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1章 穿越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成暴雨倾盆，伴随着闪电倾泻而下，一道惊天闷雷将昏迷中的顾泱炸醒了。 顾泱头偏向床的外侧，眼睛缓缓打开一条缝，阴暗的房间，在乌云盖顶下更加昏暗，离床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张破旧的四方桌，三把长条凳，再远处只有掉落成一扇门的衣柜，旁边还留有一个木盆正在接雨水。 顾泱看完房间里的摆设心中有一瞬间的怪异感，她似乎还在梦中。 顾泱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嗅到空气中以前在沿海菜市场闻到过的鱼腥味和大海的咸味，她再次睁开眼睛寻找来源。 歪头看到房屋门口露出一节旧兮兮的渔网堆在地上，在雨水的冲刷下鱼腥味刺激着整个鼻腔，顾泱猛地睁大眼睛。 她不是正乘坐游轮环球旅行吗？ 顾泱强撑着坐起身子，一阵眩晕感袭来，用手按了会太阳穴，缓解后，再次重新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间木屋。 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透漏着贫穷与破旧。 顾泱有些心慌，在21世纪，沿海城市的居民还有如此贫困的人家吗？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打着不少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切都像是在玩扮演角色的样子，可又充满了真实感，顾泱更慌了。 正想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年轻少女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顾泱。 轻“咦”一声，边解开浸湿的蓑衣边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顾泱沉默不语，打量着眼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去掉蓑衣后，露出相同样式的粗布麻衣，不同的是少女身上的补丁明显比顾泱身上的更多。 少女是典型的娃娃脸，肤色偏暗，一眼就能看出是靠海为生的人，不过少女的眼睛乌亮亮的，一笑还有个小酒窝，会让人放松警惕，心生好感。 少女将蓑衣挂在墙上，斗笠也挂在上面，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对着顾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进了顾泱视线盲区的隔间快速的换了身干爽衣服。 顾泱老实的坐着没有动，主要是她晕眩的毛病改为头疼。 不一会少女出来，顾泱打眼一看，还是带着补丁的衣服，不由的出声询问：“你好，那个……你只有这种衣服吗？” 少女的脚步顿住，抬头看了顾泱一眼，脸色涨红，走到桌旁倒了碗水，朝着顾泱走来。 少女离得越近，顾泱从她的身上也闻到了海水的味道。 “你才醒，肯定渴了，喝点温水。”少女将碗递给顾泱，开始磕巴的说道：“我叫渔娘，我家……就……就只有这种衣服。” 渔娘不是结巴，她只是有点紧张和顾泱这样的人说话。 顾泱微讶，接过碗，抱歉的看着渔娘：“对不起，我还不了解情况。” 正说着，手里的碗突然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瓣，顾泱一时顾不上这些，她拼命蜷缩着身体，痛苦的按着脑袋，死死咬着唇，头疼加剧了。 因为用力，唇瓣渗出了血，她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只因不想在外人面前大喊大叫的像个疯子。 渔娘也是一惊，慌乱的跑去厨房端来熬好的中药，看着顾泱苦的喝不进去药，又重新倒碗放了糖的温水，配着药喂顾泱服下。 喝完药过了会，或许是嘴巴和胃里的苦味压住了头痛，竟然感觉缓解不少，渔娘搀扶着顾泱靠在被子上。 才开口说话：“我是在海边发现的你，老村医说你撞到了脑袋，需要去西医院，可……我没有钱带你去医院，就求着他配了些草药先吃着。” “对不起，看病的钱也是当了你的项链得来的。”渔娘连忙又跑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布包放在顾泱床头：“这是那日在海边发现你时穿的衣服。” 渔娘说着一口具有地方特色的中原官话，顾泱差不多听懂后，用手解开布包，里面是件浅蓝色民国风洋装，还有一个停止转动的女士腕表，时间停在了一点二十八分。 顾泱的手顿了下，浑身血液发凉，身体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呆望着渔娘，张嘴问：“渔娘，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几月？” “1930年，十月。” 得到答案，顾泱倒抽一口凉气，瞳孔微微一震，喃喃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渔娘无措的摇摇头，担忧的看着顾泱，心里怀疑顾泱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连何年何月都记不得。 见顾泱问了一句就傻愣愣的发呆，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顾泱闻言，胡乱的摇摇头，眼神真挚的看向渔娘：“我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你能跟我说说吗？” 渔娘目漏迟疑，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接触到顾泱乞求的目光，思索一番，缓缓开口：“这里是上京城附近的一座小渔村，靠打鱼为生，自从民国后，城里换过好几位大人，如今上京是白长兴元帅的地盘，不过白元帅镇守在宁天不在这，上京城现在是他的儿子白曜少帅在镇守……。” 元帅？顾泱脑子乱哄哄的，现在还是军阀割据的时代。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白长兴，上京，这一个个陌生的名词让她跟记忆中的民国人物，地址，一个都对不上号！她的脑海轰的一下炸开。 顾泱在现代是个吃喝不愁的闲人，父母宠着她，惯着她，所以在她大毕业要去环球旅行时，很快就同意了。 没经历过啥大风大浪的她，现在要接受自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民国，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心里试图理解这个现状。 渔娘看着顾泱目光有些迷茫，趁着顾泱正好醒着，询问道：“小姐，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吗？我可以替你给家里传个信，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渔娘倒不是想急着赶顾泱走，主要是看到顾泱的样貌着装，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怕她的家里人这么久没找到她该着急了，更何况，回到家，以顾泱的家境，一定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叫我顾泱就行了。”顾泱听她提及这事，才想起还没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可以给一个镜子吗？” 渔娘起身去拿镜子递给顾泱。 顾泱照了一眼就放下心来，除了右眼角的那颗泪痣消失不见，脸还是那张脸，明艳动人，一笑一颦都带着灵动，不过此时的这张脸比现代的模样更年轻，也多了几分天真清纯。 顾泱看着胶原蛋白明显的脸蛋，十七八岁正值花季，也万分庆幸不用再重新接受自己新的面孔。 顾泱放下镜子，看着渔娘摇头回答：“可能是撞到脑袋，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一切都忘了。” 顾泱头疼的时候脑袋闪过一些片段，是这个世界的顾泱晚上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突然游轮上出现骚动，甲板上的人疯狂的奔跑着，顾泱一时没站稳，被挤掉进海里，其他的就没有了。 “啊。”渔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安慰她：“那顾泱你先在我这里住下，直到记起来再说。” 顾泱没有答话，轻轻点了点头，此时的她记忆没有，钱也没有，还生着病，她也不知道离了渔娘还能去哪？ 顾泱想了想，将小洋装重新包好，递给渔娘：“渔娘，你找个时间把这衣服和腕表当了，先换些银钱吧。” “不用，你看病的银钱我还有些，我弟弟江宁今天出去卖鱼去了，回来肯定也会带些钱回来的。”渔娘婉拒，当时没经过顾泱同意就拿了顾泱的首饰换钱是迫不得已。 如今还要再拿，她有些过意不去。 顾泱劝说着：“我需要钱，这件衣服我现在也穿不出去，换些仅需的东西更好。” 顾泱心里猜到民国看病花钱需要不少，预估了下首饰能换的银钱，如今她昏迷的这几天大概花的差不多了。 渔娘看顾泱是真心实意，也不再推脱，顾泱昏迷了整整七天，首饰当的钱确实早在第四天就花的差不多了，这些天渔娘一直是四处借钱，拼命打鱼卖鱼才勉强供应上的。 顾泱处理好事情，药里的安眠功效起了作用，对着渔娘说了一声就沉沉的睡去。 晚上，雨停了，顾泱被屋外的说话声吵醒，听声音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中年女人在劝说渔娘。 “渔娘，你是不是傻？既然你救的那位小姐醒了，还不赶紧给人送回去，说不定还能得些救人的银钱。” “什么，那小姐失忆了！这可怎么办好？” “对呀，要是她一直没想起来，难不成你还一直养着她不成？” “就是就是……” 渔娘听着周围邻居七嘴八舌的劝说着，心中明白这些婶子心里不坏，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弟弟好，知道她养活弟弟的不易，如今还要养个娇小姐，都在替她发愁。 “各位婶娘心好，渔娘是知道的，只不过如今顾小姐还在病着，其他事等她病好了再说吧。”渔娘拖延着，她实在不忍心将一个病人赶出家门。 渔娘一说话，众人就知道劝说无果，索性不再多说，毕竟不是真的一家人，她们只能劝说，做主的还是渔娘，随即又叮嘱几句，就都匆匆回家做饭了。 渔娘原本家庭还算过得去，靠海吃海，自从一年前父母遇上海难双双去世之后，就只能靠渔娘养家糊口，可渔娘毕竟岁数不大，挣不得几个银钱。 顾泱听到那些劝慰的话，心思复杂，知道赖着渔娘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生存问题。 顾泱发着呆，想着如何在民国生存，就看到一个15岁左右，跟渔娘一样娃娃脸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孩走了进来。 顾泱猜到这是渔娘的弟弟，名字叫江天。 顾泱坐起身子，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江天。” 江天呆住，慌张的大声囔道：“姐姐，她醒了！” 渔娘听到声音，端着碗鱼粥，进来给了江天的脑门一下，低声斥道：“喊那么大声干嘛。” 说完，径直朝着顾泱走来，扬起酒窝笑脸：“正好，才熬好的鱼粥，你先喝点。” “谢谢。”顾泱真诚的道谢，想到刚才渔娘对其他人说的话，知道这是个善心的姑娘，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顾泱喝了两口，实在接受不了鱼粥的腥味，就还给了渔娘，脸色露出几分抱歉。 转移话题道：“渔娘，这里离城里近吗？” 渔娘见顾泱只喝了两口，知道她喝不习惯，眼睛看了眼江天，江天会意接过鱼粥，出门去了。 “十分近，这里是最靠近上京城的一个村子。”渔娘解释道，说完也没走，她看出来顾泱是有事想问她。 顾泱闻言，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这里打鱼为生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城里的工作种类多，才能找到合适的，她虽然在现代是个咸鱼心态，但该学的一点也没落下。 顾泱拉着渔娘又问了很多关于这个时代的问题，跟记忆中的民国大差不差，上京城也是有租界存在的。 渔娘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了一遍，等到俩人都口干舌燥之后，才停下来，江天恰到好处的又重新端了碗热乎的米粥递给顾泱。 顾泱微愣，渔娘顺手接过，笑着道：“这是新熬的米粥，你可能喝不习惯鱼粥。” 顾泱刚才和渔娘聊天，知道受战争影响，这里的大米比鱼肉还贵，所以她们海边的人会在粥里加入比大米更多的鱼肉以增加饱腹。 看着纯白的米粥，顾泱心中一暖，伸手接过，喝完才道：“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渔娘没有多说，等她喝完粥，又重新喂了些药给顾泱喝下。 第2章 进城打工 顾泱在渔娘家又修养了一周，精神恢复的不错，头痛眩晕的毛病也没有再发生，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进城看看，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当晚，顾泱和渔娘以及渔娘的弟弟江天坐在一起吃晚饭。 顾泱特意提起话头：“渔姐姐，明天我想进城去看看，我感觉自己的病差不多好了，也该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再说。” 渔娘一听，担心顾泱不熟悉这里，想要陪她一起去：“那我明天和王叔说一声不去打鱼了，跟你一起进城。” “不用，渔姐姐，我自己一个去就行，再说，明天去也不一定就立刻找到工作。”顾泱苦笑着摇摇头，她怕人情越欠越多。 前两天渔娘当的东西，被当铺折了半价，只得了20块大洋，她给了渔娘十九块，自己留了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渔娘得了钱，就想再请医生给顾泱看看，被顾泱拒绝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在好转。 渔娘随即就做主用这钱还了借周围邻居的钱，这年头谁都不容易，顾泱也十分理解，可这样一来，顾泱也要想法子早点进城找工作。 渔娘担忧的看向顾泱，嘴唇微动，没有将心中的另一层担忧说出来，她怕吓着顾泱，上京城里表面上热闹繁华，可底子里的阴暗事也不少，尤其是对漂亮的年轻女孩。 渔娘不好多说，看到一旁闷头吃饭的江天，用脚踢了他一下，江天抬起头跟自家姐姐对视一眼，犹豫片刻道：“顾泱姐姐，明天正好我也要去城里卖鱼，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顾泱没有多想，只当是顺路的事，就答应下来。 次日清早，到了时间，渔娘来叫醒顾泱，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没有补丁的藏青色长衫，递给顾泱：“这是我原本要送人的衣服，不过没有送出去，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这个。” 渔娘知道顾泱要找能挣钱的工作，肯定得有身体面衣服，穿着补丁的衣服去会被人歧视。 顾泱略微惊喜的接过长衫，发现是件男款，心思一动，这莫不是渔娘准备送给心上人？ 可又听到渔娘说没送出去，或许因为什么原因生出了波澜，顾泱只当不知，欣喜的换了。 渔娘没听到顾泱询问，也松了口气，她确实有过心悦之人，可自从父母双亡之后，男方家不想多养个累赘妻弟，就各自散了。 顾泱换好衣服，除了袖子和下摆有些长，其他的也算合身。 渔娘是个精通女红的人，三两下就收短了下摆和长袖。 顾泱很满意，看着披散的头发，随意扎了个现代的半扎披肩发，整个人显得温婉又明亮，有一种特别的文雅气质。 渔娘说不出别的形容词，只觉得此刻的顾泱像一位满腹诗书的教书女先生。 江天等了许久都没见顾泱出来，只得亲自来催促：“顾泱姐姐，我们要快点，不然赶不上………早市了。” 江天也被书卷气的顾泱震得磕巴起来，他一直都知道顾泱长得十分好看，可换了身衣服之后，他还是低估了她，脑海浮现一句话，明珠蒙尘，不掩其芒。 同时也终于明白姐姐的担忧是对的。 顾泱听到江天的催促，立刻转头，就见到江天染了红晕的脸，莞尔一笑应道：“我准备好了，这就走吧。”真是个青涩腼腆的少年。 顾泱和江天进了上京城，才五点左右，天还有些暗。 江天没带着顾泱去码头的早市卖鱼，径直带着她去了靠近租界附近的一家早餐摊子坐下，因为还没到正常吃早饭的时候，所以目前只有她这一桌客人。 江天给顾泱点了些早餐，才道：“顾泱姐，你先在这吃着，我先去卖了鱼再带你去逛逛。” 又用手指着东面的一条路说：“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进入租界。” 渔娘和江天仔细商量过，租界里的秩序比外面安全，如果顾泱真的找到工作，上下班的路上也能自己一个人走。 顾泱不知道江天的小心思，顺着江天指着的那条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拉住要跑的江天，向老板又多要了一份包子递给江天：“我知道你着急去卖鱼，我也不拦你，但早饭要吃。” 江天看着顾泱手里的包子没有去拿，他姐今早偷摸的给了他钱，是为了让顾泱改善下伙食的，不是为了他，况且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再去要一份包子。 顾泱看出他的顾虑，提醒道：“你顾姐姐我上次不是还留了一块大洋吗？” 江天闻言，眼睛亮了亮，看着包子，缓缓接过，对着顾泱道了声：“谢谢。”就赶着去卖鱼去了。 顾泱慢悠悠的吃着饭，开始跟早餐摊老板打听哪里有工作可找，他这里人来人往，知道的消息肯定多一些。 早餐摊老板得空瞅了眼顾泱，欲言又止，想着毕竟是顾客，圆滑的笑着回应：“小姐瞧着岁数不大，又是女的，说实话，力气活不会找你，你自己也干不了，去餐馆端盘子也喜欢那些手脚麻利的。”看顾泱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干过多少活的人。 他这里人来人往，倒是听过几个要招人的地方，可都不会要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姑娘。 “你应该上过学，会些什么？”老板琢磨着顾泱应该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落魄，也想帮她一把。 顾泱数着自己会的东西，“会画画，会音乐，会舞蹈，会……”会电脑……额，会这些能找到工作吗？顾泱尴尬的抬头看向老板。 老板也错愕的看着她，会的倒是不少，就是没一样实用的，在他看来，这些东西是填不饱肚子的。 顾泱叹气的起身付了钱，老板看她要走，忍不住出声提醒，“租界外你是别想找工作了，你要不去租界里面看看。” 顾泱点了点头，麻烦老板转告江天一声，自己先去逛逛，不用担心她，才闲逛起来。 顾泱没急着进入租界，先在外围感受了一下民国时期普通百姓的烟火气。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摆着早餐摊子的老板热情的行动起来，用食物的香味勾引着路人的馋虫。 临街的茶楼，店铺还是印象里传统的中式建筑，古色古香，店铺上的繁体字牌子，透着百年老店的韵味。 顾泱穿梭其中，有些晃神，这不是电视剧里搭建的场景，这是真实存在的。 顾泱继续向前走，建筑风格也开始西方化起来，一栋栋楼房洋房精致且富有情调，路边的西餐厅百货大楼，小轿车，电车，黄包车，让顾泱目不暇接。 她有些不真实，不过很多顾泱就适应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顾泱思考着自己能干什么工作，想了下，她在现代没工作过，一点工作经验也没有，大学学的还是绘画专业，实在不行，难道要摆摊卖画？ 顾泱顺着店铺一家一家问了过去，谁要是录取她，她都可以试一试，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可惜的是，那些店铺老板看到顾泱进门时还笑脸相迎，结果还没等顾泱自我推荐完就摆手轰人了。 顾泱越走心下越沉，她好像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顾泱走了大半天，走得脚底板冒烟，肚子也咕咕叫，后来实在走不动，靠在一家大戏院门口的墙边歇息。 余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路灯杆下，站着一个穿着西装，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在看报纸。 顾泱眼睛亮了亮，报纸可是个好东西，慢慢移到中年男子身旁，垫着脚尖偷瞄着。 很快中年男子就发现了顾泱的小动作。 顾泱被抓了个正着，尴尬的朝他笑笑，好在路人心肠好，直接将看完的报纸送给了顾泱。 顾泱连连道谢后，就拿着报纸边走边看起来，这里的文字还是繁体字，顾泱连蒙带猜也能看懂，只是苦笑着摇头，自己在这里竟成了半个文盲，重点是看报纸的招工板块。 功夫不负有心人，顾泱还真找到一个，是一所女子中学在招临时女英语老师的启事。 顾泱看了看日期，招聘截止时间在明天，随即记下地址，带着这份报纸回了渔娘家。 第二天早晨，顾泱根据渔娘的描述，按照自己画的简易版地图走，找到了华英女子中学的地址，却被拦在门口不让进。 不管顾泱怎么解释，看门的老头都不相信她是来应聘女老师，一直把顾泱拦在门口，顾泱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只得等在门口。 一直到下午放学，学校里才有女学生和女老师走出来。 顾泱赶紧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拦住一位面善的女老师，介绍自己：“你好，我叫顾泱，听说这所学校正在招聘临时老师，我是来应聘的。” 王丽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拦住，吓了一跳，又听到她说要应聘学校的英语老师，更是惊讶。 她仔细打量了顾泱一眼，摇了摇头，婉拒道：“姑娘，我们学校确实在招女英语老师，但不会招聘一个女学生。” 顾泱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已经毕业，我是从英格兰留学回来的。” 顾泱确实已经大学毕业，也在英格兰留过学，但不是这个世界的事。 顾泱怕王丽不相信，立刻用流利的英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王丽虽然是教国文的，也能听懂一点英语，听口音就知道顾泱真的留过学，不然不会这么流畅，又看着小姑娘一脸真诚的期待着。 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生活的不容易，心疼顾泱这个年纪就要出来找工作。 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跟我去见周校长。” 王丽带着顾泱登记好信息进了校门，顾泱乖巧的跟在王丽身后。 王丽怕顾泱紧张，边走边安慰道：“我不能保证周校长一定会录取你，不过你的英语很好，录取的可能性也很大。” 又想到什么，宽慰道：“学校招聘临时英语老师，也不是指望老师能教授学生什么。”顿了下“如果你要是被录取的话，要教授的大都是准备出国留学的女学生，周校长想让人加强练习她们的口语，或者你可以介绍一下国外生活的经验，所以你即使不会教授内容也是没有关系的。” 顾泱静静的听着，等到王丽说完，真诚的道了声谢，王丽将顾泱送到校长办公室，跟坐在椅子上的周校长简单介绍了下顾泱，就走了。 只留下周校长和顾泱在屋子里。 周校长是位长相平和的中年女人，温和的询问道：“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就已经留过学了？” 周校长语气十分温和，但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 “可有毕业证书？” 顾泱不敢撒谎，立即承认：“对不起周校长，我确实岁数不大，但真的在国外生活过。”她现代留过学，不算说假话。 周校长闻言一笑，看顾泱的语气也知道她没说假话，只是看着顾泱的模样气质，实在不像是需要自己找工作的人，不由的好奇：“姑娘应该身在富贵人家，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出来工作？” 又注意到顾泱的衣服，语气一转，“可是有什么难处？” 顾泱犹豫不决是否如实相告，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周校长似是看出她的紧张，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她的手里，温声道：“别紧张，这只是例行公事。” 顾泱紧张的握着杯子，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如实交代，对着周校长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经历。 周校长听完，有几分唏嘘，安慰了顾泱几句，接着凝眉深思，同情归同情，可工作毕竟是工作。 顾泱也看到周校长的犹豫，赶紧表明态度，“周校长，我的英语底子不错，你可以随便考我，一般的翻译也没问题，除非特别专业的词汇不一定记得，对了，除了英语，我的日语基本对话也是没问题的。” “哦？”周校长面露惊诧，实在没想到顾泱不止会一种语言，略一沉思，起身从身后的书架抽了本英语词典，指着其中一段长句子道：“你读一遍。” 顾泱打眼一看，几乎立刻流畅的读出声来。 周校长满意的点点头，这种不用思考，像说母语一样流利，就知道顾泱所言非虚，她的英语确实不错。 第3章 护学生 顾泱的杏眼看着周校长点头同意，兴奋的脸颊微红，这算是她两辈子的第一份工作。 周校长等着顾泱高兴完，才叮嘱道：“你这次要教授的是国中三年级，明年她们就要出国留学了，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她们的口语交际提高些，这些你能做到吗？” 顾泱重重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用心教的。” 顾泱觉得只是练习口语的话，应该不成问题，毕竟口语练习最重要的是环境，她可以自动成为这个环境里的外国人。 周校长看着露出孩子气的顾泱，慈爱的笑了笑，接着道：“那么接下来该聊薪资和工作时间了。” “学校招聘临时英语老师，是因为旧的辞职，而新招的老师，家在外省还要一个月才能来上京。”周校长解释几句原因，微微顿住，接下来该聊聊薪资了，“一般招聘的临时老师满月薪资是12块，一周五天，一天上2-3节。” “如果期间因为你自己的原因不能教满足月，会扣除剩余天数的薪资，还会处罚2块，所以，你能接受吗？” “能。”顾泱没有犹豫的点了头，这个薪资对她来说，是十分惊喜的。 不过很快，顾泱从兴奋中抽离出来，犹豫道：“周校长，我可以预支半个月……不……还是一周的薪水吗？” “哦。”周校长有些意外，看到顾泱身上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直接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个条子签了名，递给顾泱：“那一会，你回家时先去财务室提前领一下工资。” 顾泱接过条子，看到上面周英的名字，心中一软，不由的红了眼眶，周校长竟然什么都没问，直接给她了。 周校长注意到顾泱的神情不太对，站起身走到顾泱身边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顾泱的头发，道：“别哭，可是想家里人了？” 这话一出，顾泱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她怎么不想啊？ 如今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还要担心生存问题，要不是在心里一直默默给自己鼓气，说不定她早就崩溃了。 顾泱哭了个痛快，周校长也没说话，半搂着顾泱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顾泱的背。 等到顾泱哭够后，才笑着打趣了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个如此能哭的姑娘？” 顾泱听到这话，脸色微囧，低头不好意思起来。 周校长转身重新倒了杯温水递给顾泱，道：“你说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唉……只这点信息可不好找人啊。”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哭的伤心，她也想帮帮她。 “我还记得游轮的船上有英格兰旗帜。”顾泱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嗯。”周校长心中思索着，那大概就是英格兰游轮，附近只有上京的南海港口会停外国游轮，周校长觉得可以按照这个线索去查一下。 周校长将此事放在心上，看到窗外的晚霞铺满半边天，知道时间不早了，催促顾泱道：“行了，你早点回去吧，不然太晚了不安全。” 顾泱点了点头，跟周校长道别。 回了家，顾泱将新得的四个银元放到渔娘面前，兴奋的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渔娘静静的听着顾泱说完，罕见的没有立即应和，反而低头盯着桌子上崭新的银元沉思，书中真的有黄金屋。 渔娘抬头看向屋外正在忙碌的江天，眸光变的黯淡。 过了一会，才重新扬起笑脸应道：“那个周校长可真是个好人。” 顾泱收回放在江天身上的视线，将手放在渔娘的手上给予她安慰，她听渔娘说过，江天以前也上过学，读书对于穷苦人想逃离现在的生活，确实是条出路。 可惜，自从渔娘父母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渔娘缓过心情，反手握着顾泱的手道：“别担心，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既然你将银元交给我，那我就给你安排好，除了日常用。”渔娘看了眼顾泱已经换回的补丁衣服，“你现在还需要买身新衣服。” 顾泱一听要买衣服，出声打断道：“渔姐姐，还是买布自己做吧。” 顾泱在找工作的时候应聘过服装店，知道成衣的价格都偏高，没有自己做的划算。 渔娘一听，点了点头，她本意也是更倾向自己做的。 渔娘知道明天顾泱就要上班了，又闲聊几句，就催促着顾泱早点休息。 顾泱确实没有什么教学经验，却明白这个年纪的学生好奇心是旺盛的。 顾泱除了用英语讲故事，还会说些国外的趣闻，建议她们出国留学之前，最好学会做简单的菜，因为国外的食物不是那么可口，身体也会因为吃不习惯变的消瘦。 此话一出，前排坐着的一个胖胖女学生握紧拳头激动的说道：“这不正合我意。” 话落，教室里静了一瞬，又立刻哄堂大笑起来，所有女学生都知道这位是想减肥却管不住自己嘴的人。 顾泱也被这些学生的纯真感染，跟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周校长在顾泱上课时悄悄来看过一次，看到教室的氛围很好，就没有打扰，又悄悄的走了。 顾泱渐渐适应了这样普通的民国生活，可半个月后，现实还是打破了这些美好。 这天周三，顾泱因为有事耽搁，出来的晚，远远的就看到校门口有四五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学生堵着一个本校的女学生。 那黑色学生装，顾泱认识，是附近一所男校的校服。 四五个男学生半包围着一个女生，不让她离开，似乎想让女生跟他们走，有一个还动手去拉女生的胳膊，被女生皱眉甩开了。 顾泱看出女生的不乐意，走上准备制止。 走近，看见脸，才发现是她班里的班花，名叫杨雪，家境对比其他女学生要普通些，学习成绩却不错。 杨雪看到顾泱，惊喜的叫道：“顾老师！” 顾泱点头，将杨雪护在身后，先扭头低声安慰了声杨雪：“放心，有我在。” 然后微笑的看着男学生问道：“你们找杨雪同学有事吗？” 其余四个人闻言都看向中间的一个长相俊朗的男生，没有说话。 站在中间的男学生，第一眼看到顾泱的样子有三分眼熟，余下皆是惊艳。 他没想到华英女校还有比杨雪更漂亮的女生，还是一名老师。 男生痞笑着说：“我叫顾巍，就是想跟杨雪交个朋友。” 说完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吹了吹特意弄下来的一捋刘海。 顾泱只觉得这孩子臭屁，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随即替杨雪拒绝他道：“杨雪同学没时间交朋友，你们可以散了。” 顾巍惊讶这老师竟然敢拒绝他，顿觉失了面子，目光扫过顾泱那张脸，眸光一闪，咧嘴笑道：“行啊，那你陪我吃个饭，我就考虑不跟杨雪交朋友了。” 杨雪一听紧紧握住顾泱的胳膊，担忧的看向她。 顾泱拍了拍杨雪的手，假装思考了一会道：“也行，不过杨雪要先走，不然回去太晚不安全。” 顾巍脸上露出几分不舍，扫过杨雪的脸，又注视着顾泱，最终抬手让其他四人给杨雪让出了一条路。 顾泱给了杨雪一个没事的眼神，才送走她。 等到杨雪走后，顾泱才问：“去哪吃饭？” 顾巍呲笑一声，觉得这老师莫不是个傻的，随手指着一条巷子道：“从那里走，近些。” 顾泱自无不可，主动的走到前面带路，顾巍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抬步跟顾泱肩并肩并排走，后面四个默契的慢了一步。 顾巍没主动找话，顾泱也懒得说，就这样几人沉默不语的埋头赶路。 路是越走越偏，遇到人也越来越少，终于巷子里没有外人之后，顾巍露出奸笑，伸手挡在顾泱面前不让她再走。 顾泱心中了然，露出同样的奸笑，顾巍心中一动觉得莫名的熟悉，这个笑容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顾泱看他发呆，用头绳快速的扎紧头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抬脚一气合成，迅速踹飞其他四个。 然后坏笑的看着已经傻掉的顾巍，捏动手指，对着顾巍就是一个过肩摔。 废话，真当她学习柔道这么多年是白练的。 看着痛哭哀嚎的五人，顾泱觉得真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扯下头绳，转头要走，一扭头，正好对上一双邪魅的眼睛。 顾泱身体一僵，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五官精致的男人，一身笔挺的军装，被他挺拔健硕的身体衬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他身边还跟着同样穿军装的男子，似乎是他的手下。 顾泱动手打人的时候，一点也没感觉到旁边有外人在，心中下了定论，这是个高手。 顾泱淡然一笑，乖巧极了。 顾巍看到有人来，也没看清是谁，躺在地上大声囔囔道：“我是顾巍，我爹是上京商会的会长，我姐夫是上京银行的行长，她竟然敢打我，快抓住她，小爷有钱，必有重赏。” 顾泱听到这话，蹙了蹙眉，伸脚对着他的脑袋踢了一脚，立刻没了声音。 其他四人，看到这幅场景，立刻停止了哼唧，全都闭上眼忍着痛苦，装起了死尸。 顾泱听到耳边消失的噪音，松了口气，继续看着来人，讪笑道：“这熊孩子就会说大话，我还说我爸是元帅来。” 来人笑出了声，看着顾泱有了点兴趣，顾泱听到小巷的另一头有动静传来，猜到可能是来人了。 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她总觉得留着这个目击者，是个祸害。 可心里也明白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随即低头沉思了片刻，走上前，呲着牙威胁道：“忘了这件事，不然你不会想试试我的手段。” 说罢，也不等他答应，就飞也似的逃跑了。 顾泱边跑边脸色涨红，她刚才可是很凶狠的警告了对方，只是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白曜唇角微弯，被顾泱逗笑，他被人威胁了？怎么一点被威胁的感觉也没有。 白曜的副官白南走上前问道：“三少，要不要去抓了她。” 白南现在还没缓过神，他家少帅竟然被一个女人威胁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定没有人相信。 白曜轻摇了下头，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五人，除了一个真晕的，其他四个在听到有人喊三少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了。 “事没办完，我不喜欢节外生枝。”语气淡淡道。 白南看着地上装晕的四人，了然的点了下头，他会警告他们说没见过他们的。 第4章 猜测 顾泱赶回渔娘家，发现渔娘和江天还没有回来，正好能够坐下来静心思考顾巍的话。 顾泱不是真的傻，真以为顾巍求救时说的是假话，她只是还没有直观的感受到惹了多大的祸，同时也怕牵连到渔娘她们。 一个商会会长，一个银行行长，只这两个名头，就觉得这祸小不了。 顾泱摸着下巴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她不后悔护着杨雪，怎么也说是她的老师，既然看到肯定要管。 顾泱想来想去一时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余光看到院子里才进门的江天。 挥手招他过来，“江弟弟，问你个事。” 江天心里疑惑顾泱会问他什么，脚步没停的走过去，“顾泱姐，你说。” “你有没有听过顾巍这个名字？” “顾巍？”江天重复了一遍，搜索着脑海里的人。 “对，听说他爸是上京商会的会长？”顾泱补充道。 江天眼睛瞬间一亮，他想起来了，上京城里确实有一个叫顾巍的纨绔公子哥，岁数不大，名声在外，行事肆无忌惮。 江天担心的看着顾泱，“顾泱姐，他该不会调戏你了吧？” 顾泱失笑，这小子猜的还真准，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笑着说：“没有，就是我班上有一位女同学被他骚扰了。” “哦。”江天一听，放下心来，坐到凳子上接着道：“顾泱姐，那你接着问。” “你给我说说这个顾巍的事，哦，对了，顺便把你知道的顾家也给我说说看。” “哦？我想想。”江天估摸着顾泱是想帮那个女学生，不过既然顾泱问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那我先说说顾家。” “听说顾家旧时就是红商，顾老爷顾千山，曾有过三位夫人，前面两位夫人都已经仙逝，才娶的第三位夫人，顾老爷和大夫人二夫人，都育有一子一女，和三夫人育有一女，五个孩子。” 顾泱忍不住撇嘴嘀咕了句：“还真潇洒，孩子也不少。”眼看着江天要停，赶紧又示意他继续说。 江天只得暂时放下，继续道：“大夫人是南方江商之女，为顾老爷父母指婚，得了一女一子，婚后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后来大夫人感染不治之症而亡，顾老爷也没有立刻另娶。” “又过了数年，顾家生意做大，搬来了上京，顾老爷对二夫人一见钟情，可那时二夫人娘家准备移民海外……最后只留了二夫人一人在国内。” “这三夫人名声就难听的多了，有人说她爬了顾老爷的床，后来又恰逢二夫人离世，五少爷，也就是顾巍年幼，顾老爷想找个人照顾五少爷才成为夫人的……顾家大概就是这样。” 顾泱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豪门里的八卦这么多，不由的又心生好奇：“江天，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消息不应该被瞒得紧吗？” 江天咧嘴笑，“顾泱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如今整个上京城大半的产业都是顾家的。” 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些事我都是听码头上那些人说的，他们说报纸上也写了。” 顾泱听懂了，顾家在上京名头响亮，像现代的名人一样，时刻被人关注着，什么事情都能被人扒出来。 “那你接着说说顾巍。”顾泱催促道，她有点听上头了。 “顾巍是顾老爷的第五子，为二夫人所生，可能是爱屋及乌，顾老爷对顾巍极其宠爱……再加上身边人也都宠着他，顾巍做这些事才会无所顾忌。” “去年，顾巍生日那天，花了一万大洋包了整个乐斯歌舞厅举办生日宴。”说到这，江天不由的咽了下唾沫，一晚上就花费一万，这该多奢侈啊！ “有个被邀请的男学生因为一点小事，落了顾巍的面子，当时就吓的那男生跪地求饶，可顾巍觉得失了颜面，花钱让人找这个男生麻烦，让同学孤立他，陷害他，最后逼的男生不得不被迫转学。” 江天面露难看，这事当时还上了报纸，听说是有记者看不过顾巍的行为，报道了此事，本以为会让顾巍知错，结果是那个报道此事的记者被辞退。 鸡蛋和石头硬碰，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对了，我还听说顾巍有个同胞姐姐一直生活在国外的外祖父家，不过不曾有人见过。” “怪不得顾巍这小子这么坏，原来是被宠坏了。”顾泱摸了摸下巴，下了定论，现代也有这种父母，只宠不教，将好好的一个孩子整废了。 江天怕顾泱冲动，劝说道：“顾泱姐，这年头就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什么都能得到，也没有人敢惹，他们就好比坚硬的石头，我们就好比鸡蛋，如果我们相撞就只有一种结果，最后支离破碎的只有我们。” 顾泱听懂了江天的话外音，他不想让顾泱去管那个女学生的事，她不能管，也管不了。 顾泱觉得心里闷闷的。 顾泱看着江天眼中的担忧，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淡然的笑道：“别担心，你顾姐姐知道轻重。” 江天以为顾泱听进心里了，不再多劝，起身去忙自己的事。 顾泱看着江天离开的背影，有些泄气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念叨着，“好像有点晚了……顾巍，王八蛋，都怨你。” 顾泱越想越气，“呸！顾巍！顾……顾泱！顾巍！”她也姓顾。 她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不会这么狗血吧！不过，顾泱，顾巍这两个名字还真像一对！ 顾泱瞬间坐直了身子，她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想快速找个人聊聊，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江天。 起身时，脑袋又瞬间清醒，扶着额头傻笑，暗想，我这是急疯了，在做白日梦。 笑着笑着，笑脸一僵，顾泱又呆呆坐了下去，似是说服自己，轻声呢喃了句，“要不，还是找个机会验证一下。”不然这样不上不下的总想着。 至于顾巍那件麻烦事，顾泱没想到好的解决方法，她无权无势，目前能做的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顾泱的打算很好，江天却把这话传给了渔娘，渔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所以晚些时候，特意询问她发生什么事。 顾泱对渔娘很信任，没有隐瞒的直接说了事情的经过，后来又怕渔娘担心，也说了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个事情还需要我明天去验证一下。” 渔娘听着顾泱说完，担忧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又听到她说可能是顾家小姐，渔娘的心才稍稍安放一些。 如果是，皆大欢喜，顾巍再怎么坏，也不会对自家姐姐使，如果不是，她想要顾泱早点离开上京。 第二天，顾泱完成好自己的职责，上完下午的课，就提前下班。 她计划绕路去顾家看看，顺便也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可不想，刚提前出校门不远就被人迷晕带走了。 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住，扔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嘴也被堵住，没有看到绑她的人。 顾泱一时间非常害怕，心里却也明白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努力平复心情，试图自救。 她努力的直起身子，没有成功，手腕被绑的很紧，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又动了动腿，发现绳子的另一头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顾泱折腾的额头出了一层汗。 徒劳无功后，有些泄气，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同时她也猜到幕后黑手是谁，除了顾巍，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跟别人结过怨，心里不由的咒骂起顾巍一万遍。 突然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两个穿着旧布短衫的健壮男子，手里拿着木棍，晃动着走到顾泱面前，举起木棍在顾泱头顶重重落下，又稳稳停住。 顾泱本能的闭上眼睛，就听到其中一名男子看到顾泱又睁开眼睛坏笑一声，“呦，这妞真醒了。” 另一个脸上也带着坏笑，不过表情收敛了许多，“醒了正好，一会顾少爷来了玩的更欢。” 说罢俩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本就是拿钱办事的小人，对于随意绑架别人的事，已经见怪不怪，其实只要钱给的足，替别人杀人也无不可，他们干的就是这个活。 顾泱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像是坠入冰窖，血液也开始缓慢的流动，果然是他！ 她拼命的摇头，心底防线彻底崩溃，害怕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一个打手看到顾泱挣扎的厉害，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捏住顾泱的下巴，让顾泱眼睛看向他道：“别担心，顾少也不一定要你的命，说不定他会怜香惜玉。”随即色眯眯的打量起顾泱的身材，那意思不言而喻。 顾泱受不住，昏了过去。 打手吓了一跳，赶紧试了顾泱的鼻息，发现只是昏倒后，暗呸一句：“这妞胆子真小。” 另一个顺势拉扯他起来，“行了，别玩了，那人只说要将这人送给顾少爷处置，没说怎么对她，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看看顾少爷来了没有。” 等到俩人走远，顾泱才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的蜷缩在一起，她好像真的无路可逃了，不过想到顾巍她又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天渐渐的暗了，顾泱抬头看向透气的小窗，窗外的天已经铺满了晚霞，发出红色的光芒。 顾公馆，顾巍躺在床上正享受着，两个女佣一人喂药，一人给他捶腿，就听到有人打电话找他。 登时不乐意的皱着眉头下了楼，一接电话是他学校里的那群狐朋狗友之一，顿时骂道：“王孙子，你最好找小爷有事，不然小爷也打你一顿，让你感受下不来床的感觉。” 王忠在电话那头，赶紧谄媚道：“顾少，没有好事也不敢找你呀，这样吧，你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到时药到病除。” “哦？”顾巍来了点兴趣，王忠在他那帮狗腿子里最会来事，他说有好事，那八成就是了，立马道：“行。” 这边，渔娘看已经到了顾泱平时回家的时间，还不见她的影子，心里顿时着急起来。 她赶紧叫上江天，趁着天还没黑透，一起进城找人，交代江天让他去学校问问情况，自己则问路去了顾公馆。 渔娘到了顾公馆门口，看到高大精致的洋楼，有些胆怯的不敢进去，只能来回在门口转悠。 看门的人见她转悠了几圈，出来赶人，“去去去，到别处转悠去。” 渔娘卑微的赔着笑，“不知府上的顾三小姐回来了没有？” 看门人觉得她寻开心，恼怒的推了她一把，“什么顾三小姐？你这人是来顾公馆寻开心的吗？” 这个门房是新来的，还没了解完顾家的情况。 只这一句话，渔娘就知道顾泱没来这里，立刻不再犹豫，快速的跑了。 门房留在原地气得跳脚。 第5章 回家 渔娘去和江天汇合，得知顾泱早就从学校走了之后，更是急的落下泪来。 看到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俩人心里都沉了沉。 渔娘有些崩溃，一把抓住江天的胳膊着急道：“弟弟，顾泱一定是出事了，怎么办，我们要救她！” 江天的内心也焦虑如麻，他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抬头看向四周，看到远处的外国警察，眸光一亮，坚定道：“走，我们去报警。” 渔娘也反应过来，用手擦了把眼泪，拉着江天就往警察局跑。 可惜，一切都不顺利，渔娘和江天进门刚说了几句，就被一个年轻的警察赶了出来，“这警局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吗？你们的人丢了，就自己去找，还诬陷在顾少头上，你们怎么敢的啊？” 江天愤怒的瞪着这个警察，这帮势利眼的小人。 渔娘怕他性子急，起冲突，直接一把拽住他，把他往后拉，自己挡在前面，解释道：“失踪的人不是别人，是顾家的三小姐。” “顾三小姐？哪个顾家？”年轻警员一脸发懵，没听说顾家还有个三小姐。 江天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顾泱是顾家人？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 “她是顾千山老爷的女儿。”渔娘再次说道：“求求你们快点派人去找。” 年轻警员皱眉打量着渔娘和江天，心里还是不相信，他疑惑的是既然丢的是顾三小姐，为何来报案的不是顾家人，而是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 渔娘见他还是犹豫，正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身后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去找。” 年轻警官打眼一看，立即站直了身体，敬礼道：“是，白副官。” 说罢，转身回了警局去叫人。 渔娘和江天转身，看到穿着笔直军装的男人，虽然不认识，但也知道这人不好惹，颇为局促的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帮忙。” 白南不在意的笑了笑，对着渔娘他们点了下头，就回到了车上。 渔娘跟着他移动视线，看到他坐到驾驶位，转头跟后座的人说了几句，才开动车辆，渔娘这才注意到那昏暗处还坐着个人。 昏黄的灯光略过汽车后座，映出半张俊逸的侧脸，渔娘觉得熟悉。 “你们还没走？”是刚才那个年轻警官的声音。 “警官，我们能帮忙找……。”渔娘回神，赶紧想问清楚怎么去找，她们是否也能帮忙。 年轻警官抬手打断了渔娘的问话，语气淡淡，比刚才好了许多，“不用，你们回去等消息。” “那……。”渔娘还想再说，就看到年轻警官皱着眉头，虽然没有再次打断渔娘的话，可渔娘也明眼知道他的不耐烦，只好改口道：“谢谢警官了。” 年轻警官听到这话，缓了缓情绪，对着渔娘和江天点了下头就转身回去了。 江天等人一走，就立刻开口道：“姐，我们真不管了？” “我想想……。”渔娘看着天色已晚，就算去找也没有方向。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张照片和刚才她见到的侧脸缓缓重合。 渔娘一下子呆住，她知道那人是谁了，他是白元帅的三儿子，白曜。 她在旧报纸上看到过。 渔娘呼吸渐渐加重，忽然又想到关于他的传闻，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先回去等消息。” 既然白曜插手，这些警察不管如何明天都会给一个结果。 “可是……。”江天还是担心这些警察敷衍了事，不肯认真找。 渔娘环顾四周，附耳在江天耳边说了几句。 江天也被震惊了下，随即同意了渔娘的话。 顾家公馆，顾千山刚满身疲惫回到家里坐下，就看到顾管家脚步匆匆的朝着他走来。 顾千山端起茶杯正要喝口热茶，顾管家开口道：“老爷，三小姐有消息了。” 仅一句话，到了嘴边的茶不自然的溅起了水花，将顾千山的手浇个透彻，顾千山将茶杯放下，看向顾管家，露出欣喜的表情。 顾管家却又欲言又止，不等顾千山询问又继续道：“刚才白少帅差人来说，三小姐今天失踪了，白少帅也吩咐了警察去找。” 顾千山微愣，紧接着站直了身子，再次凝重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小姐失踪了。”顾管家重复后继续补充道：“听说和顾巍少爷有关。” “啊？”顾千山没想到顾巍已经见过顾泱，随即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加重了语气盯着顾管家道：“你是说顾巍绑架了他亲姐姐？” 顾管家也不太确定，刚才的军官是提了这么一句，又想到顾巍有时做过的荒唐事，好像现在的事情也挺合理。 “逆子！逆子！”顾千山愤怒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他，绑架他姐姐，亏他还想得出来。 “那个逆子想干什么？”顾千山大声询问顾管家的同时，也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突然就想到平时偶而进入耳朵的传闻，他一直只当是玩笑，毕竟他在家的时候，顾巍只能算是淘气，实在算不上纨绔，要知道更纨绔的人他也见过。 顾千山气急，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站不稳跌坐在沙发上。 顾管家吓了一跳，要来扶顾千山。 顾千山摆摆手，示意他去备车，并吞咽下血气，叮嘱道：“去□□问问，不要吝啬银钱，这种敢绑人的勾当，必然是他们出手了。” 顾管家领命去了，顾千山也坐不住，起身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出了大门。 正听到顾千山回家的三夫人时玉珍，才下楼就看到顾千山怒气冲冲出门的情景，心中一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千山生这么大气。 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时玉珍强装镇定的继续下楼招人询问情况。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鬼也不开门，这句古话说的没错。 顾千山大散银钱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得到了关押顾泱的地址。 顾千山直接带着家里的护卫去了废弃仓库，知道这里只有两个看护的人后，才让人去通知警察来一趟。 顾泱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在空旷寂静的地方，显得有些响亮。 顾泱知道饿死鬼投胎不好，气的心底又开始咒骂顾巍：“挨千刀的顾巍，要来就来，这么一直关着我，是想饿死我吗？” 顾泱原想着顾巍要是来了，只要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一定拼命认定是他亲姐，就算他不相信，也会给她缓冲时间，他肯定需要证实确定。 谁知道这天都黑了，人还没来，顾泱有些害怕，荒郊野岭的荒废仓库，实在让人忍不住瞎想。 “嘎吱”一声，陈旧的铁门再次被打开，顾泱赶紧闭紧了眼睛。 脚步声有些凌乱，好像不止两个。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久就站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照到顾泱脸上，让她控制不住皱起眉头，紧接着有人上前，扶起她，给她解绑。 顾泱眼睛偷眯成一条缝，才发现，手里拿着手电筒的人是警察，旁边还有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黑色短衫，像是富贵人家雇佣的护卫。 顾泱微愣，她这是获救了？ 顾泱手脚被解开的一瞬间，就快速睁开眼睛往旁边的地方躲去，满身防备的看着众人。 给她解绑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解开的绳索，微微一顿，才反应过来，顾泱原来是在装昏迷。 顾泱没说话，她不知道是谁救的她，虽然警察也在，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眼前清瘦精明的中年男子，看到顾泱的样子，眼中闪过心疼，轻轻叫了声：“泱泱。” “你认识我？”顾泱余光其实一直盯着这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的西装外套是特意定制的，不然不可能穿得这么修身。 旁边的警察更是时不时的带着讨好的笑意看向他，其他人的眼神则是带着尊敬。 “你……你的眉眼长得很像你母亲。”顾千山看着顾泱的眼睛，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顾千山才回过神来，对着顾泱温和的笑道：“我是你父亲顾千山。” 话落，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顾泱仿佛没听到这话，还是一动不动的躲在角落里。 顾千山的心像是被砍了一刀，一个女儿竟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随即又涌出无限的愧疚，是他没有保护好唐晚，让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顾泱没动，是还在犹豫，心中猜想成真，要不要上演一出分别多年乍然见面泪流满面的父女情景。 可她实在哭不出来，不过想到即使瞒过一时，她没有记忆，后面肯定露馅，就淡淡开口道：“我失忆了。” 顾千山原本酝酿的悲伤情绪被打断，转而变成惊讶，复又变成关心。 “怎么回事？” 顾泱刚想开口，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顾泱涨红了脸，万分尴尬的低下头，不肯再开口，在这么多人面前肚子饿的叫，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么尴尬。 顾千山更是心疼，顺势拉起顾泱的胳膊，走出仓库，道：“回去说，不急在一时。” 顾泱默默的跟着，她这阵子虽然挣了点钱，却吃的不太合口，又不好意思跟渔娘她们说，一直吃的都不多，再加上她大病一场，一直没好好调理，其实是有点低血糖征兆的。 回去的路上，顾泱主动告知了自己的情况，顾千山没有多说，只应道：“回家就好了。” 顾泱点了下头。 顾泱被顾千山带回在租界的洋房。 第6章 顾家 车子穿过花园，径直开到了洋房门口。 顾泱透过车窗看向门口，靠前站着一位身着青色繁花旗袍，长相小家碧玉，虽不惊艳，却能让人一眼就陷入她温柔中的夫人。 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色刺绣倒大袖旗袍的女孩，模样跟前面的那位有六七分相似，又添了青春女孩该有的活泼。 再往后的其他人穿着统一服饰应该是顾家的佣人。 顾千山下了车，走到车门前，亲自给顾泱开门，温和的笑着道：“到家了泱泱。” 顾泱收回视线，看向顾千山，轻轻点了点头，下了车。 穿着紫衣的女孩蹦跳着一把挽住顾千山的胳膊，亲切的喊道：“爸，这就是三姐吗？” 顾千山露出和煦的笑脸，点了点头，给顾泱介绍：“这是你四妹顾遥。” 顾千山话音刚落，顾遥乖巧的喊了句：“三姐好。” 顾泱回道：“四妹。” 顾遥打完招呼，笑嘻嘻的松开了顾千山的胳膊，往后退了退，给时玉珍让出位置。 时玉珍走上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自然拉过顾泱的手，热情的招呼，“三小姐回来就好。” 顾泱轻声“嗯”了句，等顾千山介绍，该如何喊人，却迟迟没有听到顾千山的声音，奇怪的扭头看去。 “这是你……。”顾千山犹豫着不知怎么说。 “三小姐要是不嫌弃，就叫我玉姨好了，三小姐舟车劳顿，一定是累极了，我们先进去再说。”时玉珍很懂事的接过话头，又对着顾千山温柔一笑。 余光暼到顾遥有些不高兴的表情，微不可查的轻摇了下头，劝她不要表露出来。 时玉珍知道她和顾千山的结合是一场意外，当时她是高端饭店的服务员，只因在饭桌上被他多撇了两眼，‘好心人’就将她迷晕送到醉酒的顾千山床上。 酒醒之后，顾千山给了时玉珍一大笔钱，时玉珍也有自知之明，不哭不闹的拿钱走人。 一年后唐晚难产去世，她也没有去找顾千山，就这样平静的又过了两年，顾遥生病没钱治病，她偶然得知顾千山在医院照顾生病的顾巍，无路可退的她抱着命悬一线的顾遥去求救。 都是顾千山的儿女，自然不会放着不管，时玉珍也感激涕零，细心照顾生病的顾巍，在她的尽心照顾下，两个孩子都逐渐康复。 顾千山看着年幼的儿子，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时玉珍照顾顾巍长大，顾千山给她名分，初时一场“交易”到现在十几年也有了几分亲情，时玉珍知道顾千山一直爱的人是唐晚，她不会让顾千山为难。 顾泱默默观察着几人，顺势叫了声，“玉姨。” “唉。”时玉珍拉着顾泱朝大厅走去，听到顾千山说顾泱饿了，又立刻转头带着顾泱去了餐厅。 餐厅的餐桌是一张长长的方桌，上面还按照西方摆设了几瓶鲜花，增加情调，桌椅摆放的也十分低调奢华，又整齐干净。 顾千山坐在主位，时玉珍安排顾泱坐在他的下手，顾遥坐在了顾千山的另一边。 时玉珍安排佣人端饭菜后，才笑着说：“饭菜都是现成的，不知道老爷和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就一直温着，我和遥儿是吃过了的。” 顾泱听到时玉珍一直叫她三小姐，颇为别扭，忍不住道：“玉姨，叫我顾泱或者泱泱都行了，大家也不是外人。” 顾泱以前的小名也是泱泱，都听习惯了。 时玉珍一时没有应下，偏头看向顾千山。 顾千山沉吟片刻，说道：“泱泱说的对，大家不是外人。” 时玉珍顿时笑着应好：“那我叫你泱泱好了。”踱步坐到顾泱身边坐下，想关心几句：“泱泱你……。” 话刚开口，顾千山就打断道：“玉珍，泱泱遇险失忆了，一会让王医生来家里一趟，看看有没有后遗症。” 时玉珍一听，顿时一惊，连忙道：“那我现在就去给王医生打个电话。” 顾泱俩人吃完饭，时玉珍所说的王医生也掐着点到了，王医生在大厅给顾泱看诊，众人围在一旁，都有些担心。 王医生仔细的给顾泱检查一下，发现顾泱的脑袋被撞过，猜测这就是顾泱失忆的原因，随即道：“三小姐的脑袋遭受过撞击，这可能是三小姐失忆的主要原因，不过具体的还要去医院做一下全面检查，另外我发现三小姐在受伤后没有经过仔细的调理，还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 王医生话刚说完，顾泱露出抗拒的表情，摇头道：“我不想去医院。” “不去医院怎么行。”顾千山的表情有些严肃，不过很快又收敛了，像哄孩子一样的哄道：“泱泱乖，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医院看一下如何？” 顾泱一点也不怵顾千山，还是直愣愣的摇头，坚决道：“就不去。” 顾泱强硬反驳顾千山的态度，让周围一时安静下来，顾泱眼神扫了眼周围人表情，除了顾千山忍着怒气，其他人都是惶恐不安的，想了下，才皱着鼻子蹙眉道：“我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顾泱还记得第一次学会被迫分离，就是在冷冰冰的医院里，那年她十岁，陪着她长大的外婆被人盖着白布推出来，周围里全是哭声，她害怕的想上前去掀开那层白布，却被人死死的抱住，她那时不太懂，却永远记得了医院，白布和消毒水的味道，这些东西都代表着不好的东西。 虽然长大后理解了分别，但心底里还是排斥的。 顾千山看着顾泱态度坚决，莫名有点唐晚的影子，心中一叹，妥协了，“不想去就不去吧。”又不放心的对王医生道：“王医生，你再仔细给她检查一下。” 王医生点了点头，又重新给顾泱检查下，询问了顾泱一些问题，顾泱都好好回答了。 王医生温和的对着顾泱点了下头，对顾千山道：“看三小姐的精神状态，脑袋应该是没有大问题，记忆的事慢慢修养，不可着急，身体状况良好，顾老爷可以放心。” 顾千山这才安心，让人送王医生离开。 顾泱看医生一走，扭头看向大厅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了。 顿时心中一惊，嘴里喃喃道：“这么晚了?” 这段时间顾泱因为要教课，生物钟都很准时，想到明天还要上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顾千山立即道：“泱泱困了就先去休息。”眼神看向时玉珍。 时玉珍会意拉着顾泱上了二楼，将顾泱带到了她三岁时，唐晚给准备好的房间里，“这是你三岁时睡过的房间，里面的格局都没动，只是新换了一些洗漱用品。” 顾泱点头看着西式公主风的房间不置可否，是她小时候会喜欢的风格，顾泱走到阳台，发现阳台是两个房间共用的，中间只隔了个木门，此时木门已经上锁。 时玉珍走上前解释道：“隔壁现在是巍儿在住。” “顾巍？”顾泱轻声询问。 时玉珍点头，看着隔壁黑乎乎的房间，一看就知道主人还没回来。 心底有些慌，她一直待顾巍如亲儿子一般，小时候也是乖巧听话的孩子，可自从顾巍到了这个岁数，却越发贪玩，她也说过几次，说多了顾巍就有些厌烦之后，她就不太敢说了。 同时身为后母想管教也是有心无力，颇为尴尬的解释了句：“巍儿有些贪玩，可能快回来了。” 顾泱不在意的轻“哦”一声，转身回了房间，现在就庆幸顾巍没回来吧，不然顾泱不打他一顿都不能睡得安稳。 时玉珍敏锐的察觉顾泱语气里的疏离，却一时想不通，只当她们多年没见的原因，跟着顾泱回了房间，看到顾泱有些累了，出声道：“那泱泱你先好好休息。”就借口不打扰顾泱休息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就看到顾千山亲自端了碗东西走过来就问道：“泱泱睡了吗？” 时玉珍摇头，瞅着那碗汤水问道：“老爷，这是？” 顾千山解释道：“安神汤，一会等泱泱喝完，我再给你解释。”说罢端着碗进去了。 时玉珍愣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顾千山亲力亲为的照顾孩子，这种待遇就是连顾巍也是不曾有的。 顾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手挽着时玉珍的胳膊有些吃味道：“妈，我生病时也不见父亲这么照顾我。” 时玉珍看了眼关闭的房门，拉着顾遥走远了些，点了点顾遥的额头玩笑道：“我照顾你还不行？” 紧接着又替顾千山解释道：“你也知道你三姐三岁就去了外祖父家，这些年你父亲一直想念你三姐，愧疚不能好好照顾她，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好好补偿。” 顾遥这些话都懂，时玉珍已经跟提前她说过了，但她还是有些孩子气的嫉妒父亲偏心。 时玉珍用手拍了拍顾遥的手，叮嘱道：“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先去睡觉。” 顾遥乖巧的听话，回了自己的房间。 约莫五分钟不到，顾千山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出来，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时玉珍，朝她走去，时玉珍自然的接过碗，吩咐佣人拿走。 顾千山看得到时玉珍的贤惠和付出，俩人一块回了自己的房间时，顾千山才露出疲倦的神色，靠在沙发上歇息。 时玉珍端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抬手给顾千山按摩。 过了一会，顾千山感觉舒缓了不少，用手握住时玉珍的双手，眼里含着歉意和敬意道：“辛苦你了玉珍。” 时玉珍轻摇了下头：“老爷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俩人相视片刻，顾千山将时玉珍揽入怀中，轻声叙说着：“玉珍，你不知道得知泱泱要回来的消息，我有多么惊喜，天天算着日子，特意推了那段时间的工作，准备去接她，后来噩耗传来……说泱泱失踪……。” “有一瞬间我竟然生出找不到人就拿我命赔偿的想法，我怕啊，怕唐晚怪我，连女儿也照顾不好，怕没跟她解释清楚，就是下去见到她，她也会不见我，幸好，上天眷顾，顾泱还是平安的来到我身边。” “泱泱已经平安回来，一切都过去了。”时玉珍适时的回应了一句，跟着叹了口气。 自从顾泱失踪，顾千山的焦急她看在眼里，心里也在担忧顾泱的安危。 父亲担心失去女儿的感受，她也曾经有过，因为她也差点失去过顾遥。 顾千山闻言紧了紧怀抱，他知道时玉珍又想起了那件事。 他也不能忘记。 第7章 筹备宴会 顾千山宽慰的拍了拍时玉珍的背，岔开了话题，详细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末了想到顾巍做的事更是气极，怒极：“等到明天回来，看我不打死那个逆子。” 至于为什么今日不去找，顾千山主要还是顾及着顾泱，顾泱路上跟他说了这些事，却不见悲喜，透着疏离，他摸不准顾泱的想法。 时玉珍看顾千山生气，赶紧给他顺气，心里也真的把顾巍当亲儿子，小声的替顾巍说话，才开口：“巍儿……。” 顾千山生气的低头看她，松开了手臂，一言不发的盯了许久，最终语气淡薄道：“慈母多败儿。” 时玉珍知道不能再替顾巍说话，顾千山是真的生气了。 “老爷，该歇息了。”时玉珍彻底闭上了嘴。 次日，日上三竿，暖暖的太阳透过昨夜未遮严的窗帘透进屋内，让睡了好觉的顾泱一睁眼就看到光影。 顾泱唇角微勾，心中感叹今天又是温暖崭新的一天。 突然想到什么，顾泱起身看向桌子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十点的时候，吓了一跳。 自从她上班后，还从来没有起这么晚，料到是有昨夜安神汤的原因，顾千山非说怕她受了惊吓，会做梦魇，特意让人煮的。 顾泱推辞不过，又想着毕竟是顾泱父亲的一片好心，就喝了，谁知道喝了会误事。 顾泱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她上课已经迟到了，赶紧起身下床准备洗漱。 屋外有人听到屋里的动静，敲了下门，轻声询问，“小姐，我能进来吗？” 顾泱坐在床边一愣，理了理头发，清了下嗓子，“进来。” 一个圆脸长相讨喜的女孩快步进来，关上门后就扑到顾泱怀里，痛哭着，“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不然我可怎么跟老太爷交代？” “老太爷？”顾泱疑惑，不是说顾千山的父母早已亡故吗？ “哦，我忘了。”圆脸女孩抬起头，抹了把眼泪道：“顾老爷说你失忆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 顾泱有点糊涂了，这人不喊顾千山为老爷，反而像个外人一样喊顾老爷，莫不是不是顾家的佣人？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顾泱才想起来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叫四喜，这名字还是小姐取的！”四喜颇为骄傲的扬起头来，紧接着不等顾泱问，就自己全倒了出来。 原来四喜是顾泱在外祖父家里住时，一直伺候她的人，四喜是个孤儿，当顾泱从英格兰偷跑回国时，就一起跟着她回来了，俩人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到了华国。 谁知快到上京时出现意外，四喜去取东西的功夫就弄丢了顾泱，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四喜按照地址，着急忙慌的奔到顾府报信后，被顾千山震怒之下，关了起来，虽没有鞭打惩罚她，却也被下了命令，一日不找到顾泱就一日不被放出。 顾泱看着四喜被关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真心觉得这姑娘心还挺大。 不过也好，心大的姑娘都是简单纯粹的。 顾泱拽她起来，“先不说了，我还有事要出门。” “那我给小姐挑选衣服。”四喜立刻行动起来，快速的给顾泱搭配好衣服鞋子，又等顾泱洗漱好后，给顾泱化了个淡妆。 顾泱看到四喜的利落，猜测着她应该经常做这些，顾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身穿着白色宫廷风衬衫，下身是黑色长半裙，十分的简单大气，再加上化了妆的原因，让顾泱看起来不那么学生气了，更加的明艳难忘。 顾泱很喜欢，整理好后下楼，就看到楼下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除了昨晚见到的，多了一对年轻夫妇，围在顾千山和时玉珍身边说笑。 顾泱的脚步略微迟疑，楼下的人也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过来。 顾千山看到是顾泱，微微坐直了身子，和蔼的对着顾泱招手道：“泱泱醒了，快来。” 顾泱露出浅笑快步下楼，知道情况有变，不再着急出门。 顾泱乖巧的走到顾千山身边，顾千山介绍道：“这是你大姐顾知和姐夫傅淮，你二哥不在家，目前在曼尔德念书。” 顾泱道：“大姐，姐夫。” 傅淮只笑着轻轻点了下头，顾知则热情多了，站起身挽住顾泱的胳膊，拉着顾泱坐在她身旁，细看着打趣道：“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小时候就长得粉琢玉雕，现在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顾泱低垂着头，装害羞状，不过也察觉到顾知的性格是个爽快伶俐的。 顾知环视一圈，没见到顾巍，以为还没醒，招过一个女佣，“小五呢？还在睡觉，赶紧叫他起来。” 女佣有点不知怎么回答，顾巍一夜未回，府里人都知道，不过这话不太好当老爷的面提起。 女佣求助的看向三夫人时玉珍，时玉珍想到昨夜顾千山的话，怕惹怒他，想接过话头。 就听到顾千山冷哼一声，每个人都听出来他的不满。 “巍儿贪玩，还未回来。”时玉珍赶紧说道。 顾知一听，就闭口不再多说，不过心里也知道顾巍恐怕又惹父亲生气了。 经过顾千山的冷哼，原本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顾知为了缓和，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三妹回来，顾府是不是要举行一场宴会，这样正好，顾府好久都没热闹了。” 时玉珍跟着点头，“确实需要办一场宴会。” 顾泱不想大费周章，更懒得社交，婉拒道：“大姐，玉姨，不需要……。” 话没说完，顾知就明白顾泱的心思。笑着劝说，“三妹，你常年在国外生活，可能不太懂国内的规矩，这场宴会是必不可少的。” “一来是向上京的众人宣告顾府的三小姐回来了，二来相互认识认识，不然到时候在别的宴会上，相见不相识，岂不尴尬。”顾知很耐心的跟顾泱解释，最后又提点道：“只有这样你才算真的回了上京。” 顾泱瞬间就明白了这场宴会的必然性。 顾泱点头同意，顾知看到顾泱这么快就想通，心中越发喜欢这个一点就通的妹妹，也想起了那个待她和弟弟很好的二夫人唐晚。 唐晚进门时，一开始她们姐弟二人是排斥的，既怨恨父亲这么快就忘了母亲，又担心父亲不再疼爱她们。 幸好唐晚是个包容的人，一段时间后她们慢慢接受了她，再后来顾泱出生，唐晚也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像亲子待她们，所以她和弟弟挺感恩在需要母亲的时候唐晚担起了母亲的责任。 几人说笑间，将晚宴的时间定在三天后，顾知还邀请顾泱和顾遥明天一起去逛街，挑选宴会穿的礼服。 至于其他的东西不需要她们小辈招呼，自然有时玉珍去准备。 过了十一点一刻，时玉珍身边的刘妈说饭做好了。 几人开始移步餐厅吃饭，顾千山让顾泱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几乎每道菜都给夹了一点。 顾泱看着堆着老高的饭菜，有些失笑和无奈：“爸，我真的吃不完这么多。” “唉。”顾千山夹菜的手微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顾泱，“你说什么？” 顾泱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爸，我吃不了。” 顾千山定定的看着顾泱，眼眶微红，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泱喊他，他还以为……她会恨他。 顾千山揉了揉眼睛，掩饰道：“哪来的风沙，吹得眼睛不舒服。”旋即又将顾泱碗里的菜夹出来一些，带着点小心翼翼，“泱泱，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先吃，剩下不喜欢的都给我。” 顾泱看着顾千山，心中一软，她想起了另一个父亲也是如此爱她如宝，可惜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其他几人看着顾千山对顾泱的宠爱，除了顾遥有点吃味，全都神色如常，好像确实该如此才是。 顾巍走进大厅，立刻就闻到了从餐厅传来的饭香，摸了摸肚子，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今日中午怎么吃饭这么早？”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正好没吃，又笑了起来，边朝餐厅走去边大声囔道：“玉姨，做的什么好吃的，有做八宝……鸭。” 走进去，声音瞬间卡了壳，看着满桌子的人，立刻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乖巧的瞄准顾千山的位置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见了鬼似的指着顾千山身旁的顾泱惊骇道：“你怎么在这？”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除了知道情况的顾千山和时玉珍，以及当事人顾泱，其他三人都立刻生出一个疑问，顾巍提前见过顾泱？ 顾知和傅淮毕竟是大人，就算心有疑问也没立刻说出来，只有顾遥好奇的在俩人身上打转。 顾千山看他这幅样子，怒极，将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斥责道：“她是你三姐，怎么不能在这！” “啊！”顾巍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偏头看向顾泱，期待有奇迹出现。 顾泱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劝说了句：“没关系，这弟弟不认亲姐，我这姐姐不能不认弟弟，是吧，亲弟弟。” 顾泱的话无疑让顾千山的怒气又加上一层，想到昨日的事情，他真的后怕极了。 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顾管家道：“去拿藤条，我看是这段时间对他太过松懈，让他皮痒了。” 顾管家摇头叹气的看了顾巍一眼，脚步一转听从命令，转身出去了。 时玉珍一看，知道顾千山不是作假，连忙护在顾巍身前，又用眼神示意顾遥。 顾遥赶紧替顾巍求情道：“爸，小弟还小，就算做错事，你也该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改过。” 顾千山充耳不闻，眼睛只盯着顾巍不动。 顾巍不敢看顾千山，眼睛看向顾泱，他看着顾泱气定神闲的继续埋头吃饭，仿佛和其他人不在一个世界里。 顾知也不忍看着顾巍挨打，站起身，走到顾千山身边劝说道：“爸，这藤条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五，快给父亲道歉。”顾知准备让顾巍先行道歉，消消顾千山的怒火。 顾巍却没有反应，他在看顾泱小口的喝完了一碗汤，轻轻的擦拭着嘴巴，才斜靠在椅背上，邪笑着轻暼了他一眼。 第8章 邀请 顾知这边安抚着顾千山，却没听到顾巍的动静，转头看他，发现他看着顾泱发呆，不由的目光也看向顾泱。 顾泱老实的坐着，看着这一出闹剧，她心里还在想着要是一会藤条送来，要不要自己动手。 见顾知望过来，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再那么慵懒，像个看客，省的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时玉珍看到顾知转头的动作，瞬间也明白过来，此时唯一能劝动顾千山的人，只有顾泱。 时玉珍侧头看向顾泱，目光里含着乞求，其他几人不明所以跟着转头看向顾泱。 顾泱看着一个个都看她，准备看戏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尤其是看到时玉珍的眼神，虽没明说，却也知道她是真的把顾巍当亲儿子在护。 顾泱坐着递给四喜一个眼神，等到四喜端来凉茶，才起身，将茶杯端给顾千山，笑着道：“爸，喝点凉茶，降降火。” 顾千山接过，看向顾泱，那眼神似乎在说，有他给她出气，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顾泱侧头瞥了眼顾巍收回视线，垂眸整理下袖口，没有丝毫感情道：“顾巍，十几年没见，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顾巍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来气，这可是他亲姐，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嘴唇颤抖，有心解释几句，看到周围这么多人，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顾泱的话不仅让顾巍感觉沉重，就连顾千山也是心底一沉，心中暗暗思量，巍儿这事恐怕伤了顾泱的心，这俩姐弟十几年不见，别生了嫌隙。 顾泱见顾巍无话可说，看戏的兴趣尽失，她还有事情要忙，不想再浪费时间，转头对顾千山道：“爸，下午我要出去看下朋友。” 顾千山了然的点头，顾泱昨天跟他说过。这段时间是借住在一对姐弟家里，理应去说一声。 顾泱只想自己去，顾千山也没勉强，叫来开车的王司机叮嘱了几句，又安排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拿上车。 顾泱等准备妥帖，对着其他人点了下头，唯独漏了顾巍，直把他当成空气，带着四喜走了。 顾泱一走，顾千山瞪了眼顾巍，低斥一句，“简直荒唐！”说罢，甩手回了书房。 顾知看了眼顾千山的背影，慢慢移动到时玉珍身边，疑惑的眼神流转在顾巍身上，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玉珍看向顾管家，顾管家了然，带着佣人离开，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时玉珍知道瞒不住，索性将知道的事情说了，顾知听完，震惊的看着顾巍，不敢置信的问道：“小五，玉姨说的可是真的？” 顾巍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他怎么都想不到顾泱会是他亲姐，可一想到第一次见面的熟悉感，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顾知见他还呆着，拍了下他的头，“问你话，你真绑了你三姐，还……。”剩下的话，顾知都不太能问出口。 顾巍立刻疯狂摇头，“不是我绑的她。”他就算再纨绔，也知道这事不是人干的。 “那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顾知实在难相信这会是她弟弟做的事。 “是王忠。”顾巍赶紧撇清关系，这事真不是他干的，昨天王忠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 可顾泱实在落了他的面子，他就索性让王忠关她一晚，吓吓她。 “前几日，李威在学校里设赌局，说华英有个很漂亮的女学生，可惜气质高冷，谁的面子也不卖，打赌谁能请她一起吃饭，谁就能赢一千块钱。”顾巍看见顾知不赞同的眼神，索□□代个明白。 “我本来不想参与这事，王忠看见李威都搞不定，跟我说，我要是成功，这可是一次将李威脸放脚下踩的好时机。”顾巍说到这，扫了眼其他人的表情，慢慢说，“所以我就直接去找那个女生，结果没约到人，还被顾泱打了一顿。” “后来，王忠替我报复顾泱，把她抓了。”顾巍说完最后一句话，猛然一阵后怕，顾泱要是真出什么事……他心中一紧。 顾知听的气急，失望的看着顾巍，“那可是你三姐！”怪不得父亲和顾泱对顾巍生气，刚才真该让父亲打他一顿，再不管教，可就上天了。 时玉珍也面露失望，以前顾巍可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傅淮怕顾知气急，上前扶住她，转头对顾巍说，“五弟，你也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顾巍在外的行事，他有耳闻，可毕竟是自己妻子的弟弟，平时也不好管束，岳父大人爱屋及乌，对顾巍也多有偏袒，他就更不好说什么，如今看着行事越发荒唐，忍不住说一句。 顾遥惊讶顾巍行事大胆，慢慢走到时玉珍身后，偷偷看他，这还是她弟弟吗？ 一个个失望的眼神流转顾巍身上，若他是石头，自然视而不见，可他是人，他们没有说多严厉的话，却比尖刀还要锋利的刺了他很多刀。 他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指责，转身跑了出去，将背后呼唤他的声音抛之脑后。 这边，顾泱出了顾公馆，心情也不好，她不是受了欺负，不报复的圣母，可让她放弃的原因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她在原谅他。 顾泱冷着脸捂着狂跳的心，这颗心听说顾巍要受罚就不得安稳。 顾泱心中默念：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他一次机会。 心跳逐渐平稳，顾泱松了口气，抬头对王司机说：“先去华英女子中学。”周校长好心录用她，她这次逃课怎么也要去解释下原因，还有以后代课的事，也要处理一下。 到了学校，已经一点多，正是午休的时候，校园里人很少，看门的大爷还是不让陌生人进，顾泱只能独自拎着礼品去了校长办公室，果不其然，周校长没有午休。 周校长见到进来的是顾泱，诧异的打量顾泱一眼，才释然笑道：“顾泱你是找到家人了吗？”焕然一新的顾泱，只有这个理由最具说服力。 顾泱浅笑着点点头，将礼品放在桌上：“感谢周校长这段日子的帮助，我找到家人了，这是家里人准备的谢礼。” “当然，我知道这礼比不得周校长的雪中送炭，我真的万分感谢周校长。”顾泱说着对着周校长郑重鞠了一躬。 周校长笑意不减，没有看礼品，抬手示意让顾泱坐下，玩笑道：“看样子我要继续找个老师了。” “周校长，我来也是想跟你争取一下，我想继续上课，今天早晨没过来，也是才回家，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我保证后面半个月，我不会再迟到了。”周校长雪中送炭，顾泱自然知恩图报，现在要立刻找到一个代替她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你还能继续上课？”周校长知道富家人的规矩多，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我可以。”顾泱说的坚定，认亲是偶然。 “行，你再带半个月。”周校长见顾泱说行，也没纠结。 事情谈妥，顾泱犹豫开口，“周校长，我昨天回家的太过突然，没跟这段时间借住的朋友说一声，我想再请个下午假，去报平安。” 周校长浅笑着同意，昨天听门卫说有人来找过顾泱，不过那人见顾泱没在这，就急匆匆跑了。 顾泱得了假，才继续出发去找渔娘。 车子刚进村子，就有相熟的小孩瞧见顾泱，兴奋的边去报信边大声叫囔，“顾姐姐回来了，快去告诉渔姐姐和江哥哥。”余下的孩子跟着车朝渔娘家跑去。 到了江家，渔娘和江天因为担心顾泱早早结束工作，正商量要不要再进城一趟去打探情况，可巧顾泱来找她们了。 “渔姐姐，让你们担心了。”顾泱快步下车，抱住渔娘，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顾泱把江家姐弟早已经当成了家人。 渔娘轻拍下她的后背，激动道：“你没事就好。”接着眼神示意周围这么多人，哭鼻子会让孩子笑话。 顾泱轻拭流下来的清泪，灿然一笑，让王司机拿出一些礼品分给周围人，“这段时间多谢大家关照。”接着在大家忖度的眼神中说出了答案：“我找到家人了。” 众人顿时满脸喜意，纷纷祝贺顾泱，拿着顾泱的谢礼，三三两两的识眼色散去后，偷偷聚在别处继续讨论顾泱的八卦。 顾泱送走人挽着渔娘的胳膊进了屋子，王司机将车里剩下的东西放进院子，就自觉的退回车上等，四喜则好奇的看着顾泱这段时间居住的地方，越看心中越是感激渔娘姐弟救了顾泱，进屋后，不等三人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渔娘和江天结实的磕头道谢，“四喜感谢江小姐，江少爷救了我家小姐。” 顾泱惊愕的看着四喜，这怎么突然跪下了？她可只在过年要压岁钱的时跪过父母，所以此时看着四喜下跪是愣神的状态。 渔娘和江天快速反应过来，惊慌的将四喜扶起，“快起来，救顾泱也是缘分，况且这事换个人也会做的。” 顾泱回神，红着眼眶看着四喜，心中感动四喜竟然会替她下跪，又侧目看向渔娘，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要不也跪一个？ 渔娘想让顾泱劝说几句，视线一对上，心有灵犀的脱口而出，“你可千万别学她，折寿，我还想长命百岁。” 顾泱闻言莞尔一笑，对四喜道：“我自己的恩，自己报，你瞎掺和什么。” 顾泱开口，四喜乖巧点头，她最听顾泱的话。 报恩之事先暂且放下，等日后再说，渔娘担忧的问起昨日的事，又好奇顾泱的家是不是“顾家”，总之她有很多的疑问。 顾泱捡着紧要的先回答：“昨天是出了些意外，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至于和顾巍的矛盾，她会自己解决，“确实是那个顾家，我的记忆没有恢复，他们都说我跟母亲长的很像，应该不会认错。” 听着顾泱的解释，渔娘彻底放下心来，有顾家护着，以后顾泱肯定会平平安安的，渔娘知道顾泱回了家，以后再见面就不会这么方便，不舍的拉着顾泱说着话，江天也挺不舍得，静静在一旁陪着。 闲聊了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渔娘怕顾泱回去太晚，赶紧催她走，坐在车里顾泱想起三天后的宴会，又探头里给渔娘，江天发出邀请，“………你们可一定要来。”车子开动顾泱还在跟俩人说着。 第9章 又见 转眼三天，在询问过顾泱的意见后，宴会办在顾公馆的客厅。 顾府的晚宴是按照现下最流行的西式风格准备的，一应的菜品点心等放在一张长桌上，让客人们随取随用。 时玉珍还安排了一支西洋乐队，在一旁边演奏着轻缓舒心的音乐，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看着人差不多齐了，顾千山领着顾家众人，走到台子上，笑呵呵道：“鄙人十分感谢众人能给我几分薄面参加我女儿顾泱的欢迎宴。” 说罢，招手让顾泱上前。 顾泱今日梳的是罗马卷，配上一袭精致白色束腰长裙，纤细的腰间点缀着红玫瑰腰带，白加红的极致配色，让她本就明艳的长相更加醒目。 顾泱往前走了两步跟顾千山平行，对着来客浅笑致谢：“谢谢大家，希望大家今晚能尽兴而归。”简单的表达感谢，就退回原位。 顾千山侧头望着顾泱，满眼的欣慰和疼爱，等她说完，才转头看着众人道：“希望大家玩的开心，大家请尽情享用！” 说罢，原本压低的音乐声渐渐加重，人群逐渐散去，顾千山领着顾泱在人群中认识一些关系亲近的世家。 那些叔叔伯伯看到顾泱落落大方的样子，都含笑的夸着，有好奇心重的，也有想送孩子出国留学，好奇的询问起顾泱在国外的生活如何。 顾千山也有心想听，就没拦着。 顾泱也都含笑一一应答，知道顾泱在国外生活的很好，顾千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聊过之后，有几位伯伯越看顾泱，越喜欢，看到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偷看这边的混小子们，一个个起了点别的心思。 “老顾，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还藏着掖着，怎么着，是怕我家那混小子看上？”一位心直口快的伯伯直接道。 顾泱礼貌的讪笑了下，觉得这些伯伯的思维转换也太快，上一秒还在聊留洋的事，转头就牵起了红线。 顾千山余光自然注意到今晚不少男生将目光放在顾泱身上，正准备解释几句，音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四处张望起来。 舞台上缓缓响起独奏小提琴的声音，顾遥沉浸的拉着一首抒情曲，慢慢走到舞台中间，众人被顾遥吸引，欣赏的听着，顾泱轻挑眉梢看向她，一对上视线，顾遥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眸光中不乏挑衅。 顾泱轻轻一笑，歪头看了眼在角落的四喜，四喜会意急匆匆走了，很快回来时手里多了把竹笛，顾泱趁着众人沉浸中，慢慢走向等在舞台边缘的四喜，接过笛子掂了掂，目光炯炯的看着舞台上的顾瑶，四喜递过笛子快速说道：“家里没有找到琵琶，这个是顾大小姐学习笛子时留下的。” 顾泱不在意是谁的乐器，耳边听着乐器节奏，缓慢吐了两个字：“可惜。”若是有琵琶演奏个十面埋伏，杀她个片甲不留，不过这也够了。 顾泱将笛子放在唇边，抓住机会，顺势进入，笛子的尖锐声很快压住小提琴的声音，引得众人侧目，顾泱慢悠悠上台，跟顾遥对视一眼，俩人合奏，一曲终了，在众人的掌声中顾遥神色复杂的下了台，周围人纷纷夸赞顾千山有两个好女儿。 明亮的灯光变的黯淡，舞会开始，音乐变成了舒缓的华尔兹，一束柔和独有的光打在顾泱身上，第一支舞应是今晚主角顾泱跳的。 顾泱扫视周围昏暗的环境，她找顾巍有点困难，知道此时只能等顾巍主动找她，这是商量好的，顾巍是她的舞伴。 顾泱等了一会还不见顾巍的身影，周围人小声议论起来。 顾遥皱眉环顾四周，朝一相熟的公子走去，小声低语几句，那公子浅笑着点头看向台上的顾泱，缓缓走向她。 顾千山眉头蹙起，转身低声让人去看五少爷在哪里，自己则抬步上前。 俩人都想替顾泱解围，却不想被人抢先，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士从人群中越步而出，径直朝顾泱走来。 想解围的公子看到有人抢先，不慌不忙的退了回去，对着顾遥摊手示意，这可不关我的事？ 白西装男到了顾泱面前站定，唇角微扬，一手背后，一手伸向顾泱，弯腰轻笑道：“顾小姐，我能邀你跳一只舞吗？” 顾泱第一眼看到这人就觉得眼熟，细想了下，这不就是那天小巷子里路过的军官吗？ 顾泱看到“熟人”，也淡定自若，来者不拒，嫣然一笑，将手递给他。 顾泱和白曜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俩人心照不宣，竟然配合的意外默契。 认识白曜的来客，看到他现身，原本松弛的心情，逐渐拘谨起来，他们很意外白曜会来。 白曜人如其名，他从一出生就注定像日光一样闪耀照人。 白家在旧时代是世代将门，新时代来临时，为了顺应时代，组建白家军，佣兵三十万，先是管控宁天，安北两城，后占领上京，成为三城实际之主，也是民国最早的军阀之一。 传言白曜十二岁就跟着白家长辈上战场杀敌，小小年纪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凶狠非常，外人戏称“小阎王。”，一对比，跟他同一时期的将门之子都显的黯然失色。 白曜二十岁那年，白元帅将白曜从战场召回，直接送去曼尔德军事学院进修，五年后以优异的成绩圆满毕业，所以人都期待着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惜，回国后，一切都变了。 白曜开始花天酒地，呼朋唤友，完全成了纨绔公子样，以前杀伐果断的“小阎王”消失不见。不久又为戏楼里的伶人跟一位富家公子起了冲突，争抢间，一句话没说，直接拔枪射伤了对方。 这件事影响很大，白元帅为此整顿军纪，当着全军的面用鞭子抽的他皮开肉绽，躺了一个月床。 等他伤一好，就立刻被派来上京，担任上京军区司令。 来上京半年，白曜做事风格，众人也摸的差不多了。 他这个人我行我素至极，不高兴谁的面子也不卖，上京有头有脸的人，但凡跟他接触过，都知道这位不是好打交道的主。 众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开始猜测他和顾泱的关系，一时都禁了声，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顾千山轻蹙眉头看着俩人，这白曜在众目睽睽之下，替顾泱解围，招人误会，又想到要不是白曜给他送消息，恐怕顾泱…… 旋即凝眉深思了一会，余光看到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松眉笑道：“年轻人的世界，看不懂，走走走，咱们几位老兄弟一起喝一杯。” 顾千山知道白曜不喜被人主动打扰的性子，又怕其他人呆在这不自在，将他们带去了安静的隔间，随后又吩咐管家多留意些。 顾泱和白曜俩人不发一言，笑着对视跳完，一曲终了，换了音乐，其他想要跳交谊舞的人，纷纷上前。 顾泱让出中心位，跳到边缘，准备撤退，白曜一把拉住顾泱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目光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顾泱怕别人察觉异常，继续微笑，在靠近白曜的一瞬间，咬牙切齿道：“有完没完？” 白曜被顾泱生气的样子逗乐，低笑出声，顾泱趁他晃神，快速一个旋转逃离他的怀抱，然后礼节性的微微弯腰，谢幕，飞快转身，潇洒离去。 白曜看着远去的佳人，不理会旁边的视线，淡然的整理下服装，翩然离开。 顾泱走远回头，没看到白曜追来，舒畅的笑了下，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东西的渔娘，朝她走去。 渔娘嘴里正塞着糕点，见顾泱来，拿起一块递给她：“泱泱，这个好吃，你尝尝。” 顾泱就着她的手，一口吃下，甜腻软糯的糕点让顾泱被噎了下，招手让人送来两杯果汁一杯放在渔娘面前，一杯自己端起小口抿着。 渔娘看到顾泱不嫌弃她拿的东西，心头一片滚烫，不自觉的扬唇轻笑。 顾泱边喝，脑海又浮现刚才小胜一乘的画面，垂眸，低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渔娘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奇怪的看着她。 顾泱四周一扫，旁边没人，就俯身凑到渔娘耳边得意的说了这件事。 渔娘也跟着笑了下，想到那天要不是白副官的话，警察局不可能会出警找人。 渔娘看出来顾泱似乎对白曜有误解，想了想道：“泱泱，那天幸亏他路过，不仅让人通知了顾老爷，还让警察帮忙找人。”不然人微言轻的他们，就算找到人，恐怕也晚了。 顾泱扬眉，倒是没细问过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还以为是渔娘求救的顾家。 音乐声缓缓落入帷幕，一曲即将结束，接着进入自由邀舞环节，四周的目光不时流转在顾泱身上，渔娘也深受其扰。 顾泱看渔娘坐着不舒服，暂时将此事放下，提意道：“我带你去院子里坐坐如何？” 渔娘不会跳舞，坐得久了，确实想动弹一下，随即点下头，跟着顾泱出了大厅。 顾泱带着渔娘慢悠悠的走在顾家花园里，花园种着四季时节花，所以一年到头都能看到花开。 夜晚的灯光没有白天阳光明亮，渔娘为了闻到花香，俯身凑近去闻，不自觉的露出娇憨，顾泱看着渔娘不经意露出小女孩的神态，心思一动：“渔姐姐，你是不是只比我大三岁？” 渔娘听到这话直起身子，点头：“我20岁。” “渔姐姐，你还想上学吗？” 渔娘瞬间呆住，眼神不敢置信的望着顾泱，手掌紧握着，手心出了一层汗。 顾泱四处一瞅，拉着渔娘坐在附近的长椅上，笑着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想办法让你重新上学。”就算学校不收，也可以请人来家里教。 听江天说，渔娘以前上过两年学，后来到了江天该上学的年纪，家里供不起两个人，渔娘自愿退了学，在顾泱住在江家的时候，平时会教江天一些简单的英语，渔娘会静静在一旁专注的听着，做些安静的活。 渔娘是渴望学习的。 渔娘没有缓过神，眼睛忽闪忽闪的，有意外，喜悦和犹豫。 顾泱没催促，她知道渔娘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静等了会，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在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是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干别的。 不过她既然提出，也是有心替她处理后续的事，学费等什么东西都会给她准备好，不用她操心，怕渔娘有这方面的顾虑，轻声道：“渔姐姐，不用担心，我可以……。” 话才开口，渔娘就知道顾泱的心思。 渔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顾泱摇了摇：“我虽然上过学，却不及江天聪慧，更何况江天还小，家里的一切都需要我，我知道你的好心，但这不是长久之事。”渔娘年纪不大，却很通透，上学所需的银钱不少，她不能平白无故的就接受这么多馈赠。 渔娘虽然替自己拒绝了顾泱的好意，却为另一桩事有口难言，怕顾泱觉得她挟恩图报。 顾泱发现她似有话没说全，轻挽上她的胳膊，浅笑道：“渔姐姐，我自认为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多弯绕，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 渔娘握住顾泱的手，先应了声“唉”，吞吞吐吐道："顾泱，我确实有件事想求你，江天这孩子聪慧，要是可以……可以……的话，你能不能……。" 渔娘感觉自己的脸像着了火似的，又热又烫，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原本抬着的头，早已经低下，手心里全是汗。 顾泱察觉到渔娘的紧张，心里明白渔娘的意思后，反手握住渔娘的手，温声道：“渔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原本也有想送江天入学的打算。” 渔娘听到顾泱的话，猛地抬起头，眼眶微红，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她心里的感激。 顾泱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道：“渔姐姐，要不是你救了我，可能我早就不在人世，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姐姐了。” 渔娘胸口温热，眼睛里的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顾泱松开渔娘的手，为了缓解渔娘的情绪故意叹气道：“渔姐姐，你也知道，我有一混账弟弟，被家里宠的不像样，我想让江天和顾巍一起上学，还能看着顾巍。” “所以说，你这还算帮了我的忙。” 渔娘看顾泱有些故作夸张的苦脸样，冲淡了心里的情绪，用手擦干眼泪，对着顾泱郑重道：“谢谢你顾泱。” “咳咳。”白曜轻咳一声，惊醒俩人，他真怕俩人会一直说下去。 第10章 浅谈 渔娘立马朝身后看去，见是白曜，又立刻局促的站起身，小声叫了句：“白少帅！” 顾泱被渔娘站起的身体挡住视线，歪了歪头，看到白曜右手把玩着一只未点的雪茄，白色的西装外套脱掉搭在左手上，散漫的站姿，竟也不觉得难看。 顾泱想多亏有这张脸撑着，随即怀疑到，这人是在偷听？眼神立刻就变了。 白曜看向顾泱，从她的眼睛里不难猜出她的心思，无奈扯了扯唇角，看向渔娘道：“这位小姐，我能单独跟顾小姐说会话吗？” “我无话可说。”顾泱腾的站起身，挽住渔娘的手臂道：“我和你一起走。”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白曜淡淡出声，叫住推着渔娘离开的顾泱。 渔娘听到这话，怕白曜真生气，想到这里是顾家，白曜不会伤害顾泱，就劝说道：“泱泱，白少帅确实帮忙了。” 顾泱知道渔娘说出这话，自己就不好再装傻充楞，对着渔娘点了下头，停在了原地。 渔娘道：“那我先去找江天告诉他上学的事。”说完就将空间留给俩人，自己走了。 “顾小姐，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白曜拿起手边的雪茄准备点燃，他有点想不通，别家的姑娘见到他都是趋之若鹜，到了顾泱这，第一次见面威胁他，第二次见面明明是他伸出援手，她却想逃跑。 顾泱看到白曜的动作，轻皱了下眉，速度极快，沉默着认真想了下，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我们磁场不合。” 顾泱凭感觉，就知道白曜是个危险人物，她本能的想避开。 白曜一直有注意着顾泱的表情，顿了下，漫不经心的收回雪茄继续把玩，轻“啧”了声，岔开话题：“你刚才是想让那位小姐去上学？” “对啊！”顾泱大方承认，看着雪茄在他的手里旋转。 “为什么？”白曜不理解顾泱的行为，对方救了她，直接给对方一笔钱不就行了，干什么费心思送她去上学。 “这世道这么乱，多学点知识，可以自保。”顾泱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知道世道乱是什么样子吗？”白曜讥笑着反问，一点也没掩饰。 他不觉得顾泱这样一个生活在富贵深阁中的小姐，能真的理解什么叫乱世。 顾泱立刻不服气起来，收回视线，靠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古人云，王纲一解纽，四海皆兴戎，无城不兵甲，无地不燧烽。这画面你可熟悉？” 白曜表情略微有些错愕，似是诧异顾泱会说这样的话。 顾泱傲娇的一抬下巴，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继续道：“我只说眼中所见，如今各地大小军阀数不胜数，大军阀统兵数十万，占省自治，小军阀枪兵数十人，占镇自治，只因他们不受任何法令的约束，自己征夫抽税，俨然成为土皇帝，这样的混乱，这还不是乱世。” “乱世之下，普通人皆如蝼蚁，因为无有安国，无有定居，而读书明智，知道什么有可为什么不可为。” “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眼里，男女都一样，女子学有所成一样可以为国家做点什么。” 顾泱痛快的说完，不等白曜回话，再次冷哼一声，错过他的身子走了。 她确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轨迹是否像上一个世界一样，不过如今军阀当道是事实，国家四分五裂是事实，百姓疾苦是事实，她很痛心，却又深感无奈。 白曜似笑非笑，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点燃雪茄深吸了一口，透过白色的烟雾看着顾泱的背影，眼中兴趣渐浓。 他见过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在他这个军阀面前冒出“革命”的苗头，只有她这么大胆，什么都敢说出口。 宴会结束后，顾泱让人送渔娘姐弟回去，才转身去了顾千山的书房，敲了门，得到顾千山的允许，顾泱走了进去。 顾泱看着时玉珍也坐在一旁，不觉得意外，打了声招呼：“玉姨。” 才转头对着顾千山道：“爸，回来的路上，我与你谈过，我被一对姐弟救了，你可还记得？” “当然。”顾千山点了下头，看到顾泱问起，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想让江天跟顾巍同校做伴，一起上学，他的学费可由我出，不过需要你跟顾巍学校的校长谈妥。”顾泱上次跟顾知她们出门逛街前，才被四喜告知自己是有小金库的。 这个小金库主要是这些年国外的外公，外婆，以及舅舅，表哥表姐们给的零用和压岁钱。 听四喜说，她还有公司分红，原本是外公分给唐晚的那一份，后来唐晚去世，就全部转给了她。 除了带回来的钱，其中还有一本英语日记，不过顾泱还没来得及看，她只简单的看了一下钱数，发现还真不少，承担江天的学费绰绰有余。 顾千山皱着眉头，看着顾泱的眼神有些生气，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是你父亲，你用不着跟我这么见外，明天我就去找刘校长谈谈，你让江天三天后直接去学校就行了。” 顾泱看他生气，还以为自作主张惹了他，听到他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的她确实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家里，不过她想着，这个家里的人都很好，她不会抗拒自己的心。 顾泱说完，故意提了句：“顾巍呢？” 顾泱后来一直都没在宴会中见过他。 顾千山原本就蹙着的眉头更深刻了几分，他真的越发对顾巍失望了，连话也不想回。 时玉珍看了眼顾千山接道：“巍儿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顾泱轻“哦”一声没在意，笑着道：“爸，玉姨，我确实还有另一桩事，我知道爸和玉姨都很疼顾巍，不舍得打他，可他不懂你们的心，如今……唉，古话说，玉不琢不成器。” “对了，父亲，前两日，我睡觉梦到了母亲，她好像很伤心，一直在哭。”顾泱顿了顿，接着道：“四喜告诉我，回来时，外公和舅舅也让我好好‘对待’弟弟。” 顾泱话里‘对待’二字，加重了声音，顾千山心头一紧，当初就是因为唐晚去世，唐家人对顾千山不满怕顾千山另娶对孩子不好。 不让顾泱回来，还想把顾巍接走，顾千山自然不肯，他还想让顾泱回来，结果两家谈不拢，大吵一架，十几年都没往来。 要是知道顾巍如今这样，他还真怕唐老爷子亲自上门来要人。 顾千山赶紧说道：“泱泱，我和你玉姨确实宠爱他过头，不过我……。” 顾千山想辩解，却看到顾泱眼中的不赞同，爱屋及乌，他还是不舍得下狠手，却也知道到了非管不可的时候了。 顾千山和时玉珍对视一眼，叹气道：“既然你外公发话让你好好对待弟弟，那你就试着管一管。” “我知道分寸的父亲。”顾泱应下，继续说：“还有一事，早些时候我应下华英女子中学的临时老师，时间还有不到两周，我想先教完再说。” 这件事是顾泱没来得及说的，不过既然答应了周校长，她肯定会尽力完成的。 顾千山愕然道：“你不还是学生？怎么会当老师？” “不是什么正式的，只是教她们一些英语口语和讨论一些国外的生活常识。”顾泱说了周校长聘请的原因和目前的情况，怕顾千山不信，随即秀了一段英语。 顾千山露出欣慰的笑脸，点头应道：“行，这事你看着办，对了，这事过了，你可有继续上学的打算？” 顾千山发现顾泱是个有主意的，原本他安排的计划，恐怕要变一变了。 顾泱沉思片刻，到底摇了摇头，她是上过大学的，实在不想在这个世界再上一回，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时候还都是繁体字，她目前还在抓紧时间重新学字。 顾千山看见顾泱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顾泱走了，顾千山怕时玉珍心里不舒服，宽慰道：“玉珍，泱泱说得在理，巍儿要是再不管管，恐怕就真的废了。” 时玉珍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况且人家是亲姐弟，肯定不会害对方，笑道：“老爷，我知道泱泱是个有主意的，有她管着，我安心不少。” 这边顾泱还不知道顾千山俩人达成共识，她离开后，径直去了顾巍房间门口。 眼神示意身后跟着的四喜敲门，自己则从兜里翻出一块糖，撕开塞进嘴里悠闲的等着。 四喜敲门一直没人开，还惊动了不少佣人，知道是顾泱在敲顾巍的门后，都又纷纷躲了去。 明眼人都知道五少爷和三小姐不对付，这几日五少爷都躲着顾泱。 “不开。”四喜敲的手都疼了，顾巍愣是不开门。 顾泱抬手示意四喜让开些，自己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 顾泱比划着门和走廊的距离，想着是不是可以撞开，后来发现这门还挺看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能当败家子。” “小姐？”四喜不懂顾泱说什么败家子。 顾泱扭头解释道：“我在想怎么打开这扇门，到底是烧了，敲了，砸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顾巍穿着睡衣在顾泱扫视下，顿时气势矮了一节，却还强撑仰着脖子道：“顾泱你搞清楚这是我的门！” “我知道。”顾泱认真的回答。 淡淡的一句话，又让顾巍破了防，想到顾泱的武力不俗，父亲的宠爱，生生忍着怒气道：“说，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顾泱眉眼弯弯：“就是得了一件关于你的喜事，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你。” 顾巍的眉梢轻轻跳动，随后皱起，他不相信顾泱会有喜事，还是关于他的。 “父亲说，以后你归我管。”顾泱的笑甜得像掺了蜜，语气十分温柔，继续道：“所以如果你要是不乖乖听话，父亲的那根藤条，可不会只是‘藏品’了。” 顾巍听得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下，现在才十月份，他怎么感觉天有点凉。 过了一会，脑袋才反应过来，顾泱说的什么，立刻气急败坏道：“你胡说！” 顾泱无辜的摊了摊手，叹气道：“可惜，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说罢，不再跟顾巍废话，哼着愉快的调子，笑得开怀，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主动招揽管教顾巍的事，其实不符合顾泱的性子，可原身却对这个弟弟留有执念，顾泱借用人家的身体，只好帮她点忙。 第11章 鹿鸣山遇袭 周二，顾泱要去上课，想着和顾巍的学校离得不远，就和顾巍搭同一辆车走。 一上车，俩人都默契扭头看向自己那边的景色，完全当另一个人是空气。 顾泱还没想好怎么将顾巍的性子掰回来，所以懒得搭理他，顾巍刚被顾千山因为伴舞的事罚跪了一夜，正在气头上，也不想搭理顾泱这个罪魁祸首。 到了顾巍学校，他一声不吭的背着书包下了车。 顾泱看着没有礼貌的顾巍，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才让司机送她去了华英女子中学附近下车。 她是顾家三小姐的事，只告诉了周校长，不想在学校剩下的时间里，关系复杂化。 可学校的老师也不是蠢人，看着顾泱每天的打扮和状态都肉眼可见的在变好，都猜测道：“顾老师，你是不是找着亲人了？” 顾泱点了点头。 “你家里是不是特有钱？” 顾泱微笑以对。 众人看着顾泱敷衍的表现，也不好意思再问仔细。 周五下午，顾泱为了批改英语作业晚了点，不过想着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会自己走路回，就没多想。 到了六点三刻，顾泱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已经走了，每到周五，他们都会早点回家。 顾泱整理好桌子，锁好门，笑着和校门口的老大爷打了声招呼，才出校门。 走出校门不远就看到街对面停着一辆汽车，有点眼熟，天色有点暗，顾泱看不清里面的人，停了几秒没想起来就又继续走了。 “滴——”对面的汽车按响长笛，从车后座下来一个人。 顾泱又停下脚步张望去，看到一道身穿戎装，身材笔挺的身影在缓缓靠近，离得近了，露出那张眼熟的俊脸。 顾泱想逃，往后退了几步，正准备掩耳盗铃装没看见，白曜提前出声：“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顾泱顿时露出笑脸，主动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好巧，在这里都能遇到白少帅。” “不巧，我专门等你的。” 顾泱惊讶，疑惑的看着他。 “去车上再说。”白曜转身即走朝车边走去。 这什么态度！顾泱被气得跺了下脚，联想到他的身份，停顿片刻跟了上去，眼看着白曜上了后座，给她让了位置，示意她上车。 顾泱赶紧道：“白少帅，有事说事，不用上车了吧。”顾泱抗拒，她没觉得和白曜有多熟，更何况她也不想跟这人有什么别的接触。 这段时间，顾泱恶补了不少常识，大概了解了白曜是个什么的人，白家是个什么样的军阀，琢磨着对于白曜这个人，能顺着尽量顺着，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生活，小心点总没错。 想到第一次竟然当人家少帅的面说自己爹是元帅，顾泱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白曜不言语，抬头看着她，僵持着，仿佛不上车就不说事。 顾泱看了看天，越发暗了，没功夫跟他耗，思虑再三深吸一口气上了车，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点悲壮，让开车的司机白南透过后视镜忍不住偷笑出声。 顾泱闻声斜瞪而去，一点也不怂，虽然白家才是这上京的老大，可顾家也不是吃白饭的，白曜原本没笑，也被顾泱的动作逗乐了。 车子开始移动，顾泱被两人笑的有点恼火，忍不住道：“有事说事，笑个球球？” “球球？”白曜疑惑，不过看到顾泱的脸色逐渐变红，训斥白南道：“行了，你一大男人还好意思笑人家小姑娘。” 白南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透过后视镜，看着白曜一脸正义的表情，强忍着翻白眼冲动，安静下来。 “顾三小姐，我来找你没有恶意，只不过想邀请你周六去爬鹿鸣山。” “鹿鸣山？”顾泱转过望向窗外的脸，看向白曜，她还真没听过，不过一想到是座山，立即想退缩，她只爬过一次山，累的半死后就再也没爬过别的山。 白曜看着顾泱摇成拨浪鼓的头，笑着诱惑道：“爬了鹿鸣山，我就当你还了我的恩。” 顾泱停下了脑袋，思索着，觉得划算，如果只要爬山就还了恩，这样省得他天天挟恩图报。 顾泱得了便宜，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又立刻伸出手对着白曜比划着：“盖个章，省得你赖账。” “行。”白曜话落伸手过去，就见顾泱又缩回了手，咧嘴一笑补充道：“我要带顾巍一起去。” 爬山这么好的事，怎么能忘了他。 白曜被顾泱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点了下头。 顾泱隆重的跟白曜盖好了章，心情愉快的哼起了调，心里暗道，等报了恩，还了债，就可以恢复自由身，想到这，顾泱偏头看了眼白曜，默默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顾泱的愉快传染到白曜，他的心情也不由的轻快起来，见顾泱竟然没有追着问下去，他也没有主动说。 只是疑惑女孩的心情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一路无话，将顾泱送回顾公馆，又约好周六早上八点，他来顾公馆接她，就让白南开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白南忍住笑，望着后视镜，看到白曜不自觉流露出的笑容，打趣问道：“三少，你可是对顾三小姐动了凡心？” 白曜闻言收敛了笑，侧头望向车外，没有掩饰声音里的欢喜：“不确定，不过她确实有趣。” 过了一会，又评价道：“还有点傻。”想到这，唇角又露出笑，她只想着还债，却不想想我的债是那么好还的。 白南嬉皮笑脸接话道：“还不起，以身相许不就行了。”古书记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再传佳话，不都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白南不在意顾泱怎么报恩，只在意刚才白曜承认对顾泱有兴趣，这可真是晒裂的葫芦——开窍了。 他真的想立刻告诉白元帅这个好消息，省得白元帅为这事继续忧愁，白长兴有三子，前两位儿子都已经成婚，且婚后夫妻和睦相处。 只白曜，不知怎的，打仗时不近女色，也情有可原，从国外回来，进出烟花场所，如做戏般只喝酒听曲，从不过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发生，所以白家人都担心白曜是不是心里有问题，近日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入了他的眼，这消息传回白家，必然欢天喜地。 白曜不用看就知道他的想法，立即眼神警告道：“父亲那边暂时不要说，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白南听到白曜的话立刻点了下头，不敢再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我看顾小姐一点也不傻。”她这是想把事一了，就远离他们，不过后半句，白南不敢说出口。 周六，顾泱一大早就被四喜叫了起来，穿戴好之后，吃完早餐还不见顾巍下来，她昨日提前跟顾巍说了的。 顾泱又返还上了二楼，敲响了顾巍的门，门里传来烦躁的怒吼声：“别敲了，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顾泱扬眉，看向四喜，也亏得跟俩人默契，知道她要什么。 从顾管家那里拿来竹条递给顾泱道：“小姐，东西拿来了。” 顾泱接过，掂了掂，很轻很丝滑，不过打人也最疼。 接着转身回了自己屋，翻过阳台的木门进了顾巍的卧室。 一把掀开顾巍的被子，竹条对着屁股就是一顿炒。 顾巍被打的哇哇大叫，抱着枕头绕着床边躲，俩人追逐了一会。 时玉珍在顾巍的房门外焦急道：“开开门，里面怎么了？” 顾泱整理好衣服，头发，丟点手里的竹条，笑着去开门发现顾遥也跟着，对其点了下头，迎道：“玉姨，你怎么来了，我们没事就是在闹着玩。” 时玉珍着急的走进来，看着顾巍揉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小声哼哼，心疼道：“巍儿怎么了？” 顾巍看着时玉珍身后还跟着其他人，怕被人笑话，扯了扯唇角，强硬道：“没事，就是和三姐在闹着玩。” 顾遥眸子缓缓打量着房间，眼睛定在丢弃的竹条上，看到凌乱的床，笑比哭还难看的顾巍，一点事也没有的顾泱，脑海中立马复原了刚才的惨烈情况。 时玉珍见顾巍状态还好，想到顾千山对她说的话，叹了口气道：“你三姐是为你好，你多听三姐的话。” 此话一出，顾巍就立刻反应过来，顾泱那日说的是真的，没有人会再帮自己。 顾泱笑眯眯的抬了抬下巴，冷眼斜睨的瞧了眼顾巍，他只觉身体一冷，不用多说，逃也似的进了盥洗室。 顾泱在楼下沙发上等顾巍，看着一旁的顾遥，想了想道：“四妹你要不要一起去爬鹿鸣山？” 顾遥想到顾泱的凶残，直摇头，这个三姐不简单。 上次舞会的事，顾遥当着时玉珍的面，已经跟顾泱道过歉，她就是感受到父亲对她的落差，脑袋一热，想给顾泱个下马威。 后来顾泱被独自留在台上，她不忍心，又让相熟的玩伴去解围，虽然没帮上忙，可事后时玉珍跟她谈话：“顾泱三岁出国，没有父亲陪在身边，你可是这十几年一直有父亲宠爱的。”只这一句话，顾遥就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对顾泱。 顾泱挺明白顾遥心里的那点小变扭，也看到那晚顾遥的动作，所以在她道歉时，顾泱很快原谅了她。 本来矛盾就不大，这几天俩人相处的挺不错。 不久，顾巍下楼，顾泱和时玉珍说一声就带着顾巍出门了。 一出门就看到白曜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顾巍自知逃不掉抢先坐在副驾驶位，想要远离顾泱。 白曜看到人，刚下车，就看到顾巍急匆匆的模样，挑眉疑惑的看向顾泱。 顾泱装傻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认真打量了眼穿着休闲西装的白曜，多了几分淡雅，怕看的时间一长别人误会，没敢多瞧，道了声谢，快速上了车后座。 今日开车的还是白南，他也是一身便装，看到顾巍不自然的动作，询问道：“顾少爷这是怎么了？” 顾巍怕失了面子，没回答。 白曜看向顾泱，顾巍也扭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顾泱，顾泱知道小孩子面子薄，也没揭穿，玩笑道：“大概昨夜睡觉不老实，睡到地上去了。” 白曜轻笑，白南无语，只有顾巍有点囧，顾泱主动揭过这个话题：“今天只爬山吗？” “去了就知道。”白曜卖了个关子，顾泱轻“哦”一声，不置可否。 到了地方，白南将车停在山下，一同上山。 顾泱带着郊游的心情，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偶然停下步子摸摸漂亮的山花，接着连连感叹大自然的美丽，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白曜以为她会折了花带回去，却只见她凑上去闻闻花香，露出一脸的陶醉，她不动手去折，顾巍伸手去折又拦着不让，随即俩人像个小孩子一样互相吵个不停。 白曜还是第一见到这样的女孩，忍不住道：“顾三小姐，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吗？” 顾泱拽着顾巍继续前进，防止他下黑手。 “你叫我顾泱就行。”顾泱觉得今日债了，一身轻，又看到鹿鸣山上的美景后，心情大好，尤其是鹿鸣山有一大片山茶花，远远望去，红的似火。 “行，那你叫我白曜就好。” 顾泱敷衍的点点头，同辈的人，她一直都是叫人名的，看到远离那片花丛，顾泱松开了顾巍手。 想到白曜的问话，回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常识，突然想到什么，顾泱狡黠一笑：“你也是特别的。”偶尔撩下帅哥也是可以的。 白曜出事不利，撩人的反被撩，看着撩完就跑，完全没当回事的顾泱，有些惊诧，她活泼，充满活力，像个永远燃烧的小太阳，在她身边暖暖的，这是跟别的女孩不曾有过的感觉。 顾泱轻快的笑声穿梭在山林中，不忘招呼落后的顾巍快快跟上。 顾泱的朋友评价过她精力旺盛，做事不问前程，只求热爱。 顾泱却觉得自己只是把活在当下真正做到了。 走到半山腰，顾泱停下脚步望着山下的美景，忍不住想喊话，略一沉思，笑着道：“你所期盼的终将会到来，我坚信不疑，你亦要坚信不疑。” 这是她最想对这个时代的人说的一句话，别放弃。 喊话声惊飞一阵鸟。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白曜立马拽着顾泱躲在树后，白南护着顾巍躲在另一颗树后，两队人隔了四五米左右。 顾泱自从知道所处的时代以后，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但真的经历枪击，脸色还是瞬间煞白起来。 白曜低头看了眼顾泱，发现她没受伤，只是脸色有点白，怕是吓着了。 很快抬头和白南对视一眼，打了个手势，同时开枪，对着对面扫射而去，在火力的压制下，对方很快败走，遗留几具尸体。 顾泱捂着耳朵听到枪声结束，刚想看看情况，就发现顾巍蜷缩在一起，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厉害。 顾泱心一沉，立刻跑过去轻拍着他的背，颤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白曜让白南过去看看情况，自己走则到顾泱面前，询问道：“顾泱你有没有事？” 顾泱看到白曜过来，心底稍安，轻摇了摇头，缓声道：“还好。”愁眉看了眼顾巍，接着问他：“你有手帕吗？” 白曜不明所以，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看着顾泱将手帕折了折，然后系到顾巍脑袋上，将他的眼睛边蒙起来，边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坏人已经跑了。” 第12章 想处 可能是顾泱的声音很温柔不像平时，顾巍渐渐平稳下来，带着哭腔模糊不清的说了句：“姐，我怕。” 顾泱牵着顾巍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松开，慢慢把他拉起来，站直后，温声道：“别怕，先起来再说。” 远处窸窸索索的动静传来，顾泱余光一暼，正好对上一双死去的眼睛，瞳孔猛的一缩，身体的血液像掉进了冰窖，从头冷到脚。 一股由内而生的凉意让顾泱开始颤抖，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幸好白曜扶住她。 顾泱艰难的收回视线，侧头看向白曜，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似是习以为常。 可顾泱不是，她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忍了忍，猛的推开白曜，独自跑到一旁吐了个干净。 顾巍蒙着眼，又被顾泱松开了手，心里微急，想拿掉手帕。 顾泱低吼道：“别拿。”眼前的冲击力太大，她不想顾巍也经历一遭，就算他俩有矛盾，也不会拿这种事去开玩笑。 白曜抬手阻止顾巍的手，扭头看了眼虚弱的顾泱，好看的眉头微微隆起，随即道：“我送你们回去，今天不上山了。” 顾泱正单手扶着树走神，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双眼睛，听到白曜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应了声“嗯？”。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递过来一个铁皮酒壶道：“用这个漱下口。” 顾泱隔着手臂瞄了一眼白曜，伸手接过，酒壶上还有余温，应该是贴身放着的，仰头倒了一大口，又立刻吐了出来。 “这酒真烈！”顾泱被呛的咳嗽起来，等咳嗽劲过去，才将酒壶还给他，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谢谢。” “所以才让你漱口。”白曜将酒壶接过，塞进兜里，皱眉看着她，温声问道：“还能走吗？” 顾泱点点头，她恢复了点力气，不想待在她刚吐过的地方，朝着顾巍那边走去。 白南已经检查好尸体，此时正帮忙扶着顾巍。 看见白曜过来，立刻站直身体答道：“三少，应该是无预谋的，不过刺杀的是同一伙人，我已经发了信号，这里很快会有人来接手。”剩下的话，有其他人在，他没有多说。 白曜点头，敏锐的目光扫过刚才尸体躺过的地方，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敢在上京刺杀他的，左不过就那几方势力。 自从他回国，每年经历的刺杀次数不胜数，每一次都死里逃生，他早已经习惯。 可今日这场，千不该万不该，牵涉到其他人，白曜余光看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顾泱。 接着视线移到不远处被树遮挡住的尸体上，想了想，右手捂住顾泱的眼睛。 顾泱浑身紧张的扶着顾巍，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处地方，猝不及防的被人捂住眼睛，惊慌的想扒开。 “别动。”白曜低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山路狭小，白南只是将人往路边移了点。”回去的路只有这一条，他怕顾泱再看到什么血腥的东西。 顾泱闻言，不再强撑反而动手让白曜的手掌遮得更严实些，她肚子里真的没有东西可吐了。 白曜浅浅一笑，觉得顾泱挺自觉，对着白南吩咐道：“你牵着顾巍。” 说罢不等回话就用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顾泱的肩膀上，半搂着顾泱往回走。 白曜的手很绅士，没有让顾泱感觉到不适，可他也没有熟悉到能进入顾泱亲密距离的位置。 顾泱控制不住的有意和白曜保持距离，白曜察觉到这点，一挑眉梢，将肩膀上的手收回，变成扶着她的手臂，减少更多的肢体接触。 随着血腥味渐浓，她就完全忘了这事，脑海里满是刚才匆匆一暼的画面，知道此时正路过尸体，忍不住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白曜的手臂，期待能从身边这个军人身上得到一点安全感。 白曜感受到顾泱的紧张，扶着顾泱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告诉她，不用怕。 顾泱的心轻轻晃了下，“啊！”顾巍的惨叫声传来。 顾泱着急回头，被白曜拦住，很快就听到头顶白曜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白南回道：“顾少爷害怕，走的急，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下，现在没事了。” “嗯”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白曜又拉着顾泱走了一小段路，才松开手。 顾泱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荡漾着日光的笑脸，正对着她，这笑有种能让人瞬间安心的魔力。 顾泱脸一红，慌乱的对着白曜轻声道：“今天的事谢谢了。” “不用谢。”白曜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有些歉意望着顾泱道：“这事是冲我来的，说起来，你和顾巍也是被卷入的无辜者。” “要是道歉，也该我来说，顾泱，我很抱歉。” 顾泱赶紧摇头：“今天的事谁也想不到。”刺杀的人突然出现，这是谁都不能料到的事。 他们这一行人，没有人受伤，已经算是万幸。 说完这话，顾泱有些走神，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现代她看过不少枪战剧，惊险刺激的场面不少，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让她从心底里发寒，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小命随时不保。 顾泱胡思乱想着，看着身旁淡定的白曜，忍不住好奇开口：“你不害怕吗？” 白曜静静的盯着她，唇角慢慢弯起一道弧度，这还是第一有人问他害不害怕，真有意思的一个人。 白曜浅浅一笑，不着痕迹的摸上腰间配枪，很快回道：“没有人不怕死。” “可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说完手放了下来。 顾泱没注意到白曜的动作，只是愁绪满怀的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理解，也无奈。 看着终于走过来的白南和顾巍俩人，顾泱强打起精神，跑过去接顾巍，拿掉他的手帕，温柔的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顾巍摇着头，声音还没恢复原样，带着害怕的颤音：“我什么也没看见。”但心底明白是死了人的，这还是他第一看到别人在他面前开枪。 顾泱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十五岁的顾巍在她眼里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见过血腥最好，省得将来有心理阴影。 顾泱见顾巍没事，看向白曜道：“白曜，我们能不能先回家？” 顾泱不觉得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她此时也需要缓缓。 白曜略一沉吟，点头道：“现在就回去，我送你们，白南留在这里。” 顾泱心里想拒绝，可也害怕再来一场意外，索性干脆的点头。 回去时，开车的是白曜，顾泱和顾巍坐在后排，顾巍被吓的不清，身体有些发抖。 车速不慢，很快几人就进了城，路过一座教堂时，顾泱着急叫出声：“停车！” “吱——”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因为刹的急，让三人都惯性的往前倾，白曜的额头更是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红了一大块，接着紧张的往后看，急切道：“怎么了？” 顾泱的头也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不过还好座椅是软的，来不及解释，开车门下车：“对不起，等我一下。” 说完扯着顾巍下了车，顾泱跑到教堂门口，跟看门的说了什么，很快看门人进去，不一会出来一位穿着黑色长袍手持圣经，秃头白发的神父出现。 顾泱用英语又跟他交流几句，神父慈爱的看向顾巍，伸手将他拉进教堂，临走时递给顾泱一个小铁盒。 顾泱连连道谢接下，才转身回了车旁。 白曜早在顾泱跟看门人说话时就下车了，不过没有走过去，此时看到顾泱回来，好奇道：“他干什么去？” “我让神父跟他说说话。”顾泱边拆开小铁盒，边回答，怕他不明白，又细说道：“这种神父一般都会点心理学，让顾巍跟他谈谈，晚上不会做噩梦。” 白曜顿了顿，道：“我很抱歉。”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被自己牵连了。 顾泱在小拇指上抹了点膏药，抬头就看到白曜一本正经带着歉意的表情。 顾泱心里想，他一定很少跟别人道歉，忍不住偷笑了下：“你已经道过两次歉，我正式原谅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事。” 说着抬手将膏药抹在白曜的额头上，立刻被白曜抓住了手，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你额头红了，这是我刚才问神父要的消肿药。”顾泱没动，等到白曜松开了手，才小心的继续抹，边抹边说道：“我刚才只是想问问看，没想到神父真的有。” 白曜视线下落在顾泱努力踮起的脚尖上，沉默着低头弯下腰。 顾泱专注抹药膏，没有再说话。 白曜看着顾泱落地的脚后跟，勾了下唇角。 视线快速上移，落在顾泱的脸颊上，白皙的额头有一层薄汗，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绵长微翘的睫毛里，藏着双明亮的眼睛，一片汪洋，神秘美丽。 白曜愣神的看了几秒，视线飘忽往下，鲜艳的唇瓣，又红又软，像个水润的蜜桃，带着诱人的香味。 白曜的喉结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滚，将视线从顾泱身上抽离，看向别处，掩饰着自己躁动的心思，轻咳一声问道：“你好像不讨厌顾巍？” “嗯？”顾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凝眸疑惑的看着他。 白曜和顾泱清澈明亮的眼睛对视，她的眸光微动，像平静的湖水被风不小心的吹动，白曜在那湖水里看到了自己，一时愣了神。 过了片刻，才回神，不自然的站直身体，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侧过身子，不去看她：“你被绑架的事，我听说了。” 顾泱轻“哦”一声，收拾起膏药盒。 “你不生气？”白曜挑眉没忍住，又扭过头看她。 “生气！”顾泱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时恨不得打死他。”小小年纪不学好。 顾泱将盖好的小铁盒递给白曜，脑海中想到四喜那天对她说的话：“小姐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小姐好像不喜欢小少爷。”四喜犹豫着继续道：“在国外时，小姐虽不能回来，却常常念叨着小少爷，顾老爷。表面上说不想，心里却十分想念，可回来之后，总感觉小姐和他们……不太亲近。” 顾泱听到四喜的话，想到仔细翻看过的那本属于原“顾泱”的日记本。 十五年的想念化成一团火，火热的落在她的心头，让顾泱不得不打开心房，试着去重新接纳他，或许他不是真的坏。 “这个要给我？”白曜的话将顾泱拉回现实中。 顾泱看向白曜，看着他连伸手的意思都没有，将铁盒直接丢向他：“你用的着。” 白曜看着飞过来的铁盒子，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直接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他是我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顾泱给出了答案，抬眸透过铁门看着神父带着顾巍回来了。 顾泱提步欲走，顿了下，转头看向白曜道：“我父亲是个好人，母亲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好人，所以顾巍也会成为好人。” 白曜愣了几秒，看着顾泱热情的和神父道谢，才轻笑出声，自语道：“原来是拐着弯夸自己。” 多么鲜活的一个人，白曜舒了口气，唇角的笑意不减，喜欢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顾泱和顾巍回来，白曜走到车门旁提前打开了车门，等到顾巍坐上去后，拦住准备上车的顾泱，打趣道：“怎么，你们俩姐弟还真把我当司机了不成？” “哪敢。”顾泱赔着笑脸，却丝毫不慌，转身去了副驾驶座，车子她是会开的，不过许久未开，还是有点手生，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逞强。 白曜上了车，没有着急开动，抬手看了眼手表道：“已经一点了，要不吃个饭再送你们回去？” 顾泱的眉间悄然皱起，想开口拒绝：“不用……。” “三姐，我饿。”顾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和神父聊的不错，刚才只顾着害怕，没察觉肚子早饿了，此时听到白曜提起，忙不迭的点头。 “行吧。”顾泱应下：“我出来的少，你们决定吧。” 白曜扭头看了眼顾巍，提议道：“我知道个地方，很适合你们。”说罢，回身开车。 到了地方，三人一下车，顾泱立刻被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层小楼惊艳了下，这明显是传承很久的古楼，韵味十足，在后世可不多见。 抬头望向挂在四楼的牌匾，字体是镀了金边行书——春风楼。 顾泱不敢往里进，怕是那种场所，扭头好奇的看着白曜问：“正经楼？” “嗯？”白曜瞬间明白过来，柔和展眉，微微扬唇道：“放心，正经楼。” 顾泱放下心来，笑盈盈的抬步往里迈。 才走到门口，堂倌就走过来，正准备开口，瞧到顾泱跟着的人，收敛了热情，直接引着三人上了四楼的雅间。 顾泱匆匆暼了几眼，整座茶楼闹静皆有，一二楼喝茶听曲好不热闹，三四楼闹中取静，适合谈话，门一关，竟听不到楼下的热闹。 三人落座，堂倌略显恭敬的将纸质菜单放在白曜面前道：“几位客人想吃点什么？本店……。”堂倌正准备介绍。 白曜抬手打断，将菜单递给顾泱，然后转头对着堂倌道：“先来一碗小米粥，其他的等她们选好再跟你说。” 堂倌得令，先出去给厨房的师傅说一声，粥一定要熬的仔细点。 顾泱翻了翻手写菜单：“御味枣果，冷金丹，鸭金香饼，佛跳墙……。”没有图片加持，她能说她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吗？ 顾泱偏头瞅了眼兴致勃勃凑过看菜单的顾巍，随手丟给他，自己则往椅背一靠，看着正优雅泡茶的白曜欣赏起来，自己可做不来这样的动作。 见白曜瞧过来，顾泱又转移了视线，打量起雅间，房间是按照中式风格建造的，极为雅致，整面墙的浮雕山水画，极为逼真，一眼望去，好像身临其境，墙角花瓶里放着几只绿菊，清新淡雅，别有一番风味。 第13章 赔罪 白曜将一杯茶放到顾泱面前，“好看吗？” 顾泱去拿茶杯笑着应道：“好看。”品味确实不错。 “我说的是人。”白曜端茶轻抿，挑眉轻望。 “啊？”顾泱着急咽下嘴里的茶水，引起一阵轻咳：“咳咳……。” 顾巍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顾泱：“怎么了？” 白曜唇边的笑容慢慢扩大，笑里还参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 顾泱脸色逐渐红起，端起杯子又慢慢抿着，遮掩着心脏狂跳，她竟然又被白曜撩了！ 想到白曜的传闻，顾泱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借着杯子偷看白曜，他长的很符合她的审美，可惜私生活不好，惋惜的摇了摇头。 顾泱听说过他招女人喜欢，红颜知己不少，不说宁天，只上京城的女子就多如繁花，各样的花边新闻每日都有不少，心中猜测恐怕这只是白曜惯用哄女生的把戏，压下被撩拨的心弦，不再看他。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是堂倌去而复返，白曜放下茶杯，轻言道：“进来。” 顾巍一时也被堂倌吸引了目光，不再盯着顾泱。 顾泱悄悄松了口气，余光又瞧见白曜正盯着她，她有些不自然起来，现代的她没有恋爱经验，但也明白此时白曜对她应该是有几分兴趣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方面吸引了他。 “客官，这是你要的小米粥。”堂倌将餐盘放在桌上，顺手去拿菜单，询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上来尝尝。”顾巍一连点了几页菜单才停下来。 堂倌眼睛都亮了几分，赶紧应道：“好的，客官。”眼睛暼向另外两位，示意有什么补充的。 顾泱摆了摆手，她还有点吃不下，白曜伸手拿过堂倌的记录本，翻看了眼道：“除了荤的，其他都可以上。” “啊？”这声是顾巍叫的，看着辛苦点了半天的菜不让上，顿时忘了白曜的传闻，不满道：“那还吃什么？” 白曜斜睨的看了顾巍一眼，淡淡道：“爱吃不吃。” 顾巍一下子回神，立刻乖巧起来，不敢再开口说话。 顾泱看着顾巍低落的心情，想到今日顾巍今日受了惊吓，替他说话道：“要不点一两个荤菜？” “你想再吐？”白曜直言不讳，直视着她。 顾泱尴尬一笑，明白了他是好心，第一次看见这种事情，肯定会对荤腥有影响。 堂倌陡然一惊，立即看向顾泱的肚子，初时顾泱还懵懂奇怪，片刻联想之后，满脸涨红，羞恼瞪着白曜：“你别乱说！” 白曜眼含笑意，知道他的话引起歧义，不过也没解释，见好就收，对着堂倌道：“就这么上，不要酒。” 堂倌连连点头，赶紧退了出去，临关门时，白曜声音再起：“管好自己的嘴。” “明白，明白。”堂倌立刻应道。 等到堂倌一走，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顾巍正生着闷气，不想说话。 顾泱还被刚才的话，闹的满脸羞意，忍不住责怪白曜道：“你刚才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有解释的必要吗？”白曜没必要跟一个堂倌说明什么。 顾泱看着白曜不在乎的样子，气鼓鼓的瞪着他，这坏的可是她的名誉！ 顾泱眼睛一转，想到什么，笑嘻嘻的促狭道：“白少，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 “嗯。”白曜点头，听到“白少”的称呼，蹙眉又松开。 顾泱的表情变化太快，强装镇定的松弛中带着点戒备，白曜心中揣测是不是今日行动太过了。 “怪不得，那堂倌一来就将我们引到了雅间。”顾泱解了心里的惑。 “这地方适合情侣约会，一定带嫂子来过这里吧。”顾泱意有所指：“我这个俗人就不行了，刚开始觉得还行，现在觉得这里不太好，太过拥挤，三人就有点坐不下。” 顾泱玩味的笑着，坦坦荡荡的直视着白曜的视线，她知道聪明如他一定能听懂。 顾泱表明自己的意思，缓了下气氛：“谢谢白少今日救了我们，我应该和弟弟敬白少一杯。” 顾泱举起茶杯，碰了碰顾巍的胳膊，顾巍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学着顾泱道：“谢谢白少帅。” “以茶代酒谢谢朋友。”顾泱一扬脖子全喝了。 白曜盯着顾泱的红唇，茶水浸的湿漉漉的，一张一合间，说出的话让人郁闷。 他确实带过女人来春风楼吃饭，但也仅是吃饭，白曜想解释一句，又看到顾泱眼里未消的戒备，心中暗自叹气，是我心急了。 “好。”白曜应下，掏出酒壶喝了个干净。 顾泱盯着那酒壶看，虽然她当时不是直接对着酒壶喝的，但此时看见白曜喝，还是有点别扭。 “说了不要叫我白少，既然是朋友称呼名字即可。”白曜坦然自若。 顾泱如释重负，笑着点头：“好。” “你们打什么哑迷？”顾巍端着茶杯看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听个半懂，总感觉有点不太对。 顾泱伸手揉搓了几下顾巍的脑袋，将他精心梳洗的发型弄的一团糟，顾巍立刻大叫起来，自顾自的梳理头发，顾泱跟白曜相视一笑。 饭后，顾泱开车回顾公馆，知道白曜喝酒后，顾泱死活不同意让白曜再开车，没办法，只好白曜在副驾驶指导顾泱，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到了顾公馆门口，顾泱停好了车问道：“你家的电话多少，我让人来接你，或者让我家的司机去送你。” “不急。”白曜摇摇头：“我找顾伯父有点事，一起进去吧。” 顾泱狐疑的看着他。 白曜摊摊手一脸无辜道：“毕竟是我叫你们出去的，总要给顾伯父一个交代，省的顾伯父从别的地方听说这件事，徒惹麻烦。” 说罢，径直下了车，自然的朝着院内走去，顾泱眉头一皱，这爷还真当是自己家了？进得那么顺畅。 顾泱追着去，顾巍早在车停下后就跑进院内了。 顾泱跟着白曜去见顾千山，发现白曜真的只是和顾千山解释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放下心来，虽然她也不知道放的哪件心事。 顾千山听完后，又关心的询问了顾泱几句，顾泱也都一一答了，见俩孩子无事，顾千山也没有再追究责任。 俩人事情谈好，送走了白曜，顾泱伸了个懒腰准备上楼，被顾千山叫住道：“泱泱，你和白曜是什么关系？” 顾千山原本不想问的，可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顾泱，顾家不差，配白曜绰绰有余，就是白曜这人，传闻很多，他担心顾泱被哄骗了。 “大概是朋友。”顾泱不确定的说，发生在春风楼里的事，顾泱觉得已经过去，白曜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行为，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再感受到那种飘渺的情意。 顾泱这人有一点好，不喜欢事情复杂化。 顾千山看着顾泱一脸单纯的模样，叹了口气，有心想多说几句，又怕是自己多想，看着顾泱打起哈欠，忙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顾泱确实累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对着顾千山点了点头，就上楼歇息了。 因为睡觉之前打过招呼，顾泱没有吃晚饭。 一直到半夜被噩梦惊醒，额头出了一层汗，呆坐了一会，才打开台灯，想到顾巍，顾泱随手拿件披肩，没惊动外面的人，从阳台的木门进了顾巍房间，幸好阳台的门没锁。 看到顾巍翻来覆去，嘴里还说着梦话：“三姐，我怕。” 顾泱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安抚着他，眉头却没有松开。 心道，这神父也不管用啊，一直到顾巍逐渐平稳下来，才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顾泱重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绪纷飞，想着明天要不要找个正经心理医生给顾巍看看，想着想着，就又想到那双死人眼睛，害怕的用被子蒙着头，全身都蜷缩在一起，小声哭泣，她想妈妈了，想回家…… 第二天八点刚过，顾管家来禀告三夫人时玉珍：“三夫人，白少帅来了，带了不少礼物，老爷不在，该如何接待。” 这还是第一次顾公馆迎接带着礼物的白曜，以前的白少帅可从不轻易登门，有什么事都是外面谈。 时玉珍是知道顾千山一大早就出门的，只不过想不通白曜的来意，沉默片刻道：“可瞧出带的什么礼？” 顾管家想了想道：“小的看到了燕窝和几样看不出什么东西，不过猜测应该是昨天白少帅找老爷的事。” 顾千山事事都会告诉时玉珍，所以昨天的事她也是知道的，这才明白应该是昨天的事有了结果，随即道：“今日天气好，邀请白少帅去花园里坐坐，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顾管家转身即走，时玉珍略坐了会，想了想，又让人上楼去看看顾泱醒了没，顾巍倒是醒了，一大早就被人叫出去玩了。 时玉珍准备妥当去了花园，一进园子，就看到白曜一身军装翘着腿，靠在紫竹椅上，一手放在石桌上轻轻敲打，军大衣松垮的披着，一脸的玩世不恭，身后还跟着笔直站着的副官。 今日的时玉珍穿了身墨绿色的丝绒旗袍，气质优雅大气。 白曜看到时玉珍，坐直了身子，俩人相互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时玉珍知道白曜的性子，随心所欲，也不恼白曜的态度，笑着坐下。 “顾夫人，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昨夜才将事情处理完。”白曜点到即止，没有详说，接着道：“我很抱歉连累了顾泱和顾巍，你放心，这件事的后续，不会再牵连他们。” 时玉珍心头一跳，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白曜，觉得和传闻中不太相同。 时玉珍温和的笑应道：“多谢白少帅特意告知，这下子泱泱和巍儿出去，我和老爷也能安心不少。” 昨夜时玉珍还担心今后俩个孩子出门的事，听到白曜的话，心里安定不少。 原本说话应该你来我往，可此时白曜说完了话，却不再开口，偶尔眼睛望向花园门口，摆明了在等人。 时玉珍略一沉吟，使了个眼色看向换茶的小佣人，笑着道：“你去看看泱泱醒了没。” 小佣人偷瞧了眼白曜，知道三夫人这是没法子，让三小姐来救场，笑着点头应下。 时玉珍招呼白曜喝茶：“白少帅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白曜看着小佣人离去的背影，对着时玉珍愈发温和，点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时玉珍也端了杯茶慢慢品着，余光看着终于挂起笑脸的白曜，心思十分复杂。 白曜不想交谈，时玉珍也没有强硬着展开话题，俩人都默契静默的品起茶来，各怀心事的思考着，一时倒是分外和谐。 第14章 朋友 顾泱一来就看到这幅场景，不由的淡笑一声。 白曜听到动静，抬头望去，顾泱今日身着一件淡雅的白色旗袍，肩上披着同色披肩，头上挽着简单的低盘发，整个人温婉如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曜有一瞬间失了神。 时玉珍起身迎接，拉着顾泱走过来坐下，笑着道：“泱泱，你可算来了，今日你父亲不在，巍儿又出门玩了，我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你就行好替我陪白少帅说会话，等我处理完了事情再说，行吗？” 时玉珍边说，边给顾泱使了个眼色，暗示这人是专门找她的。 顾泱愣了一瞬，轻蹙眉梢，又转瞬即松，淡淡一笑宽慰道：“玉姨，你去忙吧，我来招待客人也是一样的。” 时玉珍看到顾泱没有拒绝，松了一口气，她心中已经知道白曜今天不止来送礼，恐怕还有事找顾泱。 要不是一直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她也不会叫顾泱来的。 时玉珍走了，顾泱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才对白曜道：“多谢白少……额，白曜你特意来说一声。” “你昨天没睡好了？”白曜皱眉，看着顾泱眼底的青色。 顾泱点了下头，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的靠在椅背上，她一直到天亮才重新有了点睡意，解释道：“我没事，不用担心。”说着拢了拢披肩，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 白曜皱眉起身，责怪道：“身体不舒服，还出来干嘛？”顺势将身上的军大衣披在顾泱身上。 顾泱正要推辞，被白曜制止。 顾泱看着白曜表情严肃，似有发火的征兆，想了下，还是别犟为好。 顾泱感受到军大衣的温暖，道了声：“谢谢。”她要不是顾着见客的形象，她肯定会多穿一点。 为了缓和气氛，顾泱故意调侃了句：“我不来，难道让你一直和玉姨一直坐着大眼瞪小眼吗？” 白曜莫名的盯着她，还是不苟言笑，顾泱见没逗笑他，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开个玩笑，别介意。”随即耸了耸肩，大女子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突然，白曜伸出一只手撑着桌子，弯腰低眸，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顾泱的额头，试了温度，很快抽离，“没发烧，不过还是要多注意点。”说完这句话，才慢悠悠坐了回去。 顾泱被白曜的动作的搞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白曜所求不多，只是想多看看顾泱，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不知道怎的，好像满脑子都是顾泱的影子，一颦一笑皆入脑海。 “对不起。”白曜突然说道。 顾泱回神，应和道：“你已经说过了。”说过了就不用再说。 顾泱的手指缩藏在大衣，反复绞缠在一起，她有些糊涂了，茶楼的事已经说的够明白，他到底明不明白？ 白曜静静的打量着她，像是入了定，看着她满脸纠结的表情，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还想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再问一次。 顾泱手指顿住，眼中愕然的看向他，很快又低下头来。 一见钟情？她不信。 犹豫片刻，余光看了眼候在白曜身后的白南一眼，委婉开口：“白曜，说过的话，正如覆水难收一样，不会更改。” 顾泱再次拒绝，让空气随之一静，白南大气不敢喘，惊讶的看着顾泱，惊奇道，三少求爱被拒了？ 白曜仿若早知道一般，从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既没有被拒的生气，也没有强迫，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顾泱第一次拒绝这种事，心怀愧疚，紧张的手指都快搅成麻花了。 顾泱想聊点别的话题，免得一直在这上面徘徊，让人聊不下去，随即眼珠一转，眸光落在白曜腰间的枪套上，里面应该是昨天使用的那把手枪。 顾泱眼睛噌的亮了，略显激动的指着那把枪，询问道：“你能教我练枪吗？” 现代普通人接触真理实在太难，可所有人对真理都有一种莫名的狂热，顾泱自然也不例外。 白曜闻言，将腰间手枪取下放在桌上，又避免走火，直接卸了弹夹，才将手枪递给顾泱。 顾泱高兴的把玩着，手枪上面有很多不易清除的划痕，可见是经常使用的，其他地方十分干净，一看就是平时精心养护的。 顾泱顺手掂了下，觉得还挺重，接着兴奋的眯着眼持枪对着远方比划起来，一派孩子气。 白曜在一旁微笑看着。 顾泱玩了会，扭头亮晶晶的看着白曜，“我给学费？” 白曜微笑的伸出手，摇了摇头，这是拒绝顾泱的提议。 顾泱撇嘴，将枪还给他，在还给他的一瞬间，又拉住手枪握把，继续央求道：“耗材费，教练费，场地费。”顿了下“……反正什么费，我都可以出，只要你教我练枪！” 白曜没说话，眼神落在顾泱拉住的握把上，顾泱讪笑着松手，白曜见她松手，开始将弹夹重新装好。 边垂眸疑惑，边思索，玩枪？这可不是一位大家闺秀会做的事……反而有点‘离经叛道’，不由得唇角勾出一抹笑。 白曜将手枪继续别在腰间，抬头就看到顾泱怏怏不乐的皱着眉。 顾泱觉得说服不了白曜，自己又不想放弃，正思索着如何暗地里练枪。 顾泱的表情不加掩饰，白曜轻而易举的就猜到她不会轻易放弃，抚额衡量着。 “你为什么要练枪？” 顾泱被问的愣了一瞬，看他似有松动，又怕他拒绝，激动的拉住他胳膊解释道：“我练枪是为自保，我一柔弱女子，肯定要自己保护自己。”见他不语，又立刻伸手发誓道：“你放心，我一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白曜看着顾泱拉住他的手掌，白白净净，又小又巧，真的能拿枪吗？抬头望向顾泱的眼神，感觉到她强烈的不安全感，她在担心什么？ 白曜有点看不懂她，不过他最终没有拒绝，只道：“我会找时间给你安排。” 顾泱满足的笑了。 顾遥路过花园看到白曜，懵了一瞬，揉了揉眼睛不敢相认，心中奇怪，什么时候白曜和顾泱这么熟了。 白曜看过顾泱，没多留就告辞走了，顾泱办完了事情去跟时玉珍复命，时玉珍才知道顾泱昨夜没休息好，登时立刻自责道：“早知道不让你去了。” 顾泱不甚在意，安抚道：“没事的，玉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身体底子强了不少。 然后问起了顾巍，得知顾巍睡了一觉，没受影响的出去玩了，她也就没提找心理医生的事。 自从那天再次被拒后，白曜不知道事忙，还是有意保持距离，顾泱竟然一点他的消息也听不到了，至于他说教她练枪的事也只能暂且搁。 这天是顾泱最后一天上课，下午回来时，看到在大厅里等着的江天，有些奇怪。 “江弟弟，有事？”顾泱招呼江天坐下，让人上了糕点，笑着道：“这几日我有事，没时间去看渔姐姐，你们可还好？” 江天坐的有些拘谨，听到顾泱的问话，忙回道：“姐姐和我都很好，顾姐姐不用担心。” “我今日来找顾姐姐，是有事要跟你说。”江天看了眼周围走动的佣人，禁了声，那样子似乎不可告人言。 “关于谁的？”顾泱看着江天认真的表情，笑了笑，这还是第一见到江天的这副表情。 “是关于顾少爷。”江天怕别人听到不敢大声说话，看到顾泱不在意的样子，有些着急。语气也急促了几分：“顾姐姐，我真的有急事。” 顾泱收起了轻视，起身带着江天去了自己的书房，并让四喜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进。 “说吧，是不是顾巍在学校调皮捣蛋，又或者做了什么坏事，比如欺负女同学之类。”顾泱坐下后，语气不善，她开始怀疑这段时间顾巍的老实是一直在她面前演戏。 经过上次的事后，顾巍确实改变不少，对于顾泱的话也能听进去了，她还挺高兴顾巍的变化。 江天没有跟着顾泱坐下，反而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仿佛要说的是一件天大的事。 “顾姐姐，如果我说的话，你可别着急。”江天知道前段时间知道顾泱得了风寒，才好，怕再气出个好歹。 “我从头说，前段时间学校突然流行学着大人抽烟，其中有一个学生染了烟瘾，偷偷带了包香烟来学校抽，被顾少那伙人发现了，就抢了那学生的烟，然后自己……偷偷抽起来，这件事是我后来听那被抢了烟的学生说的。”江天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据我观察，顾少应该没抽。” 顾泱的眉头轻拢，点了下头，她知道顾巍没抽，不然她不可能闻不到味道。 “又过了几天，跟顾少敌对的一个学生，名叫李威，从黑市搞来了‘宝贝’，说是花了大价钱的东西，初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事关顾少，我还是留了个心眼，今日才知道他们说的‘宝贝’是指大烟。” “顾姐姐，我知道大烟害人，上京城里还宣传过要远离这东西，更是碰不得，我怕顾少被那些人刺激……。”江天的担心不是假的，顾巍的性子他也摸出来一点，是个会冲动的。 顾泱好心资助他上学，他没什么能报答的，一定会按照顾泱的叮嘱看顾好顾巍。 “大烟！”顾泱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直视的江天不确定的问：“怎么会是大烟？” “我不知道。”江天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顾泱看到江天眼里的担心，缓了缓情绪，道：“是我太激动了，没吓着你吧。” 江天摇了摇头。 顾泱颓废的退到椅子上坐下，用手捂着脑袋，脑海中浮现出那段吸食大烟的历史，国人的身体憔悴，骨瘦如柴，像个行尸走肉，就是因为这样的形象，被外国人嘲笑我们是“东亚病夫”。 “不是说禁烟了吗？”顾泱不敢置信：“政府不管吗？” 顾泱连问了两个问题，才反应过来，都说是黑市里弄来的，肯定是走私来的。 “顾姐姐，上京城里确实颁布过禁烟令，况且他们说，这是黑市得来的，来路不正，是为走私。”江天作出判断。 顾泱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这段时间，她也去过不少上京城的场馆，没有察觉一丝异样，应该是都转入地下了。 要说上京里，办这件事最好的人选，必然是白曜，他有枪，只这一条就足够了。 顾泱掩饰住心里的着急，叮嘱江天多注意顾巍的情况，并让人送走了江天，转头对四喜说：“给白少帅发个请柬，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能约他吃饭。” “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上白少帅了？”四喜狐疑的看着她，前两天还念叨着要远离，这怎么又想起来请他吃饭了。 顾泱没好气的敲了下四喜的脑袋：“你这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我找他可是有正经事要谈。” “那小姐，如果白少帅没时间怎么办？”四喜捂着脑门，不死心的问道。 “那就一直邀请，直到他有时间了再说。”顾泱被四喜的单纯打败了。 回到房间，让四喜赶紧去打电话，顾泱则关上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对大烟是有着强烈的厌恶，可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大烟里的利益牵扯太大，不可能会平和的解决，她能做些什么？ 顾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不知道白曜对这件事的态度，也不知道用什么筹码可以说动白曜出手。 顾泱的思绪很乱，心有些慌张，她跑到桌子旁，猛灌了一大杯凉水，将心底的急躁压下去。 呆坐片刻，顾泱有了决定，准备先让人去查查这大烟的来源，再说其他。 很快又有些犹豫这个想法，黑市里鱼龙混杂，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顾泱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刚才听江天说，这东西是李威带去学校的，没准他会是一个突破口。 正思考着，四喜进来回禀：“小姐，白少帅的副官说他最近一直在军营，恐怕没有时间。” 顾泱皱眉，这么不巧？ “不过明天晚上八点白少帅应邀参加了国际饭店的一个舞会，副官说白少帅还缺一个舞伴，不知小姐愿不愿意？” 顾泱没想多久就点头同意，她必须要询问白曜的态度，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这件事会容易很多。 第15章 相求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顾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到了门口，一眼就看到等在顾公馆门口那辆眼熟的汽车，以及穿着戎装站在一旁的白南及其保护白曜的车队，顾泱径直走了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白副官晚上好。” “顾小姐。”白南笑着走到后车门旁给她开门。 顾泱弯腰准备上车，坐在车里的白曜蓦然转头，看到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清明透彻，纯粹自然，白曜的眼睛一缩，抽回不自觉陷进去的眸子，看向她的衣着。 今日的顾泱穿了件黄色长裙晚礼服，半扎的披肩发简单温柔，浅笑时眉角微微下弯，让她艳丽的眉眼变得柔和。 “晚上好，白曜。”顾泱莫名心虚的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顾泱。” 白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顾泱忍不住偷看他。 打完招呼，白曜就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 白南瞧见顾泱的动作，主动解惑道：“三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没时间休息。” “他在忙什么？”顾泱本能的开口，又想到有消息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军营，怕不方便说，又赶紧问了句：“那他为什么还要去舞会？” 白南透过后视镜看着白曜不经意的小动作，知道他没睡着。 眼神流转，长叹一口气道：“顾小姐可能不知，三少这段时间训练新兵，好久都没能好好休息，这次的舞会三少是不准备来的。”如果不是顾泱开口要见他一面。 “我……”顾泱产生一抹愧疚，转头的看了眼白曜的侧脸，压低了声音问道：“白副官，是上京要打仗了吗？” 这个时候的信息传递不那么便捷，只能从报纸上了解时局动荡，她怀疑白南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不然白曜又训练新兵做什么？ “额……。”白南不好回答，上京在后方，自然安稳。 白曜猜测有事的是安北城，目前几个军阀打的火热，白家军虽然没有参与，却也受到波及，更重要的是安北城外的倭军最近异动不断，不过这事不好对顾泱明说。 “多嘴。”白曜睁开眼睛，暼了眼白南，伸手扶额，被他们的说话声吵的头疼。 顾泱自知多言，捂紧了嘴巴，扰人休息，又好奇心胜，问了些不该问的，这可真的多讨人嫌。 车里开始安静下来，白南也专心开车。 过了一会，白曜放下手臂，侧头看着乖巧的顾泱，忍不住多说一句，“上京无事。” 白家人，白家军，都会守护三地百姓的安危。 顾泱听到回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灿然一笑，“谢谢。” 白曜颔首点头，好像只是一件小事。 车子缓缓抵达国际饭店门口，候在一旁的门童要来开门，被白南制止。 白曜下车亲自给顾泱开门，顾泱小心的挽住白曜的胳膊，正准备进门，得知白少帅来了，舞会的主办方一行人立刻出来迎接，“白少帅大驾光临，是我等的荣幸。” 白曜浅笑，淡淡道：“今日得闲，正好佳人有约。” 众人眼神看向顾泱多了几分暧昧，这是白少帅的新欢？ 众人身后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激动道：“你是顾三小姐？” 顾泱微笑点头，原本领头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打量了顾泱几眼才认出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我这老眼昏发，竟然没认出是顾侄女。” 顾泱轻摇了摇头，浅笑道：“不怪伯伯不认识我，自从上次宴会结束，我也不曾参加过什么活动。” 顾泱第一眼也没有认出他，要不是那位年轻人认出来她，她也不会想起这个伯伯是她见过的。 “白少帅和顾侄女，里面请。”中年人怕忽略了白曜不高兴，只跟顾泱略说了几句，就招呼人进去。 二人进了舞会大厅，立刻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找白曜说话，白曜一一浅笑回应。 应酬完人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白曜和顾泱找了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白曜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端起刚刚随手拿的酒杯喝了一口，才将目光转向顾泱身上，“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白曜接连两次被拒，他也是有傲气的，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在军营没有回来，不过这些心思若是说给白南听到，肯定又是另一番，不然明明累的都没时间休息，一听顾泱要见他，就赶紧又答应参加舞会了。 顾泱环视一周，担心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又见白曜正等着她回话，犹豫片刻。 主动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事情的经过。 白曜的耳朵被顾泱的气息吹的痒痒酥酥的，直到顾泱说完了话，这种感觉才消失不见。 白曜看着顾泱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了思量：“我知道了。”说罢起身，走到不远处特意给他们腾出空间的白南身旁耳语几句。 白南得了命令，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离开了舞厅。 顾泱看到白南离去，心中猜测应该是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那就说明，白曜对于这件事还是重视的，只要重视就有希望从根源上斩断。 白曜嘱咐完白南，侧头看了眼顾泱，示意他有事要离开一会。 顾泱颔首，看着白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等到俩人离开，顾泱的身影在三三两两的身影中显得有些孤单。 舞会厅里的人都看到顾泱是和白曜一起来的，此时白曜不见踪影，只顾泱一个人单坐着，实在是有点可怜，不过这是别人眼中的她。 只有她本人知道，没有外人的打扰，听着曲，当个看客的舒适。 “顾三小姐，我坐在这里不打扰吧？”是那个认出她的西装男：“我叫王俞安。” “顾泱。”顾泱和王俞安伸出的手握了下，快速分开：“不打扰，这里是公共场地，谁都可以坐。” 王俞安坐了下来。 “白少帅去哪了？”王俞安刚才和父亲出去迎接客人，没看到白曜的动向。 今日的这场舞会就是王家举办的。 顾泱摇了摇头。 “没事。”王俞安立即安慰道：“我陪顾小姐坐着。” 王俞安以为白曜又任性抛弃女伴独自离开了，怕顾泱尴尬不再多说。 岔开话题，逗趣道：“顾三小姐可知如今上京城里对你的传闻？”见顾泱露出疑惑，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如今的上京城人人都说顾家出了一朵白玉兰，清冷高贵，当真是‘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不与我们这些俗人打交道。” 顾泱被王俞安的话一调侃，立刻脸颊微红，回应道：“没有的事，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上课，所以才拒了那些邀请。” 话落，顾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这个理由好像没有说服力。 自从上次的宴会结束后，每天都有邀约送到顾公馆，顾泱怕应了这个就要应下那个，她嫌麻烦，所以一视同仁，全都拒了，谁知拒绝之后又传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王俞安看着顾泱的局促，忍不住大笑起来：“逗你的，我才没有那样想你。” 王俞安余光看到一些隐晦富家公子哥的目光，反手掩嘴弯唇笑，好心提醒她道：“目的不纯，不用理会他们。” 顾泱不好接这话，只能假装听不懂，傻笑一下。 舞厅转变了音乐，明亮大灯暗了下来，彩灯旋转，众人知道舞会开始了。 王俞安扭头看了眼进入舞池的男男女女，目光看向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几个相熟男子，一挑眉头，起身对着顾泱道：“顾小姐，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邀你跳一支舞？” 顾泱正准备趁着光暗下来，不引人注意的找个借口逃离此处，听到王俞安的话身子微微顿住，看着王俞安眼中的势在必得，知道拒绝无用，叹气一声，准备将手放入他的手中。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道：“我记得她是我的舞伴。” 王俞安觉得耳熟，转身看去，看到白曜那双幽幽扫视的眼神，赶紧收回了手，对着白曜鞠了躬：“对不起。”又对着顾泱快速道：“抱歉，顾小姐，我想起来父亲还交代了事情没有办，先告辞了。”言罢，飞速的逃跑了。 顾泱看着王俞安的背影，活像老鼠见了猫，忍不住乐了。 “你笑什么？”白曜看着顾泱的浅笑，忍不住疑惑道。 顾泱没回答，轻笑反问道：“怎么才回来？” 白曜感觉顾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伸手道：“去见了个人。” 顾泱顺手将自己的手递给他，俩人移动到舞池慢慢的跳起舞来。 “哦？”顾泱抬头透过闪动的灯光，看着白曜如湖底深处的眸子，深邃，神秘，不知怎的，心中漏掉一拍。 “人家盛情邀请，我总该去见见他们。”白曜轻声解释，见顾泱愣神，叹气道：“可惜……。” 顾泱回神：“可惜什么？” “可惜回来佳人差点成为别人的舞伴。”白曜语气有点酸。 顾泱脸红，小声嘀咕了句：“没有的事。”就算被王俞安拉着去跳舞，她也会找再借口逃离，毕竟她出来的目的不在于他。 白曜逗乐，浅笑了一下，贴在顾泱耳边道：“哦，我知道了。” 顾泱抬头，带着疑惑，他知道什么了？ 白曜淡笑不语，顾泱一个旋转，忍不住低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却还是被白曜听到了，白曜的手重新搭在顾泱腰间，低头问：“怎么了？” “脚疼。”今天搭配的新鞋子有点磨脚，她又好久没穿高跟鞋了。 白曜停了舞步，低头看了眼被裙摆盖住半边的金色高跟鞋，才抬头看向顾泱。 “可能是好久没穿了，不太适应。”顾泱小声道。 白曜看到周围人的视线不少都望了过来，扶着顾泱的胳膊道：“我送你回去。” 顾泱点头同意，她的脚确实被磨的很疼。 俩人出了舞会大厅的门口，白曜看着长廊和门口的距离，犹豫着没动，顾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催促。 白南带着白曜的披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敬礼道：“三少，衣服带来了。” 白曜没有废话，接过衣服，转身直接抱起顾泱盖上披风走了。 顾泱被惊了下，想明白之后，忍不住在披风里偷笑：“这是掩耳盗铃吗？” 白曜听到顾泱的问话，脚步微顿，低声笑了，轻声道：“嗯。” 进来时白曜就注意到门口有记者在拍照，他怕自己抱着顾泱的举动给记者拍下来乱写，在他看来，只要没拍到正脸，一切都有周旋的余地。 他明白她想要的距离，她亦明白自己的心思。 第16章 谈判 上了车，顾泱拿掉遮住脸的披风，头发有些凌乱，边整理边忍不住偷笑。 白曜坐在一旁，听到顾泱的动静，唇角渐渐漾开。 白南不懂他们的笑点，不过也知道此时他们心情极好，心里也高兴。 白南道：“三少，接下来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和顾泱有事要谈。” 白南点头，开车来到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小巷子，自己下了车，主动走远了些，留下空间给俩人。 顾泱顿觉安静的空气里有些紧张。 白曜从座椅底下扯出一个医药箱，走到顾泱那边打开车门道：“把脚伸出来。” 顾泱看着白曜半蹲在车门旁，在医药箱里忙活，知道他是要给自己的脚伤上药，脸颊绯红，十分不好意思，婉拒道：“我回家上好了。” 白曜翻找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她，见到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不由的淡淡一笑道：“行。” 说罢淡定起身，没有管散落的医药箱，从怀里掏出根香烟，准备点火时，想到上次顾泱的皱眉，不由的收起了火，将香烟放在手中继续把玩着。 顾泱瞅了眼他手里的香烟，没多想，担心白曜被自己拒绝生气了，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转移话题道：“对于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上京城里出现一大批走私烟，你不想管管？”顾泱已经找人查李威，不知是不是他背景太大，目前还没有消息传给她。 “管什么？” “上京城你不是下达了禁烟令吗？如今又出现一批私烟在上京城里，这不是打你的脸吗？”顾泱的情绪有些激动，尤其是看到白曜平静如水的脸色，更是焦急。 “我知道。”白曜伸手拉住激动想站起来的顾泱，等她站定，才松手继续道：“有中间人说和，如果我放过他们，他们会将这次私烟的利益全部捐献成军需。” 对方很警惕，他才派出白南，就有人到他面前说和，还说的正中他下怀，将利益全部捐献成军需。 顾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打断他的话，气呼呼道：“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为了眼前的小利益，去放弃以后的大义。” 她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她知道养兵需要钱，可不能拿这种昧良心的钱来用。 “我是什么人？”白曜反问，怕她气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没有钱，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什么人也护不住，这些道理你该明白的。” 白曜不知烟土的危害吗？他知道，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可这段时间安北城时局不稳，他急需一笔钱购买新武器。 “如果想毁了这批私烟也容易，你能提供购买军需的钱，我一切听你的。” 顾泱被白曜问的卡了壳，她没有，或者说没有这么多，她虽然有小金库，却也没有能养一支军队的财力。 顾泱想到顾千山眸光微动，她有信心说服父亲，底气瞬间又足了些道：“我父亲……。” “顾老爷是商会的会长，前几日刚捐过一批，他没有，也不会再捐了。”白曜直接说道，他也不想将这些商人逼的太急。 顾泱犹豫了一番，知道多说无益，现在她俩的谈判是不对等的，没钱，就没有谈判的资本。 顾泱气呼呼的又坐回了车里：“我要回家了。”她大概了解了白曜的态度。 虽然不是白来一趟，却还是没有立刻解决问题。 白曜闻言，看了眼顾泱心中直觉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抬手对着白南示意了下，拿起医药箱，送顾泱回顾公馆。 到了顾公馆门口，顾泱下了车，忍不住站在车旁道：“我不会放弃的，至于你说的条件，我会尽力满足的，但希望你能给我时间。” 白曜转头定定的望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到顾泱瘸着脚转身进了院子才对白南道：“回军营。” 白南也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回来时气压低的吓人，此时听到顾泱的话，又想到白曜让他调查的事，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开动车子后，忍不住劝说道：“三少，我看顾小姐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你真的要……。” 话未完，白曜轻暼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不是，不是。”白南赶紧摇头，他一直跟在白曜身边，清楚白曜的性子不是善恶不分的，所以才奇怪，白曜这次为什么没答应。 “你派人看着点她。”白曜头疼的扶着额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上京的烟土，他禁的严。 如今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东西运进上京的，城里肯定有他们的内应，还能抓住他的心理，这个内应恐怕离他很近。 对于这件事，一则因为这事利益牵扯过大，他怕顾泱受到伤害，不想让顾泱参与进来，二则，在还没完全查清楚背后之人是谁的情况下，他怕打草惊蛇，钓鱼最需要的是耐心，钓的越久，才可能会钓上大鱼，他有耐心。 这边，顾泱回了家，知道顾千山还没回来后，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好，换了身睡衣又下楼坐在大厅里等着他。 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顾泱被四喜推醒：“小姐，老爷回来了。” 顾泱迷糊着睁开眼，看到顾千山满脸疲惫的端着茶杯正在喝水，见顾泱望过来，温声道：“听四喜说你有事找我，怎么了？” “我……。”顾泱看着顾千山眼里的红血丝，知道顾千山的劳累，不忍心直接说借钱的事，转而换了个话题道：“爸，我想开一家服装店，可以吗？” “哦。”顾千山面露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工作吗？” 顾千山以前跟顾泱讨论过这事，因为顾泱说她在国外上过学，不想再继续上了，所以顾千山有跟她说过是否有兴趣接手家里的生意，不过那时顾泱拒绝了。 顾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道：“我那时候太天真。” 顾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缺钱。 顾千山一瞬间就明白顾泱这是缺钱了，不然不会这样做，想询问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服装店需要布料，我将上京东郊的一座纺织厂给你管理，那里生产的布，你可以直接挑选使用。” “谢谢爸。”顾泱想了想，没有拒绝，站起身认真鞠了躬，起身离开。 顾千山看着顾泱的背影，终究不放心，放下茶杯，招来顾管家问道：“泱泱最近有什么事？” 顾管家起先摇了摇头，努力回想后，猜测道：“几日前，江天来找过三小姐。” “江天，难道是顾巍出了问题？”顾千山心中暗自思索着。 叮嘱顾管家道：“派人去查查巍儿在学校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乱子。” 顾管家点头应是，下去了。 时玉珍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心里回忆着这段时间顾巍的点点滴滴，没出什么差错，才放下心来，踱步到顾千山面前道：“老爷，可是听到什么风声？难道巍儿又在外面惹祸了。” 顾千山轻摇了摇头，叹气道：“希望吧。” 时玉珍看着顾千山眼里的失望，不由的心中一紧，赶紧替顾巍说好话：“这几日，巍儿很听泱泱的话，都已经知道准时回家。” “哦。”顾千山微讶，随即心中一喜，欣慰道：“果然还是泱泱有法子，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晚儿泉下有知，我也……。” 顾千山注意到时玉珍的脸色变化，随即住了嘴，只长长叹了口气道：“歇息吧。” 时玉珍扶着顾千山上楼，脑袋里却思绪纷杂，直到躺在床上，听到耳边顾千山平稳的呼吸声，才坐起身子，掩被小声的哭泣起来。 唐晚小姐是她见过最色彩鲜明的人，家境富裕却没有小姐的娇气，时玉珍远远见过一面，就知道她是个好人，她看人很准不会出错。 有一事她一直藏在心底，当初生顾遥，情况十分凶险，她躺在手术台上以为要死了。 既担心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又担心她死了，孩子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办，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迷糊中有医生小声嘀咕了句，“虽然唐小姐说尽力保全她，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不要放弃？” 她想求他们不要放弃，发现嘴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幸好后来手术成功，在她珍惜的抱着孩子时才听到护士说她命大，要不是有人请了一位外国医生接替手术，恐怕她和孩子就要死在手术台上。 时玉珍只觉得通体生寒，真的就差一点！ 她后来去找寻救命恩人，可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其实她心中有些猜测，姓唐，又跟她认识的除了顾千山的夫人，没有其他人了，但这就意味着唐晚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为什么又会救她？ 她疑惑过，不解过，都没有得到答案。 可不管怎么说唐晚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心怀感恩，同时心底也对唐晚心生愧疚，所以对顾巍十分宠爱，不敢有一丝疏忽，谁知道变成了这样。 顾千山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辗转醒来心中一惊，赶紧打开了台灯，见到时玉珍的模样，又是一声长叹，将时玉珍搂进怀里，不知如何安慰。 时玉珍哭泣了一会，忙擦了擦眼泪。道歉道：“老爷，玉珍扰了你的梦。” 顾千山：“没有的事。” 俩人稍稍整理后又重新躺下，关了灯，顾千山拉着时玉珍的手，眼睛看着头顶的墙壁，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沉思良久，忍不住低语道：“玉珍你该放下了。” “错的是我，愧疚的也该是我……。” “老爷……。”时玉珍只轻轻唤了声。没再继续说。 第二天，顾家众人聚在一起吃早饭，顾千山看着精神不错的顾泱欣慰的笑了笑：“泱泱，东郊那所纺织厂我给你派了个人，有不会的直接询问他，他会给你解决的。” “行。”顾泱高兴的应下，有经验的人领着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肯定好多了。 “爸，三姐，什么纺织厂？”顾巍听的糊涂，停下筷子忍不住询问。 顾遥虽然没有停下筷子，耳朵却也竖了起来。 “就是说你姐我要开始工作了，以后必然会成为大老板。”顾泱洋洋得意。 “就你！”顾巍习惯性反驳，清醒过来反驳的人是谁后，立刻狗腿样的上道：“就是你，未来的大老板。” “乖。”顾泱夹了点小菜放在顾巍的碗里，顾巍边吃边夸赞：“好吃，三姐夹的格外的好吃。” 看着俩人耍宝，并且日渐浓厚的姐弟情，让顾千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遥略微嫌弃的看了眼顾巍，心中忍不住想，果然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顾家的小霸王会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吃完了饭，众人各自散了，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顾泱很兴奋，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时候纺织厂正是鼎盛的时候，出口国外很容易销售，她已经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第17章 变化 顾泱带着四喜到了东郊纺织厂门口。 下了车，一个穿着西装，面容带笑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没有因为顾泱年纪小，就心生懈怠，反而恭敬有礼道：“三小姐，我是顾老爷派来的人，叫谢青，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谢顾问好。”顾泱颔首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四喜和谢青朝院内走去。 谢青边走边介绍道：“这所纺织厂目前是上京乃至全国最大的纺织厂，拥有纱锭191500枚、线锭49745枚、织机3000台?，生产的布匹种类繁多，丝绸，棉纱，毛呢等……。” 顾泱专心的听着，大概了解下整个纺织厂后，心中有了思量，询问道：“谢顾问，我们出口国外的是不是大多数是原材料？” “是的。”谢青点了点头，见顾泱面露忧愁，忍不住多嘴问道：“三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只是觉得有更好的办法提高利润。”顾泱觉得布匹的生意门槛小，风险小，同样的利润空间也会相对有限。 她在想自己为何不直接卖成衣，好看又昂贵的成衣，像现代的路易和香奶奶那样。 顾泱回忆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各类杂志书，各种服装设计图，她有信心将这些东西画出来。 顾泱越想越兴奋，觉得这是个好路子，不过有点担心的是，这不是个能立即变现的东西，同时也存在不小的风险。 纺织厂的生产她不懂，也就没有画蛇添足，让纺织厂继续维持原样。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好好思考后续的事情，满腹心事的告别谢青回了顾公馆，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四喜看着顾泱免打扰的牌子又挂起来了，忍不住撅嘴，心里忧伤起来，“小姐怎么老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顾泱伸着懒腰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四喜，欣喜道：“正好，我要去接顾巍，四喜你去帮我把书桌收拾一下，我画了不少的图纸，可能有点乱。” 四喜瘪着嘴没动，眼里隐约含有泪光。 顾泱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四喜？难道有谁欺负你？” “没有。”四喜头摇得飞快，委屈的抹了把眼泪道：“小姐，我就觉得你没有以前喜欢我了。” 顾泱愕然，失笑摇了摇头，心中隐约明白，这段日子，可能对四喜多有疏忽，忙反思道：“四喜，我错了，这段时间因为有事疏忽了你，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嗯。”四喜立刻又开心起来，她想法简单，从小跟着顾泱一起长大，最是容易感觉到顾泱的变化的人，她感觉如今的小姐快乐的少了，忧愁的多了。 顾泱看着四喜欢喜的进了屋子，忍不住唇角微扬，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顾泱到学校时，顾巍还没放学，闻到街道旁边糖炒栗子的香味，忍不住耸动了下鼻子，对司机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份糖炒栗子。” “好。”司机点头应道。 顾泱下了车，径直走到小摊前要了两份糖炒栗子，看着摊主在要炒的锅里混入黑色的石头，忍不住好奇询问，摊主是个面善老实的中年男子，乐呵呵的回答：“这是黑沙，专门用来做糖炒栗子的，这样做出来的栗子味道香，不会糊。” 顾泱听到摊主的解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为了让栗子受热均匀，不住的点头，夸赞：“老板很聪明。” 摊主脸上的笑意更甚，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利落的装好两袋栗子递给顾泱，一抬头看到顾泱身后的学生，面色一变，眼睛不停的眨着，想要暗示顾泱。 可惜，顾泱没注意到这些，高兴的付了钱，一转身差点跟一个男学生撞到一起。 顾泱反应及时一把推开他，护住怀里的栗子。 那个男学生被推的一个踉跄，身边的两人赶紧扶住他，站稳后，不等那个男学生说话，就有人替他出头，其中一人径直站在顾泱面前，撑着腰，一脸嚣张样，“撞了我们李少就想走，赶紧跟李少赔不是。” 顾泱皱眉打量着对面三人，一个样貌俊秀的领头人，跟着两个一般模样的‘狗腿子’跟班，标准纨绔子弟的排场。 听到对方的话，顾泱面色不愉，明明是对方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想干什么，怎么有脸说是她的错。 对面看顾泱不说话，以为她被吓到了，狗腿子立刻换上猥琐的笑脸：“不想道歉也行。”眼睛流转在顾泱身上，看到顾泱怀里护着栗子，眼睛立刻亮了，跟李少对视一眼。 李少会意，带着猥琐的笑脸，走上前道：“小姐怀里的栗子，我看上了，不若让我尝尝。”说罢，手就立刻朝着顾泱怀里探去。 顾泱今日穿的是裙装，看着陆续从学校里走出来的男学生，怕踹人的动作不雅，一直忍耐着。 直到看到李少的咸猪手，正想踹人，一个装满书的布包从天而降，直直的砸到李少的脑袋上，李少被书包的惯性冲击，脚步一个不稳的跪在了地上，周围人都愣了一瞬。 顾泱抬头望去，就看到顾巍满脸怒气的死死盯着被称为李少的人。 顾泱心中一暖，轻声唤了句：“小弟。” 顾巍闻声望向顾泱，面色稍缓，随即又立刻别扭的偏过头去，快走几步挡在顾泱身前，李少的狗腿子看着顾巍心头一颤，想扶地上的李少，又怕得罪顾巍，一时犹豫的仿佛石头似的呆住了。 “没事吧？” “没事。”顾泱摇了摇头：“你出现的很及时。” “嗯。”顾巍颔首，然后转头盯着李少看着他缓过神来，准备起身，迅速出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李瞎子胆子挺肥啊，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姐身上了。” “不敢，不敢。”李少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同时心底暗道，谁能想到这人会是顾巍的姐姐，要是早知道，哼！ 李少装作害怕的样子低着头。 顾巍挑眉，抬头看向顾泱询问她的意见，顾泱浅浅一笑，俯身在李少的耳边说了几句，顿时李少的脸色更加惨白，看着顾泱的眼神满是恐惧，浑身发抖个不停。 “小弟，放他走，他今后会改过自新的。”顾泱和煦的笑着，弯腰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拍了拍尘土，又递给了顾巍。 顾巍接过看着逃跑的李少，好奇顾泱说了什么，竟然让李瞎子吓成这样，不过顾忌着周围的其他人，没有开口询问，只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了。” “谁说接你的？”顾泱含笑，在人群中寻找江天的身影，果不其然，在学校里的人快走光的时候，江天出现了。 顾巍脚步微顿，神色不快，吃味的看着江天。 “江弟弟。”顾泱笑着打招呼。 江天满脸惊喜，快步跑到顾泱面前，笑着开口，“顾姐姐，你来了。” 顾泱点头，说：“我找渔姐姐有事，顺道来接你回去。” “好。”江天高兴的应下，余光看到一旁的顾巍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能察觉到他在生气。 “小弟也一起去吧。”顾泱回头拉住顾巍的胳膊。 顾巍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跟着顾泱的脚步走了。 到了江天家，渔娘还没有回来，江天主动要出去找渔娘。 顾泱自来熟的将栗子袋放在桌子上，并开了一袋的口子，倒出一些吃了起来。 顾巍蹙眉看着顾泱瞎掰栗子壳的动作，忍不住上手剥开递给顾泱道：“你没吃过这个？” 顾泱摇头，她怕麻烦很少自己动手吃带壳的东西，再说现代化生活一般都有剥好的卖。 顾泱看着顾巍的变化，欣慰中念叨着，“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少爷，不能不知道人间疾苦，你看那个叫李少今天做的事，跟我初见你时有什么差别……。” 顾巍自知理亏，却也不想继续被顾泱说教，听到她提李瞎子的名字，赶紧转移了话题：“姐，姐，等会再说，你先跟我说说，你跟李瞎子说了什么，他最后吓成那样。” 顾泱挑眉，唇角的笑意压不住，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我说他再精虫上脑，就让他‘一劳永逸’，找人做了他，他要是想换个人生，我也能给他提供漂亮裙子。” 顾巍的双腿猛的一紧，眼神错愕的看着顾泱，震惊中又带着点激动，直觉得顾泱的想法比他的胆大又微妙。 说到这事，顾泱又想起了顾巍以前的德行，恐吓道：“如果让我发现你有这样的事，我让人在睡梦中给你穿小裙子，然后拍照登报，让你也感受一下社会性死亡。” 顾巍没听懂什么是社会性死亡，却还是从顾泱的语气里，忍不住打颤，心里暗暗说服自己不要跟顾泱作对。 俩人闲聊着，没过多久，江天带着渔娘回来了。 顾泱献宝似的将桌子上的栗子放到渔娘手里，满脸笑意：“渔姐姐，你尝尝，新鲜好吃的栗子，江弟弟也尝尝。” 渔娘净了手，也没着急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来看她，只剥了一颗塞进嘴里道：“好吃。” 顾泱见她也觉得好，心中愉悦，侧头对着江天道：“江弟，你带顾巍在周围转转，我和渔姐姐有点事说。” 江天点头，顾巍原不想动弹，看到顾泱的眼神，只能起身跟着江天离开。 江天不知道该带身后桀骜冷淡的顾巍去哪，想了想带着他朝溪水旁走去。 第18章 秘书 顾巍在身后低头跟着，直到撞上江天的后背，才反应过来。 “怎么停下了？”顾巍环顾四周，一片荒凉，秋叶落在贫瘠的土地上，也掩盖不住萧瑟之感，只有面前流动的溪水还算清澈。 “顾五少。”江天开口正要解释。 “别，三姐叫你江弟，你叫我名字好了，省的被三姐听到又要念叨。”顾巍不太高兴的脚尖点地，无聊踢打着河边的石头。 “好，顾巍。”江天顺从的唤了声，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嗯。”顾巍随意的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傲娇的看向江天，唇角一勾，邪笑道：“打水漂会吗？要不要比试一下。” “行。”江天正不知道如何相处，听到顾巍的话，随即点头同意，在脚边挑拣了一块顺眼的石头。 顾巍侧目看了眼江天手里的石头，半蹲着身子，晃动胳膊比划了两下，就将手里的石头扔出去。 “好！”江天看着那石头一连跳了八下才沉入水中不见，忍不住叫好：“你可真行。” “那是。”顾巍被人夸赞，一扬脖子满脸骄傲，十分坦然的受了。 江天看着顾巍如此厉害也没怂，掂了下石头，学着顾巍的样子，石头也跳了六下。 顾巍暼了眼没说什么打击的话，又拣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一瞧，呦，九个。 江天瞬间被点燃，不服气的想着，顾巍这富贵公子竟然玩的比他溜，也拣了一块石头扔出去。 俩人你来我往，有输有赢，一时玩的入迷，直到红霞化作金光散在水面上，俩人气喘吁吁的背靠背歇息。 顾巍看着天边的晚霞，只觉得惬意，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谢谢。” “什么？”江天微愣。 “我说谢谢你，江天。”顾巍声音有些低沉，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边，过了一会，才缓声道：“谢谢你救了我三姐，说来你也应该知道我家的传闻，在我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我没有见过母亲，十五年里也没有见过三姐。” “母亲去世时，三姐当时在国外病重，外祖父家不忍心让她小小年纪来回奔波，就没有让她回来，再后来外祖父厌恶我爸，不让三姐回来，所以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感激你们，救了我三姐。” 江天有些意外，顾巍会对他展现脆弱的一面，要知道在学校里，顾巍的眼睛都是在头顶的，嚣张跋扈的样子让他印象深刻。 江天道：“顾姐姐人很好，你若是可能，少惹她生气。”江天没有安慰过别人，只能干巴巴的劝了句。 “知道。”顾巍淡淡一笑，自从上次遇袭之后，顾巍感受到顾泱的爱护之后，他一直有在改变。 顾巍想着时间不早了，站起身子，伸手递向江天，拉了他一把道：“回去吧。” 俩人回了江天家，顾泱正扯着渔娘的袖子撒娇，瞅见顾巍他们回来了，立刻变得正经起来。 站起身，俏皮的对着渔娘道：“渔姐姐，我就当你答应了，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说罢，跑到门口，跟江天匆匆打了声招呼就拉着顾巍跑了。 江天不明所以和渔娘对视一眼，立刻不解的钻进厨房去做饭。 这边顾泱拉着顾巍气喘吁吁的上了车，顾巍缓了会才道：“三姐，跑什么？你让她干什么了？” 车子进了城，顾泱依旧兴奋不减，眼睛明亮有神，抽空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捧着下巴看着夜空中的上京城，真有点十里洋场的味道，霓虹闪烁，车水马龙，预示着上京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想招渔姐姐做我秘书，因为我要做服装类的生意，还有工厂的事情，就算有父亲的人帮我，我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调度，最近我会忙着画图纸，不能常常去工厂……哦，对了，有时间我们去照张照片。”顾泱想到过段时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肯定要写信让在国外的舅舅帮忙，又补了句：“给外公舅舅们看看，他们也很想你。” “江天这孩子不错，你可以多跟他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突然顾泱往后一缩，身体坐的板正至极，仿佛在躲什么人。 顾巍被引的侧头看向车窗外，轻“咦”一声，奇怪的自言自语道：“那好像是少帅的车。” 看到白南眼睛看向这边，又停车下来，料到白南肯定是看见他们了，顾巍赶紧叫道：“停车。” 顾泱忍不住在车厢的暗处瞪了顾巍一眼，暗自吐槽，平白无故的打什么招呼？脑袋不受控制的又往后躲了躲。 顾泱心思复杂，思量着，顿时又觉得奇怪，自己为何要躲起来，他又不是她的债主？可一想躲都躲了，又十分别扭的不想探头出去。 顾泱自顾自的僵持着，顾巍像是没看到似的，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白少帅，这么晚了，准备去哪？” 顾泱闻言呼吸一顿，她感受到白曜就站在她旁边，距离她只有一门之隔，为了不招人口舌，顾泱吸了口气，从暗处探出头，笑嘻嘻道：“好巧。” “哦。”白曜弯腰低头看向顾泱，唇角渐渐勾起，打趣的笑道：“三小姐这是不躲我了？” 顾泱微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脑子一时短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没有赚够钱，再等等。” “嗯。”白曜轻笑，起身，没有多说，这才对着顾巍道：“早点回家吧。” 顾巍糊里糊涂的看着俩人，不知道又打什么哑迷，但听到顾泱的话，心里猜测顾泱难道欠了白曜不少的钱？ 车子缓缓开动，好像白曜真的只是路过打声招呼。 直到看不到车子身影，白曜才转身回了车里，暗自失笑，反问白南道：“白南我是不是魔障了，下午听说顾泱被人欺负，虽然知道没什么大事，却总不放心想亲自来看一眼。” 白南开动车子，浅浅笑着，颇为认真回道：“三少这是陷入情网，情难自制。” 第二天，新上手的顾厂主和新秘书渔娘，再次前往东郊纺织厂去了一趟，不过这次重点是介绍渔娘和交代一些事情。 一直忙到晚上，才从纺织厂出来，顾泱送渔娘回去的路上，犹豫的问道：“渔姐姐，要不你和江天一起到顾公馆住吧，这样后面我要画图，也方便谈事情。” 渔娘笑着轻摇了下头：“泱泱，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和江天在顾公馆肯定是住不习惯的。” 渔娘知道顾泱有意帮她，她也接受了这份好意，不然也不会同意成为顾泱的秘书，但人要知道适可而止。 “那我在城里给你租个房子如何？”顾泱没有放弃。 渔娘看到顾泱眼里的期盼，想拒绝的话，被顾泱打断堵住：“渔姐姐，实话跟你说，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成功的前提，会需要很多的钱，我有写信跟国外的舅舅，等我的衣服做出来，让他帮忙售卖，如果销售的顺利，我们厂里的布匹会直接运到国外的服装厂里，从那里销售周边的其他国家。” “国内相应的也会开厂，我需要你的帮助，另外江天弟弟也能休息好，省的浪费时间在路上。”顾泱一把拉住渔娘的胳膊，语气带着娇气，她的想法很简单，总想着让渔娘和江天的生活过的好一点。 顾泱注意到渔娘的犹豫和缓和，立刻拍板道：“渔姐姐，明天我就让人去找房子，三天内让你们搬进来。” 渔娘看着孩子气的顾泱，摇头失笑：“哪那么容易，总要留点时间给我去跟亲近的叔伯说一声，谢谢人家以前的照顾。” 顾泱轻轻点头，这些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不过心中还是思索着尽快将房子找好。 送渔娘回家后，顾泱也回了顾公馆，吃过晚饭，顾泱打发了四喜，独自待在房里，准备静下心来，回忆回忆以前见过的服装设计。 不知画了多久，顾泱被阳台的敲门声惊扰，有些生气，怒气冲冲的跑过去一看，就见顾巍穿着睡衣拖鞋，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像是睡了一觉后又起来的模样，见到顾泱直接递给她一个布包。 顾泱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是钱，金子，银元，纸币零零碎碎的什么都有，旋即抬头望着顾巍道：“这是干什么？” “钱。” “我知道，给我干什么？” “你不是缺钱吗？”顾巍别扭的挠了挠后脑勺，不自在的解释道：“这些是我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和平时没花完的，你可别嫌少，你也知道我平时开销不小。” 顾泱柔和的看着顾巍，心中一软，他这是上次路边的谈话听进心里去了，顿时觉得有弟弟的感觉很不错。 顾泱暖暖的笑了笑，将布包重新收好，又还到顾巍怀里，见他皱眉，立刻揉了把他的头发，温声道：“三姐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也十分感谢你，不过你这钱我不能收。” “为什么？”顾巍抱着布包，不理解的看向顾泱，虽然他没有打听到顾泱为什么缺钱，却也想尽一份力。 “因为……你还小。”顾泱打起了哑迷，她不准备把她找白曜的事情告诉顾巍，这不是现在的他需要知道。 顾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催促道：“行了，睡吧，晚安。” 说罢不给顾巍再次问话的机会就逃进了屋子里去，她怕再多待，让他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第19章 意外 顾泱这半个月正全身心努力赚钱，准备跟白曜平等谈判。 一则突然的消息让顾泱失了分寸。 这天一早，顾公馆送来一封信，指名道姓的说给顾泱，顾泱接过四喜递过来的信，才发现是她派人调查私烟的事，有了意外情况。 经过调查她得知李威是黑龙会老大李泗的儿子，所以他有私烟不奇怪，后又经过几个方向的调查，基本确定他的私烟来自他自家，至此，幕后黑手也就浮出水面了。 顾泱沉默的看完后，将信纸折了几折，眉头却再也没有松开。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没想好如何处理，信上说，今天半夜南水码头会有一批新的大烟运来上京，真假未知。 难就难在真假未知，思索片刻，她扭头看向四喜问道：“我爸，何时回来？” 顾泱想通过顾千山的势力，试着能不能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四喜看着顾泱忧愁的表情，余光不住的打量着被遮掩着信纸，突然被提问，赶紧回道：“老爷大概三天后才能回来。”心里默默估算了下顾千山去南方谈生意回来的时间。 顾泱颔首，时间紧迫，此刻指望不上顾千山了。 旋即又将主意打到白曜身上，起身下楼，给白曜的住所去了电话，等了片刻，才有消息回道：“……对不起，顾小姐，少帅此刻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不知归期……若是有事，顾小姐可留言跟我说，等少帅回来一定尽快转达。” 顾泱抿了抿唇，礼貌道谢：“不用了。”挂断电话，顾泱焦虑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她此时有些后悔拒绝了那些宴会邀请，不然认识的朋友多点，这个时候会不会就不会这么无力。 四喜被顾泱的情绪感染，忍不住跟着担忧起来：“小姐，怎么了？” 顾泱脚步微顿，为了安心，对着四喜浅浅一笑：“没事，我出去一趟。”她到底不能当作不知，总要努力去做点什么。 说罢，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戴着黑色礼帽出了门。 四喜看着顾泱着急出门的背影，心里十分担心，一直跟着追到大厅门口，恰巧时玉珍从外面回来，看着站在门口候着四喜，奇怪道：“你在这干嘛？泱泱出去了？” 四喜忧愁点头，时玉珍原本迈进大厅的脚步不由的往后退了下，平视着四喜，严肃道：“泱泱是出什么事？” “不知道。”四喜摇头，旋即解释道：“今天小姐收到一封信，就着急要出门。” “信？”时玉珍招手让四喜跟她进门，脱掉外面披着的大衣，佣人接过，又挥手让人去找顾管家。 很快，顾管家来到大厅，听见时玉珍正问着四喜事情，候在一旁等着。 “泱泱最近不是正忙着画图？准备开间服装店吗？……知道信是谁送给她的吗？” 四喜的头摇着就没停下，表情带着哭相，顾泱没有跟她说过信的事。 顾管家看着四喜一问三不知，听到信时，眼睛不由的转了转，抬步上前开口道：“三夫人，那信是小的接收的，送信的人是三小姐找的调查事情的人。” “调查什么事情？”时玉珍皱着眉，不满意的看着顾管家问道，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不太清楚。”顾管家摇头，压低了身子道：“小的没敢过问，不过据小的观察，似乎和城里的□□有关。” “嗯？”时玉珍眉头皱紧，心中疑惑，顾泱何时和□□有了联系，思量片刻，赶紧吩咐道：“赶紧派人去保护泱泱，要是泱泱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时玉珍心里着急，面上却十分镇定，上京城里的□□原跟她们这种做正经生意的人不会有什么联系，不过暗地里也听过那帮人的凶狠，毒辣，更何况她清楚那些人的无所顾忌。 时玉珍将站着的四喜打发走，走到电话旁，犹豫片刻还是给顾千山打了通电话，刚说了两句，就听到对面传来了怒吼声：“胡闹！天真！” 紧而转成了着急和担心：“我会尽快赶回去，这件事我会找人帮忙，你看着点泱泱，今天别让她出去了。” “唉。”时玉珍才应下，顾千山就挂断了电话。 时玉珍忧愁的按了按眉心，这是个什么事？不过听顾千山的意思，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时玉珍放下眉间的手，抬头看到路过的女佣，让人去将顾管家请来，再次叮嘱道：“老爷说了，遇到顾泱先给她好生请回来，一切以她的安全为主。” 顾管家明白，这事有点严重，知道轻重的他赶紧点头，领命去安排人手。 那边，顾管家派出人马去找顾泱，这边顾泱已经换了身顾巍学校的校服，戴了假发，脸上也改了妆容，俨然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学生样。 顾泱看着自己的妆容，怕还是会被熟悉自己的顾巍认出来，鼻子上又架了副银色小圆框眼镜，动作气质动作也尽量学着男生那样。 顾泱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收拾妥当，顾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确定消息的准确性。 到了顾巍学校门口附近，看了眼看门的人，摸了摸下巴转身绕道寻了处墙矮的地方，准备翻墙进去。 刚准备翻越就听到墙那边不远处传来争吵声，顾泱趴在墙边听，有听到顾巍的声音，因为人多，也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她没再犹豫，利落的翻墙而入，进了校园，她听到刚才争吵的那伙人已经变成了打斗，且打的正欢，当然嘴也没闲着，谩骂声满天飞，所以顾泱落地声一点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快速朝着那边去，他们选的地方很妙，两面围墙，地方又偏，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顾泱贴着墙，小心的伸头往那边看，很快就发现混战中，顾巍背对着她正骑在一个男生的身上，一拳一拳的打着对方的脸，对方也努力回击，可因为身体被压制，挥拳的力量很有限。 顾泱知道顾巍没吃亏也就没着急出去，继续小心观察着，这群少年似是打出了火气，也不管什么招数，全都红着眼，掐胳膊，咬手指，扯头发……有什么能耐用什么，打的是一塌糊涂。 顾泱轻“啧”一声，耳朵一动，听到顾巍大声骂了句，“李威，我知道你不服，这次我非把你打服不可！”说完又是砰砰两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 李威！目标人物出现，顾泱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体有些异常的抽搐，回击拳头软绵绵的，明显身体出了问题。 该不会被打坏了吧！顾泱心中一惊，背着墙大喊一声，“老师来了！” 打的正欢的众人明显一愣，接着像是受惊的猫，弹跳起身，疯了似的四散逃跑。 顾泱听顾巍说过，他们学校的老师，很受学生家长的尊敬，以至于他们这群混子也很有眼色的不敢在老师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 顾泱趁着混乱快步朝李威走去，路过顾巍时不小心轻轻撞了他一下，顾巍来不及理论，只扭头恼怒的瞪了眼顾泱，记下他的面容，快速逃跑了。 等人走完，顾泱也已经走到李威身边，拍了下他的脸，听到他迷糊中低声呢喃着，“□□……我要。”，顾泱脸色一寒，使劲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唤醒他。 “唉，快醒醒！” 李威神情恍惚的睁开眼，迷茫的看着他，过了会才想起来刚才他们不是正在打架吗？转头看了看周围，只有顾泱一人，强忍着疼坐起身。 因为扯动了身上的伤，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叫唤起来。 顾泱听的烦，站起身，双手插兜，厌恶的翻了个白眼，“再叫大声点，把老师招来。” “你谁呀？”李威仰着头看他，心底觉得眼前人比他还拽，又觉得现在这样的姿势说话，气势都弱了几分，努力的站起来。 “救命恩人！”顾泱装作好奇的四处打量，随口一说。 “新来的？”李威边抽着气，边出声问道，他注意到顾泱身上的校服，又看到他四处张望，像极了新生。 顾泱收回好奇的视线，略一点头，然后带着八卦的语气询问，“刚才你们为什么打架？” 李威想到刚才挑衅不成反吃亏的场景，冷哼一声，不想多谈。 顾泱见他不说，脸色一变，轻哼道：“要不是我路过这里，见你好惨，假装喊了声老师来了，你还在被打呢！” 李威连忙拱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你就是我兄弟，有谁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他家虽然是□□，别的没学会，兄弟道义却学了七八分。 顾泱好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李威脸皮厚的没察觉，傻笑两声，就又开始疼的抽着气。 “送你去医院？”顾泱看他满身伤，好心询问。 “不用。”李威摇了摇头，旋即道，“好兄弟，要不你送我回家。”他的烟瘾犯了，感觉浑身像蚂蚁满身爬，浑身说不清的难受。 顾泱正摇头想拒绝，李威一把握住顾泱的手腕，一边胸闷的扯着自己校服，一边抹去自己额头的冷汗，语气恳求道：“我难受的紧，你送我回去吧。” 顾泱略一沉吟，点头道：“送你回去也行，我这人不白干，路费要付的。” 李威哪里还听得见其他要求，立刻点头同意。 顾泱不着痕迹的扯回自己的手，活动了下，这小子的力气还挺大，正准备往校门走，李威一把扯住她的衣角，冲着她跳墙进来的反方向瞥了眼，“上哪去？走小门。” 顾泱会意，轻“哦”一声，跟着他，李威轻车熟路的走到一面红砖墙边，趴在地上掏墙角，顾泱冷眼看着。 李威掏的位置砖很松，不一会就掏出一个堪堪过人的小洞出来，这熟练的模样，一看就经常干。 李威用带着泥土的手又抹了把额头的汗，又使劲挠了挠，他一直在出汗，看了眼墙外，没别人，扭头对顾泱道，“我先钻，你跟着我。” 说罢就跪在地上，撅着腚，努力的顾涌着往外钻，因为洞小，他身体又大，爬了一半被卡在中间动不了了。 顾泱愕然的看着他还在努力蠕动的身体，比划了下，使劲一踹他的屁股，惯性使然身体又出去了几分，李威被踹疼的大叫一声。 顾泱在里面边踹边解释，“声音小点，别惊到老师，我再踢几脚，你就能出去了。” 李威知道他要帮忙后，立刻捂住嘴，顾泱又踹了几脚，总算把他踢出去了，这几脚踢的，顾泱也累的额头出了汗。 旋即看到李威掏出的砖头，费力的累成一摞，李威选的这面墙虽然高，但有砖头垫脚倒也利落的翻墙出去了。 一翻出去，顾泱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囔道：“得加钱！” 李威捂着屁股，复杂的看着顾泱，他是发现这新认的兄弟整个一财迷，力气还大，不过他有钱，也没拒绝。 俩人出了巷子，打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李府而去。 李威家也在租界内，从外面远远望去，就是一普通的小洋楼，没看出什么，进了屋内，顾泱惊讶的张了张嘴，屋内一应陈设全都是黄色的，仿佛误入黄金屋，金灿灿的，差点闪瞎她的眼。 李威发现顾泱发呆扯了他一把，“上楼，我给你拿钱。” 顾泱快步跟上他，到了他的房间，他急匆匆的钻进床下，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顾泱被他遮挡没看见箱子里是什么，只当他是在拿钱，继续打量他的住处。 李威似乎喜欢黑色，房间的一应摆设都换成了黑色，跟大厅里的黄，形成强烈反差，房间里有一张空荡荡的书桌，桌子上一本书也看不到，完全成了摆设，顾泱从心底觉得他是为了让房间不显得空旷，才将桌子搬进屋内的。 很快顾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顺着味去看，就见李威已经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开始抽起烟来。 烟雾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顾泱掩住口鼻，嗡声询问，“钱呢？” 李威吸了几口烟，心底的痒意缓解了几分，用手指着那空荡荡的桌子，“钱在那里，你想取多少取多少。”说完，又一脸享受的吞云吐雾起来。 顾泱快步走到桌子边，拉开抽屉，看到散落的一抽屉钱，狠狠捞了一笔揣进兜里，才关上抽屉，跟李威隔着一段距离喊道：“钱我拿了，外面有盥洗室吗？我洗个手。”顿了下继续道：“这烟味我受不了。” 李威皱了下眉，觉得顾泱事真多，随口一说，就不再管顾泱。 顾泱得了地址，正要出门，借此机会打探一番，就听到门口有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今夜一定不能出问题。” 另一个人快速回应，“一切都安排好了，他顾不上的。” 顾泱避无可避，门一开，正面撞上两人，前面那个就是李威的父亲李泗，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他的手下。 顾泱装作被吓了一跳，匆匆看了眼就装做害怕的低下头，李泗跟报纸照片上一样，长的虎背熊腰，单眼皮，脸上还有一块骇人的刀疤，一看就不好惹。 李泗脚步不停，用冰冷的眼睛瞥了眼顾泱，就略过他朝里面走去，一把夺过李威的烟枪，随即训斥起来，“你怎么能沾上这害人的东西？赶紧戒了……” 他像是才发现李威抽烟似的，严厉的训斥声里包含着父爱。 争吵声一响，门口候着的手下立刻引着顾泱出门，并体贴的关上房门，独留父子俩人在屋内。 顾泱讪讪一笑，“是李威……少爷让我送他回来的，快中午了，我也该回家了。” 手下闻言，在前面引路带着顾泱出了李府。 顾泱出了李府不远，松了口气般的从怀里掏出钱数了数，然后心满意足的放回怀中，开始慢悠悠闲逛起来。 路过水果铺，她不经意的看了眼后面跟着的人，随便选了两种水果后，朝家的反方向走去。 顾泱听过说，六巷胡同最是绕人，那片全是住宅，路也四通八达，光是出口就有六个，很容易一错眼，就看不到人了。 那片旧时住的都是富商，所以宅子也比普通百姓建的大，现在一部分有钱人都选择迁居在租界，这里的宅子就空了不少，但还是有很多富商居住在此。 顾泱起先打算借着环境直接甩了跟着的人，可对方明显经验老道，不是那么容易甩掉。 只能换第二种方案，选个没人的宅子躲进去，等人走了，她再换会自己的身份，料想跟着的人就算回去重新调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打算很好，顾泱却很苦恼，这家家闭门不开，她判断不出哪户有人，哪户没人。 顾泱拎着水果走着，有意识的记住她走过的路线，避免再次重复走过而漏馅。 就这样一直走，直到走到了死胡同，里面只有一户人家，从院门看，两侧是硕大沧桑的上马石，石头表面磨得精光，门口的砖雕、彩绘也都十分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顾泱脚步一顿，装作拎累了换个手的动作，心一横，继续往前走。 她都忘记，就算胡同连着胡同也是有死胡同的。 走到门口，顾泱紧了紧袋子，脑子里浮现出许多想法，就连最离谱的翻墙进院都想了，谁知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顾泱拎着水果正常进门，关门，又怕对方透过门缝看见她站在门口不动，略一沉吟，绕过门口的影壁墙往院里走了走。 一进去，顾泱被定在原地，旋即想到，怪不得没遇到其他人，这是个被改成祠堂的宅子。 一屋子的牌位让顾泱咽了下口水，反应过来就赶紧鞠躬道歉，“我不是有意惊扰你们的，有坏人在追我，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说罢，将手里的水果全都放在供桌上。 做完这些，也顾不得想为什么大门没锁，顾泱就飞也似的逃了。 祠堂暗处有一个身影望着顾泱的背影摇头失笑，悲伤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跟着顾泱的人看着他进了傅宅，一直没出来，匆匆回去报信。 李泗听到是六巷胡同的傅宅，神情稍缓，只要不是他认识的傅姓人，一切好说。 李泗挥手让那人下去，他只有一个独子，围在他身边的人自然要仔细点。 第20章 转折 顾泱逃出傅宅也没回家，从偶然听到李泗和手下的谈话中，她心中确定信里的那个消息大概率是真的，漫无目地的走在街上，思索着下一步。 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地方，明楼。 传闻，黑市里有一明楼，专门干杀人越货的事，也贩卖消息和接买凶杀人，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明楼的主人叫傅笙，原是南方一落魄少爷，流落到上京，被明楼的前主人收为义子，前主人去世且无儿无女，义子傅笙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明楼的新主人。 傅笙这人在外名声不错，做过许多慈善，最重要的是跟黑龙会的李泗有私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顾泱觉得可以先借明楼将水搅混了再说，最多再等三天，她父亲回来后，就不会再这么被动了。 顾泱打定主意，不再犹豫，抬步欲走，眼瞅到自己身上的校服，恼火的一拍脑门，可不能穿这身去！ 转角寻了个服装店，挑拣着选了身黑白长衫坎肩，黑色礼帽，黑墨镜，外加一副拽到极致的嘴角，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样，顾泱满意的转了个圈。 走出店门，找了个熟人带路，她没去过明楼，原想着它会是藏在暗处的，结果带路人直接将她带到一座繁华街道路边的茶楼里，对掌柜的一说，“公子哥寻乐的。” 掌柜的一听，了然的对着顾泱笑了笑，给了领路费，就领着顾泱往后院走。 后院门口两边立着两个长相凶狠的大汉，匆匆扫过顾泱，就扭头继续专注守门。 顾泱感觉里面深不可测。 到了后院，掌柜的将顾泱往大厅一放，独自走了。 顾泱茫然的站在大厅里，看着穿着精致衣服的少爷们游乐其中，或站着闲聊，或赌桌上玩牌，或悠闲的跟年轻漂亮的女孩**，这不就是现代版的小型会所吗？ 这就是明楼？顾泱满心怀疑。 顾泱顺手端了杯路过侍者的红酒，拿在手里，慢慢向里走去，她决定先观察下，再做决定。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管事看着略显‘老派’的顾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遂主动上前询问，“看样子小公子是第一次来，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吗？” “不用，我是来找傅先生做生意的。”顾泱怕他长篇大论，直接说明来意。 管事轻“哦”一声，带着惊诧的目光打量了顾泱一眼，心道，莫不是又是借口想见傅先生的人？ 顾泱刚想开口继续说，就见一个少年步履匆匆的走过来，附耳在管事耳畔说了什么。 管事立刻恭敬起来，没再多话，直接引着顾泱去了二楼隔间，“小公子随我来，傅先生要见你。” 顾泱顿感惊讶，不过还是跟着管事走了。 …… 顾泱带着明楼提供的帽纱，隔着屏风跟傅笙说明来意，她要买凶杀人！屏风里的人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一会写下你要杀的人，明楼自然会替你处理好。” “我要他今夜就死！”顾泱得寸进尺，不经意间透漏出黑龙会的消息，“……今夜在南水码头，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们只要找个机灵的人执行就行。” 屏风后的人继续静默，好一会才开口让人请她出去，并让人好好招待。 顾泱隔着屏风，窥不到对方的神情，也揣测不出他有没有相信。 等到管事让顾泱拿来纸笔写下她的要求，她付了定金后，没有久待，出了明楼摸着肚子顿时觉得有点饿，随意的选了家饭馆吃饭。 饭毕，付钱时，顾泱学着富家子弟撒钱，给服务的堂倌不少赏钱。 堂倌立刻喜笑颜开，收拾碗碟时，靠近顾泱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外面有人跟着公子，恐怕来者不善，公子小心。” 堂倌眼力活，见过的事情多，猜测她是钱财外露，又没有护卫保护，被人瞄上了她的钱袋。 其实这种事，他本该当没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这种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可眼前的这位爷，虽然面貌显小，人却大气，赏的银钱不少，更重要赏钱时，没有天眼看人，反而谦和有礼，心中终究不忍，只得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顾泱心惊，余光控制不住的往店外的杂货铺瞅了一眼，果然见到有几个行为可疑的男人。 顾泱定下心神，顾不得猜测那些是什么人，看向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堂倌，只见他已经恢复原样，笑的谄媚：“谢公子的赏，公子下次再来。” 顾泱神色如常起身，对着堂倌笑着颔首，走了几步，装作肚子不舒服，急切问道：“小二，你这里厕所在哪？我这肚子忽然疼的厉害。” 年轻堂倌眸光微动，越发恭敬的领着顾泱走到通往后院门口，指着西北角道：“公子，那儿就是。” 顾泱对着堂倌拱了拱手，连忙捂着肚子朝后院跑去。 顾泱不敢耽搁，默默移动到后门，先开了一条缝望外瞄了瞄，见后门没人把守，心中庆幸。 立刻开门跑路一条龙，顾不得形象暴露，只跑的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才靠着墙角休息，目光紧张的观察下四周，没发觉有人跟着后，才松了一口气，她猜测跟着她的人应该是明楼的人。 一停下来顿时觉得身上出了热汗，用手解了脖子处的扣子，还是热的不行，顾泱用手扇风，又打量了一圈身处的位置，这才发现，这里是在南水码头附近，正是她想去的地方，心中一喜。 这边顾泱没有来过，只能边走边打听南水酒店在哪，南水酒店靠近南水码头，楼高九层，环境设施都是新的，是路过上京歇脚最便捷的地方。 顾泱看中它则是因为在南水酒店九楼可以俯视整个南水码头，更方便她第一时间知道今晚和明楼卖命人的交易能不能成功。 卖命人，顾名思义，只要钱给的足，可以买那人的命，你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也是经过这次，顾泱更加直观的知道了什么是黑市，什么样的命才算命。 顾泱坐在新开的九楼房间里，轻轻叹了口气，因为热气未散，索性将坎肩脱了，露出底下的白色长衫。 顾泱移步到窗前，远望了下南水码头，一片祥和的热闹，又抬头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气，打开窗户，却不见一丝风，喃喃道：“希望今晚的‘东风’会如约而至。”静静看了会，顾泱关上窗，拉上窗帘，准备睡一觉，为了晚上的事情，她需要养足精神。 一觉醒来，顾泱的视线染让一层黑朦，顿时一惊，连忙起身跑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雾蒙蒙的看不清方向，心中一喜，暗叹，幸好。 这几日上京城的夜里，一直被雾气环绕久久不散，顾泱原本还觉得郁闷，如今只觉得庆幸，天越暗，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顾泱耐心等候在窗边，等着时间的到来，灯也没有打开，她怕夜深，掀开的窗帘露出光来，引人怀疑。 突然一声巨响，顾泱立刻趴在窗边，看着迷雾中半边天的火光，忍不住捂住嘴，怕自己一激动叫出声来，成了！ 顾泱心潮澎湃，听到火光中的吵杂声，看到其他房子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一个个人影探望天边，想要探寻原因。 顾泱拉上窗帘，靠在墙边，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惊人，像是燃烧的太阳，抑制不住的兴奋。 静坐了一会，顾泱才起身重新躺在床上，傻笑着在床上打滚，这真的是她穿越以来干过最刺激的事，这种事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忍不住骄傲。 爆炸声响，说明她的厚礼已经送到。 她此时孤立无援，父亲远游，白曜也找不到人，仅凭她自己是不可能直接对抗黑龙会的，所以只能借力，借明楼的力，让他也淌进这次浑水中，她才能浑水摸鱼，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拖住这批私烟，不让它失去踪迹，只要顾千山回来，她会说服父亲销毁这批货。 顾千山平时也会在一旁叮嘱顾巍万不可沾染这些恶习，若是被他发现，一定登报断绝关系并让他扫地出门，从这件事的态度上，顾千山该是厌恶这些东西的。 当然她也不可能真的指望明楼的人帮她，所以去明楼试探时说的买凶杀人也只是玩笑话，目的还是引起他们的好奇心，她给明楼的消息很模糊，但提及了黑龙会，明楼的人肯定会感兴趣，有明楼的人参与，黑龙会的人就会顾及对方，不敢轻易转移货物。 至于明楼她也要防着，她打听到明楼一直想洗白上岸，且颇有成效，所以在明楼留下的要求也只是让他们定时去一个地方取信再按照信上的地址给各大报社送匿名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南水码头今夜有大新闻’。她相信这些闻着腥味的猫总会派人去看看的，在南水码头她也有备一份厚礼给这些深夜工作的记者，绝对让他们不虚此行。 就这样三方鼎立，一方克一方。 顾泱笑的奸诈，兴奋劲过了，又立刻冷静下来，叹气一声，她不是什么聪明人，能想出一个绝妙点子，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很多漏洞，可她尽力了。 “咚咚。”突兀的敲门声砸在顾泱的心弦上，惊的她瞬间弹坐而起，紧张又害怕的盯着门口，这大半夜是谁在敲她的门？ 顾泱跳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趴在门上听了会，没听出什么，环顾四周，看着门口柜子上的花瓶，不带犹豫的将花扔掉，留下花瓶在手里防备。 “是谁？”顾泱轻声问道。 “是我。” 第21章 被救 顾泱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门，脸上露出疑惑，略显惊讶的问道：“白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额。” 顾泱被白曜的阵仗卡了壳，只见白曜一身挺拔的戎装，肩上披着大衣，一脸严肃，身后除了常常跟着的白南，还有六个带着枪的士兵。 白曜没立刻回应，蹙眉将视线放在顾泱没穿鞋的白嫩小脚，微翘的发梢，不自觉的想到刚睡醒的懒猫。 顾泱看着白曜的视线移动以及后面略微尴尬撇开视线的几人，脸颊立刻微红，她忘记整理一下就急着开门，低头手动快速整理下头发，然后顾不得继续说话，转身进了屋子，准备去穿鞋。 白曜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一定是忘记开灯，又见屋里黑漆漆的，怕她磕碰到，忍不住跟着进去打开了灯。 顾泱坐在床边穿好鞋子，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让适应了黑暗的顾泱忍不住用手遮了遮，放下手后，就看到白曜在沙发上端坐着，目光柔和的看着顾泱。 “李泗死了。”白曜主动开启话题。 “什么？你再说一遍！”顾泱一愣，不敢置信的朝着白曜走去，好像刚才听错了一般，心头震荡，什么情况？她只是让人去火烧她租用的码头仓库，怎么会把罪魁祸首干掉了？ “李泗死了。”白曜淡淡道：“听说李泗一推开仓库门立刻发生了爆炸，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他也是。 紧接着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问道：“话说你派去的人到底在仓库里放了什么？不是炸药也能产生这么大威力。” 白曜去查看过爆炸的仓库，没发现炸药残留物，他有点好奇。 顾泱愣神坐在白曜对面，计划有变啊！不答反问，“话说李泗怎么会死在我的仓库里？” 顾泱抬头眼睛里满是疑惑看着他，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南水码头租了仓库？ 白曜玩味的笑看着她，没有解释。 见得不到答案，顾泱缓了缓，开口道：“粉尘爆炸听过吗？” 白曜摇头，却从字面意思琢磨了一下，不难理解，淡笑一声，看向顾泱，等着她的解释。 “?书上说粉尘爆炸?是指可燃粉尘在受限空间内与空气混合形成的粉尘云，在点火源作用下，引发的爆炸现象。”顾泱顿了顿，怕白曜听不懂又简化道：“简单来说，我让人在那间仓库里变成一座一点就着的炸弹，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她这也是怕被人追查到爆炸原因，才想到这个的。 白曜听的兴起，换了姿势，单手支撑在沙发上，扶着脑袋，唇角微勾，静静的看着顾泱，等她说完，才笑着道：“很有意思，你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书上。”顾泱反应很快，立刻应道，又怕他追问是哪本书，复又问：“那李泗是怎么死的？” “说来很巧，听说他去南水码头找儿子，不知怎的寻到你租的那间，正好那片地方今晚停电，他带着手下都是拿着火把的，所以“砰”……事情就是这样。”白曜得到消息赶到时，已经一片火海，黑龙会在这场爆炸中损失惨重，明楼的人也在，不过被他拦在外面，没让他们靠近。 “啊？”顾泱傻眼，这还真的很巧，不过还真的让人开心，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李威丢了？她今天不是才见过他吗？ 白曜抬眉看着兴奋中很快察觉不对的顾泱，心神一动，轻咳了声：“行了，我送你回去。” “哦。”顾泱收起思绪起身朝门边走去，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紧跟着的白曜，歪头盯着他，露出疑惑的神色：“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白曜一愣，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不好说他派人保护她的事，怕被她看做监视，轻声反问道：“我是上京司令，你觉得在上京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也对。”顾泱想想也是，转身朝门边走。 白曜跟在身后看着顾泱淡薄的身影，将外面的大衣解下，披在了她身上，顾泱只侧头看了眼，就接受他的好意自然的裹住身体，秋夜凉，她的心却是暖的。 俩人出了房门，等着的白南和其他士兵立刻站直了身体，众人一看顾泱身上的衣服，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怪不得少帅没处理完码头的事情就匆匆赶来，原来意中人在这。 顾泱不好意思的朝他们点头笑了笑，越过他们的身旁朝电梯走去。 南水酒店一共有两部电梯，此时夜深，没什么人用，倒也能一同下去，另一部电梯塞了五个人后就有点拥挤，他们推出来一个年轻的士兵分到了顾泱的这个电梯上。 四人上了电梯，顾泱有了思考的时间，迷糊的脑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忙问道：“白曜，你不是有秘密任务吗？”白曜未答，反而狡黠的对着顾泱眨了下眼睛，顾泱明悟，“是不是父亲找你来的？” 顾泱见白曜点头，又问道：“他有没有很生气？”顾泱脸色白了几分，虽然顾千山对她一直宠爱非常，可今日的事，她隐瞒不报，任性妄为的行事，十分不妥，还害的家人担心，又想到家里的那根藤条，他还真怕他气急了揍她一顿。 白曜看着害怕的顾泱想宽慰她，又想到顾泱今日行事不可能瞒过明楼和黑龙会，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被戏耍，必然不可能放过她，旋即开口道：“顾伯伯很生气，也很担心你，他请求我一定要护你安全。还说这种事就不是一个女孩子该管的事，黑龙会的人就一帮玩命的，你觉得跟他们玩命，能玩过他们吗？” 白曜知道顾千山生气不仅仅是恼怒顾泱的自作主张，更多的是担心，他怕那些破釜沉舟的人真的会杀了顾泱。 顾泱耳里听到这不是女孩子该管的事情，立刻气上心头，不服输的反驳道：“只要我是华国人，我就有义务管，即使因为这事死了，也无憾，古人不常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只要这事对国家有好处，就不该顾长顾短。”顾泱最后幽幽的看了眼白曜，轻声道：“我不悔。” 白曜看着顾泱眼里的决然，她是真的不怕死，白曜面露疑惑，这种眼神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女眼中，随即皱眉道：“你不会死。”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死。 白南看着旁若无人的俩人，忍不住轻咳一声，对着顾泱道：“顾小姐言重了，什么死不死的，只要上京还是白家的地盘，就不可能会发生这事。”区区一个黑龙会他们才不放在眼中。 顾泱转头看着白南眼中的调侃，和缩在一旁面红耳赤的年轻士兵，他好像听到白少帅的表白，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顾泱羞红了脸，躲在白曜身后，不敢再露头出来。 白南嬉笑着，被白曜一记眼神杀，立刻恢复了正常。 到了一楼，其他士兵早已经等在了楼下，出了酒店大门，顾泱看着黑暗中的白雾，似梦般好不真实，白曜看着她不动，走到她旁边，问道：“看什么呢？”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顾泱回道。 白曜不懂她的话，却盯着暗处，眉头隆起，提醒道：“就算是梦，也危险重重。”说罢，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警戒。 顾泱微愣，被白曜护在身后，过了片刻见暗处没有人出现，才挥手让士兵收了枪，护着顾泱上了车。 车子一开动，顾泱求知的盯着白曜，等他解惑，还没问，他就自觉的说道：“明楼和黑龙会都不是傻子，更何况如今李泗死了，他手底下正是愤怒想报仇的时候，小心点没错。” 顾泱乖巧点头，小声道了句：“谢谢。” 白曜颔首，不再继续说话，让顾泱上车，送她回家。 到了顾公馆，顾泱下车，准备进院，走了几步复又小跑返回，弯着腰敲开已经关上的车窗，请求道：“白曜，我已经和舅舅去信，让他帮我在国外卖我设计的衣服，我相信很快就能挣到钱，希望你说话算话。” 白曜看着亮晶晶的眸子里反射出自己的影子，忍不住轻笑一声，点头应道：“行，我等你。” 顾泱松了口气，直起身，跟白曜挥手，然后小跑的进了顾公馆院子里。 白南侧头看着顾泱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里，边叹气，边启动车子道：“三少，我感觉越来越不懂你了，明明是你帮了顾小姐完善后续的事情，还瞒着不让说。”此时不应说出来让顾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 白南觉得如果顾泱知道白曜一直在暗处保护她，一定会感动的，没准也会因此喜欢上白曜。 他家三少明明暗中策划好一切，将引他离开的内鬼一揪出来，就立刻赶回来，设计用李威的性命威胁李泗让他将私烟交出，又引的他去了南水码头，巧合的进了顾泱布置陷阱的仓库。要不是白曜，那李泗又不是蠢人，怎会轻易中招。 白曜收回视线，淡然的瞅了副驾驶的白南一眼，淡然道：“哦，不需要你懂。”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怎么好意思教他。 他要的又不是顾泱的感动，而是真真切的切同等的爱，用感动换取的爱，怕会消磨在时光里，若是那天幡然醒悟，他不希望她是后悔的。 白南耸耸肩，也不嘴犟，虽然已经封了黑龙会的地盘，抓了不少人，但黑龙会人多又杂，肯定有漏网的，想到那群人，提议道：“三少，要不要多派几个人保护顾小姐。” 白曜此时也正思索着解决办法，听到白南的提议，随即点头道：“行，这段时间再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不过尽量不要让她发现。” 白南点头应下。 这边顾泱进了大厅，一进去就看到时玉珍手撑着半边脸颊，困意满目，却还在强撑着。 见到顾泱的身影，时玉珍一下子清醒过来，忙起身小跑的走到顾泱身边，拉着她仔细查看，见没出什么意外，不由的双手合十，嘴里嘀咕着：“万幸，老天保佑，你可安全回来了。” 顾泱自知有错一直没敢吭声，见到时玉珍露出的担忧，心中更是愧疚，小声道歉：“玉姨，对不起，我错了。” 时玉珍偷偷抹了把担心的泪珠，将顾泱拥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今天事情很多，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已经告诉你的父亲，他担心你，明天会赶最早的一班火车，晚上就能到。” 时玉珍不想追究顾泱是否有错，如今顾泱平安回来，一切的事情明天再说。 顾泱点头，对时玉珍道：“天色不早了，玉姨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跟时玉珍告别，回了房间，顾泱躺在床上，有些担忧顾千山会怎么处罚她。 第二日清晨，顾泱下楼吃早饭，餐桌上的氛围一片和谐，顾巍和顾遥说着学校的趣事，时玉珍在一旁微笑听着，问到顾泱时，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 期间顾泱疑惑的抬头看了眼时玉珍，时玉珍微微回笑，顾泱这才明白，消息被时玉珍瞒着没有告诉两个小孩，不由的心下一松，也好，省的又多两个担心她的人。 等着顾巍和顾遥去上学后，顾泱也没着急出门，主动找到在花园里看书时玉珍，犹豫着开口：“玉姨，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玉珍听到声音，视线缓缓从书上移开，见是顾泱，摆手招呼她坐下，微笑问道：“你是在担心你爸爸他会如何惩罚你吗？” 顾泱脸上热了一瞬，坐在时玉珍对面，边点头，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时玉珍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书签将书籍合上，顾泱抬头暼了一眼，书名叫《资治通鉴》，顿感惊讶，这书没有耐心可读不下去。 时玉珍淡淡笑着看向顾泱，边端起茶杯，边缓声道：“你父亲不是个严厉的人，心肠软，等他回来，你好好认错。” 时玉珍很了解顾千山，别看他对着顾巍又打又骂的，对于女儿却不会如此，他一向对于女儿都是宽容大度，讲理待人。 顾泱乖巧点头，轻“嗯”应下，余光再次暼向桌子上的书，好奇心胜过了她想问的事。 时玉珍察觉了她的小动作，爽利的将书推向顾泱，浅笑道：“我……”才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见顾泱望着她，只得继续道：“我嫁给你父亲后，被他要求又重新上了几年学，在学校里听老师说古代历史，很感兴趣，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顾泱翻来了书籍的扉页，有一段柔美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的是：有如芃草，生于旷野，蓬勃疯长，天地舒阔，自由无疆。 顾泱忍不住暗赞：“好！”用手摸着这行字，抬起头，目光明亮的望着时玉珍道：“玉姨这话写的让人心潮澎湃，心向往之。” 时玉珍看到顾泱如此郑重，不由脸色一红，用手帕装作擦嘴，遮掩住红晕，轻咳一声，唤了句：“泱泱。” 顾泱知道时玉珍这是被她说的害羞了，微微一笑，鼓励道：“玉姨，若是不信，等哪日将这话发到报纸上，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顾泱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希望她能自信起来。 时玉珍无奈笑了笑，撤下手帕，看着顾泱：“你这小嘴，最会哄人开心。” 顾泱嫣然一笑，起身对时玉珍道：“玉姨，一会我还要去找渔姐姐有事，就先出门了。” “泱泱。”时玉珍听到她要出门，顾不得再想刚才的话题，叫住她委婉道：“今日要不歇歇？或者让渔娘来家里找你，昨日南水码头死了一个帮派的头目，今日出门可能不太平。” 昨日的事情她没问顾泱，可今日早晨得到这个消息，总感觉不安，忍不住将两件事混在一起。 顾泱爽利的笑了笑，不在意：“玉姨，别担心，我就是去厂里看看，其他地方是不去的。” 时玉珍知道劝不了她，又说道：“那多带几个人。” 顾泱点头，告别时玉珍朝门口走去。 私烟的事基本告一段落，顾泱答应白曜的钱也要尽快兑现，白曜昨天现身南水码头，她就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跟她合作。 昨天白曜亲自来接她，看样子自己掩饰的身份还是露了马脚，可就算知道这些，她总不能为了这事一辈子都不出门吧，更何况，她在舅舅的信里说了，下次送到英国的货船，会给他送去一些衣服样品，让他先试着在国外售卖，看情况是否在国外成立个公司，然后再转个身变成洋货，回到国内。 国人现在追求洋东西，不管好坏，总有人觉得这是新潮，既然他们要，她就给他们新潮。 这事若能干成，她能挣很多钱，顾泱心里欢喜，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想当初咸鱼的自己根本不在乎钱财多少，够花就行，如今竟掉进了钱眼里。 顾泱听从时玉珍的吩咐，让顾管家叫了两个人保护，凑巧很，找来的是两个练武的年轻兄弟，弟弟卫安和哥哥卫平，因为兄弟俩学过开车，顾泱就没让司机跟着，车子驶出顾公馆朝东郊纺织厂行去。 一路上平安无事，顾泱有点疑神疑鬼的心，在快看到东郊纺织厂的时候也松了下来。 突然，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第22章 被罚 顾泱撞在前排的椅子上，头懵了几秒，紧接着，枪声响起，充当司机的卫安捂着胳膊痛哭哀嚎：“好疼！” 坐在副驾驶位的卫平，立刻打开车门下车，贴着车门，又快速打开后车门，将顾泱拽了下来，护着顾泱远离车门，躲进树林里的一颗大树后。 顾泱回神，见驾驶位的卫安没来得急下来，想去救他，被卫平单手拉住，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把枪，语气沉静道：“小姐，我去救他，你躲好。” 说罢，卫平拿着枪冲了出去，顾泱暗自着急，却没有办法，总不能赤手空拳去跟拿枪的打吧。 过了一会，卫平的枪声响起，双方对打了几回，顾泱抬头望去，见卫平一边拖着吓傻的卫安一边开枪，十分吃力。 顾泱心中一横弯着腰冲出去，帮忙将卫安拖到树后，看着卫安胳膊上的伤口流血不止，立即将脖子上的丝巾取下系在卫安的胳膊上止血。 卫平探头打了几枪回头就看到卫安胳膊上的流血小了，嘴唇轻抿，沉稳道：“我替卫安谢谢三小姐。” 顾泱摇头，伸手搀扶起卫安，站稳后却被他惶恐的推开，自己捂着胳膊，低着头，耳根红了少许。 顾泱见此，也不强求，听到枪声少了不少。 对面的脚步声开始分散，能感觉到对方正准备采取包围的方法，活捉他们，顾泱不想被动，转头望向卫平：“他们是冲我来的，一会集中火力朝一个地方冲，出了包围后分开跑，对了还有枪吗？” “有。”卫安应道，将自己腰间的枪递给顾泱，疑惑的看着她。 “谢谢。”顾泱接过，立刻给枪上膛，这段时间为了挣钱，让白曜教她练枪的事都往后推了，不过现代的人就算没摸过真的，玩具枪总是玩过的。 卫平看着顾泱利落的样子，不由的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三小姐，我跟你一起。” 顾泱摇头，对他道：“你们只是为了钱才干保镖的工作，没必要把命搭上。” 顾泱神情严肃，他们很年轻，还有很长的未来，看卫平皱眉，又浅浅一笑道：“事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己平。” 说罢，顾泱怕时间长了他们包围成型，立刻向卫平打了个手势，俩人一起朝着一个方向打枪突围而出。 很快，对面反应过来，其他三处的人快速朝着这个方向汇合。 顾泱眼看着形势不妙，让卫平带着卫安朝另一边跑，自己朝反方向跑。 卫平赶紧对卫安道：“你朝另一边跑，回去叫人来救三小姐。”说完就追着顾泱而去。 卫安着急，想追着去，又觉得哥哥卫平说的有理，跺几下脚，最终朝着另一边跑了。 顾泱回头打枪，一眼就看到卫平跟着她，面露急色道：“你怎么跟来了？” 话落卫安逃跑的方向响起对打的枪声，俩人皱眉一齐看向那处，还有一方人？是敌是友？ “保护三小姐是在下的职责。”卫平收回视线应道，看着身后最先追击上来的俩人，一枪放倒一个，另一个立刻躲了起来。 稍微落后的卫平，趁此机会，立刻跟顾泱汇合，边跑边道：“卫安若是逃出去，肯定会找人来救我们。” 顾泱点头，扭头问道：“你还有多少子弹？” 卫平心中估算，回道：“大概还剩两发。” “你准头比我强，我的大概还剩五发，跟你换。”顾泱将枪递给卫平，卫平点了下头，立即接了过来。 卫平边退，边警惕着后方的追兵，突然顾泱的脚步一停，看着阻拦住脚步的河，皱眉看向身后，现在想调转方向已经不可能了。 顾泱跟卫安站在一起，说道：“没路了！”接着问道：“你会游泳吗？” “会。”卫平答，男孩子一般都很皮实，下河游泳，捉鱼钓虾都不在话下。 “好，要是一会情况紧急，你记得跳河逃生。”顾泱叮嘱着：“最近降温的厉害，河水会冷，但能保住性命。” “不行。”卫平摇头，他一听就知道顾泱是做了必死的打算，可他是顾家雇佣的人，怎么好舍弃雇主，自己逃生，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顾泱着急，装作生气瞪着他道：“这事只能听我的。” 卫平偏头不去看她，那样子犟的像头牛。 顾泱抿唇，感觉自己白说了，耳朵微动，数量不少的脚步声传来，都知道追兵赶到，卫平立即护在顾泱身前，借着树的遮掩，目光死死的盯着正前方，拔枪射向来人。 顾泱也拿着枪，随时准备射杀，警惕的注视着对面，突然追兵背后树林里枪声响起，本来追击的敌人全都倒在地上。 顾泱和卫平一愣，俩人对视一眼都疑惑不解，没有放松警惕。 慢慢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过敌人的尸体走了出来。 “白曜！”顾泱惊喜万分，忍不住跑向他，就连卫平在身后喊：“三小姐，小心。”都顾不得。 顾泱紧紧抱住白曜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隔着军服听到他跳动的心跳声，死里逃生后见到熟悉的人，让她强忍着的害怕，瞬间瓦解，眼泪不争气的流出。 白曜微愣住，悬空的双手竟不知道怎么安放，顿了顿，最终一手搂着肩膀，一手轻轻拍打着顾泱的后背：“别怕，我来了。” 顾泱听到这话，猛然一下子清醒过来，烫手似的松开了手，快速退出他的怀抱，低头抹干净眼泪，红着脸，缓缓抬头看向白曜支吾道：“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太害怕了。 白曜微微一笑，放下手，目光柔和的看向顾泱。 顾泱神色一变，猛的推了把白曜，“砰。” “砰。”两声枪响，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白曜本能顺着枪声看了卫平一眼，很快目光转移到顾泱身上，看到她痛苦捂着胳膊，指缝中流出血，心房一颤，快速靠近她。 第一枪是垂死倒地的敌人瞄着白曜打的，因为被顾泱推了一把，擦边打在了顾泱左胳膊上，鲜血流出迅速浸湿她黑色大衣里面穿的白色羊绒长裙，看着骇人极了。 “怎么样？”白曜立即检查起来，经过战场洗礼的人，都懂点医学常识。 顾泱轻摇了摇头，想扯出一抹笑，示意他别担心，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没想到枪打的这么疼。 白曜检查过后，知道子弹没穿透骨头，只是擦过灼烧扩大了伤口，心中松了一口气，看着血还在流，转身叫道：“白南，将车里的医药箱拿来！” 白南对于突发的事情，也是懊悔不已，刚才他们看到俩人拥抱，都自觉的偏头没看这边，此事一发生立刻就安排人检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听到白曜的话，赶紧走过来回道：“三少，已经派人去了。” 白曜点头，吩咐道：“你留一队人处理剩下的事，我先带人去医院，防止伤口感染。” 白南立即立正行了军礼道：“是！” 卫平紧紧跟在顾泱身后，看到顾泱受伤，心中暗自后悔，一时失察竟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白曜扶着顾泱快步即走，迎头遇到拿药箱的士兵，简单止血后，又急匆匆的朝医院赶去。 一番折腾，从医院出来，已经接近傍晚，十一月末，天黑的早，白曜将顾泱送到顾公馆附近，知道顾千山不在家，给顾泱打开车门后叮嘱道：“伤口不能沾水，记得明天找医生换药，今夜让照顾你的人仔细点，伤口可能会引起发热。” 顾泱乖巧点头，因为处理伤口时打了麻醉，此时作用还没有消失，浅笑道：“没事，我会注意的，还有，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顾泱心生感激。 白曜浅浅一笑，回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就不用言谢了。” 晚风吹过，顾泱缩了缩脖子，白曜看到后，说道：“你快进去吧，今天这件事，明天就能给你个交代。” 顾泱心里疑惑交代什么？余光看到顾公馆的人已经看到她，正望着这边，怕呆久了引起误会，没再多言。 顾泱主动挥手告别，白曜上了车看着她另一只手藏在大衣袖子里，僵硬垂在大腿侧边不敢动的样子，眸光微暗。 顾泱害怕家里人担心，因为没伤着骨头，就没让医生打石膏，回来时，又特意去商场买了套差不多的衣服换上，若她不说，没有人能看出她胳膊受伤。 白曜抬头对着顾泱温柔笑了笑才让司机开走。 卫平跟在顾泱身边，进了顾公馆大门，顾泱边走边叮嘱道：“这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我已经让白曜保密，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明白吗？” “明白。”卫平在顾泱警告的目光中皱着眉头重重点头，他知道顾泱是怕家人担心。 到了大厅门口，里面安静异常，就连平时本该有的响动也听不见，顾泱停住脚步，还是不放心，转身吩咐道：“你先去看看卫安怎么样了，别让他说露嘴，如果没人叫你，就不用来前厅。” 卫平疑惑的看了眼顾泱，见她态度坚决，转身走了。 卫平一走，顾泱深吸了口，神色如常，带着笑脸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大厅里有五个人，各个皆是面色严肃，愁眉不展。 顾千山穿着黑色长衫靠在沙发上，面色严肃对着时玉珍说着什么，顾管家站在顾千山身后，低头做哑巴，好像没他这个人一样。 时玉珍红着眼睛坐在一旁，她身后站着顾遥，顾巍，俩人都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里去。 “怎么回事？”顾泱边脱手套，边笑问道：“爸，回来了？” 顾巍像是见到救星，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背着顾千山抬头挤着眼睛讨好的笑，好像她会帮他一样，顾遥看到顾巍的狗腿样撇了撇嘴，不忍直视。 顾泱余光看到俩人的小表情，忍不住乐了。 这一笑，让想忍住怒气好好跟顾泱谈谈的顾千山，眉心一皱，看样子她还没有认识到错误，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危及生命，难道想让他白发送黑发吗？ “顾泱！”顾千山肃穆道。 “爸爸，我错了。”顾泱表情一收干脆跪好，心知应是昨天的事，诚恳道：“但我不后悔。” “好一个不后悔！”顾千山面色又沉了几分，站到顾泱面前，嗓音带上几分斥责：“做事情之前就没想想家里人，没想想自己，难道想让我有一日白发送黑发吗？” 顾泱沉默，这一刻她明白顾千山不是真的生气，更多的是疼惜，他在害怕和担心女儿受到伤害，而做父亲的无能无力。 “对不起，爸爸。”顾泱声音带着歉意，身体却跪的笔直，她让父亲担心，让家人担心实属不该，却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顾千山一眼就看出顾泱的倔强，看着跟唐晚相似的表情，微微愣神。 时玉珍起身，想打圆场拉顾泱起来，被顾千山呵斥住：“站住。”时玉珍面露忧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千山。 “既然你还不明白，今夜就到祠堂跪着，向你母亲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儿！”顾千山目光冰冷的看向顾泱。 顾泱没有辩解，利落的起身对着顾千山和时玉珍弯了弯腰，朝着祠堂走去。 顾巍和顾遥错愕的对视一眼，不是在训斥他们，怎么受罚的是顾泱？ 顾巍看着顾泱消失在大厅门口的孤单背影，心中一酸，反应过来，立即走到顾千山面前怒目而视道：“爸，三姐干什么了，你就让她跪祠堂。” “混账！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语气！”顾千山看着顾巍，突然想起来这事情跟他还有点牵连。 时玉珍怕顾千山在气头上连着顾巍一起处罚，赶紧接话道：“这天凉，你去给你三姐准备套被子，就算惩罚，也不能糟蹋身体，她身子薄，不然明天一早必然生病。” 顾巍被顾千山训斥习惯性缩了缩脖子，看到顾千山面色阴沉确实气得不轻，不敢再替顾泱说话，只道：“爸，我去给三姐拿被子。” 顾千山闻言，面色稍缓，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时玉珍看着还怵在一旁愣神的顾遥，拉了下她道：“去给巍儿帮忙拿东西。” 顾遥乖巧点头，正想逃离是非之地，正合她意，快步跟上已经出了大厅门口的顾巍。 顾千山看着儿女都走了，又坐到沙发上，挥手对着顾管家叮嘱道：“你也去瞧瞧，那边还缺什么，对了，送些吃的过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晚饭。”这话像是自问自答，见没有其他要叮嘱的，就让顾管家走了。 “嘴硬心软。”时玉珍掩嘴浅笑，她也看出来了，顾千山的心软着呢！走到顾千山身边坐下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顾千山回来后就跟她分析过掺合进这件事里的厉害关系，其中又可能关系到多少人的利益，这事可不是小事。 “先关上一段时间，省的她往外跑，也给我点时间查一查这里面有多少条‘大鱼。’”顾千山不相信这么大的利益，仅黑龙会一家就能吞下，他顶多是马前卒，而他背后的人才是让顾千山担心的。 时玉珍感受到顾千山的压力，将手放在顾千山的手背上，见他望过来，开口安慰道：“别担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看着泱泱的。” 顾千山反手握住，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顾巍抱着被子，顾遥拿着枕头俩人拌着嘴走到祠堂门口，顾遥有点害怕顾泱，推了推顾巍的胳膊：“五弟，你去敲门。” 顾巍正准备抬手，忽然顿住，目光犹疑的转头看向顾遥：“你害怕三姐？” 顾遥讪笑，扯了把顾巍的胳膊，小声斥道：“别乱说，我哪有。” 见顾巍还是怀疑，凑近他耳边忽悠道：“我是觉得三姐肯定没被罚过，这第一次窘迫的样子，就被我们看见了，可能会被……灭口。”顾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会的。”顾巍摇头，在他心里，三姐就不是那种人，她明是非，不会向四姐说的那样。 顾遥见他不信，往后退了下，示意他开门。 顾巍看了眼顾遥，举起手准备再次敲门，突然怂了下，转身站在顾遥身边催促道：“四姐，你去，我抱着被子不方便。” 顾遥摇头，将枕头挡在自己身前，摇着头，拒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日清晨，幻想中顾泱凶残的样子。 俩人僵持着，顾管家拎着食盒过来，看到俩人，出声问道：“四小姐和五少爷站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 俩人对视一笑，默契的后退到顾管家身后，顾管家不明所以，出声对着房间里问道：“三小姐，老爷怕小姐没吃晚饭，特意让我送了些吃的过来。” “顾伯，替我跟爸爸说声谢谢！让顾巍送进来就行了。” 这话一出，顾遥将枕头直接塞到顾巍怀里，顾巍整理一下，腾出一只手，接过顾管家的食盒走了进去，并用脚关上门。 顾遥惊鸿一瞥，心中惊讶，她以为顾泱会偷懒不老实跪着，没想到她跪的笔直，认真的在接受惩罚，这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第23章 梦回 顾巍将被子找了干净地方放下，拎着食盒放到顾泱身边道：“三姐，咱们先吃饭。” 一边将饭菜拿出来，一边有经验的小声说：“不用这么认真，这里没人看着。”说罢眨了眨眼睛，一副听他准没错的表情。 顾泱笑了笑没应声，伸手拿碗，不小心扯动胳膊，小声抽了口凉气。 看着还在专注拿菜的顾巍，伸手指着一盘子糕点，出声道：“留这个就行了，其他的拿回去，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学，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巍“啊？”的疑问出声，劝说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就算和爸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不饿。”顾泱摇头失笑，只是胳膊的麻药消失，开始有些疼，她也没有胃口。 顾巍认命的又将饭菜端进食盒，留了顾泱指着的糕点，起身道：“三姐，晚上要是觉得冷，被子就在那，你要是有事，就叫人喊我，我保证来。” 顾泱浅笑，点了点头，看着顾巍出门，听到顾巍站在门口跟顾管家解释几句食盒的事，就一起离开了。 人一走，顾泱用手抚摸着受伤的手臂，期待这样能减轻点痛苦。 夜渐渐深了，祠堂里依旧亮着灯，顾泱动了下已经麻木的腿，坐在地上缓解了下，感觉身体在发抖，十分冷，起身将被子裹住身体，又重新跪好，看着供桌上唐晚的牌位，行了一礼轻声道：“对不起。” 她脑海里一直都没停的在复盘这几日发生的事，终于回过神来，顾千山说的没错，她确实错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顾泱，顾家三小姐，大烟的利益，牵扯的人绝不会少，如果真惹了大麻烦，敌人不会只报复她，亦有可能报复家里人，她这是在给家里招祸，即使她做了些伪装，可在有心人眼里，满是破绽，她还是太稚嫩了。 顾泱皱起眉头，眼睛里出现重影，看着供桌上的烛火，变成一条火蛇，跳跃而出围绕着自己温暖又炙热，无意识的紧了紧被子倒在地上，瞬间失去意识。 顾泱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唐晚，唐晚抱着她，跟她说‘别怕’，梦见原来的顾泱，跟她拉手转圈圈，转着转着，俩人成为一体，梦见熟悉的上京城，满城火光，横尸遍野，山河破碎，梦见生离死别，梦见…… 顾泱麻木捂着死去的心，重新感受到跳动，紧接着身体燥热，又疼的厉害，蓦然清醒，才察觉自己裹着被子昏倒在地上，起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就是不知道准确时间。 腾出手摸了摸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还有些热，心里知道这是发烧了需要喝药，踉跄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路过的女佣，张了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苦笑着迈步出去，她可不能渴死。 独自去往前厅，到了门口，竟然看到有士兵在一旁守着，心中奇怪谁一大早就来拜访，没惊动里面的人，绕路去了厨房，喝了水，嗓子能发出声音，却是嘶哑难听，才又重新回到祠堂里呆着，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前厅此时正发生一件关于她的大事。 前厅，白曜和顾千山相对而坐，白南笔直的站在白曜身后，顾管家则候在顾千山身后，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味。 “顾伯伯，我的提议怎么样？”白曜浅笑着看向顾千山，目光清明坚定。 “这事……还需要再想想。”顾千山婉拒，神色不明的端起茶杯喝了下，心中思绪纷杂，任谁一大早被白曜提亲都会惊讶不已。 “顾伯伯，可知那南水码头的一批货是谁的？” “谁的？”顾千山目光一凌，听这话，莫不是得到的消息有误？ “宁天，王家，还有一人，顺水韩家。”白曜唇角含笑，淡淡道：“说起来，王家跟我家也算有点姻亲关系。” 顾千山不说话，这王家他知道，本是一普通富商，不过结的好姻亲，这几年越发阔绰，王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白曜的族亲兄弟，另一个则是当了韩督军小儿子的夫人，听说颇为得宠。 两位都是不好惹的人，顾千山皱眉，思索片刻，继续道：“白少帅，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将泱泱嫁给你，她有自己的幸福……。” 白曜轻轻一笑，平和打断道：“别着急，顾伯伯，我不会强迫顾泱做任何事，其实这事，我也有私心，我心悦顾泱，从心底里想保护好她。” “我知道民间有很多我的传闻让你忧虑，今日我跟顾伯父说句实话，我去曼尔德一为读书，二为治病，治心病，最后一场战争，我二叔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白曜的声音有点轻，却让顾千山心中咯噔了一下。 白曜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很快继续道，“学成归国后，各方势力刺杀一直未停，父亲担心我，在外散了些谣言，避免了一些因为‘忌妒’而来的刺杀，但我保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掩人耳目，当不得真，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白曜站起身，对着顾千山弯了弯腰，抬头看着他，眸子里坚定不移，似真似假，一时让顾千山也拿不准主意。 “顾伯伯，若是还有忧虑，可否让我和顾泱谈过之后，你再问问她的意见。” 顾千山轻吐一口气，抬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曜，跟往日里有些许不同，多了几分认真的态度，收敛了桀骜不驯，白曜年少成名，他心底里还是欣赏白曜的，最终点头道：“罢了，如果泱泱愿意，我不会阻拦。” ”谢谢。”白曜真诚的笑了笑，询问道：“不知我现在能不能和顾泱谈谈。”既然决定好，他不想再继续拖延，同时也担心顾泱昨日的伤势如何了。 顾千山脸色微变，挥手召来佣人让顾泱来见客。 祠堂里，顾泱脑袋热的正泛着迷糊，听到让她见客，也没问是谁，起身道：“就说我换身衣服就来。”总要梳洗一番再说。 受伤的事情没瞒住四喜，四喜一看到顾泱的伤口，眼泪如小珍珠一颗颗的落下来，怪惹人心疼的，顾泱替她抹去眼泪，安慰她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呜呜呜…小姐，受伤怎么不跟老爷说，昨天还跪了一宿。”四喜细心的替顾泱换了衣服，抹好药，又让她赶紧喝了退烧药。 顾泱赶紧叮嘱道：“这事不能跟爸爸说，不然他会担心的，另外昨天我也没跪一宿。”其实是睡了一宿。 顾泱尴尬的脸红了一瞬，穿戴好，从容的下了楼，看到熟人，顾泱点了点头，对着顾千山道：“爸。” “唉？嗓子怎么了？”顾千山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关切的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询问道：“昨夜着凉了？” 怕顾千山担心，额头的温度，顾泱让四喜浸了湿帕子，已经摸不出发热了。 顾泱轻声道：“或许。”站着没躲开，等到顾千山自己确认后没发热，才坐下。 白曜轻拢眉头，眼神暼向顾泱的胳膊，柔声细语的说道：“可还好？” 顾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浅浅一笑回应道：“已经无碍了。” 顾千山打量着俩人，沉吟片刻说道：“泱泱，今日白少帅是来……。” “顾伯伯是长辈叫我名字即可，另外这事我想亲自和顾泱说明，还望顾伯伯能行个方便。”白曜笑着接话，他不想吓着顾泱，同时也希望自己能说服她。 顾千山看向顾泱，眼神询问她的意见，见顾泱点头同意，才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一会泱泱来找我。” 顾泱道：“好。”目送顾千山和顾管家离开，顾泱才将视线放到白曜身上。 “顾泱，我……。”话到嘴边，白曜反而犹豫起来。 白南见没有外人在，替白曜说道：“三小姐，我家三少今日是来找顾老爷商量婚事的。” “婚事？”顾泱满头雾水，想到什么，立刻睁大眼睛，用手指了指白曜和自己：“我们俩的？” 白南点头：“是。”见白曜瞪他，立即禁了声。 “为什么？”顾泱不敢置信，仔细想了想，她早就拒绝了他，白曜不该再有这样的心思才对。 顾泱神情冷淡了几分，低着头喃喃道：“为何？” 白曜眸光微暗，喜悦的心被浇了透心凉，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重新挂起笑意解释道：“南水码头的事不简单，王家和黑龙会的背后都有韩家的影子，众人皆知韩督军为人霸道爱财，这次你动了他的利益，他不会放过你……顾家也护不住你。” “你需要找一个靠山，至少能跟韩家对抗的靠山。” 顾泱抬眼看向白曜，白曜觉得这距离不够说清楚，主动坐到顾泱身边，直视着她道：“我不是要逼迫你什么，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白曜的声音轻缓，顾泱听到心里却感觉到了危机重重，只道：“如果我不答应，这事会牵连顾家吗？” “会，韩督军爱财，顾伯伯又疼爱你，顾家有钱，可以破财消灾，韩家得了好处，自然会将此事揭过。”白曜嘴角的笑意减退，“实话告诉你，韩家在上京的这条财路已经被我断了，军中的叛徒和黑龙会的人都判刑的判刑，枪决的枪决，他今后不可能在上京从事烟土生意。” “顺便提醒你一句，韩督军的胃口不是一般大，如果韩督军将这次你们顾家给的好处用完后再问你们要，你们给是不给？若是你们拒绝，可想过他会如何？” 地位不平等，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顾泱轻“咳”一声，白着脸别过头去，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韩督军会不断的索取，直到榨干顾家的所有价值。 顾泱低着头沉思出神，还是不甘心，“只这一个办法？” 白曜收敛笑意，这是顾泱的又一次拒绝，她不愿。 白曜收回放在顾泱身上的视线，靠在沙发上，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就当是权宜之计。” 白曜眨了下眼，重新看向顾泱的侧脸，没说还有其他法子，就算有，今日也不会说。 顾泱反复思索着，终于抬头看向白曜道：“我答应你的这个权宜之计。”接着道：“谢谢你。”白曜是在帮她，她当然知道。 白曜轻舒了口气，嘴角的笑带着得偿所愿的愉悦。 顾泱满心惆怅，她知道自己内心不讨厌眼前这人，却也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个世界寻一人过此一生。 白曜很快发现顾泱的不对劲，收起笑，犹豫问道：“怎么了？” 顾泱鼓起勇气，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为好，“白曜，我不讨厌你，但对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答应你，是因为这事对我有利，我也是会趋利避害的人，你是个好人，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不想骗你。” 顾泱的思绪有些混乱，总感觉自己在利用白曜，利用他的喜欢。 白曜愣愣的看着顾泱，看着顾泱烦恼的样子，心中一叹，双手扶上顾泱的肩膀，固定她让她的视线对着他，爽朗的笑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你还是担心，那就先定亲，其他的一概后延，或者等这风头过去，你再找个由头……退亲。” 最后两个字，白曜咬字很轻，轻的像一阵烟，直接消散在空中。 顾泱看着白曜眼中的诚意，心中有些感动，嘶哑着声音道：“真的谢谢你。” 白曜松开手，对上顾泱的眸子浅浅一笑，温和开口，“三天后我来提亲。” “这是不是太快了！”顾泱惊讶。 “太快了吗？”白曜侧目而笑。 顾泱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的握了握拳，郑重点头，“三天后，我等你。” “好。”白曜嘴角上扬，利落的起身，脚步轻快的带着白南告辞。 顾泱送走了一行人，去到书房找顾千山。 第24章 定亲 进去后，叫了声：“爸。”然后将白曜的意思跟顾千山说了下。 “你怎么想？”顾千山从书桌前走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并示意顾泱也坐下。 他现在已经明确白曜喜欢顾泱，虽然俩人订婚后危机可解，可若是顾泱不愿，他也不会强迫，大不了再送顾泱出国，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同意了。”顾泱解释道：“爸，我不讨厌他，却也不了解他。”顾泱提前打招呼，“我同意定亲，但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顾千山仔细看了看顾泱的神色，看不出勉强之意，才点头：“这样也好，我也不希望你那么快就结婚。”他才将顾泱接回来，当了她没多久的父亲，实在不舍得很快将她嫁出去。 谈完了正事，顾泱起身准备要走，顾千山叫住她，“泱泱，昨天罚你……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个父亲的角度想想，我答应过你母亲，一定会让你们平安长大。” 顾泱脚步停在原地，浅笑着摇摇头，“父亲，我都懂。”接而站直了身体，眨了下眼睛，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坚定，“父亲，国难当头，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顾泱的脑海又浮现出已知民国时发生的悲剧，大屠杀，时时刻刻都在生离死别，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她像是个拥有上帝视角的‘异乡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烟土再次腐蚀在这片土地上，“当烟土再次侵蚀这片土地的时候，不打自败，无人能救。” 顾千山自顾自地沉思着，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良久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顾泱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由欣慰一笑，“我不如吾儿。” 顾千山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却也有一颗爱国心，他只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三天后，一大早，四喜兴高采烈的来叫顾泱起床：“好小姐，快醒醒，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不能再睡懒觉了。” 顾泱迷糊着睁开眼睛，揉了揉，瓮声瓮气道：“怎么回事？” “小姐睡迷糊了不成，今天是小姐和白少帅定亲的日子，怎么忘了。”四喜看见顾泱坐在床头打哈欠，高兴的转身去衣柜找两天前特意去定制的红色旗袍外加一件白色毛绒披肩。 顾泱愣神，才想起来今日是定亲的日子，呆愣的想了片刻，小声嘀咕道：“罢了，权宜之计。”揉了揉脸蛋，让自己高兴起来。 四喜听到声音，疑惑的扭头看着顾泱，顾泱被瞧着，略微不好意思的笑笑，起身洗漱。 等梳妆好后，顾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穿这么红的衣服，让她本人都略感惊艳。 同时心里有了一点‘待嫁’的真实感和不安感。 四喜见顾泱又愣神，忍不住担忧道：“小姐，可是不愿意？” “没有。”顾泱矢口否认，白曜如此帮她，她既然同意，自然不会这时候再反悔让白曜难堪：“就是第一次感觉有点……有点害怕。” 四喜听别人提过出嫁的新人会害怕的心理，安慰道：“小姐，今日只是定亲，不是结婚，王妈说，这是正常的，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事，你害怕只是没见过白曜的家人，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相处，我相信白少帅的家人也是好人。” 顾泱看着单纯的四喜，幽幽叹气，想到白曜的家人，好奇的问道：“今日白曜的家人有谁会来？” “听说只有白曜的大嫂，其他人都有事不能来。”四喜回道。 “哦。”顾泱松了口气，幸亏只来了一人，她应该应付的来，暗暗想着，也不知白曜有没有跟家里人明说，要是没有，恐怕还需要遮掩一番。 又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又暗暗吐槽自己的心思不好，不该这么想。 “泱泱，收拾好了吗？白家人快要来了。”时玉珍在顾泱门口叫道。 “好了。”顾泱起身，四喜提前去开门。 一打开门，顾泱就被时玉珍拉住手，目光柔和的打量着她，旋即满意点了点头：“泱泱今日光彩夺目极了。” 大姐顾知也来了，仔细看着顾泱，走上前凑趣道：“三妹，你这妹夫找的可不赖，让上京城里不少名媛心生羡慕。” 顾泱脸红，低头装作害羞，众人说了几句，就簇拥着顾泱下楼等着白家人到。 不多时，门房来报：“白家人到了。” 众人又一起迎在门口，顾泱看向白曜穿着一身精致得体的西装，手捧着一束白玫瑰，目光温柔至极，唇角带笑看着顾泱，很快侧头跟身边穿着白色貂毛大衣的富贵夫人，耳语几句，那夫人顺着视线看向顾泱，温柔一笑。 走到面前，白曜介绍道：“这是我大嫂，名叫杨雪。” 顾泱默契的走到前面跟杨雪介绍顾家人。 众人寒暄过后，顾家人热情的招呼着杨雪进屋，白曜脚步稍慢将花顺手递给顾泱说：“这花叫无刺的玫瑰，没有刺不扎手。” 顾泱接过，离得近才看出不是白玫瑰，不由的低语出声：“这是洋桔梗？” “嗯。”白曜点头，浅浅一笑：“路过花店，听店员说这花花语不错。” 顾泱反应过来，低下头红了脸，她知道这花的花语：真诚不变的爱。 忽然想到刚才那幕，联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电影场景，改一改倒是更为贴切：总会有人手捧鲜花，满心欢喜的走向你。 顾泱低头去闻花香，淡淡的清香，白曜侧头看着顾泱，一时俩人都没有跟上其他人。 杨雪回头寻找顾泱，众人皆跟着回头就见到眼前这幕，如果说俩人没有情意，总归有人是不会信的。 时玉珍微笑对着杨雪点头，轻咳一声，提醒道：“泱泱快来。” 顾泱抬头，见众人瞧着自己和身旁的白曜，心里顿时明白，羞着回道：“来了。”紧接着快走几步，顺势将花递给一旁的四喜，才走到时玉珍面前，与白曜拉开距离。 杨雪暼了眼佳人走后，有点伤心的白曜，笑着眨眼看向他，那目光带着打趣和调侃。 杨雪亲昵的拉着顾泱的手，看着顾千山和时玉珍边走边解释道：“伯父和伯母，我先赔个罪，家父有旧疾，行动不便出门，他大哥又在安北城轻易不回家，至于白曜二哥前段时间陪妻子回了娘家，三弟又催的急，来回时间不够，就只我这个‘闲人’能替三弟走一遭，不过我们白家是万分满意顾泱的。” “顾伯伯，我家老爷子说了，虽然只是定亲，那些聘礼什么的都不会含糊。”杨雪话说的敞亮。 到了前厅，众人落座，杨雪伸手对着身后跟着的白南副官道：“白南将礼单给我。” 白南笑着将礼单递给杨雪，又挥手让跟着的士兵将几大箱子的聘礼抬上来，一一打开。 杨雪接过，直接递给时玉珍道：“除了旧时惯例礼金，首饰等，另有京口街的一座洋楼，另有十箱古董，里面翡翠，珍珠，书画，地契等皆有。” 时玉珍翻开礼单，面露难色，转头看向顾千山，只见顾千山也是眉头微蹙，照理说，聘礼重意味着男方家的重视，可这样重的聘礼还是第一次见。 白曜见此淡然一笑，唤道：“顾伯伯，这些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接而转头看向顾泱道：“顾泱值得。” 只此一话，让顾千山眉头骤松，这话听的慰贴，他的女儿就该如此，旋即笑道：“行，玉珍你稍后整理一下单独给放到一个库房里去。” 时玉珍微笑点头，杨雪笑了笑，接着将庚贴和俗称的红绿书纸再次递给时玉珍。 一切如约，“文定”之后，杨雪接过回帖，妥善保存，心下一松，终于不负重任，将事情办妥。 顾千山看向白曜，说道：“你跟我来，我们俩去书房谈谈。” 除了时玉珍，杨雪，顾知三人，其他皆露出疑惑之色。 白曜跟着顾千山去了书房。 时玉珍出声解释道：“杨小姐，我家老爷爱女心切。” 杨雪淡然一笑，歪头对着顾泱调侃道：“顾夫人，我理解，当初白曜大哥也是被我父亲促膝长谈了许久，才放心的。” 一番调侃，拉近了亲近，让众人皆笑出声来，气氛热闹起来，杨雪有意多了解顾泱，温和的问了许多问题。 顾泱大方的一一应答，几句话谈下来，杨雪就明白为何白曜动情，又急着催促白家快点来下定了，顾泱这孩子她是越相处越喜欢。 又想到三天前，夜里白曜特意打电话到了宁天，说明此事，惊的宁天督军府人仰马翻，更是让白长兴老爷子想亲自瞧一瞧白曜的心上人，要不起最后被劝住，说不定还真来了。 如今见到真人，杨雪爱屋及乌，也生出几分疼爱之心。 时玉珍也在一旁观察着杨雪，毕竟是要当亲家的人，她这个做长辈怎么也要了解白家其他人好不好相处，将来顾泱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如今见杨雪也是讲理明事之人，心放下一大半。 融洽的吃过午饭，杨雪告辞，顾泱送走白家人，才松口气独自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慢悠悠的荡着发呆，她突然觉得今日这般郑重的被对待，到最后还能不能如约收场？ “三妹。”顾知柔声唤道，走到秋千旁的椅子上坐下，关切询问道：“怎么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如今躲在这里发呆。” “大姐。”顾泱脚尖点地，让秋千不再晃动，叹气一声，犹豫解释道：“只是心里有点……惶恐不安。” 说心里话，对于人生的另一半，顾泱有过想象，现代她的父母恩爱非常，那种简单陪伴相守一生的模样让她刻在心上，认为自己长大也该找个像爸爸那样的人，可如今来到这里，她忽然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时局动荡不安，民国十情九悲的印象让她害怕，最后的结局是否能像她预期的一样。 “大姐，我想过未来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简单陪伴相守一生，像爸爸和妈妈一样。”顾泱吐露心声，可白曜是军人，这场缘分注定了聚少离多。 因为对白曜是有好感的，所以她才会犹豫不决，得到再失去，一想想就像是被人捏住心脏不能呼吸。 顾知以为顾泱说的爸妈是指顾千山和唐晚，抿唇一笑，释然道：“泱泱，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害怕没发生的事，不要害怕失去，不要害怕拥有，人生短短，去感受体验，才不白白来此一遭。” “我母亲当初是被旧时包办婚姻，爸爸和母亲的相处恭敬如宾，一度让我理解爱情就该是如此的，可后来母亲病逝，爸爸和唐姨的爱情才让我知道真实的爱情是怎么样的。” 顾泱知道她误会了，怕顾知伤心想安慰，就被顾知握住手背，温声道：“泱泱，去感受一下，白曜是真的爱你，不要错过了这个人，留下遗憾。” 顾泱心头一动，不知该不该点头。 “知知。”傅淮朝这边走来，看着顾知叫道：“我们该回家了。” 顾知扭头，嫣然一笑，轻拍了几下顾泱的手背，迎着傅淮走去。 顾泱看着夕阳下一对肩并肩并排走的璧人，陷入沉思。 第25章 海外来信 订婚宴结束，白曜事忙，不见踪影，顾泱也没有特意去他面前刷存在感，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 直到这天下午，四喜兴高采烈的找到在书房看书的顾泱，伸手将书信递给她道：“小姐，老太爷来信了，还带了不少礼物在楼下。” 顾泱眸子一亮，等了一个多月，她可终于等到回信了，忙拆开看到信上舅舅说顾泱让他办的事已经办妥，外国的贵族夫人小姐很是喜欢她设计的衣服，十分受欢迎，更有人想跟顾泱谈代理商的问题，还说外公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顾泱大喜，她也是后来得到记忆后，才知道她是偷跑回来的。 吐了下舌头，心虚的看到信的末尾，是外公写的，外公说在她的账户打了一笔钱，没具体说多少，并夸赞她有爱国之心，让人欣慰，而他也会全力支持顾泱的决定，也简单说收到顾巍的照片，略微吐槽这外孙不是很像唐晚，更像顾千山，不过也让人给他带了礼物。 也不知道在哪听到顾巍以前的消息，并让顾泱去跟顾千山说，要是管不好顾巍，就让人把孩子送过去，他管。 顾泱看着纸上刚强有力的字迹，脑海中浮现一个熟悉老顽童的老头模样，抿唇一笑。 “四喜，去楼下将一个精致木盒子送到顾巍房里，其他的一些东西，你让人分一分给大姐和五妹玉姨房里都送一份。”顾泱将信纸折好，放进专门放书信的盒子里。 转道换了身衣服，她要出去一趟，看一看外公在她的账户打了多少钱。 到了公馆大门口，顾泱让四喜唤了卫平，卫安俩兄弟跟着，四人一同朝银行驶去。 顾泱看到账户里躺着的两千万外汇，不由的瞪大的眼睛，外公这是将大半身价都给了她，想到此，眼眶微红。 顾泱准备先拿出一半的外汇，另一半先留存。 从银行出来后，顾泱看着天色不早，肚子也有点饿了，随即对着卫平俩兄弟道：“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最近事情多都没来得及感谢你们。” 卫安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忙倒头如捣蒜的点头，见卫平没有动，立即用肩膀撞了他的胳膊，叫了声：“哥。” 卫平正想着事情，见此，微笑道：“正好，三小姐，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顾泱疑惑卫平要跟她说什么，不过没有立即询问，让卫平开车，找了家口碑不错中餐馆吃饭。 餐馆没有包间，只在大厅里用屏风隔断了几个相对隐秘的隔间。 几人自然选择了隔间，刚开始，卫平和卫安知道要和顾泱面对面坐着，颇为有些局促，但见四喜也在一旁招呼之后，放松了几分。 四人围着桌子落座，点好菜后，顾泱才趁着距离上菜还有一点时间的功夫，问道：“卫平你要跟我说什么？” 卫平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身体，更是紧张起来，不自觉的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的说道：“三小姐，我大概不能继续保护你了……我想去参军。” 顾泱轻“咦”一声，顿感惊讶：“为何？” “我和弟弟从小学武，也是为了能混口饭吃，可如今世道乱，要不是顾老爷聘请我们，可能早不知道现在死何处了。”卫平话语里满是悲凉，面容却十分平静，继续道：“白少帅说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都躲在后面，那前面的风雨又有谁能挡。” “白曜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顾泱狐疑道，又想到白曜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能将卫平忽悠着去当兵，更是心生佩服，白曜真行，挖人都挖到她身边了。 谁知卫平摇了摇头，叹气道：“不是他说，是我看到的。”话到此，卫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转移话题到卫安身上：“三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等我走后，我希望卫安能继续跟在你身边做事。” 顾泱侧目看了眼卫安，正准备点头，就听到他恼怒叫道：“我跟你一起去当兵。”卫平的想法是没跟卫安说的，所以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胡闹，上战场又不是儿戏，你性子急躁，不适合当兵。”卫平训斥了几句，是人都有私心，他也担心卫安的安全。 卫安基于卫平当哥哥的威严，很快闭了嘴，不过眼神中隐隐有些不服。 “你救了我一次，我自然会好好对待他。”顾泱看着兄弟俩斗气，心中一叹，他们只是都在担心对方，缓声道：“你准备去哪参军？白家军吗？” “嗯。”卫平点头，余光时不时观察着卫安的情况，解释道：“如今各系军阀，只有白家的名声最好，也最拿底下的百姓当人。” 顾泱见他真的考虑过这事，不是一时兴起，旋即一叹，亲自倒了三杯茶水，推到几人面前，举杯道：“愿你的所愿皆所得，所行皆所愿。” 卫平重重点头，端起茶杯跟顾泱的杯子碰在一起：“山河无恙，我自归！” “好！”顾泱顿时心生敬佩，嫣然一笑一饮而尽，国家少年郎，若是皆如此，何愁家国不安。 “小姐。”四喜先是唤了声顾泱，紧接着将视线转移到卫平脸上，被俩人说的心潮澎湃忍不住道：“我也敬你是条汉子，要是我也是男儿，必然跟着你一起去。” 卫平爽朗一笑：“行。” 四人笑声不断，因为热血，因为期盼，因为理想都是同一件事，不自觉心里的关系又拉近了几分，在这样烟火气的中餐馆里添了几分别样的热闹，却不知这段话被隔着一道屏风的邻桌客人听了去。 那一桌人里有个显眼的年轻男人，一系黑色长衫带着黑色墨镜，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只是这眼镜就算在吃饭时也不曾摘掉。 墨镜男人对面，同样坐着个穿着黑色呢子西装的年轻人，西装男，单手搭着桌子边，两指捏着酒杯，挑眉看向墨镜男，玩味笑道：“傅笙，听到这话，你不觉得有趣吗？”这话以前好像某位少爷也有此宏愿，可惜事与愿违。 傅笙停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侧头暼了眼半透纱屏风，隐约能看出那些人的相貌年岁，立即没了兴趣，不过是一群自大的年轻人说大话，轻笑一声，回道：“青明，我看你是吃饱了？” “呃。”那位叫青明的年轻人被傅笙的话噎了下，随即无奈一笑：“傅笙，你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 “傅爷，那个女孩好像是你那日出手相助的姑娘？”傅笙身后站着的手下，低头提醒道。 “哪位？”傅笙还没说话，青明立马来了兴趣，瞧着隔壁客人，猜测是两位女孩中的哪一个？只一眼就认出来说的是谁。 傅笙闻言，也跟着扭头去看，少女温和明媚，浅浅的笑着，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活力，自信，像热烈的太阳，温暖又明亮，让人挪不开眼。 “原来是她！”傅笙诧异，着实没想到她穿女装竟然是这幅样子。 “是谁？”青明耳尖，充满好奇心，何时冰山似的傅笙和一个少女产生交际。 “刘爷，还记得前段时间明楼里流传的谣言吗？那谣言的主人就是这位。”手下见傅笙没回话，主动解惑。 “哦。”刘青明瞬间来了兴趣，前段时间他出差回来，就听到明楼里流传过傅笙喜欢男宠的谣言，因为太过离谱，刘青明只当成笑话，一笑了之，原来这此男宠非彼男宠。 “傅笙，说说，怎么回事？”刘青明谦虚请教，见傅笙只盯着那边瞧，也不回话，扭头对傅笙的手下招手：“你说。” 那手下看了眼傅笙，见他没什么反应，小声解说道：“那日这位小姐假扮男装，到明楼买……。”手下人暼了眼傅笙，才接着道：“买凶杀人，傅爷一眼看穿她的身份，却没有揭穿，反而让人帮衬着将此事促成，因为这小姐长的实在秀气，才有了那种谣言。”说完，就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缩在灯光的阴影里装透明人。 “买凶杀人？”刘青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忽然想到能被傅笙另眼相待的人，可能本就不是什么常人。 刘青明将目光又重新放在顾泱身上，看着挺乖巧的，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 见傅笙还目光转睛的盯着看，忍不住凑趣道：“傅笙，你若是喜欢，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姑娘，我让找人给你牵线保媒，岂不更好，省的在这望眼欲穿。” 听到这话，傅笙有了动静，冷漠的看了眼他，好心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 刘青明不解其意，傅笙道：“这是白曜的未婚妻。” “真的？”刘青明吃惊，何时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这几日各大报纸皆有报道，你没看报？” 刘青明讪笑，这几日因为黑龙会的覆灭，他正忙着替明楼抢地盘，哪有功夫去看什么报纸，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顿，不确定的问：“那你是不是早知道她的身份？” 黑龙会和明楼一直不对付，他怕傅笙因为这个算计了白曜的未婚妻，明面上黑龙会的覆灭是因为他贩卖烟土，自作自受被白曜灭了。 但知道情况的他，很清楚李泗的死跟白曜一点关系也没有，反而是因为一场“意外”爆炸，但这场爆炸好像明楼里的卖命人也有参与，他此时非常怀疑，这爆炸跟傅笙有关，若是如此，算计白曜的未婚妻，然后再利用白曜收尾，要是被白曜知道，还不气死。 更何况白曜本就不是善茬，要不是从明楼里出去的卖命人不见踪影，他还真想问问到底怎么了。 “我看你是出差浪糊涂了？”傅笙斜睨的看了眼刘青明：“白曜不蠢，要是真的算计他，你觉得他不知道，你觉得明楼还能存在？” “用你的脑袋想想，也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傅笙收回视线，调整了下墨镜，遮掩着低垂的眸子：“只不过巧合的很。” 他现在明白的一点是白曜的未婚妻和他都看李泗不顺眼，都想弄死他。 傅笙说完，静静出神。 刘青明被傅笙说的尴尬，旋即咧嘴笑道：“是我糊涂了。”白曜能将上京管理的有条不紊，肯定不是无能之辈，他记得傅笙说过，白曜所展示的形象，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只是他自己没当回事。 不过，很快刘青明开始犯愁，揉了把后脑勺的头发，犹豫道：“傅笙，那你……和那位小姐，你俩……。”难得看到傅笙动心。 “本就是萍水相逢，缘浅所止。”傅笙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吃饱了，就回去吧。” 刘青明赶紧跟上，从另一个隔间门口路过，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看到傅笙依旧能心如止水的路过，脚步微顿，叹气一声，目不斜视的跟了上去。 第26章 坦诚 顾泱见众人吃饱后，浅浅笑道：“去柜台结账，就回去吧。”其他三人皆点了下头。 到了柜台，顾泱从钱包里取出纸币，又低头翻找了些零钱问道：“你好，六号桌一共多少钱？” 柜台店员翻了翻账本，抬头看向顾泱，微笑道：“客人，六号桌已经结过账了？” 顾泱惊讶，扭头看向身后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偷结账了，见三人头都摇头否认，只得又微笑看着店员道：“我们没有人结账，是不是搞错了？” 可能听到顾泱的话，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忙走过来解释道：“小姐，六号桌确实已经被人结过账了。” “那我能问问是谁吗？” “小姐见谅，这饭店里人来人往，我哪能都认识，不过那人写了张纸条留给小姐。”饭店经理，进去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着的信纸递给顾泱。 顾泱道谢接过，顺手翻开，只见纸上写着：多谢水果，今遇之，以饭感谢。 感谢？水果？奇怪，这说的什么？顾泱没懂，她早已经忘了。 见四喜也好奇的垫着脚尖看向信纸，随即自然的将信纸摊开，让她能看见，解释道：“可能是遇到好心人了。” “我们回家吧。”顾泱随手将信纸收进包里，望着天色道：“天不早了。” 三人一听，也收起好奇心，载着顾泱回了顾公馆。 到了顾公馆，顾泱说了吃过晚饭的事，就回了房间，心中又着急与白曜的交易，让四喜去给白曜打电话，说明天约他吃午饭。 四喜想到顾泱要约姑爷，会心一笑，忙不迭的下楼打电话去了。 顾泱坐在书桌旁，将一千万外汇支票保存妥当，想了想，拿出空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军阀，投资？随即又立刻划掉。 初时她以为交易只是为上京的烟土，可外公在信里说的话，让她简单的想法，不由的为以后的事情又多想了一些。 如今混战刚结束不久，难得平和了一段时间。 可顾泱知道，这样的平和不会太长久。 顾泱脑海中浮现跟顾家人的相处，人自有亲疏远近，她也不能例外，总想着万一……能有个退路。 她不了解白家，所有知道白家的一切都是听说，真正接触过的白家人，唯有白曜，可白曜几次三番的救她，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歪了点，做不到公正客观的评价，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次。 顾泱想的头疼，暴躁的揉了揉头发。 四喜喜气洋洋的回来报信：“姑爷说，他明天中午来接你。”看到鸡窝头的顾泱，大受震惊，走上前，关心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想太多，头疼！”顾泱将划掉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顶着鸡窝头洗漱，准备休息。 古人云，没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 第二天到了约定时间，顾泱将家常服换成暖和的白色毛呢领子大衣，头上带着同色系的蓓蕾帽，娇俏可人，顾泱满意的点点头。 收拾妥帖后，出了顾公馆大门，一眼就看到靠着车旁双手交叉的白曜，微微一愣，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转过脸笑了起来。 白曜今日是一身白色西装，跟她身上的的白色大衣，倒是成了情侣装。 “白副官人呢？”顾泱笑着走上前问道，他们不是都一起出行的吗？ “难得约会，要他来干嘛？”白曜边开车门，边玩笑道。 “好吧。”顾泱微愣，何时说这是场约会的？ 白曜淡笑不语，仿佛知道顾泱的心思，关了车门，自己又坐到驾驶位道：“想吃什么？” “都行。”顾泱不挑食。 “那就去西街，听说新开了家法国餐厅，我们去尝尝如何？” “可以。” 确定好地方，白曜开始开车，顾泱伸手翻包，将支票取出，直接递给白曜道：“交易结款。” 白曜腾出只手接过，看了眼数额，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挑了挑眉头，玩味道：“数额不少，哪来的？” 随即将支票收起装进上衣口袋，调侃道：“包养我可不只这些！” 顾泱见他收下，正准备开口，听到这话，忍不住被口水噎了下，小声的咳嗽起来。 白曜赶紧停车，伸手在顾泱的背上轻轻拍着，嘴里着急道歉：“对不起，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顾泱缓了缓，扭过头去不去看他，有些气恼：“还不是被你气的，说什么包养？” “难道只要有钱，还真能包养你白曜不成，我在说正事，被你一打岔彻底带偏了。” “哈哈……。”白曜被顾泱的小表情逗乐，见她不再咳嗽，重新边开车边说道：“正事不急，今天一下午我都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说。” “况且……我不想每次见你都有正事。”白曜说的随意，顾泱却听到心里，想了想，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先撇开正事，说点闲事。 “卫平知道吗？上次救我的护卫。”顾泱主动转移话题。 白曜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说想去白家参军，我希望你能照拂一二。” 白曜没直接应下，反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算是朋友。”顾泱替他说话：“卫平练过武，打枪的水平也不错，好好培养，一定是个好帮手。” “行。”白曜干脆应下：“如果参军有他的名单，我会吩咐下去。” “你这次怎么应下的这么快？”顾泱狐疑的看着白曜，刚才还有些推阻来着。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这个未婚夫自然要看在你的面子上照拂一二。”白曜坦然笑道：“况且上次他的表现我看在眼里，遇到突发事件，依然能沉着冷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那就好。”顾泱吐了吐舌头，自动忽略了前面那句话。 白曜偷瞄顾泱，也没强逼着让顾泱认同，自顾自的转移到其他话题上，俩人说的倒也开心。 新餐厅的环境不错，优雅别致，再加上舒缓的钢琴音乐，很是让人舒适，直到顾泱落座看着客人大半都是情侣之后，才觉得有些别扭。 白曜非常照顾顾泱，颇具绅士风度的陪着顾泱吃完了一顿饭。 出了餐厅门，艳阳高照的天开始转阴，顾泱只看了眼，就转头对白曜道：“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你总是这么心急？”白曜低头看向她，随即无奈叹气道：“好吧，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不等顾泱反应，咧嘴一笑，直接拽着她上车：“要快点了，不然下雨可能会赶不回来。” 车开了一段路，路过糖果铺子，白曜道：“我下去买点吃的，你坐着别动。” 说完就看到白曜已经抬步走了，根本等不及她回答，顾泱趴在车窗上，看着白曜在铺子里寻寻觅觅的身影，好奇心被钓的足足的。 白曜将糖果盒子放在车后座，上车后就看到顾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脸求知样。 白曜笑了笑，从口袋里递给她一个糖果盒子，顾泱疑惑接过，打开一看，是话梅糖！ 拆开尝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歪头看着正开车的白曜问道：“你要尝尝吗？” “好。” 顾泱将糖果拆开，递给白曜，见他嘴巴张开，伸过去的手指微顿，紧接着自然的喂到他口中。 白曜享受的眯着眼，连声叫道：“果然好吃。” 顾泱的手指隔着糖果包装碰到白曜的嘴唇，软软的触感，让她心里指头上，都酥酥麻麻的，又听到白曜似是而非的话。 脸颊不自觉又变成绯红，怕白曜看出来，边装作很忙的将糖果盒子盖好，边主动询问道：“你买这么多糖果是准备干什么？” “给孩子买的。”白曜坦然道。 “孩子？”顾泱呢喃了句，手指搭在铁盒上停住，花间浪子多出个孩子似乎是个很正常的事，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她努力说服自己。 白曜的手覆盖在顾泱的手背上，温暖的手包裹在顾泱冰冷的手上，让她回神低头盯着白曜的手看，沉默片刻，躲开了白曜的手，略微有些生气的扭头看向窗外，果然就算名义上的未婚夫，她也接受不了‘不干净’的人。 白曜被躲开，顿时明白过来：“天冷，我看你没戴手套。” “话说，你是不是想多了，我说的孩子不是我的。” 顾泱惊讶的扭头看他，白曜突然又停下车，神情严肃，身体前倾，再次拉过顾泱的手，给她暖手，认真道：“我没有谈过正经恋爱，不懂女孩家的心思，只能遵循着本能做事，若是说的话，做的事不得你心，你要跟我说，我才能知道错哪儿……至于那个孩子。” 白曜忽然笑了起来：“那孩子不代指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白曜的视线穿过车窗，下巴微扬示意顾泱看向窗外：“你瞧。” 顾泱被诱惑的扭头看去，车子停下的位置正对着一家大院子住宅，原本空荡荡的门口，此时出现十多个孩子，有男有女，岁数不一，多数孩子**岁左右，也有五六岁的，衣着纯朴，却胜在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精心照料着的。 顾泱被孩子们滴溜溜的眼睛打量，一时不知道该回个什么表情，唇角微弯，笑了笑。 “大哥哥在拉漂亮姐姐的手吗？”稚子直白的话，让顾泱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着白曜笑握着她的手。 脸色一瞬间涨红，抽回手，低着头，嘀咕了句：“都怪你。” “好，怪我。”白曜柔柔一笑，起身下车，将后座的糖果盒子，先拿给照顾这群孩子的张姨，然后弯腰对着孩子们道：“我买了好多糖果，我记得上次来，你们有人吵着要的，让张姨给你们分一些尝尝。” 张姨微笑对着车里的顾泱点了下头，才扬起手里的糖果盒子道：“孩子们，我们进去分糖果喽。”说完领着孩子们进了院子。 白曜打开车门，伸手道：“孩子们都走了，你可以下来了。” 顾泱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羞赧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 伸手拍了下白曜准备扶着的手，自己下了车。 白曜被打一点也不气，反而偷偷笑了下，顺手将车门关上，主动道：“我带你进去逛逛。” 顾泱点头，她看出来这所院子被改建成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