们反抗,我先杀了你!” 那位二当家直接破罐子破摔,不搭理她。 褚景鸣抢先出手,挥出鞭子打伤了几个,虽然不是要害,威慑力也足够了。 正当他要命令人把这些山匪带走的时候,只听一声高呼。 “住手!” 众人瞬间被吸引视线,他收起鞭子,轻飘飘的向那边看去。 只见士兵们缩小包围圈,将来人团团围住。 “你是?” 温元华上前两步,打量着来人。 这人立马抱拳下跪,说:“在下就是大通山大当家,当初劫了您的物资是小女子不对,被您包围迟迟不降,也是小女子不识好歹,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帮兄弟!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当家的!”身后一众山匪都担忧的想上前,被她抬手制止。 她在听到自己的二当家回来跟官兵打起来的时候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往山下赶,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还好赶上了,没有出现太多伤亡。 前面包围的官兵也是知道了她的来意,才将她带过来。 温元华看她言辞恳切,不像作假,又想起沈梁月的嘱咐,急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大当家如此为下属考虑,令人佩服,我们将军一向惜才,我从军多年,看你是个领兵的好苗子,若是你们肯降,假以时日定能得到重用。” 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上山为匪,跟朝廷作对?又为何要劫我们的粮草?” “小女子名叫姜寻仪!至于上山原因……” 见她有些犹豫,温副将也不再逼问,道:“罢了,你可愿带你的人接受招安?日后追随将军征战沙场。” 她又抱拳,“自然愿意!起初劫了将军物资,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将军若是肯收我们,那再好不过!” 这下轮到温元华疑惑,就连原本不感兴趣的褚景鸣也微微歪了下头,好奇的盯着她。 “这是为何?” 姜寻仪自嘲的笑了一声:“想为兄弟们寻条出路罢了,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做土匪。” 光头男人名叫许厚,被救上去之后依旧满脸不服。 一路上温元华对他们有了大概了解,回去后直接带她去见了沈梁月。 姜寻仪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立刻下跪叩首。 “拜见将军,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劫了将军的粮,如今悉数归还,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沈梁月上前将人扶起,“快快请起,如今入了军营,你我便是一家人,既然并未伤人,也没有延误战机,那曾经的事便也不必介怀。” 她偏头,“温副将。” “属下在。” “统计好他们各自擅长的东西,分散到各大营内和其他人一起训练。” “好。” 姜寻仪的身份不太好安排,若是那些新加入的土匪不服,还得让她去管理,所以暂时放在了巾义营和女兵们一起。 正好还能让窦安旭看着。 “都下去吧。” 等人都撤出去之后,她拿出燕子玉佩端详了很久,放下之后开始着手准备攻城的事。 次日,纪多前来汇报新入编的人员情况,忍不住问了一嘴:“将军为何不给他们成立一支新的队伍?集合起来岂不是方便更看管?” 沈梁月翻看着江陇城周边环境的地图,说:“打乱了重新分配才好管理,也好让他们尽快适应军队的纪律和生活方式,更好的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纪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竖起一个大拇指,“牛!” “……”沈梁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噎了一下,扶额说:“下去吧。” “多注意一点姜寻仪,观察几日,免得出什么差错。” “是!” 带他离开,派出去的探子前来汇报:“将军,越国大军已退至江陇城,目前没有任何动作。” “再探。” “是!” 接连数日,沈梁月都只是命人在江陇城外小规模的骚扰,并未真正进犯。 处理完军中事务,忙里偷闲去视察,先前招安的土匪们换上了军装,倒也有了兵的样子。 往巾义营训练场走去,入眼便是身着劲装的姜寻仪。 见她前来,抱拳行礼:“拜见将军。” “进来训练的如何?可还适应军中生活?” “窦都司的训练卓有成效,其他营内兄弟们的适应情况也不错,当初有不少是新上山的,还没有土匪的性子,想来适应新环境不算难事。” 她带着姜寻仪一道视察,说:“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和窦都司说,军中每三个月都会有大比武,胜出者也会有相应的奖励。” 姜寻仪知道这是在提点她,立马点头应声,“是,属下明白。” “去做自己的事吧,现在应当是休息时间,没必要陪我在这里浪费功夫。” “是。”她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不出半月,大军抵达上平岭。 休整三日,她命人日日击鼓,不为其他,只为骚扰,乱敌军士气。 可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让他们精神紧绷,士气大挫。 三人一过,她召集大军于校场,将领们从议事厅走出来。 “诸位将士,据探子来报,越国大军退守江陇城,如今我沈家大军已抵达,即刻出征伐越,收复我大虞城池。” 说罢举起手中誓师酒,身后将领也跟着举起来,一饮而尽。 下面的士兵大喊着举起手中酒碗,跟随主将共同饮下。 校场内尽是嘹亮的喊声:“必胜!必胜!必胜……” “诸位将士,随我出征,重振我沈家军威名!” 沈梁月身穿盔甲,提起龙纹枪,带领三万大军赶赴战场。 敌军收到战书,早已列阵站好。 最前方依旧是主将单天睿,时隔多日,身上被军棍打出来的伤早已养好。 身侧的战马上是他的副将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藏头露尾,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 果然很快就有人叫嚣,于弥大喊:“那个戴面具的小子,是不敢出来见人吗?为何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对面也不甘示弱,只听一道清润声音响起:“怎么,将军也想要一张不成?别到时候见了我的真容,吓得连兵器都握不住,让这么多军士瞧着,到时候多丢脸。” 于弥说不过,气的咬牙切齿,倒是对面的单天睿,一直恶狠狠的瞧着褚景鸣。 他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两人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尤其褚景鸣唇角还带着挑衅般的笑。 让人恨的牙痒痒。 单天睿眯眼嗤笑一声,“小子,这么嚣张,你可别被我逮到!” 他挥了下手中的旗枪,抬抬下巴,散漫道:“不劳将军费心,谁逮谁还不一定呢。” 第11章 大败敌军 褚景鸣腰侧依旧挂着鞭子,只不过在战场上喜欢换成较为锋利的枪。 接近枪尖的地方挂着一面三角形的蓝色小旗子,用于遮挡敌方视线。 单天睿直勾勾的垂眸盯着上面的图案,像是云层包裹着闪电。 他思索片刻,问道:“你是雷霄宗的?” 褚景鸣低头看了下手中的枪,“赢了我就告诉你!” “将军,末将愿去领教一番。” 她点点头,扬起下巴,“去吧,当心。” 向沈梁月请示过后,他骑马上前去,朝着单天睿挑衅道:“怎么样,敢应战吗?” 只听那边一声咆哮:“有何不敢!” 佟德龙骑马冲出来,朝着后面单天睿大喊:“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将军亲自动手,让我来会会他!” “……” 原本想要迎战的单天睿稳住缰绳,战马的马蹄有节奏的踏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杨成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家主将,又很快转过去跟沈梁月遥遥对视。 战场中央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佟德龙先是一锤砸下,众人的心紧紧揪起。 只见褚景鸣抬枪格挡,击退重锤撑马跃起,重重朝着佟德龙胸口踢去。 被挡下也不恼,灵活落回马背,提枪再战。 双方打的有来有回,佟德龙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兵器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在沈梁月看来,褚景鸣虽说力量稍逊,接的有些吃力,却凭借灵活身形堪堪占据上风。 佟德龙大叫着抡锤,招招对着命门,在锤子朝他头部袭来的时候,滑入战马侧方丝滑避开。 单天睿微微偏头问杨成,“军师认为谁会赢?” “佟副将行事莽撞,一味进攻,防守薄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仅凭力量优势,怕是难以取胜。” “军师言之有理,德龙兄弟天赋异禀,力量惊人,学的和我们都不一样,抡起锤子来毫不费力。” “正面接招能撑到现在,我倒想会会对面这小子。” 他思索一会,好像是叫——褚景鸣。 佟德龙抡锤子砸起人来毫不费力,褚景鸣接下一招后顿觉双手发麻,虎口出血。 他切换战术,不断寻找面前这傻大个的弱点。 终于,在对手又一次要砸下来时,他枪杆横扫,打中佟德龙的腰部,险些将人从马上拍下去。 不等他稳住身形,褚景鸣乘胜追击,想要把人打下马。 只听一声闷哼,他腹部被一支箭矢贯穿,瞬间血流不止。 这一箭放的猝不及防,显然双方都没意料到。 佟德龙趁他吃痛,拿着千斤锤挥过去。 沈梁月肃然出声,“于弥!” 后者毫不犹豫,袖中甩出两把飞到,直奔佟德龙面门而去。 沈梁月紧随其后将负伤的褚景鸣带回。 单天睿眼神锐利的扫过身后放冷箭的人,带着浓浓的警告。 战场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是将领们默认的准则,那就是在单挑时其余人不得干扰,更不能放冷箭。 双方公平竞争,鼓舞士气,更有可能会决定战斗走向。 若是有一方破坏了规则,不仅会被视为违背武将道义,更会被天下人耻笑。 他怒视着刚把手放下去的人,是新上任的一名参将。 杨成也在看他,不认同的摇摇头。 佟德龙早已回了自家阵营,满脸可惜的看着手里的锤子。 那人被看的一阵心慌,再抬起头却发现单天睿已经转过头去。 褚景鸣被救回去之后,伤口不断往外冒血,唇色惨白,沈梁月迅速叫人把他抬下去医治。 看到自家人被暗箭所伤,她怒不可遏,高声质问:“单将军,想不到你们越国还要靠放冷箭取胜!” 单天睿脸色差到了极点,等回去再收拾这个放冷箭的。 “是我御下不严。” 纪多指着他鼻子大码卑鄙,沈家军皆是气的咬牙切齿。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将领被暗箭所伤。 既然是对方先坏了规矩,那她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余光扫过严阵以待的士兵们。 身上的盔甲闪着银光,主将交锋的前戏已过,她抬枪命人连续击鼓六声。 士气大振间,喊杀声震天。 单天睿也不再犹豫,顷刻间,双方短兵相接,所过之处血溅的三尺高。 她直冲向杨成,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于是一枪攻向面门,向上一挑。 这人拿着一把长剑,抵住她的攻势。 沈梁月抽枪回撤,紧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击,眼神凌厉,速度飞快的扫过他的腰身。 她次次冲着面门而去,想逼这人出手,对方只是一味格挡,似乎并不想对她出手。 “你到底是谁?!” 面具下嗓音粗重,“将军何必多言,摘下鄙人的面具不就都清楚了。” 她心中疑惑更甚,出枪更加迅速。 她就不信了! 另一边的纪多于弥二人和锤子哥对上,这两人平日里和褚景鸣关系不错,都把他当弟弟看待。 如今弟弟受伤,怎么能轻饶这罪魁祸首。 佟德龙以一敌二毫不逊色,竟有来有回的打成了平手。 三人缠斗几个回合,于弥被双锤攻击的节节败退。 纪多毫不畏惧地迎上去,防守过后,不再给对方任何掌握战斗节奏的机会,不断追击着。 佟德龙一锤向他头顶砸去,一手拿锤扫向他胸口。 纪多身体后仰避开这一击,于弥再次迎上去,乌馗偃月刀直冲对方胸口。 佟德龙被扫到一下,气急败坏,喊:“你们二打一,我看不起你们!” “二打一又怎么样?好像刚才放冷箭的不是你们一样!” 纪多呸了一声,提着朴刀往上砍。 傻大个被气得面容狰狞,疯了似的用锤子朝他砸来。 情急之下,他只好调转方向提刀格挡。 眼见落于下风,于弥暗道不好,默默把手伸进袖口。 嗖—— 纪多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传来重量,反倒是佟德龙僵在了原地。 他胸口不知何时插了一把飞刀,纪多立马挥刀砍上去。 黑马上高大的男人捂住胸口,直直的向后栽下去。 于弥想上前补刀时,一记飞箭在他脸庞擦过,划出一道血迹。 射箭之人飞马前来,拉起跌落在地上的佟德龙扬长而去…… 这次轮到纪多气了,差点在马背上坐不住,“哎呀呀!就差一点!” “纪兄莫急,早晚有机会。” 说罢继续一刀一刀挥动前去杀敌。 沈梁月那边与他们刚好相反,以一敌二,敌军主将早已加入进去。 她只好分心应对。 “将军!末将来帮你!”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梁月应对前方,没法看身后来人是谁,但听声音也能猜个大概。 窦安旭提着**银枪,迎面朝那戴面具的刺去。 杨成反手抵挡,分走了她一半压力。 沈梁月看了面具男人一眼,转头专心对付单天睿。 她一枪扫上去,势头凶猛,对方也不甘示弱,抵挡回击。 战场上全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喊打喊杀声。 沈家军无所畏惧的往前冲着。 沈梁月趁单天睿被佟德龙的喊声分散注意力的功夫,猛的向他腹部刺去。 却被另一把一旁穿过来的剑挡下,正是那戴面具的男人。 单天睿反应过来也拿鬼亡刀砍上去,窦安旭从下而上,一枪挑开。 几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此时,由于一名大将受伤脱离战场,下落不明,越国大军士气不足,逐渐落后。 杨成见势不对,战况已经完全一边倒,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句:“别打了,快撤!” 单天睿抵挡住对面的攻击,环视一圈,不甘心的叫人撤离。 他走之后,面具男人也毫不恋战的收剑。 远远听见单天睿喊一句:“撤退!” 越国大军丢盔弃甲,跟着主将一路逃窜。 后面有人想追上去,沈梁月抬手制止。 “穷寇莫追,以防有诈!” 回去之后,她立马设宴犒赏三军,并对芜宁陂展开新一轮的围城战。 初到上平岭便被围困,如今时局反转,也该让他们尝尝被围困的滋味了。 褚景鸣被安置在中军大帐,好在处理及时,伤口没有感染发炎的迹象。 只是动弹的还有些困难,将领忙完都来看过。 那支利箭刺穿了他的腹部,距离要害只差了一厘米。 即便再好的身体素质,这伤势怕也要养个十天半月。 纪多看着身受重伤的弟弟,气得直跺脚。 “越国这帮孙子,尽会耍些阴招!暗箭伤人的都卑鄙!” 一旁的于弥掩面轻咳了两声,看向了自己袖中藏着的飞刀。 “你咳啥?又没说你,嗓子干就去喝水。” “……”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躺在床上养伤的褚景鸣都笑了,结果这一笑还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嘶——疼死我了,两位哥哥别吵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次被暗箭所伤,没能发挥好,下次遇到一定要一雪前耻! 回到城内的单天睿脸色并不好,失了军心不说,还丢了一名主将! 自从佟德龙被人带走,现在也没回来! 甚至连被谁带走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还得是另一件事。 他一声令下,“把程奇带过来!” 第12章 好色之徒 在极其注重武德和信义的军中,将领对峙时放冷箭伤人,不仅损害军队声誉,还让士气受损。 不管怎么说,他这新上任的参将是做不成了。 见他发怒,程参将急忙下跪。 “属下知错!属下只是见佟副将落于下风这才想着放箭相助!不料弄巧成拙铸成大错!” “自作聪明!” 从军多年,他不相信这程奇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此等背信弃义行为军中早已明令禁止! 程奇这样明知故犯,就是在藐视君威,是在挑衅他! 单天睿抽出军帐中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知不知道,这一行为会让我越**队陷于不义之地!” “属下知罪!将军饶命!” 杨成倚靠在屏风上,冷眼旁观。 眼见求单天睿没用,又转头去求他。 “军师!军师救我!” “从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将军看在属下一片好心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你这一箭下去,害的多少兄弟白白送命!饶你一命?让本将军如何向他们交代!” 原本将领交战,是可以避免短兵相接的,偏偏他这一箭下去,沈梁月直接开战,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是看走了眼,当初怎么就升了他的职?! “当时就该杀了你!” 在程奇的不断求饶中,他怒道:“来人!” 门外进来两名士兵:“在!” “程奇暗箭伤人,损害军队声誉,即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将军!将军——” 看着程奇大喊着被拖走,他深出一口气。 杨成这才说话:“沈梁月命人围城,如今被困于芜宁陂,外面全是沈家军。” “如今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将军是退还是战?” 身为单家独自,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以他的骄傲,绝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若是就这样回去,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他深深闭眼,握紧手中的剑,“江陇城守将是谁?” “是钱小将军,钱枫。” “向前钱枫送去求援信,修补城门,严防死守,等待援军。” “另外,派人去打探佟副将下落。” 杨成抬手点指上平岭,“依属下看,不如主动出击。” “军师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上平岭与山相连,他们能以此取胜,我们何不从这里入手,设下埋伏,夺回上平岭。” 单天睿做沉思状,似是下定决心般朝他点了下头。 得胜归来,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至今都不知道是谁,但那种熟悉感,让她始终无法放下。 走在街上听着小贩的吆喝声,一遍遍回忆那人的剑法。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比熟悉。 “枪法……” 她自幼与枪为伴,完全可以确定,战场上交手时杨成使用的就是枪法。 精通枪法却使剑,一时半会实在想不明白。 思绪被路边的吆喝声打断,视线被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吸引。 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经在池安城内,也是这样和陌上尘偷溜出来买糖葫芦吃的。 九岁那年,沈千峰得胜受召回京,她被一并带了回去。 被安置在家中跟着教书夫子学习,日日读那经书着实枯燥,在战场上放纵惯了性子,哪里受得了约束。 一日一颗石子落于脚边,她便知道是陌上尘来找她,于是趁着夫子不备,偷溜进后院翻墙出去。 她头上梳的整齐的总角髻被树枝挂乱,散落一缕在颈侧,蹭的她脖子有些痒。 下面的陌上尘眼巴巴看着,张开双手想要接她。 翻墙钻洞对于她来说不是难事,她避开陌上尘,稳稳落于地面,还不忘重新把头发别回去, 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拍拍他的肩膀义正辞严道:“没事,我经常这么干,摔不着!” “……” 陌上尘收回手,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往集市跑,这几天可把她憋坏了! “陌上尘你快点,我要吃糖葫芦!” 再晚等爹爹回来要被抓回去了! 这时候的陌上尘还没有册封太子,就这样跟着她满大街乱跑。 沈梁月站在外面,看着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酒楼,抬脚就往里跑。 进去更是被红尘迷乱了双眼,只见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公子贵女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只有她手里拿着根糖葫芦,毫不露怯的闯入。 这地方她前些年来过一次,那次之后没过多久就又随爹爹去前线了,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以前更加红火。 陌上尘穿过人群找到她,牵上她的手。 “阿月,这里人多,你不要到处乱跑。” 他拉着沈梁月上了二楼包间,红绸飘乎,舞姬跃动其间,轻盈又不失力量,给人一种朦胧之感。 打开窗户便能看到一片欢愉。 一名乐师怀中抱着琵琶款款而来,身后跟随几名身着红色纱裙的舞姬。 几人把她的视线带回来,沈梁月关上窗户回来听曲。 托腮看着弹奏的女子,很快又被灵活蹁跹的红色纱裙吸引。 为首的女子被托举着跃起又稳稳落于地面,伴随着悠扬的琵琶声,丝绸轻飘飘落在她脸上又很快抽走。 她看的眼睛发光,指尖似乎触碰到了那轻薄的纱裙。 心都要被美化了,她发誓自己只是好色。 又安慰自己人之常情。 拍着手大喊:“好!好!真好看!都赏!” 想她作为将军之女,平日舞刀弄枪,战场上哪里见过这等舞姿。 在她鼓掌叫好时,陌上尘就在一旁侧头看着她。 可怜兮兮的勾了勾她的手指,“阿月?你若是喜欢,留在京城,每天都可以看到。” 她放下糖葫芦,吃了一口桂花糕,回陌上尘的话。 “不行啊,我还要随爹爹出征呢!” 京城确实有意思,美轮美奂,歌舞升平,珠宝古玩应有尽有,她在边境日日与黄沙为伴,皮肤被晒糙了不说,连个糖葫芦都吃不到。 但她还是要回去,只有守好边境才能护住家人和百姓,她要变得更强壮,权势和身体才是底牌。 对此陌上尘却不能理解,忙问:“为什么?你不是也很喜欢这些吗?” “所以才要保护啊,如果所有人都因为喜欢留在这里,边境失手,那早晚有一天会被坏人破坏的。” “爹爹会变老,等阿月长大也要守护边关,要更厉害,直到可以和爹爹一样成为别人的靠山!” 她喜欢舞刀弄枪,但也喜欢簪花画眉。 可父亲说过,只有拿枪杆子护住盛世安宁,才有机会民生安定,让更多人丰衣足食。 阿姐也说过,不管是簪花画眉还是农耕劳作,都要先平安活着。 “阿月,边境太危险了……” “我知道,所以才要去!这是我的选择,还希望五皇子殿下能够理解。”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陌上尘咳嗽着转过头去。 “我尊重你的选择。” 一曲毕,她小跑着上前去,眼神闪亮的摸乐师手中的琵琶。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没错,就是她新学的诗句,没弄明白就拿出来用。 “姐姐你好美……” 陌上尘:“……” 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又被这么一番夸赞,乐师被整的不好意思,掩唇轻笑,起身行了个礼。 “小姐谬赞了。” 沈梁月握住她的手把人扶起来,“不必多礼。” “姐姐,可不可以教阿月弹琵琶呀?” “贵人想学,是鄙人的荣幸。” 姐姐脸上是什么呀?真好看。” 上官怀蕊摸上自己的脸,任由沈梁月爬进她怀里。 “就是一些脂粉,不足为奇。” “阿月不会,姐姐也教我好不好?” 陌上尘想让她下来,在旁提醒:“阿月,注意分寸。” “贵人年纪尚幼,不宜傅粉施朱,若是贵人不嫌弃,这明珠蝶翅步摇便赠与贵人。” 沈梁月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她虽然有不少漂亮的衣服首饰,但谁不喜欢多收集一些好看的小玩意? 她这个年纪还用不到,不过就算用不着,放着养眼也是好的。 之前看过阿姐的那些个稀奇物件,个个都漂亮的想带在身上。 有了这些东西,她还能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沈梁月把步摇放入怀中,如同得到了一个稀世珍宝。 “姐姐不必叫我贵人,叫我阿月便好!” 作为交换,她想到了什么,当即把随身带着的平安锁摘下来放到上官怀蕊手心。 陌上尘再三阻拦害的她差点没能送出去! 她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之后,阻拦的手这才放下来。 到晚上离开酒楼,陌上尘还有点失魂落魄。 “阿月,这些我也可以给你,你想学琵琶,请人进府教你便是。” 她伸出一根手指,鼓起嘴巴高深莫测的摆了摆。 “不可以哦!” 她可不想再多一个人管着自己,家里的夫子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臭老头!凶巴巴。” 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串糖葫芦,这才发觉已过了数年。 时至今日,想起后来缠着乐师给自己弹琵琶就觉得好笑。 沈梁月付了银子,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 “阿月。” 难道是自己思念深重出现幻觉了? 她揉了揉耳朵,“听错了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出自《诗经·卫风·硕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好色之徒 第13章 放平心态 待她抬头看去,马背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陌上尘?” 对面的人立刻跳下马,脸上带笑的朝她走来。 沈梁月心情复杂,像是做梦一样,一方面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和他相处,一方面是疑惑。 “你不是被关在宫里批奏折吗?怎么出来的?” 一别数月,陌上尘想抱她,但碍于在外面,又男女有别,不合礼数,硬生生忍住了。 他担忧的打量半天,“阿月,战场上一切顺利吗?可曾受伤?” 是了,距离上次见面何止隔了几月?加起来怎么也有两年了,难得这位太子殿下没变心,还一直惦记着她。 她没说话,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沉默着抬脚先走。 “诶?阿月?” 陌上尘牵马跟上去,边走边解释。 “我是趁夜偷跑出来的,父皇把我从皇宫放出来之后,让我好好待在太子府,可你在前线,我实在担心。” 实际上他来的也没那么容易,想要摆脱皇帝的眼线蒙混过关着实花了些心思。 想必自己那个替身已经被发现了。 陌上尘沉了下脸又很快恢复。 “阿月,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梁月脚步未停,咽下嘴里的糖葫芦,“危险来临之际,沈家军的将士们会永远挡在我前面,能受什么伤,太子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在战场上受伤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刀剑无眼,何况太子殿下失踪,陛下定会怪罪下人们看管不力。” 龙威不可触怒,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人的命。 这一点,她可是亲眼见识过。 “不会的,我自己偷跑出来,父皇没理由怪罪到其他人身上。” “你又怎知他不会?!” 沈梁月强压下心底的怒气不去看他。 陌上尘听出她的不高兴,垂下头去闭口不言,静静的跟在后面。 到了住处,沈梁月招来随从。 “去给太子殿下安排房间。” 随从走的时候,顺便牵走了陌上尘的马。 他指着沈梁月住处旁边的房间,“阿月,我不可以住这里吗?” “这是我的书房,平日里会与将士们商议事情。” 他放下手,有些落寞的垂着脑袋。 “罢了,你若是想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能腾出房间。” 陌上尘激动的握住她的手,“真的!那太好了!” 沈梁月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忍心把手抽出来。 想从皇帝的看管下逃出来又何尝容易?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随大军一同去往前线战场了。 不知道这尊贵的太子殿下到时候受不受得了。 “我还有事,太子殿下马不停蹄的赶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用的阿月,我不累,我……” 陌上尘认真的摆了摆手,对上她的目光,卡壳一瞬,又迅速改口。 “阿月说得对,连续赶路多日,确实也有点累了。” 陌上尘跟在随从后面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如愿住在了沈梁月旁边。 已经决定把芜宁陂夺回来,不管多难她都必须去做,沈梁月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径直去了书房。 日暮西沉。 廖宿得知太子殿下来了他这小小的上平岭,当晚便急匆匆赶过来请安。 他抖抖官袍,在门外下跪叩首,“不知是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来的一路上廖太守想了很多,凭他做的那些事,纵使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将军不追究,不代表太子殿下也不会追究。 万一沈梁月暗中上报朝廷,陛下叫人彻查,那他就全完了! 不知道太子是来做什么的,就更没底了,所以他特意过来探探口风。 看陌上尘是什么态度。 有人通报之后,陌上尘从里面探出头来,似乎真的睡了一觉,还在打着哈欠。 “何事啊廖太守?” 廖宿在他的示意下拍拍灰尘站起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问问殿下可住的习惯?” “这上平岭不比皇宫,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下官,下官好叫人准备。” “唉,不用不用,你下去吧。” 陌上尘边抻胳膊边往前走,他的房间离着书房不远,悄咪咪探头往里看。 不料房门从里面打开,害的他险些栽倒在地上。 沈梁月扶住他的胳膊,他站稳后尴尬的挠挠头发。 “阿月……” “我,我刚过来。” 这个他自然知道,所以才打开门的。 “休息好了?” 陌上尘忙不迭点头,廖宿被他们的相处氛围惊的目瞪口呆。 也不知这位沈将军使了什么手段将太子殿下治的服服帖帖。 想起沈梁月在军营教训人的样子,还有浴血杀敌的样子,胆寒的裹了裹衣服。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校场看看。” 这就是在询问了,陌上尘听懂了言外之意。 “我也跟你去。” 她抬脚先走,经过廖宿时还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心惊肉跳。 好在什么都没说就过去了。 随从把马牵来交给二人,沈梁月纵身上马出了院门。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吹着夜风倒也让人心情舒畅了些。 陌上尘刚来,没有她熟悉这些道路,就在后面紧紧跟着。 还没到城郊就听到了喊声,隔的远远的,却不妨碍听力。 “驾……” 他加快速度追上去,跟沈梁月并排,后者顺势往旁边靠了靠,留出足够的空隙。 再往前走,已经看到了校场的影子,待沈梁月先行勒住缰绳,很快便有人前来牵马。 她什么都没说,抬脚径直往里走,陌上尘不知是要做什么,就这么跟着。 军中将士见自家主将身后跟了一个男人,看穿着打扮气度不凡,着实不像当兵的,一时也摸不清是什么身份。 所到之处皆是窃窃私语,除了和沈梁月打招呼就是远远的看着陌上尘。 沈梁月难得起了打趣的心思,笑道:“看来是殿下待在皇宫太久,我这军营里都认不得太子殿下呢。” “无事,我不在意的阿月,既然来了战场,自然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哦?真要吃苦,那就随我去前线攻城。” 他这次来本就是想着帮忙,沈梁月愿意让他参与攻城自然再好不过。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别忘了我功夫也不差,到时候还能多杀几个敌军!” 军中将士闲来无聊,自发组织大比武,沈梁月就是想借着此次机会来看看大家平时的训练成果。 远远的就听见了鼓掌叫好声,陌上尘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人被打倒在地。 他走到沈梁月前面,拉住她的手快步走到前面和众将士一起观看。 见地上那人起来再战,一招一式迅猛有力,不由得跟着拍手叫好。 还用手肘撞了撞沈梁月,“阿月,你看,台上的女子是谁啊?” “……”被撞到的沈梁月无奈看了他一眼,“拿是我新收的女兵,叫姜寻仪。” “当初在大通山接了我的粮草,这才有机会将她收编,身手的确不错。” 陌上尘虽与她不常见面,但也认识许久,自然知道是起了提拔的心思,只是碍于无功无绩,不好开口。 “别心急,早晚有机会的。” 姜寻仪再一次将那人打倒,沈梁月欣赏的鼓起掌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唇角带上一抹笑。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陌上尘偏过头看她,在心里描绘着她的轮廓。 思绪拉回十年前…… 陌上尘尚且年幼,却是皇后嫡出,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整日被困于宫内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子殿下厌倦了那些枯燥无聊的生活,于是趁着一次外出游历,偷偷带上盘缠逃走。 儿时的陌上尘既贪玩又胆大,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途中听闻边境正值战乱,觉得有趣,便敢独自一人去往边境。 人生地不熟的他不幸在边境迷失方向,误打误撞找到一条小路,闯进了敌军军营。 待发现想离开时,敌军已经发现并封锁了那条小路,他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好一直躲着。 每天趁着敌军不注意偷偷找点吃的,然后再偷偷找地方藏起来。 那时的沈梁月年仅六岁,却早已跟随父兄在战场征战多年,这一次更是找到时机,跟随父兄将敌军一举拿下。 说来奇怪,她看到尸山血海并未表露出任何害怕,像是早已习惯。 陌上尘躲在杂草堆里,亲眼看着沈梁月同一个战士一样,手持一柄长枪跟随先锋军一起冲了进来。 她穿梭在废墟残骸之间,面带稚气却眼神坚定。 大胜之后,迅速在敌营展开搜查清剿。 他当时脑子里除了警惕害怕,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小姑娘好生猛…… 一片混乱中,他终于看到了大虞的旗帜,顿时放下心来。 年仅十岁的陌上尘掀开杂草,从里面探出头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踏着自以为威严的步伐,在拿武器指着他的士兵面前停下来。 眼神冒光,惊喜喊道:“你们是大虞的兵!”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这越国的军营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 随后,他就被当时领队的将领带回了主将大帐。。 这位将军把他往尚且年轻的沈千峰面前一推。 抱拳道:“将军在敌军军营发现一幼童,如何处置?” 第14章 放养太子 沈千峰早在宫宴上就见过他一面,自然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有沈梁月和几个儿子好奇地盯着他看。 惊讶之余还不忘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陌上尘快走两步上前扶起他,“快起来快起来!将军不必多礼!” 沈梁月围着他转了一圈,皱着眉打量:“你——”她拉长音调,接着问:“你真的是太子?” 小孩挺了挺腰板,正色道:“我真的是太子!” 老父亲一脸严肃,训斥:“阿月,不得无礼!” 沈梁月对对手指,撅了撅嘴:“哦……” 陌上尘看着她好笑的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笑来。 沈千峰道:“军中暂时分不出兵力护送,待臣书信告知陛下再做定夺,只能委屈太子殿下在我军中多留些时日了。” “好!” 沈梁月不满嘟囔道:“他委屈什么?要不是我们沈家军救他回来,现在肯定还在敌军军营困着呢……” “梁月!”沈将军一瞪眼,语气严肃了些,佯装生气,沈梁月哪还敢再说话。 对于这个小女儿实在是宠的紧,这才导致她有些不知所谓。 那时战事吃紧,的确正需要人手,没办法派人把他送回去,沈千峰怀着忐忑的心写下了封书信,派人用信鸽迅速传回宫去。 在等待回信的这些天里,太子每天跟着她看一些新鲜玩意,还有一些打仗用的兵器,玩的不亦乐乎。 沈梁月多了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也乐意陪着他闹。 皇帝看到书信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说:“不愧是我陌望津的儿子,胆子不小啊!” “宫中派人寻了他好些时日,想不到竟是跑到战场去了!” 他指着信对站在一旁的郝俊璋说。 郝俊璋急忙点头奉承。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边境,真可谓是有勇有谋!” 陌望津听得满意,也觉得去战场看看实战,练练胆子也好。 便回信告知沈千峰,不必麻烦人护送回宫,时候到了他自会派人去接。 结果沈千峰一路攻城略地,在军中等了三个多月都没有人去接这位太子殿下。 沈千峰托着下巴似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陌上尘:“……?” 算了,反正也不缺这一碗饭,就当给梁月找个玩伴吧。 于是那一年陌上尘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军营,吃穿用度也都跟军中将士们一样,沈千峰依照皇帝的要求,没有一点区别对待。 “陌上尘!”沈梁月这个年纪,一天天使不完的劲。 她朝着在营帐里试图看明白地图的太子挥挥手,说:“快出来看星星!”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应一声:“来了!” 早在陌上尘不在的时候,沈梁月就喜欢拉着哥哥姐姐一起躺在地上看星星。 后来哥哥姐姐都有事情要做,没工夫陪她闹,她只好自己一个人看。 现在陌上尘来了,她每天从自己白天练枪晚上看星星变成了和陌上尘一起。 太子殿下也不觉得烦,倒觉得有趣。 短短一年时间,他就从一个白面团子晒成了一个黑泥团子。 “爹爹说,娘亲变成星星了,那颗最亮的就是,所以我每天都会来看娘亲!” 沈梁月躺在地上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 “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啊,一定是我娘亲!我看过娘亲的画像,可美了!” “嗯嗯!”陌上尘跟着点点头:“虽然我没有见过,但阿月生的这么漂亮,阿月的娘亲也一定很漂亮!” 这话小姑娘听的开心,嘿嘿笑了两声。 随后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男孩子果然最懂花言巧语,我哥哥也喜欢这么说,你们用这个骗过多少女孩?!” 陌上尘赶忙起身摆手,语气焦急:“没有没有,我平时都被困在宫里学东西,这话只对阿月一个人说过!” 说着还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 那时候沈梁月的哥哥们都还在,大哥沈清炎发现两人都不在,就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立刻就寻了过去,果然就看见一起躺在地上的两人。 “一颗,两颗……十七颗……”沈梁月还在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数。 数着数着打了个哈欠,就没了声音。 他想过去把两个小孩叫醒,沈语蓉不知何时过来,在身旁拍了拍他。 一脸严肃的比了个手势:“嘘……” 沈清炎立马噤声,跟在沈语蓉身后,两人一人背起一个默默往营帐走。 中途沈梁月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一下,发现前面是阿姐,立马又安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陌上尘满眼朦胧,脸上还带着困意。 小姑娘眼里闪着星星,兴奋道:“我们去练枪吧!” 往后的时间里,也是每天一大早,天都没亮,沈梁月就去把陌上尘叫起来,而他已经习惯了…… 她练枪,陌上尘就在一旁找个树枝练剑术,倒也跟着学了几招枪法。 还知道了一个新奇的东西。 又是一年中秋节…… “军中大比武?那是什么?好不好玩呀?”他一口气问出很多问题。 沈梁月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解:“就是很多人打擂台啊,赢了的人是有奖励的,还可以升职!” “走吧,我们去看看!”说罢直接拉上陌上尘往演武场跑。 擂台上已经站了两个人,只因怕武器不小心伤到人,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拿,他们互相行了一礼,摆好姿势。 裁判示意开始,随后立刻闪开。 擂台上,两人一开始都很谨慎,慢慢绕着对方,突然,看上去有些瘦的那个先出手,被另一个看着比较壮的躲了过去。 随即开始反击,两个武者你来我往,双方皆是拳脚相加,迅疾如风,打得有来有回。 擂台下,皆是一片叫好声。 “好……打的好!”沈梁月大喊。 观众也喝彩不断。 陌上尘偏过头去,见她看得入神也跟着一起喊:“好——加油,加油……” 沈梁月突然把头往他这边偏了一点,说:“陌上尘你看,那个有些壮的是新来的,我记得好像叫纪多,另一个偏瘦的叫于弥,经常在爹爹身边出没,你应该见过几次。” “嗯,我见过。”陌上尘看着上面的于弥回了一句。 沈梁月坏坏的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不知道,感觉打的都不错。” 她仔细看看,偷偷学着,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只见纪多出拳迅猛,没留一点后手的攻了上去。 于弥想不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凶猛,躲闪不及被击中一拳,然后就是紧跟上来的数拳,直接被打了出去。 胜负已定…… 他从台下站起身,捂着胸口,低骂了一句,随后便笑起来。 “老纪好武艺,我甘拜下风,改日定当再讨教一二!” 纪多也站在上面向他抱拳,说:“于兄过奖了,纪某只是险胜,于兄才是武艺高超,改日我也要向于兄好好学学!” 裁判宣布比武结果:“第七组胜者,纪多!” 沈梁月激动的大力鼓掌,虽然身边的陌上尘并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但不妨碍也跟着开心。 连续又看了几组,沈梁月看的疲乏,觉得有些无聊了。 太阳渐渐升到正空,照得人有些燥热。 这次,待上面的人下来后,裁判喊:“下一组是谁?还有没有人上来?” 按理来说应该还有好几组才对,但是他们等了一会确实没人上去,下面的人蠢蠢欲动。 有人在商量下一组会是谁,还有人在撺掇别人和自己一块上去试试。 比如沈梁月就是其中一个,她灵机一动,拿胳膊拱了拱旁边的人。 “陌上尘,你要不要上去玩?” “?”陌上尘疑惑片刻,点了点头。 不等下一组人上去,两人先一步上了擂台,学着长辈的样子,各站一边。 台下的人有些疑惑,裁判也很懵,沈梁月立即对着下面抱拳行礼。 “不好意思,要麻烦各位前辈往后排一排了!” 沈梁月回身对着陌上尘提枪摆好姿势。 裁判明白过来,让开一步。 严肃道:“切记不可伤人,杀人,点到即止!” “放心吧!” 沈梁月回完裁判的话又转过去对着陌上尘,“看是你的剑法厉害,还是我的枪法厉害!” 阳光照耀下,少年相对而立,一位手持长剑,一位握着长枪。 沈梁月手中长枪轻颤,迈步上前,挑枪出击。 陌上尘身形转动,剑光如练,划破空气。 剑法快而精准,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剑尖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银色光点。 龙纹枪势如游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长枪翻飞,挑,刺,扫,每一招都力道十足。 她眼神锐利,枪尖带着破空的呼啸声。 下面看的精彩,叫好声一片。 沈千峰本想看看大比武比的怎么样了,结果一眼就看到擂台上的两人。 气的胡子都竖起来。 “胡闹!胡闹!” 刚想上前阻拦,沈语蓉拦住他,“爹爹不必担心,阿月有分寸的。” “就是就是,反正也打起来了,你就别拦着了,正好看看阿月的枪法有没有进步。” 几个儿子也拦着,他左右看看,抬起来的手又缓缓放下。 第15章 中秋佳节 他身为将军,自然知道好刀须磨的道理,再者陛下又想让太子殿下在他这磨练一番。 但两人尚且年幼,拿武器上场没个分寸,实在有些不合适。 枪光剑影中,沈千峰的心数次提到嗓子眼。 打斗时,沈梁月不小心用枪尖划破了他的胳膊。 沈千峰安定下来的心又提起来,立即跳上去阻拦,用内力抵住两人的武器。 “住手!都不准打了!” 沈梁月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收起龙纹枪停了下来。 “阿月!真是胡闹!怎么能带着太子殿下去擂台上比武!还带着武器!” 刚才他就在担心,这两个孩子拿着武器上去打,若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果不其然,真没有白担心。 她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对不起爹爹,我不该带他上去的。” 说着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势,陌上尘立刻挡在她面前,“我没事的将军!您不要教训阿月了,是我自己要上去的!” 沈千峰见太子都不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故作严肃,道:“你们两个,不准再打!” 这下俩人乖乖听话,都不敢再上去。 沈千峰带他们回了营帐,叫来军医为陌上尘包扎伤口。 军医一边包扎,二哥一边训斥他们:“今日中秋,你们两个莫要再胡闹给爹爹添乱!” 沈梁月平时最怕自己这位二哥,无他,是因为这位二哥最为严厉,她一犯错就罚。 站在旁边她就发怵,生怕做了什么惹的这位生气,更别说她确实闯祸,听二哥一开口便疯狂点头表示明白。 “嗯嗯嗯!二哥放心,我保证不添乱!”然后和陌上尘对视一眼,重新说:“我们!” 天色渐晚,夜幕升起。 沈梁月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拿着一本兵书看。 倒过来,翻过去,上面的字怎么都看不明白。 她小声念着:“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 “阿月……”陌上尘站在营帐外,问:“阿月,我可以进去吗?” “什么事呀?”她念书的声音被打断,停下来道:“你进来吧……” 陌上尘掀帘而入时,她已经起身下床了。 “看这天色,让我猜猜……”她点了点嘴唇,似乎猜到了少年的来意。 “是前军开宴了吗?” 他眼里闪过些许差异,“阿月真聪明,一猜就中!” 沈梁月眼里闪着光彩,拉起陌上尘往前军跑。 军中帐篷上,挂的都是将士们抽出时间来用手自制的灯笼,虽然简陋,沈梁月还是难掩喜欢。 所有战士都在战乱中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炊事兵们早早就包好了月饼,就等月圆这一刻分发给大家。 沈梁月接过一个,打开用油纸包着的月饼,掰开分给身旁的人半块。 甜甜的豆沙味,这是沈梁月最喜欢的味道。 沈千峰在不远处和一个将领谈论着什么,她凑过去看了一眼。 隐隐听见一句:“让清炎今夜加强巡防。” 就不感兴趣的拉着陌上尘跑开了。 沈家军军纪严明,但每每团圆夜都会放松一点。 月色如水,静静的洒在营地上。 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各玩各的游戏,火光照亮他们的脸庞,眼里溢出来的是浓浓的思乡。 他们小心翼翼地咬着手中的月饼,感受着香甜在口中蔓延,满足的眯眼笑着。 沈梁月他们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想等着爹爹处理好事情,哥哥姐姐也过来,人就齐了。 她扭过头去看身旁的人,“陌上尘,今日中秋,你会想家吗?” “嗯?”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烟花!”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视线,抬头看去。 随着一个开头,营地里升起无数烟花,五彩斑斓,好看极了。 沈梁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想不到今年居然有烟花。 烟花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在残酷的战场。 烟花声隐去了征战多日以来的疲惫,也掩盖了战火的咆哮…… 当众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愉时,一名哨兵匆匆来报。 这人大喊:“有敌袭——” 毫无戒备下,一支带火的箭矢袭来,直接点燃了不远处的营帐。 军营中的气氛紧张起来,沈千峰指挥士兵们迅速集结,拿好武器,做战斗状。 沈梁月和陌上尘对视一眼,站起身,提起架子上的武器,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听沈千峰一声令下:“所有人,准备迎战!今日佳节,他们敢来,就别想活着回去!” 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附和,只重复着一个“杀”字。 “你们两个老实待着,都不准去!” 他们刚想跟过去,被沈千峰注意到,直接派人看着他们,防止偷偷跟上。 听到外面的声音,沈语蓉知道出了事也赶紧出来查看。 一眼就看见了想要挣脱士兵跟着去的沈梁月。 急忙拉住。 外面火焰熊熊燃烧,周围飘起大片大片的黑烟,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战场上,沈千峰大喊:“清炎呢?!” 他一把抓住刚刚通报的哨兵,问:“你们少将军去哪了?!” 哨兵忙答:“少将军直接带人冲上去打起来了!” 沈千峰提起枪跟着这哨兵,一眼望去,全是战火。 对面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沈家军冲上去奋力抵抗,喊杀声震天。 任谁都想不到,越国的铁甲军居然真的会在中秋当晚突袭。 战况十分激烈,沈千峰冲上前去,不断拿枪挑起敌军。 士兵们也不顾自身的安危,纷纷冲去最前面。 大火烧到了营地,无数箭矢冲天而来。 沈千峰挥动银枪将面前的箭矢击落。 前方的士兵举起盾牌抵挡着,一波攻势过去。 沈家军挥舞着长刀,与铁甲军展开交锋。 处处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战场上弥漫着血腥味,浓烈到让人窒息。 战斗持续了数个时辰,到天亮才彻底结束。 夜袭的铁甲军尽数被歼灭,沈家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打扫战场时,战士们把伤员抬回营地治伤。 同时被抬回来的,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浑身浴血的人。 沈千峰立即认出来,颤抖着上前握住这人的手。 “炎儿!” 打完后,沈梁月终于被放开,得知大哥受伤,兄弟几个都着急的往这边跑。 军医早已来到这里,拔出沈清炎胸口的箭矢,把完脉就只是看着他的伤势唉声叹气。 沈梁月掀开帘子双眼通红的冲进去。 “大哥……” 她跪在沈清炎塌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回应她,沈清炎艰难的抬起一只手,帮她擦去眼泪。 “阿月……别哭……大哥没事,大哥不怕……” 他说话已经磕磕绊绊,有气无力,但还是坚持着说完。 沈梁月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她泣不成声地说着:“大哥,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月儿知道,大哥最厉害了……” 兄弟几人陆续赶到,都不忍看到这一幕。 最后还是沈千峰开的口,“你们大哥,在被偷袭的时候带人冲出去防守,被□□炸到,敌人早已有所准备。” “在炎儿没回过神的时候,拿抹了毒的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沈梁月把他的手轻轻放回被子,跪在地上去对着军医叩首:“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大哥……” 军医上前搀扶,她还是不为所动的求他救沈清炎。 不知何时,沈清炎早已没了声息,而沈梁月还在不断叩首。 “起来吧阿月……” 陌上尘和哥哥姐姐都上前去想拉她起来。 沈千峰也看不下去,叹息着上前拉她。 “阿月……快起来……” 沈梁月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几欲作呕。 最后沈千峰没办法,只好出手把她打晕。 沈梁月醒来后,好久都没能从失去兄长的阴影中走出来,好几天没吃下饭。 陌上尘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从此以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表面上看着坚强,实际内心比谁都柔软,也最看重亲人。 但中秋遇袭没多久,他就被接回去了,甚至没能陪沈梁月从痛苦中走出来。 等到再见面就已经是新年,沈梁月回到将军府的时候了。 回忆到这里,两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看到台上的姜寻仪把第三个挑战者打下去。 “不如待会咱们也比一比?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擂台上刀剑无眼,不过若是阿月想比,孤愿舍命相陪,正好可以看看这些年在皇宫有没有长进。” 姜寻仪抱拳对着下面抱拳行礼,“还有谁想上来一试?” 正在沈梁月饶有兴趣的看她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我来和你比一场!” 众人纷纷好奇的回过头去,只见来人身着蓝色短衫,袖子挽到手肘位置,大步上前来。 走路时脚下生风,沉稳有力,发髻梳的潦草也不失绝代风姿,引得一众人惊叹。 陌上尘微微偏头,“阿月,这人又是谁?” 第16章 太子殿下 “窦安旭,我亲自提拔的兵马都司。” 沈梁月随口应了他一句,眼里全是对自己兵的欣赏。 她倒还真想看看,这二人谁更胜一筹。 窦安旭手持**银枪,在众目睽睽下登上演武台。 与姜寻仪相对而立,她双手抱拳,诚恳道:“请赐教!” 登台之后,没说几句便直接开打,姜寻仪手拿一把大砍刀,这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曾经跟随做镖师的父亲学过武艺,大刀使的炉火纯青。 她手中的刀由精铁锻造,削铁如泥,普通武器压根不是对手,在窦安旭上去之前已经砍断好几把武器了。 窦安旭挥动**银枪,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下面的叫好声络绎不绝。 沈梁月抱臂看的津津有味,唇角带着颇为欣赏的笑意。 “出刀利落迅猛,不在窦都司之下。” 甚至连她都未必能讨得便宜,这倒是让她越发好奇,姜寻仪究竟为何上山为匪? 刀光乍现,映照出她坚毅的眼神,她压身横扫,刀风顺着窦安旭的衣摆划过,割下衣袍一角。 窦安旭不甘示弱,迅速避过之后,迎着对方再次袭来的一刀不退反进。 武器交错见,只剩点点寒芒,沈梁月鼓起掌来。 陌上尘也忍不住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好!” 他耳边传来沈梁月的喊声,思绪瞬间被拉回来,他敛眸跟着鼓掌。 “怎么样啊太子殿下?我这兵不错吧?跟禁军比起来如何?” “不相上下。” “女兵也能扛大旗,也能上战场杀敌。” 陌上尘早已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连带着说话也是温和的,“那是自然,阿月看人向来不会差。” 沈梁月不再说话,收回眼神,她要趁着领兵出战的日子,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以便日后与皇家抗衡。 这江山本就该有能者居之,皇帝昏庸,那就换个人来做。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陌上尘,他是太子,若是她要反,二人便注定为敌。 “陌上尘……” “嗯?” 等陌上尘侧头看过来,她又不再说话,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不得不说郝俊璋的确高明,沈语蓉的死终究是根刺,深深的扎在两人之间。 比赛还未分出胜负,这么精彩的决斗,她却没了看下去的兴致,默默的脱离了人群。 陌上尘注意到想要跟过来,她轻微的摇了摇头,让他继续看。 对于她的心思,陌上尘越发摸不透。 脱离人群后,温元华很快在辎重库房找到了她,此刻正在清点粮仓。 “将军,粮草已经清点完毕了,不知是有什么问题吗?” “底部有些受潮,草木灰都湿了,多久没换了?” “这……粮仓一直都是守仓兵在看着,草木灰也都是由他们来定期更换,末将确实不清楚。” 沈梁月站起身,拍拍摸过草木灰的手,“守仓兵在哪?” 温元华一招手,立刻有人去外面找人。 褚景鸣抱臂倚靠在外面的墙上,问声抬眼瞥瞥这边,他年纪小,伤好的快,前几天养好之后就开始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 今天训练结束没什么事,就跟着温副将一起视察,顺便讨教了几招。 他打了个哈欠,三两步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去抹了下粮草底部,的确有些潮意。 “啧。”幸好发现了。 守仓兵很快到了,他慌慌张张的过来,神色是难掩的无措。 在沈梁月开口时这种紧张达到了顶峰。 “这粮草是怎么回事?草木灰多久没换了?” “这,一般来说草木灰是在粮仓建造或者是重新修缮时进行铺设,也不需要经常更换,可能由于近期天气潮湿,所以导致粮食受潮。” 守仓兵双手抱拳主动认错,“是属下的疏忽!这就叫人换!” “粮草是军中根本,切记一定要看好。” “是!” 不出半刻,陌上尘还是跟过来了,跟正要出去的她碰上。 温元华行了个礼告退,沈梁月看了他一眼抬脚先走,陌上尘三两步跟上去,两人依旧并立而行。 “怎么样?她二人谁赢了?” “未分胜负。” 她勾唇浅笑,没有应声,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窦安旭本身底子好,姜寻仪是路子野,两人各有所长,现在也许还不是分出胜负的时候。 围困数日,对于单天睿的挑衅她依旧铭记于心。 当日清点人马,整队出发,独留下纪多守城。 原本她没有真的打算带陌上尘去,但考虑到带在身边好监视,还是带上了。 沈家军浩浩荡荡赶往前线,由骁骑营开路,沈梁月驾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温副将和心不在焉叼着根狗尾巴草的褚景鸣。 “温副将,你说咱们这次能一举拿下芜宁陂吗?” “傻小子,瞎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他看着被树木遮盖的山,感受着风吹草动:“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元华望向前面,沈梁月身穿铠甲,脊背挺得笔直,因为常年随军,裸露的皮肤上也留下了被阳光关照的痕迹。 她与太子殿下并肩齐行,不显半分逊色,颇有当年老将军的风范。 “有将军在,一切安好。” 褚景鸣也随着这道视线看向前方,“将军旁边,可是太子殿下?” 陌上尘端端正正坐于马背,不时侧头说上几句。 “啧,这小子是不是对咱们将军有意思?” 温元华抬手敲了他一下,“小兔崽子,那可是太子殿下,你说话注意点。” 被教训的褚景鸣揉着头发一脸幽怨的瞥了他一眼。 陌上尘对后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治他的罪。 此刻还在跟沈梁月谈论前线战况。 “早就听闻那单天睿自幼习武,打遍越国精兵良将,武林高手都要逊色三分,不知将军可有胜算?” “太子殿下,不用试探我,这一仗我必须赢。” 陌上尘神色微顿,轻笑一声:“怎么能算试探呢?阿月,我无意与你为敌,也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 沈梁月到现在依旧无法完全信任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服自己。 陌上尘贵为太子,与她背道而驰,即使现在说的再好,也早晚有一天会反目。 她乜了一样身旁之人,加快速度往前多走了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陌上尘视线追随着她,驾马跟上去。 两人的一举一动皆被后面的官兵看在眼里,太子殿下和将军关系密切,又身份尊贵,自然没人会多想。 大部队远远就看到了先锋军,在距芜宁陂五百里处安营扎寨,此刻正值中午,烟气垂直着高高飘起。 她上前去跟负责围困的将领打过招呼,进了中军帐。 几人聚集在这里,她摊开手中的阵型图。 “这是根据芜宁陂地形绘制的阵型图。” “围困他们这么多天,天天击鼓呐喊,以单天睿的性子,这都能忍,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面具人,总觉得熟悉。 点指地图高处,“切断援军通道,设置封锁线,派轻骑和弓箭手袭扰佯攻,想尽一切办法,引他们出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试试这些时日的成果了。 “阿月,我有一计。” “说。” “不如让女兵出来,先降低敌军的防备心。” 沈梁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这地确是一个好办法,可不到万不得已她说不会用的。 巾义营的将士们由她亲手培养,日后将会成为她最锋利的一把刀,所以她不打算轻易拿出来,尤其陌上尘还在的情况下。 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和皇帝一伙的。 这也怨不得她怀疑,陌上尘是大虞的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再怎么说皇帝也是他的生父,谁又能保证他不是被派来监视她的? “前几日我去看女兵的操练情况,还有些生疏,况且如今还没到非上不可的时候。” 陌上尘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是再次抬眸深深的看她一眼。 沈梁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就按我说的做,都下去吧。” 众人抱拳退下,中军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陌上尘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想要问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没有。” “你会怪我没有采纳你的建议吗?” “怎么会,阿月才是主将,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你的考量。” 她凑进一步,抵上他的鞋尖,细长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扯住他的衣领,“陌上尘,战场危险,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陌上尘抬手抓住她的手,“孤是太子,一国储君,绝不会临阵退缩,更何况,两军交战,储君在此必定能鼓舞士气,一举得胜!” 说罢他拿掉沈梁月的手,抬脚走出中军帐。 沈梁月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有些落寞的撑住桌子。 既然早晚有一天都要为敌,不如从一开始就分清楚。 褚景鸣远远的就看到陌上尘从中军帐走出来,示意站在身旁的窦安旭一起看。 语气里带着些嘲弄,“咱们太子殿下吃瘪了。” 第17章 城门大开 窦安旭瞥他一眼,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位太子殿下这么大敌意。 “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这太子?” 他勾唇轻笑一声,“没什么。” 他不是看不惯太子,只是看不起废物,在他眼里,这些只会躲在后面的皇亲国戚全是酒囊饭袋,没几个有真功夫的。 也不知道这太子是不是来添乱。 况且谁不知道沈家军被陷害,满门下狱,谁知道这太子安的什么心思。 他拨了下被风吹散的头发,“任务在身,不便奉陪,你要实在无聊就继续找那个姜姐姐练手吧。” 窦安旭托腮看着褚景鸣离开,观察着陌上尘的动向。 “这太子殿下去马厩干嘛?” 她思索几秒,还是回了巾义营。 姜寻仪整跟许厚切磋武艺,她没有选择上前打扰,就站在一旁观看。 女兵们平日里关系不错,巾义营时不时就会来一场切磋,练得好的还会主动教一教底子差的。 许厚今天来的不巧,正赶上有人向姜寻仪请教,自然就拿他做了练手的。 围观的叫好声一片。 趁人不注意她悄悄骂了一句,“啧,这死光头。” 姜寻仪一招一式透着凌厉,破风声和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一把大砍刀使的出神入化。 二人曾在闲暇时互换武器,因此她用过这把刀,刀身沉重,刀锋凌厉,寻常人提起来都费劲,若是不留神还非常容易弄伤自己。 但在姜寻仪手中却毫不费力,可见功底深厚。 回想起当日演武台切磋的场面,她已经拼尽全力了,而姜寻仪却始终游刃有余。 打到最后两人谁都没赢,她就撑着**银枪半坐在地上,对面的姜寻仪不管不顾的躺下去。 两人在人群散场后聊了许久,从儿女情长到家国大义,都那么投缘。 许厚是大通山二当家,当初押送货物被山贼围攻,幸得姜寻仪的父亲所救。 两家都是做镖师的,路上本就该互相照应,对姜父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对许厚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于是在姜寻仪决定上山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上去。 这些还是她们打完之后知道的,姜寻仪亲口告诉了她。 只是,她依旧很好奇,镖师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上山为匪。 不过她不会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无法述之于口的秘密,等愿意了自然会说。 思索间,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猝然回过头去。 看清来人的瞬间,收起思绪抱拳行礼。 “将军!” “练的怎么样了?” “比起一开始,已经好了太多,上战场杀敌完全不成问题。” “嗯,做的好。” 她看着沈梁月目不转睛的观看这场对局。 再次开口:“将军,属下认为以姜寻仪的实力,足以成为将军的左膀右臂。” 沈梁月自然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又何尝不想,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暂时还不能提拔。 “若是在战场上立了功,我会让她光明正大的升官加爵。”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将领们,都是爹爹当初一手提拔起来的,除了你和褚景鸣。” 她要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只听命于自己! 女兵们集中训练全面发展,男兵们分散到各个军营里,以便于她随时了解情况。 擂台赛传来一声闷哼,许厚直接被打飞出去,拉回所有人的思绪。 “好——” 围观的人全都开始鼓掌叫好,姜寻仪收了大刀,还没来得及去拉许厚起来,就被热情的女兵们围住。 沈梁月把她们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姜姐姐,快也教教我们!” “对呀对呀,姜姐姐你这身武艺学了多久啊?我们也想学!” 她向外围望去,窦安旭看向她的视线被人群挡的死死的,她只好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许厚独自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摔成八瓣的屁股,颤颤巍巍的去跟沈梁月行了个礼。 “将军,属下先告退了。” 沈梁月了然的点了下头,“去吧。” 一直等到申时,姜寻仪身边的人群才散去。 期间她一直没有出言打断,而是跟窦安旭回营帐探讨这几日的训练成果和往后的作战方案。 另一边,单天睿也没闲着。 这几天都在加急操练兵马,加强巡防,还写了书信快马加鞭递交给江陇城守将。 他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听着外面沈家军的挑衅,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拳捶在城墙上,杨成站在他身边,眼神淡漠的扫视下面的沈家军。 看着单天睿拿过一把弓箭,对着正在叫喊的人射下去,幸而下面那人反应快,只射中了肩膀。 沈家军迅速拿着盾牌挡在前面,将伤员带回去。 不过下面很快又换了一个人继续喊。 单天睿放下弓箭,冷眼看着下面。 当初要不是他棋差一招,也不至于落到被围困的境地。 这个沈梁月,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沈家人就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想不到没了一个沈千峰,又来一个沈梁月!” “将军不必忧心,我们的人已经混入城中,想必沈家军也在等我们出去。” “只要在援军到来前死守不出,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单天睿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佟副将有线索了吗?” 杨成无奈摇头,“佟副将不知被何人带走,当日能直冲入战场,应当也不是等闲之辈。”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如同亲兄弟一般,在战场上受了伤,又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生死未卜,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杨成看出他的想法,开口安慰道:“佟副将吉人天相,必然不会有事。” 单天睿没说话,只是拿着弓箭转身下了城楼。 在即将看不到身影的时候,遥遥传来一句:“即刻召集将领来中军帐议事。” 沈家军这架势,他们必须早作打算。 杨成对着他的背影抱了下拳:“是。” 单天睿离开后直奔中军帐,早早等在里面。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等人陆续到齐才懒懒抬眸。 “沈家军在外喧嚣多日,诸位有何良策?” 中军帐内寂静许久,无人说话,几位将领面面相觑,最终看向杨成。 “……” 他斟酌几秒开口,“前几日听闻大虞的太子殿下到了上平岭,将军不妨从此处入手。” 单天睿扬了扬眉,思索几秒突然勾唇嗤笑。 “太子殿下?” 他早就知道这个虞国的太子,十四岁坐上储君的位置,表面和和气气,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一个小孩,要真什么手段都没有,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坐到现在。 据他所知,大虞皇室子嗣繁多,这小子不过是因为皇后嫡出才被选中。 修长的指节又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桌面来,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安插的眼线怎么说。” 站在他左边的参将抱拳开口,“我们的人早已经潜伏进去,就等一声令下。” “好,既然他们这么想让我们出去,那就送他们一个惊喜。” 他的手点在地图上,“传令下去,三日之后援军到达,出城迎战,活捉大虞太子!” “属下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陈参将再次抱拳,在单天睿的示意下开口,“沈家军在外面摆下迂回阵,又接连挑衅想要诱我们出击,何不如了他们的愿,来个将计就计。” 单天睿听的云里雾里,“陈参将不妨详细说说。” 夜幕隐去了他们的交谈声,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沈梁月对于曾经单天睿放箭挑衅的事耿耿于怀,这次也在帐中写了张字条,骑在马上射出去,正中一个守城将领的胸口。 那将领顿时鲜血喷涌,捂着胸口倒地,其他人见状迅速去将人扶到担架上带下去。 其余人则是架起盾牌,俨然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单天睿看到字条,知道是他们按耐不住了,沈梁月此刻就在城外。 大军已到,他垂眸看着下面浩浩荡荡,排列整齐的沈家军,眼睛不自觉的锁定为首几人。 扫过将领们的各色神情,又越过沈梁月冷厉的眼神,最终落在一个有些懒散的少年身上。 褚景鸣修长的手指上把玩着一把飞刀,然后似是不经意的抬眸跟他对视一眼,把手中的飞刀还给了旁边的于弥。 单天睿眯起眼睛看着他笑着说了些什么,一举一动间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单老将军还在的时候,他也曾经如此和同僚玩笑,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昨夜才赶到的钱小将军。 “钱枫,待会打起来,记得留意一下那位太子殿下。” “放心。” 他摸着手上的扳指,一双狐狸眼里带着笑意,让他看上去妩媚又狡黠。 单天睿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握紧腰间佩剑下了城墙。 城内是严阵以待的士兵们,他给了为首的杨成一个眼神,对方抬手调整好脸上的面具。 “开门迎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芜宁陂城门被打开,他骑马带队冲在最前面。 身后是纵马扬起的尘土和骑兵冲锋的喊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城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