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抱紧反派大腿》 第1章 第 1 章 “啪!” 茶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垂首作乖顺状的李镜芙瞥见,顺势往旁边一坐,释放了跪得快要抽筋的双腿。 “逆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是想拉着全家给你陪葬不成!” 头顶骂声不断,似有吐干唾沫的架势。 “三殿下是何许人也?那是龙子凤孙!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可你呢?你不但不尽心侍奉,反倒如此不知好歹,竟敢拒绝殿下的邀请,你!” 许是骂得口干舌燥,那声音停了一瞬,转头却是抓了另一只茶盏又扔了过来。 “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这一只直直砸在了裙摆上,晕开一小团深色茶渍,李镜芙秀气的眉毛一拧,没忍住开了口。 “父亲这可真是冤枉女儿了,女儿确实是病了,担心将这病气过给三殿下,这才斗胆出言相拒,并非是女儿有意为之啊。” “病了?你哪里病了?一大早还有力气同你妹妹争执,我看你好得很呐!” 李镜芙抿唇,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父亲明鉴,女儿也知拒绝三殿下之邀实在不该,因此今日一早本是打算出门去买些礼物赔罪的,可谁知二妹妹突然闯进来,瞧上了女儿的簪子,非要夺了去,女儿这才同她拌了几句嘴。” “一支簪子而已,她是妹妹,她想要你给她便是,只因这一点事便对自己的妹妹恶言相向,你就是这么做长姐的吗?” 屁的妹妹。 李镜芙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下一瞬抬起头,却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又为难的模样。 “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这道理女儿懂得,若是寻常簪子女儿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可那簪子是三殿下送给女儿的,女儿若是给了妹妹,来日被殿下瞧见,恐怕会以为女儿胆大妄为,轻慢皇家。” 说着,李镜芙掩在长袖下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大腿肉,顿时疼得两眼泪汪汪,“父亲,女儿宁愿被妹妹记恨,也不想因这一支簪子连累了整个侯府啊。” 不知竟是这般缘由,宣宁侯一时语塞,心里忍不住埋怨二女儿太过冲动,害得他在大女儿面前出丑。 李镜芙看他脸上青红交加,甚是好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宣宁侯试图挽回颜面,“即便如此,你身为长姐也该温和宽厚些,好生解释与妹妹听,与人吵架拌嘴又算怎么回事?” 知道这人偏心,李镜芙也没指望他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只装作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准备好的说辞派不上用场,宣宁侯的气泄了一半,更是不愿再多看李镜芙一眼,摆手叫她滚回去反省。 李镜芙二话不说站起身,不太标准地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开,可转过身时却又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 “父亲,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宣宁侯此刻正憋气着,听她这话脸顿时拉了老长,“我要你回去反省,你竟还敢求我办事?” “女儿也不想麻烦父亲的,可事关三殿下,女儿不得不开口。” 听到三殿下,宣宁侯的头顿时更疼了。他看着站在面前低眉顺眼的李镜芙,心里不免郁闷。 真不知这丫头使了什么手段,先是太子瞧不上二女儿偏偏瞧上他,后来又搅进来一个三皇子,竟也对她与众不同,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纵使再不愿,如今她先后入了两位皇子的眼,宣宁侯府再是侯爵勋贵,也不敢对有权势的皇子有半句怨言。 “说。” 李镜芙自然瞧见了宣宁侯那副不情不愿又不敢言的模样,心里一时畅快。 “女儿不是打算去买些礼物给三殿下赔罪么,可父亲也知道,女儿每月例银只有十两,实在囊中羞涩,买不起贵重之物,只怕到时会好心办坏事。” “你!”宣宁侯那泄了一半的气又窜上了头顶,可就这么你了半晌,也无法再多说半句。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大逆不道地骂三殿下真会给他找麻烦吗? 宣宁侯憋了又憋,总算是把那些会令他掉脑袋的话给憋了回去。 “……要多少?” 李镜芙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顿时喜上心头,“女儿盘算过了,不多不少,一百两正好。” “一百两!”宣宁侯惊得站了起来。 “是啊,若是买得贵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咱们宣宁侯府在炫富,可若是买得贱了,不但会丢父亲您的脸面,最重要的是会得罪三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李镜芙一本正经地解释,末了,才像是刚发现宣宁侯面色不虞似的,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难道,父亲觉得这一百两不该花吗?” 宣宁侯岂敢言不,只能瞪着李镜芙,咬牙切齿道:“该,该。” - 要到了钱,李镜芙险些跪抽筋的腿都感觉好利索了,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院子,丫鬟兰草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没事吧?” 她满心担忧地将李镜芙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在瞥见裙摆上的水渍时,眼圈一红,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都怪奴婢没用,若是早知侯爷要将小姐叫去问罪,奴婢定留在府中陪着小姐。” 李镜芙瞧着小姑娘眼圈红红跟只小兔子似的,倒是有些羡慕她这三秒落泪的本事。 她上前拉着她的手拍拍以示安慰,“你小姐我又不是砧板上的面团,还能任人揉圆搓扁不成?放心,一块肉没少。”她歪头靠近兰草耳边,“还赚了一百两。” 果然,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李镜芙颇有些得意地昂起了头。 赚钱的感觉就是好哇,尤其是赚看自己不爽的人的钱,简直是神清气爽。 二人携手进了正房,门一关上,李镜芙先给自己灌了三盏茶。 宣宁侯那老东西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一口气不带喘地骂了大半天,他不口渴,她还要喝水呢。 一旁的兰草看她这样更心疼了。 “侯爷素来偏心隔壁院子的人,明明是二小姐要抢小姐的东西,到头来却成了小姐的不是,实在太不公平!” 小丫鬟义愤填膺,李镜芙却是不大在意。 抹了一把唇边水渍,李镜芙问她:“先别管这些,我要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说起正事,兰草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在一边,“小姐再三交代过,奴婢自是不敢懈怠,已经打听到了,就是今日。” “今日?”李镜芙讶然,“倒是巧了。” “小姐今日可是有旁的事?” 李镜芙垂眸琢磨了一下,“没有,今日正好,走,小姐我带你下馆子去。” - 冬日天冷,北风萧瑟,远望去,整座城似乎都笼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薄雾。 李镜芙先假模假样地逛了几家古玩玉器店,消磨到快要午时,才打发车夫去用饭,自己则带着兰草进了主街一侧的酒楼。 入冬后,街上行人便少了许多,但今日显然是个例外。若非提前预定,恐怕她二人走遍整条街都找不到半个座。 李镜芙特意定了二楼一间临街的包厢,窗子一推开,便能将主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坐定,她先将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店小二殷勤地沏上茶水,“小姐可也是来瞧镇国公世子的?” “何以见得?”李镜芙饶有兴趣道。 小二朝窗外努了努嘴,“今儿一早,主街两侧但凡有座的酒楼茶馆便都叫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占满了,没抢到座的,便早早去那巷子口抢前排的位置,如此大费周章,可不就是为了一睹世子爷的风采嘛。” 喧闹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李镜芙自然知道这一路的盛况。 “镇国公威名赫赫,乃当世英豪,你怎知她们就不是来看国公爷的?” 小二低笑一声,“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世子爷三年前随父出征,走时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如今回来,已然及冠,正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豪门勋贵,如今可都蠢蠢欲动呢。” “你知道的倒是多。”李镜芙没再顺着问下去。 小二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好就收,止了话头,就带着菜单退下去了。 兰草盯着门关上,才又看向李镜芙。 身侧窗扇大开,天光洒落,映得端坐窗前的女子发如墨,肤胜雪,一双潋滟桃花眼里盛满喧闹市井,令清冷的五官也添了几分颜色。 窗外能隐约看到城门,李镜芙望了几眼,收回视线,发现兰草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有心事?” 兰草支支吾吾一阵,“奴婢只是不明白,小姐打听镇国公的行踪作何?” 李镜芙一手支颌,一手轻点桌面,眉眼弯弯,“自然是为了一睹镇国公世子之风姿呀。” 她笑容狡黠,眼神却澄澈,像掬了一捧天光。 可兰草还是有些不信。 二人对视几眼,李镜芙歪头望向窗外,有些惆怅地叹气,“我隐约记得母亲去世前曾与我提过外公,虽说外公的年纪定比镇国公大许多,但同为驻守边疆的大将,我想,或许是有几分相似的。” 原身生母早逝,宣宁侯在其去世一年后续弦,并带回了一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儿,这二人就是如今宣宁侯府的侯夫人孟氏和二小姐李妙容。 李镜芙记得作者在书中提过,说原身的外公当年甚是瞧不上长着一张小白脸的宣宁侯,但奈何女儿却喜欢得紧,吵着闹着也要嫁,虽说最后这亲还是结了,但父女俩也因此生了嫌隙,直到原身生母周氏去世,这点嫌隙才变成悔恨。 兰草是自小就伺候在李镜芙身边的,这些事情当然也都知道,因而此刻听她提起,瞬间便将所有疑虑打消了个干净。 却没看到李镜芙借着手腕遮挡,悄悄松了口气。 小姑娘挺警惕,不好骗。 说话间,有人扣门,店小二端着饭菜送上来,道了句慢用又退了出去。 瞧着桌上精致美味的菜肴,李镜芙不由食指大动。 天可怜见,她来到这鬼地方四五日了,才终于能好好吃顿正经饭。前几日她不是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里,就是发愁该如何应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可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食不下咽。 思及此,李镜芙叹气。 没错,她穿书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唯物主义者,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会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正在剧组拍摄一场爆破戏,结果炸点没安排好,她凄惨殉职,再一睁眼,就成了这本虐文的女主。 是的,她穿进了一本狗血虐文里。 就是那种女主被虐了八百章后噶掉,留下男主带着满腔悔恨坐拥江山的狗血虐文。 开文开文,打滚卖萌求收藏呀~[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这种女主被虐身虐心,男主却坐拥江山的狗血虐文,李镜芙在它当年流行的时候就不屑一顾。 说写的是男女主之间的恨海情天,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只有女主受伤的世界,别说一二三四五个叫得上叫不上名的配角了,就是路边的狗见了都要朝女主吠两声。结果到最后女主郁郁而终,男主坐拥天下,还要空着后宫抱着牌位,以示自己对女主的深情。 我呸! 这样的男主,狗都不要! 李镜芙愤愤。 可愤愤过后,只能无奈叹气。 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她偏偏穿成了这个狗都不爱的可怜女主。 原书中,女主爹不疼、娘早死,孤孤单单长大,到了议亲的年纪,先是被太子瞧上,后又被男主——也就是三皇子为拆散太子与宣宁侯的联姻设计娶走,而女主悲惨的一生,也从那时开始。 李镜芙之所以会对小说内容有印象,是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传出这本小说要影视化的消息,她为了争取其中一个小配角,卖了小说熬夜通读。虽说她当时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配角身上,很多剧情都已记不清,但这本小说的女主她却印象深刻。 无他,只因两人同名同姓。 想到这,李镜芙又叹气。 早知道这世上真有穿书这么离奇的事,她当初就该全文背诵。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在刚意识到自己穿成谁的时候,李镜芙简直想原地去世,只要一想到之后要经历被男主强取豪夺、羞辱囚禁,被各路配角嘲笑讽刺、栽赃陷害,她就心如死灰。 可木已成舟,人已穿越,总不能躺平等死吧? 想她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死得那么窝囊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总不能又死得不明不白吧? 于是李镜芙绞尽脑汁回忆剧情,在写满了一沓纸,薅秃了不知道多少根笔之后,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破局之人。 原书反派——秦无咎。 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在原书那少得可怜的关于男主事业线的描述中,这位可是唯一一个和男主从头斗到尾,甚至还差点将男主从帝位上赶下去的大反派。 作为书中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李镜芙觉得,如果能想办法与他搭上关系,或许可以让男主因忌惮多疑而推迟对她下手的时机。只要能拖延时间,只要她不会被男主立马抓去囚禁,她就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他的五指山。 因此前日,她才会让兰草去打听镇国公一行回京的日子。 好在她穿过来的时间还不算晚,正好在今日赶上。 李镜芙招呼兰草坐下用饭。 美食当前,就让这些糟心事先往边上靠靠,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斗恶人不是。 坑了原身那个渣爹一百两,李镜芙才不会傻傻地花在别人身上呢,虽说她还没有考察过这个小说世界的物价如何,但想来一百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从宣宁侯当时不情不愿的态度上就能窥见一二。 人生在世,有钱傍身方能不慌,尤其是在这个鬼都不知道是何模样的地方,她得多攒些银钱,这样日后不论是逃跑还是找人办事,都不会因为没钱而中道崩殂。 想到口袋里的银子,李镜芙安心许多,也就更有食欲了。不过顾及着兰草还在,她努力憋住自己想要狼吞虎咽的冲动,回忆着那些年拍古装剧的经验,装起大家闺秀来。 转眼,就在李镜芙吃得半饱的时候,窗外终于热闹起来。 李镜芙赶忙放下筷子,奔至窗边,探身望去。 楼下已是人头攒动,个个踮起脚尖翘首望去,兴奋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李镜芙视线一抬,发现对面的茶馆楼上,临街的窗子也都打了开来,露出一个个或面容娇俏、或以扇遮面的女子。 李镜芙不由诧异。 没想到这秦无咎作为一个反派,没黑化之前竟也是有这般被女子追捧的场面。 可惜啊,当初她看书的时候只顾研究那几个跟她要争取的角色类似的配角了,完全没注意过这位能跟男主掰腕子的反派大哥。 远处呼声震天,李镜芙的目光落向长街尽头。 冬日的太阳似乎只是一个点缀,融于惨白长空,洒至地面时已无甚温度,只余晃瞎人眼的亮。 就在这片干裂裂的日头下,在人潮尽处、高楼之间,行来黑压压一片挺拔人影。 旌旗招展,黑底白字写着“秦”,旗下将士皆着玄甲,胯下骏马也披戴护具,齐步行来,声势浩大,恍惚间,竟感觉天地都在共振。 待队伍走近,人群中忽而爆发欢呼,接着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镇国公”。 李镜芙听着不由蹙眉。 演过那么多戏,也看过那么多戏,眼前这一幕在她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再结合书中剧情,仔细一想,或许秦家后来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除了有男主要对付太子的原因,恐怕也有几分皇帝的默许。 毕竟手握兵权又战功赫赫的外戚,在她看过的小说里,不是枉死忠臣,就是造反预备役。 李镜芙看得认真,视线一直追随着队伍来到楼下。 走在最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镇国公,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却也会在百姓呼唤他时,微微颔首示意。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人,离得太近,李镜芙有些看不太到他二人的面容。 她又往外探了探身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探究意味太强,与其他或钦佩或爱慕的目光不同,就在她探出身的瞬间,靠近这边的那人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上。 黑眸沉沉,像吸人的漩涡,冷漠而冰凉。 瞬间,李镜芙的脑海中蹦出了作者对秦无咎外貌的描述。 “凤眼薄唇,一副寡情模样。” 作者君诚不欺我。 单是他掀起眼皮看过来的这一眼,已经让李镜芙心头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还没黑化呢,压迫感要不要这么强啊。 好在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停留。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李镜芙便已经听到左右包厢传来接二连三的惊呼。 啧啧。 小说世界的帅哥就是多,虽说她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男主,但只看作为反派的秦无咎都能有这般惊人的容貌,想来男主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队伍渐渐远去,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走远,酒楼附近很快平静下来,只余两边摊贩时不时还谈上一两句。 李镜芙站在窗边,直到连队尾都瞧不见,才回来坐下。 她没说话,先又夹着吃了几筷子菜。 兰草在一旁默默伺候她,过了好一阵,忽听她问道:“兰草,你觉得镇国公这人如何?” 兰草一愣,不知李镜芙为何如此问,“镇国公?他人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 兰草斟酌道:“镇国公镇守北疆几十年,打得蛮子不敢南下,百姓们都称他和他手下的秦家军为大雍北长城,如此英雄,当是个好人。” “北长城……名声不错。”李镜芙喃喃,转而又问,“那你觉得镇国公世子人又如何?” “镇国公世子?”兰草皱眉。 “怎么,不好说?” “也不是,世子爷出身尊贵,文武双全,十四岁随父上战场也立下许多军功,京城百姓都说他虎父无犬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世子爷性子骄傲,行事……肆意,奴婢听说他曾有一次将小郑将军打个半死,只因其伤了他最心爱的骏马。” “小郑将军?” 兰草眼神犹豫,“就是……三殿下的小舅舅。” 李镜芙一噎,没想到这二人竟还有如此过节。 “小姐,您问这些做什么?”兰草疑惑。 可还没等李镜芙回答,她自己倒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惊呼道:“小姐,你不会是想……不行啊小姐,太子殿下绝非良……唔。” 声音有些大,吓得李镜芙赶忙捂住了她的嘴。 “隔墙有耳,你疯了。” 兰草也吓出一身冷汗,但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抓着李镜芙的手小声劝道:“小姐,奴婢听闻太子殿下极为好色,身边女子无数,何况东宫已有正妃,小姐嫁过去只能做侧妃,那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李镜芙愣了半天才明白她是想岔了,“你想什么呢,我不是……等等,你说太子殿下极为好色?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种于储君名声有碍的传闻,应当不会闹到满城皆知才是。 “奴婢前段时日出门采买,听人说的。” “什么人?百姓?” 兰草点头。 李镜芙沉默,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这恐怕是男主的手笔。 瞧着兰草忧心忡忡的样子,李镜芙赶忙安慰,“行了别瞎想了,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是你想的那样。” 兰草还不放心,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确实不像撒谎,才稍稍放下心来。 二人吃了饭,又在街上各家商铺里转了一圈,才带着一副愁容回到侯府。 宣宁侯这段时日估计是不想再见到她了,不过这也正合了李镜芙的心意,她忙得很,可没时间陪他过家家。 不过宣宁侯不想见她,却有人不请自来。 李镜芙刚迈进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尖锐声音。 “李镜芙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话,李镜芙本来准备停下来的脚又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身后脚步顿时更急了。 就在一阵馨香扑鼻的瞬间,李镜芙往旁边一躲,正好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错开。 “李镜芙你……啊!” 白粉色的影子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李镜芙抿唇憋笑,在那人看过来时,适时收住。 “哎呀,妹妹怎么走得如此着急,这路边都是石头,可千万别把脸划破了。”李镜芙一副担忧模样。 李妙容低头一看,果然在手边看到几块小石粒,顿时吓得要哭,身边的丫鬟婆子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上去安慰搀扶。 李镜芙可没工夫看她们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准备绕过去离开。 “李镜芙!” 李妙容突然冲上来拽住了她,其力道之大,李镜芙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拽断了,尤其是那堪比九阴白骨爪的指甲,咔咔咔在她手背上划拉。 “嘿,你这人!”李镜芙使劲拽出了自己的手,“有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动手呢?” “我跟你可没话好说,是谁给你的胆子去父亲面前污蔑我!” “污蔑?”李镜芙捂着胸口,“妹妹可别吓我,我何时污蔑你了?” “若不是你污蔑,父亲怎会平白无故责骂我?你有那么多首饰,那支簪子平平无奇,怎么就那么巧会是三殿下送你的!”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冬日天短,此刻日头已经偏西。 李镜芙静静地看着李妙容,不带一丝情绪,直到看得她眼中闪过迟疑,才平缓开口。 “李妙容,虽说这是在自家府上,但你说话也注意着点,若那簪子不是三殿下送的也就罢了,可若真是,你方才这话,难道是瞧不上皇家之物?” “我……”李妙容被她的话吓住了,“我不是……” “你是瞧不上皇家之物,还是瞧不上三殿下?” “我没……” “又或者,是瞧不上皇家?” 这项罪名扣得太大,李妙容顿时冷汗岑岑,被李镜芙步步紧逼得踉跄后退。 李镜芙背着夕阳,李妙容看不清她的脸,但那陌生的目光却始终钉在她脸上,令她连呼吸都忘了。 她忽然觉得,李镜芙像变了个人。 然而她正害怕着,转眼李镜芙却忽然换了副表情。 “不过今日之事也是我鲁莽了,害得妹妹被父亲责骂,不如这样,我去找父亲说说,妹妹只是年少不懂事,想必不是故意的。” 李妙容被她这突然转变时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但想起父亲今日气冲冲到母亲那里,当着下人的面发的那通脾气,哪还敢再让李镜芙去他跟前说话。 “不,不必了。” 李镜芙露出欣慰的面容,“我就知道,二妹妹是咱家最懂事的。如果妹妹真喜欢那簪子,我明日就去找三殿下说一声,殿下素来慷慨,知道妹妹年少爱美,想必也愿意赠一支给妹妹。” 李妙容前一刻还惴惴不安,可现在一听这话,来之前心里那股邪火登时又窜了上来,竟是把方才李镜芙的警告都忘了个干净。 “李镜芙!你别以为三殿下看上了你,你就能嫁进皇家!你……” “二妹妹,隔墙有耳。”李镜芙默默提醒。 李妙容一下就像被捏住了命脉,剩下的话也不敢说,憋在嘴里不上不下,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愤怒地跺脚,指着李镜芙的鼻子,“你给我等着!”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李镜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情颇好。 小样,跟我斗?姑奶奶那么多年的宫斗戏可不是白演的。 她转身要走,旁边不知何时过来个丫鬟,两人突然撞上,那丫鬟手里端着铜盆就直直扣在了她的裙摆上。 是一盆热水。 不至于烫,但也让李镜芙霎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做事的!眼睛白长了不成,烫到小姐你有几条命赔!”兰草登时冲上来,一边擦着李镜芙的裙子,一边斥责那丫鬟。 闯了祸的丫鬟已经跪趴在地上求饶了。 李镜芙拎着裙摆远离双腿,皱眉瞥了眼那人的头顶。 顶着虐文女主的“光环”,她可不觉得刚才这一出是意外。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院子里除了从小伺候在原主身边的兰草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孟氏后来一点一点换过的。 原先跟着母亲周氏陪嫁过来的人,走的走,卖的卖,已经都不在了。 李镜芙眼中没了情绪。 她静静地盯着那丫鬟,直到盯得她冷汗直流,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才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如今得太子和三皇子两位殿下青眼,自是身娇体贵,就算是擦破一点皮,你这条命也赔不起。” 她故意说得严重,如愿看到那丫鬟额头滴落大颗汗珠。 “二妹妹刚在我这吃了亏,转头你就泼我这一盆热水,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二妹妹受委屈?” 那丫鬟猛地抬起头,却又在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垂了下去。 李镜芙自然没错过。 “舍不得旧主,又何必来我这里受折磨?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赶明儿,哦不,日落之前,你就回去吧。” 她说得轻飘飘,可话却如晴天霹雳,砸得那丫鬟身形不稳,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想起来求饶。 李镜芙的眼中有一瞬闪过犹豫。 她当然知道这样把她赶回去,无异于将她推进火坑,但,她如果不这么做,那这院子里其他的人也只会有样学样不把她当回事。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她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原身,眼下她有更重要更急迫的事去做,不想每天回到这里还要担心被人使绊子,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她需要吓吓这些人的胆子。 也需要以此让李妙容母女俩有些忌惮,不要总是来找她的麻烦。 所以,她没有心软,环视一圈,瞧着那些脸上神色各异的下人,冷冷丢下一句,“你们也一样。” - 接下来几日,李镜芙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捋剧情。 因为原小说是个专注于男女主感情线的言情小说,女主从头到尾的行动都是围绕着男主展开的,而作者对男主事业线的描写又几乎没有,再加上李镜芙当时是跳着看的,所以就导致她现在快把头发薅秃了也想不起太多有用的剧情。 “悔啊,真是悔啊。” 她当初怎么就没仔细看这本书呢?而且都是穿书,她怎么就没有一个能提示剧情的系统呢? 李镜芙抓着一只毛发稀疏的笔趴在铺满纸张的书案上,面前的纸上被她写写画画,涂得乱七八糟。 “秦……无……咎。” 跟他有关的剧情,李镜芙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上元夜太子意图刺杀男主,结果被男主反设计,连同秦家一块被打成乱臣贼子一事。 可她总不能等到那时候再去和秦无咎攀关系吧?太突然了不说,她也没办法救下秦家啊。 李镜芙烦躁地用笔杆戳着额头。 还有什么和秦无咎有关的剧情呢…… 还有什么呢…… 李镜芙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了那日酒楼里店小二说的话。 ——“世子爷已然及冠,正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豪门勋贵,如今可都蠢蠢欲动呢。” 适婚年纪…… 李镜芙仔细琢磨着。 镇国公乃先皇后胞兄,太子亲舅舅,自己又手握兵权战功赫赫,世子秦无咎无论家世还是前途在大雍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要选妻,定不会随便。 据她遍读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如果像秦无咎这样的“青年才俊”要选妻,那这段时日京城中一定会举办各种宴席,什么赏花宴啦,游园会啦,诗会啦,目的当然不是闲聚,而是相亲。 思及此,李镜芙眼睛亮了。 如果这个思路没错,那接下来就会有数不清宴席,虽然按照秦无咎那个性格可能不愿参加,但一次两次还能推拒,若次次都不去,未免显得目中无人。 镇国公还要在朝中为官,太子也需稳固势力,想必秦无咎是不会只顾自己快活的。 李镜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扔掉笔,她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可当她攥着几枚干果,哼着小曲正美滋滋的时候,却忽然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要想见到秦无咎,那就得去参加接下来的每一场宴会,可是,按她这个招人害的虐文女主体质,去那种人多的地方真的安全吗?到时候不会她连秦无咎的面都还没见着,就已经被各路配角害得连渣都不剩了吧? 她就算足不出户,李妙容都能来找茬,要真出了户,岂不是寸步难行。 她现在觉得那日能顺利地看到秦无咎回京,都是件像幻觉一样的奇事。 李镜芙打了个寒颤,颓丧地一头倒在床上。 “唉,想活命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烦躁地在大床上滚了几圈,又一个打挺站起身来。 算了,与其在这里烦恼,不如去准备些防身的东西,只要不被害死,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李镜芙叫上兰草,又以给三皇子买礼物之名出门去了。 - 李镜芙先去医馆转了几圈,想着能不能买些毒药什么的,然而这些地方除了砒霜啥都没有,并且就算是这砒霜,那些大夫也再三询问是要作何,她不说,人家就不卖,担心出了事被找上门。 李镜芙无奈。 以前看的小说里不都有什么南疆的蛊毒、深山老林的毒虫毒花什么的嘛,怎么到了她这,这世界就正常的令人绝望呢? 两手空空离开医馆,李镜芙又转道去了兵器铺。 毒药没有,买把小匕首总行吧。 铺子里没什么人,李镜芙的视线扫过架子上一件件兵器,心中不免感慨。 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兵器,比她原来在剧组时,那些用泡沫做的道具看起来高大上多了。 她伸手抚摸过一把长剑的剑鞘。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而来,凹凸不平的花纹折射出不一的光泽。 李镜芙顿时有些心痒。 她之前为了拍戏也跟武指学过一些招式,但她知道那都只是花拳绣腿,摆摆造型还行,真要动手,那肯定一拳就能被人干趴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拜个师学个功夫,这样不光能强身健体,万一遇到危险也能自保,算是为自己保全这条小命多一重保障。 “这位小姐是想买兵器?”店铺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 李镜芙回神,点点头,“想要一把能防身还便于携带的兵器。” “那小姐就来对地方了!”掌柜笑容满面,“在下这铺子虽不大,但种类却齐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是一样不少。曾经也有许多如小姐一般的娇弱女子登门,要的也是与小姐同样的防身兵器,经在下推荐买回去之后,用过了都说好。” 这倒豆子一般的营销话语听得李镜芙想笑。 果然,古往今来,王婆卖瓜都是一样的说辞。 “小姐请随我来。”掌柜带着李镜芙到了另一边的架子前,指着上头一把匕首道,“您瞧,这把匕首,长不足七寸,小巧精致,便于携带。”他说着拔出匕首,“您瞧这刀刃,锋利无比,吹毛断发,绝对能一刀致命。” 李镜芙被他吓了一跳。 她还是没能适应古代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习惯。 她凑近看了看那把匕首,“是不错。” “那必然,在下做这生意二十多年,靠的就是一颗良心。”掌柜一拍胸脯,“买兵器自然都是为了防身,在这上头偷奸耍滑,不就是谋杀么,那跟畜生还有什么区别,您说是不是?” “是是。”李镜芙尬笑应和着。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够自来熟了,现在发现还是人外有人,果然好的销售都有一张好嘴。 又看了两眼,李镜芙问他,“这匕首要多少钱?” 掌柜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话,笑得更灿烂了,“这匕首从刀柄到刀刃到外头的鞘身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匠人足足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打好,也不多,五十两。” “五十两!”李镜芙没忍住惊呼,“你抢钱啊?” 掌柜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竟拿不出五十两,一时眼神都有些鄙夷,“在下说了,这匕首材料上乘,工艺繁杂,卖五十两在下都赚不到几个钱。” 李镜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要一百两宣宁侯都肉疼得要死,这把还没她小胳膊长的匕首竟然要五十两!足足要花掉她一半的钱呢! 似乎是发现李镜芙买不起,掌柜的热情也顿时消退,拍拍衣袖,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店的兵器都是独一无二,只会卖与有缘人,小姐既不是,那就恕在下不远送了。” 掌柜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令李镜芙无语。 难怪冷清,就这服务态度,人多才怪呢,也不知道哪个冤大头被他坑过钱。 李镜芙不信这满京城只有他一家兵器谱,拽着兰草就离开。 “什么破店,我看就是个坑人的黑店,活该你店里没人,我……” “小姐。”兰草忽然打断她。 李镜芙回头,刚想问怎么了,就看到她指着别处,脸色有些难看。 “那是……三殿下”。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她顺着兰草的视线看过去。 长街对面,隔着来往人流,她看到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下一瞬,那男子微微侧身,李镜芙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也没忍住小声惊呼。 乖乖,还真是男主才有的颜值啊。 李镜芙想不起原书里作者是怎么形容男主的了,总之应该是把一切能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用来形容男主的四字词语都用上了,因为她此刻看着那张脸,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作者的偏爱。 李镜芙有些不服。 明明是女频小说,怎么她这个女主家世不是书里最牛的,长得也不是书里最好看的,还要受尽折磨,难道就为了衬托男主对她的爱更加纯粹吗? 可男主最初也不是因为爱才要娶女主的啊。 李镜芙撇撇嘴,顿时觉得男主也没那么帅了。 她此刻还不想和男主有交集,看了两眼,就赶紧拉着兰草离开了。 谁知女主光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刚转了个弯,面前就出现了四个流里流气的混混。 李镜芙顿觉无语。 果然,有男主在的地方,就有她这个虐文女主的劫难。 现在男主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不帅了,甚至有点面目可憎。 那几人晃着标准的流氓步朝她走来,还吹了声口哨。 李镜芙被那几道视线看得浑身刺挠,拉着兰草的手转身就要走。 这条街人多,她们是走进来的,车夫和马车就留在不远处的街口,眼前这情况不宜多待,还是先溜为妙。 然而刚一转身,其中两人就快步绕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位小姐,这是要去哪啊?”那人一双绿豆小眼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让人极为不适,他旁边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满脸肥肉把眼睛挤得看都看不见。 李镜芙只看一眼就转过了头。 也不是她外貌攻击,只是这俩人长得实在是太符合她对这种炮灰工具人的刻板印象了。她以前拍过的戏里也有不少这样的角色,有时候人家群演本来长得还行,也要被妆造老师故意化丑,为的就是让观众厌恶,然后衬托男主的英俊潇洒。 对面那两人看李镜芙不但不害怕,反倒一脸嫌弃,顿时恼羞成怒。 “哎,跟你说话呢,听不见是吧!”那个胖子讲话也粗声粗气的,说着一撸袖子就要朝她走过来。 “行了。”她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李镜芙疑惑回头,看到一张长得还算可以的脸。 她又顺着看了一眼那人的衣裳。 嗯,好像是个头头。 那人见她回头,露出一张笑脸,“还请这位小姐见谅,我这两个家仆素来粗鄙,并非有意冒犯小姐。” 说话倒是挺客气,但李镜芙心里嗤笑。 知道是冒犯,却也不道歉,说句见谅就完事了?当她是三岁小孩啊,这么好糊弄。 她不乐意,也就没接话,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决眼前局面。 按理说,这种桥段会出现,都是为了给男主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所以其实她不用做什么,等着时机一到男主从天而降就好。 可问题是今天这行动是她临时起意促成的,并非书中已有的情节,她不知道这个定律还会不会灵验。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男主有牵扯,不然她现在喊一嗓子,那边的男主应该就能听见。 李镜芙正琢磨着搬出宣宁侯的名头能不能劝退这几人时,对面那人又说话了,不过这次显然就没刚才那么有耐心。 “这位小姐,瞧你独自一人,万一遇到歹徒就不妙了,相逢即是缘,不如与我到这翠峰楼吃上几盏酒,过后,由本公子亲自送你回家如何?” 李镜芙都要被他这话逗笑了。 歹徒?你们不就是么。贼喊捉贼,真有意思。 她把兰草往身边拉了拉,表示自己不是独自一人。 兰草虽然害怕,但还是把她护在身后,“小姐,待会儿奴婢拦着他们,你快去找三殿下求助。” 这时候,兰草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刚才看到的三皇子。 李镜芙没有回答,但看着身前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兰草,心里难免感动。 她拍拍兰草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然后抬起头,朝对面笑道:“公子如此古道热肠,在下心中实在感激,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问清了名讳,日后在下也好携礼登门道谢。” 她说话轻轻柔柔,人长得也像一朵单纯无害的白莲花,对面根本不疑有他,那公子还没开口,身旁的小厮就已经抢先说了。 “我家公子乃南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刘丛刘大人独子刘庆!” 语气那叫一个骄傲。 李镜芙先是感慨这父子俩的名字可真够炮灰的,然后就在脑中搜寻了一下,却没发现和这一长串官职名有关的知识,于是小声问了问兰草。 兰草的声音压得更低,“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巡捕盗贼等事,副指挥使好像是正七品的官。” 李镜芙懂了。 换算一下,差不多就是首都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还是独苗。 有点难搞。 虽说只是正七品,但到底也是个官,而且还是个京官,先不说会不会怕宣宁侯府这种其实没啥实权的勋爵,就是她说出来,他们也不一定会信。 好像还是得找一个听起来就足够吓人的。 李镜芙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原来是刘公子,在下眼拙,失敬失敬。” 刘庆见她似乎示弱,满意一笑,正要开口,却又听她说:“不过,公子似乎误会了,在下并非单独出来的。” 李镜芙依旧笑得和善,抬手指了指身后,“我是与三殿下一块出来的。” 刘庆明显愣住了。 但并非是意识到李镜芙说的“三殿下”是谁,他只是没想到李镜芙看似示弱,实则却是在变着法地拒绝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好啊,你敢耍我!” “我哪有耍你,三殿下就在那边,你不信就过去看看。”李镜芙以为他没听清,故意将“三殿下”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那三个家仆慢慢反应过来,然而刘庆已经生气了。他生起气来的时候,是完全听不进去旁人在说什么的,气势汹汹就要过来抓李镜芙。 李镜芙没想到这个世界里除了反派秦无咎,竟然还有听到男主名字不害怕的,纳闷得很。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我是和三殿下来的,你想清楚啊!” 刘庆却不管她,一步都没停。 李镜芙一边感慨这炮灰工具人还真是尽职尽责,一边赶紧拉着兰草要跑。 结果还没转身,不知从哪甩来一鞭子,直接抽在刘庆的脸上,只听他痛呼一声,竟是捂着脸直直倒了下去。 李镜芙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刘庆的手指缝中流了出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 好狠。 刘庆的哀嚎一声比一声高,三个家仆愣了半晌,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搀扶。 李镜芙趁乱想跑,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不急不缓的马蹄声。 她想起刚才那一鞭子好像就是从她身后甩过来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秦无咎。 日头惨白,围墙低矮,他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上信步而来,逆着光看不清神情,但李镜芙偏偏就看到了那双凤眼,与那日在酒楼匆匆一瞥看到的一样。 冷漠,冰凉。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这个站在一边的受害者,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地上的刘庆。 “谁!是谁打我!”刘庆捂着眼睛怒骂。 眼前黑影过去后是钻心的痛,他浑身都在忍不住地抽搐,但却依旧不愿意闭嘴。 他身边的家仆认出了秦无咎,手忙脚乱地阻止刘庆继续说下去。 可为时已晚。 只见秦无咎微微倾身,两手搭在前鞍桥上,漫不经心开口道:“我。” 靠,好装。 李镜芙在心里吐槽。 刘庆似乎还没意识到敢这么狂的人是谁,在家仆的搀扶下极为狼狈地站起来,睁开那只还完好的眼睛看过去,结果那句要骂出来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噎得他猛咳起来。 “秦……秦世子。”刘庆再不复之前的嚣张,像只夹起尾巴的落水狗。 秦无咎没理他,盯着他手掌下的血迹看了半晌,才颇有些可惜地说道:“啧,抽歪了,竟然还能说话。” 刘庆顿时被他这句话吓得两股战战。 左脸的伤还痛得要死,他一想到这鞭子本来是要让他说不出话的,突然感觉胯间一湿,竟是失禁了。 李镜芙霎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胆子这么小? 她忽然想起那日问兰草如何评价秦无咎此人时,她说的那件事。看来传言非虚,这世子爷打人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以至于留下能把人吓到失禁的凶名。 想着,李镜芙别开了脸,结果好巧不巧,就和同样面露嫌弃移开视线的秦无咎对视上了。 李镜芙一顿。 本以为只是无意对视,却不想秦无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心中一咯噔,李镜芙想起自己那日在酒楼围观时,也曾与秦无咎对视。 难道他认出来了? 李镜芙疑惑,稍一犹豫,便准备上前道谢。 可她刚抬脚,那两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平静地收了回去。 好似方才只是随意一眼。 李镜芙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脚,可转念一想,她本来就是要想办法跟秦无咎搭上关系的,眼下这机会不是来的正好么。 于是她又走上前,不太标准地屈膝行了个礼,“臣女宣宁侯嫡长女李镜芙,多谢世子出手相救,世子大恩,臣女无以为报,不知世子能否赏脸,让臣女设宴款待?” 主动才有故事,李镜芙决定先制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然而等她说完,却半晌没有回音。 她等了一会儿悄悄抬起头,却不妨撞入一双沉沉黑眸。 李镜芙一惊,下意识垂眸。 可即便只是那一眼,却还是让她发现对方满眼冷漠中夹杂的一丝兴味。 李镜芙皱了下眉。 她还不至于无知到以为秦无咎是对她这个人突然产生了兴趣。 她刚才只是道谢,然后顺便说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是宣宁侯府这个名头? 李镜芙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思索一番,决定继续聊下去。 可她一抬头,却见对方早已收回目光,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拒绝交谈的意思非常明显。 李镜芙哽了一下,咬了咬舌尖。 不愧是反派,连脾气都这么怪。 咦,单押了哎。 李镜芙走了下神。 然后她就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看了眼刘庆,又看了眼秦无咎。 奇怪,这种英雄救美最适合装逼的情节,怎么会落在反派身上呢? 她有些想不通。 可没想到女主光环在这一刻又突然起效,李镜芙听到巷子口传来另一道声音。 “怎么回事?” 磁性,悦耳,像大提琴。 可李镜芙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僵硬,连血液都要倒流了。 就说看热闹迟早要倒霉! [猫爪] 是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楚玄胤。 原书男主,当今三皇子,城府极深,利益至上,明明心中渴望权利渴望皇位,面上却装得与世无争,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人设立得稳稳当当,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三殿下德才兼备,不愧为皇家典范”。 但其实呢,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为了不让宣宁侯府和周家的兵权落在太子手上,他能放下身段去勾引原身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为了彻底踩死太子,他又不惜将无法为自己所用的秦家一起打成乱臣贼子。甚至就连身患重病根本不可能同他夺位的二皇子,他都将其母妃拿捏在手中为质。 当然最过分的还是他在面对女主的时候,不是言语羞辱就是掐脖抓摔,哪有半分君子模样,妥妥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家暴男。 李镜芙看书的时候就奇怪这种人凭什么能当男主?就因为他美、他强、他惨吗?可相比起来,反派比他更惨吧,人家连家都被抄光了。 真是好没道理。 瞧着人越走越近,李镜芙脑中开始飞速回想两人现在的进度。 楚玄胤是为了拆散太子和宣宁侯府的联姻才主动接近原身的,为了让原身爱上他,可是跟孔雀开屏似的耍了好一通心机,装得那叫一个人模狗样。但是虐文虐文,肯定得够虐,所以在楚玄胤还做人的这段时日,虐女主的任务就交给了各路配角。 据她不完全记忆,这其中就包括隔壁院的孟氏母女、宴席上遇到的这家那家的小姐、觉得原身配不上男主的忠心下属、数不清的爱慕男主的莺莺燕燕…… 当然,还有面前这几个名字都很路人甲的炮灰。 所以,其实女主在被男主强娶囚禁之前,就已经饱受了各种嘲讽陷害,可偏偏就是这些嘲讽陷害,反倒衬托出了男主对她的温柔体贴,让在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感受过温暖的女主动了心。 想到这,李镜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唾骂男主。 女主都那么惨了,他竟然还狠得下心利用她,你说你爱权利就自己去争啊,牺牲无辜之人算什么好汉! 他就是狗,纯纯的狗。 不对,应该说连狗都不如,狗狗好歹还可爱呢。 李镜芙想。 根据她穿过来这段时日的观察,此时的时间线应该正处在原身被太子看上,楚玄胤为了捣乱开始频繁出现在原身面前刷存在感的时候。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楚玄胤刚下了帖子给原身,要邀请她去游湖。 李镜芙记得她当时颇为无语。 这天气游什么湖?你不是君子么,不是低调么,不是要猥琐发育么,这会怎么不记得了,为了追求原身,竟然不惜放弃自己的人设,还真是舍得。 算一算,若是没有她当时拒绝邀约那回事,按照原书进度,两人现在的感情应该已经更进一步了。 起码,原身现在对楚玄胤的态度应该不是厌恶。 李镜芙愤愤。 可恶,但她现在是真的很想锤爆这个狗东西的头。 心思百转,落回现实。 那边,楚玄胤直直朝李镜芙走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关切,“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李镜芙对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躲避,过后意识到不对,赶紧装作行礼掩饰过去,“见过三殿下,臣女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楚玄胤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芙不怕,这些人交给我来解决。” 李镜芙被他拍得浑身僵硬,却也不敢躲开,只好捏紧双手忍着。 她是真佩服这人的演技,比她这个专业演员牛逼多了,都是满心不情愿,可人家就能表现得毫无抗拒,她却连一点肢体接触都受不了,实在汗颜。 她胡乱想着,缓解着身体的不适。 不过楚玄胤这两句话倒是让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刚才其实并不是身为反派的秦无咎莫名其妙抢了男主英雄救美的高光戏,而是作为一部虐文的男主,即便是要英雄救美,也只会在最后时刻才出现。 他得等着女主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然后再出来一边狠狠惩罚歹人,一边误会女主不知廉耻,不顾女主哭喊解释,等回去之后直接把女主关起来,展开名为爱实为暴力的囚禁折磨。 所以,刚才她遇难的时候,关键时刻出现的不是身为男主的楚玄胤,而是不知道为何路过此处的秦无咎。 李镜芙现在简直想使劲踹楚玄胤几脚泄愤。 狗屁虐文,虐女文还差不多,女主每天都是惨惨惨,然后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男主就会像个救世主一样突然出现,拯救女主于水火之中。 呸! 这其实是一篇男频文吧! 李镜芙眼神不善地盯着楚玄胤的后背。 但她的心理活动楚玄胤并没有发现,说完那话后,他抬眸冷冷地扫过对面几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民女,你们是当这天子脚下没有王法了不成?” 刘庆早在看到楚玄胤的瞬间就两腿发软跪倒在地,这时他才想起刚才李镜芙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三殿下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贵人,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饶命啊!” 一时那四人都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楚玄胤脸色微冷,一手端于身前,一副秉公执法的模样,“你们该道歉不是孤,而是李大小姐。” 那四人立马转了个方向,朝着李镜芙磕起头来。 李镜芙还没见过这阵仗,下意识后退,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秦无咎似乎朝这边看过来。 于是她强装镇定,一言不发。 直到那四人把额头都磕得红肿,楚玄胤才叫停,而后也并未多说什么,直接示意手下将几人带走。 李镜芙倒是不担心他将人杀了,毕竟他还要在人前维持他温和君子的形象,顶多也就是送到京兆府交由府尹裁决。 人带走了,楚玄胤又回过头,抬手将李镜芙脸侧的碎发别至耳后。 指尖划过皮肤,令李镜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我来晚了,让阿芙受委屈了。” 不晚,不晚,我也没想让你来啊! 李镜芙吐槽,面上却是半分都不敢显露半分,“殿下快别这么说,任谁也想不到,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行事如此狂悖,与殿下又有何干?” 楚玄胤嘴角勾起笑,顿时显得那张脸生动起来。 不过李镜芙却没看见,她一直低着头,装作羞涩的模样。 楚玄胤又看了她几眼,才像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一样,看向一直坐在马上并未想要下来见礼的秦无咎。 见他看过来,秦无咎也依旧没有动作,只朝他遥遥抱拳,“臣见过三殿下。” 那样子像是丝毫没有把楚玄胤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可楚玄胤却是毫不在意地朝秦无咎露出一个十分得体的笑容。 他似乎并不计较秦无咎见他不下马的事,心平气和道:“方才秦世子对阿芙出手相救,孤在此代阿芙谢过。” 秦无咎挑了挑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突然说:“真是巧了,臣昨日听太子殿下提起一心生好感的女子,似乎也是叫阿芙,不知与这位小姐……” 李镜芙心里一咯噔,暗骂这秦无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不其然,她一抬眼,便看到楚玄胤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攥成了拳。 “芙蓉高雅秀丽,女子多以其为名,想来当是巧合。” 秦无咎笑了笑,“殿下说的是,应当……只是巧合。” 那“应当”二字被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李镜芙低着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秦无咎在说这话时是在看着她的。 “臣还要进宫面圣,便不耽误了,三殿下,告辞。” 闹了这么一出,秦无咎竟是直接寻了个借口开溜,李镜芙听到响起的马蹄声时才反应过来,倏地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不是吧大哥,你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阴晴不定的男主? 李镜芙哀怨咬牙,又在楚玄胤回过头来的瞬间收起表情。 “阿芙为何在此?” 李镜芙觉得再被他这么叫上几次,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能抖落一地了。 “臣女是……是来给殿下买礼物赔罪的。” “赔罪?” 李镜芙闭了闭眼,心想就把这当成一场戏,工作嘛,总不能因为讨厌对手演员就罢工吧,那也太不专业了。 调整好心态,她换上一副自责又担忧的神情,“前几日臣女染了病,担心将病气过给殿下,这才斗胆拒了殿下的邀约,此事父亲已经狠狠责骂过臣女了,臣女意识到错误之后也愧疚不已,于是便想着买些礼物去给殿下赔罪。” “病了?什么病?可好些了?”楚玄胤先问起她的病情。 李镜芙抬眸,看到那双眼中露出担忧,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担忧只浮于表面,不过是做戏罢了。 比演技?她可没怕过。 李镜芙张了张口,又忽然捂着嘴压抑地咳了两声,“多谢殿下关心,不碍事的,臣女只是觉得殿下千金贵体,若是因臣女病了那可真是罪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说话时还刻意低着头,只露出紧紧皱着的眉毛和纤弱不堪的脖颈。 楚玄胤皱了皱眉。 方才看到她与秦无咎在一处的时候,他确实起了疑心,可眼下却见她脸色憔悴不似扯谎,看自己的眼神又无异常,似乎也并非是转投了太子。 “阿芙这叫什么话,孤的身体比起你强了不知多少,又岂会被你过了病气,倒是你,冬日天冷,日常出来走动应当多添些衣裳才是。”说着,竟是解了自己的披风要给李镜芙披上。 李镜芙当机立断抬手制止。 “殿下尊贵,又要时常在外行走替陛下分忧,更不能生病,近日天气渐冷,殿下要多保重自己,臣女有殿下这句关心便知足了。” 她要收了这披风,且不说被人看到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就这东西放在她那,之后还要还,还的时候他再推拒,一来二去,这不更扯不清了么。 这种偶像剧里烂俗的套路,她才不会上当。 李镜芙忍着恶心亲手把那披风给楚玄胤披回去,又系紧,“天色也不早了,想必殿下还有公务在身,臣女今日已经耽误殿下许多工夫了,殿下还是快些去忙正事吧。” 楚玄胤确实还有事,他抓住李镜芙要收回去的手,欣慰道:“阿芙如此懂事,孤心甚慰。如此,孤便先走了,阿芙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李镜芙展颜一笑,点点头。 兰草一直等到三殿下等人离开才走上前,一过来,便看到自家小姐拿着块手帕在疯狂擦手。 似乎还是方才被三殿下牵住的那只手。 “……小姐?”她小心翼翼唤道。 李镜芙直到把手皮都搓红了才停下来,两根手指捏着帕子一角,准备扔时又想起这是贴身之物,于是丢给了兰草,“回去烧掉。” 天知道她刚才忍得有多辛苦,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那狗爪子拍开。 唉,怪她,功夫还是练得不到位,这点场面都hold不住,怪不得前世到死都只是个十八线的小糊咖。 [猫爪] 是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李镜芙最后还是回去买了那把五十两的匕首,虽说心痛得在滴血,但摸着它,心里好歹是安定了不少。 那日回去后,李镜芙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准备睡个昏天黑的时候,却又想起了白天接连遇到秦无咎和楚玄胤的事。 她脑子停不下来,结果这一复盘,直接气得困意都没了。 该死的楚玄胤,他这突然一出现,不会让秦无咎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脚踩两只船、妄图将两位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心机婊吧? 靠。 那她接下来要怎么靠近他? 李镜芙顿时心烦气躁,在床上扑腾得像条被迫上岸快要渴死的鱼。 这狗男主,有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李镜芙翻来覆去,最后是拿被子蒙着头强迫自己睡过去的。 事情已然发生,她再烦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不过睡一觉起来后,李镜芙就把这点烦恼忘记了。 因为京中开始举办各种宴席了。 事实证明,她那日的猜测不错,那些眼红秦家势力,又想和太子攀上关系的豪门贵族,根本就掩饰不住自己的**,一个两个都蠢蠢欲动。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李镜芙不怎么开心。 因为孟氏拦下了递进来的帖子,即便是出席,也都只让李妙容一个人去,旁人问起,就说是李镜芙生了病。 虽说李镜芙本来就没想去参加一开始的这几场宴席,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孟氏恐怕会给她推掉所有的邀请。 那可不行,这可是她为数不多能遇到秦无咎的机会。人命关天,容不得孟氏捣乱。 她得想个办法。 - “小姐?”兰草在外扣门,“小姐,奴婢能进来吗?” “等一下。”听到声音,李镜芙赶紧收拾桌上这一堆写满剧情的纸。 自从她开始琢磨剧情后,就让兰草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她的房间,那些纸可千万不能被人看到,不然,她保不齐会被当成妖怪给抓起来。 收拾好,李镜芙喊兰草进来。 兰草端了一盅暖胃的羊肉萝卜汤来,近日有些降温,她一早特意让厨房炖着的。 香味在她走进来的时候就飘到了李镜芙鼻尖,馋得她顿时两眼放光。 经过这段时日她发现,兰草这个生长在封建社会的丫鬟,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照顾人的本事那是相当可以,虽然她还是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开始有点依赖兰草的照顾了。 这个习惯不好,李镜芙决定尽快改掉。 但眼下,她的注意力全被这盅汤吸引过去了。 兰草舀了一小碗递给她,李镜芙迫不及待地开吃。 汤色乳白,萝卜绵软,羊肉烂而不散,一口下去,醇厚的鲜香顿时在口齿间弥漫开来,手脚都感觉暖和起来。 李镜芙穿过来没几日就发现了,原身这具身体应当不太好,过分瘦弱不说,天气一冷就手脚冰凉,也怪不得孟氏总拿她生病当借口。 她记得在古代伤风感冒可能都会致命,加之现在又是冬天,她唯恐自己会生病,所以这几日除了待在屋子里捋剧情,便是拉着兰草研究养生。 她得先把这具身体养得强壮一点,别最后感个冒就一命呜呼,那可比上辈子死得还要窝囊。 这暖胃的汤就是兰草每日盯着厨房做的,她还去找大夫要了许多调理身体的药膳,一心扑在了要把李镜芙养胖的大业上。 看着李镜芙喝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脸颊似乎也多了二两肉,兰草心里忍不住高兴。 她以前就觉得小姐实在太瘦了,就算京中女子以瘦为美,那也得好好吃饭不是,可每次说起,小姐都只是嘴上同意,过后却仍旧吃得少,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如今看着小姐终于想明白愿意多吃了,她的一颗心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多时,一盅汤被李镜芙喝掉了大半,剩下的,她推给了兰草。 原身和兰草的关系应当不错,李镜芙每次叫她一同吃东西,她虽也会推拒,但并不会诚惶诚恐。 这也是李镜芙敢信任她的原因。 兰草把东西收好打算出去喝,要走时才忽然想起正事。 她小声道:“小姐,奴婢听闻过几日长公主府要办一场赏花宴,帖子已经送到各家府上了。” “长公主府!”李镜芙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这可是段时日以来她听过的,地位最高的举办宴席的地方了。 “哪个长公主?” “昭阳大长公主。” “昭阳……就是陛下那个唯一还在世的妹妹?” 兰草点头。 李镜芙沉思。 她对这位长公主有些印象,因为她看似中立,却在最后关头代表宗室站在了楚玄胤那边,算是力保楚玄胤登上帝位的关键人物。 李镜芙忽然有些犹豫。 如果昭阳长公主是支持楚玄胤的,那说不定在很久之前他二人就有联系了,即便不是这样,作为这群皇子唯一在世的姑母,她办的宴席,楚玄胤也一定会去。 可她不想见到楚玄胤,跟他见面准没好事。而且不光要忍着恶心和他周旋,还要时刻担心被他看穿,太累了。 但是…… 李镜芙又叹了口气。 如果是昭阳长公主设的宴,秦无咎估计也没法拒绝。 太子案发生在上元节,但在那之前楚玄胤就会为了激怒太子而强娶她,眼下已是十月,她不知道楚玄胤强娶的具体日子,所以留给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现在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见到秦无咎。 “帖子又被孟氏截下了?” 兰草为难地点头。 “行。”李镜芙站起身松了松筋骨,“那就让我去会会我这位贤良淑德的继母。” - 傍晚,宣宁侯下衙回府,去孟氏处用饭。 孟氏今日心情好,做了一大桌子菜,伺候宣宁侯用饭时也十分尽心尽力,倒是让宣宁侯侧目。 “瞧你这模样,可是有喜事?” 孟氏笑着,朝身旁的嬷嬷招招手,拿过一张帖子递给他,“侯爷瞧,这是何物?” “故作神秘。”宣宁侯笑着点点她额头,接过帖子,展开细看去,不过才看了个开头,便心生惊讶。 “这是昭阳长公主府的帖子?” 孟氏喜不自胜地点头,“长公主府要办赏花宴,递了帖子来,请咱们女儿过去呢。” 她当然开心了,宣宁侯府如今的境况,没人比她更清楚,说是侯爵,但其实早已没了往日风光,虽说极不愿承认,但宣宁侯府这一代能起来撑到现在,确实是沾了周氏的光。 宣宁侯心里也高兴,但与孟氏不同,他更清楚近段时日京中宴席不断的原因。 秦家回京,世子恰逢婚龄,宫中又有几位皇子也未曾娶妻,新年将至,若能促成良缘,便是喜上加喜。 昭阳长公主是当今陛下唯一还在世的妹妹,也是诸位皇子仅剩的姑母,她办的宴席,几位皇子和各世家公子,定然都会前往。 其中肯定包括三皇子楚玄胤。 大女儿能被太子看上,他清楚是因为太子好色,但三皇子与太子不同,那不是一个能被美色左右的人物,所以他琢磨了许久,才意识到其中潜藏的机会。 太子背后虽有手握重兵的秦家,但三皇子既然敢与之作对,想必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他已拥有了能够与之抗衡的势力。 一个沉迷美色,一个隐忍藏锋,一个毫无城府,一个捉摸不透,明眼人都知道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他觉得自己应该冒一把险。 为了宣宁侯府未来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冒一把险。 二人心思各异,却也都喜气洋洋。 可这喜气没持续多久,下人来报,大小姐求见。 宣宁侯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即便是他想攀附三皇子,也是想让二女儿嫁过去,虽说之前三皇子为了与太子作对刻意接近大女儿,但既然如今他勘破其中玄妙,那必然是不会再让大女儿和三皇子有任何接近的机会。 “她来做什么?不见!” 下人应下,转身要去赶人,却见李镜芙已经自己进来了。 “何事惹得父亲如此生气?说出来也好叫女儿替父亲解忧。” 人未到,语先至。 宣宁侯皱起眉头,反手将帖子压在身下。 “未得传唤私自闯入,你的礼数都学到哪儿去了!” 李镜芙在堂中站定,并未搭话,而是先看了眼她这位继母。 说来也巧,穿过来这么多天,她愣是没见过孟氏的面。 孟氏约莫三十多岁,头小脸小,五官稍显局促,年轻时或许还能称一句小家碧玉,但上了年纪之后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尤其是她还喜欢穿一身深色衣裳来衬托自己侯夫人的身份,看着就越发违和。 李镜芙笑着盈盈一拜,“打扰父亲母亲用饭,女儿实在该打。” “知道还不赶快出去!”宣宁侯斥道。 李镜芙眉心蹙起。 她觉得如果宣宁侯继续这样火气旺盛,恐怕活不长久。 “父亲息怒,女儿来是有要紧事同父亲商议。”李镜芙直起身,笑道,“女儿不是问父亲要了一百两去给三殿下买礼物赔罪么?” 提起那一百两,宣宁侯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孟氏并不知道这回事,此刻一听宣宁侯竟给了李镜芙一百两,顿时提起一口气来。 不过李镜芙没给她发作的机会。 她接着道:“女儿前几日出门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三殿下,于是便同他解释了拒绝其邀请之事,好在殿下大人大量,并未与女儿计较,反倒关心女儿病情。” 李镜芙停了停,仔细观察宣宁侯的脸色,发现竟比之前更难看了,倒是一时没想明白。 不过也不重要。 她继续说:“殿下还特地与女儿说了过段时日昭阳长公主会在府上办一场宴席,要女儿到时务必前往,与殿下同游。女儿想着之前已经因病爽过一次约了,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过去,不然,岂不是要让整个侯府都被三殿下记恨了?” “三殿下岂是那般分不清好歹之人?”孟氏忍不住出声。 她还想让自己的容儿好好出出风头呢,若是这个接连迷惑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妖女过去了,还能有她的容儿什么事? “母亲这话就不对了,女儿是父亲的女儿,是侯府的大小姐,女儿得罪了人,自然就是侯府得罪了人。三番五次爽约皇子,就算女儿是真的病了,人家也会以为这是借口的。” “这……”孟氏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她自然听出李镜芙这是在含沙射影,是在说她用她生病的借口推掉之前那些宴席邀约的事情。 李镜芙柔柔一笑,“女儿今日只是来知会父亲母亲一声,若是长公主府的帖子送到了,母亲可千万记得要替女儿收下。” [猫爪] 是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搬出楚玄胤的名头果然好使,第二日,长公主府的帖子就递到了李镜芙手上。 宴席就在三日后。 出发前,李镜芙把匕首绑在了大腿内侧,只要并拢双腿,就算裙子被掀起来也看不到,万一进门时有安检,这样也能躲过去。 不过,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像防贼一样检查的吧? 收拾好,李镜芙干劲满满地带着兰草出了门。 角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李镜芙看到孟氏身边伺候的那个刘妈妈站在前面一辆车旁,猜到里面坐着的应当是孟氏,于是便转头走向第二辆。 谁知正要上车的时候,帘子突然被掀开,露出了李妙容的脸。 “这辆车太小了,坐不下两人,你再找别的去。”李妙容挑眉瞪眼,一副高高在上的嫌弃之态。 说罢,她狠狠放下帘子,荡起的帘尾险些刮到李镜芙的脸。 莫名其妙。 李镜芙无语。 她看看眼前已经放下的帘子,又偏头看看前面小心观察着这边的刘妈妈,心中了然。 这是没法阻止她拿到帖子,就想办法阻止她去到公主府是吧。 行。 比谁脸皮厚呗,她可没输过。 李镜芙收回已经迈上去的一只脚,也没多说,直接带着兰草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走去。 车厢内,李妙容没听到外面有其他声音,心里奇怪。 她本以为李镜芙受到这样的侮辱会忍不住发脾气,毕竟以她接连勾引两位皇子的心思来说,肯定受不了失去这样接近世家公子的机会。 可她方才都那样说了,李镜芙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等了几息,见还是没有声响,李妙容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去,却见李镜芙脚步飞快,已经快要走过前面孟氏的车架。 孟氏这边,本也在等着李镜芙发作,可半晌却没听到声响,直到刘妈妈在窗外低声又急切地提醒时,她才顿觉不对。 一把掀开帘子,她正好看到李镜芙飞速从她车旁经过,好像生怕走得慢了就被叫住似的。 她不知道李镜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也明白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于是只能赶紧把人叫住,“大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目的达到,李镜芙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面上换了一副难过的神情,“女儿那日说过,未免三殿下迁怒侯府,无论如何都得去这次的宴席,既然府中已无车架,那女儿便走过去,若是因此耽误时辰被殿下责骂,女儿便说是自己起迟了,定不会牵连母亲与二妹妹。” 这是明着贬低自己,实则暗讽孟氏故意为难呢。 孟氏恨得牙痒痒,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使劲攥住手中帘子,才能控制住怒火。 “大姐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让你走着去呢,都是这些下人做事不仔细,也怪我,去公主府赴宴如此重要的事情,却因身子不适便没有亲自经手,以至被刁仆蒙蔽,竟没发现少了车架。你放心,我这就催他们去安排,等从公主府回来,我定狠狠责罚这些好吃懒做的奴才。” “母亲说这些话可真是折煞女儿了,母亲管着整个侯府,事务繁杂,顾及不到也是常有的事,女儿不怪母亲的。” 孟氏此刻可没心情与她继续演母慈子孝的戏码,随便应了两声,便放下了帘子。 没等多久,门房便安排好了另一辆马车,车中东西一应俱全,倒是没敢再动手脚。 长公主府与宣宁侯府都在城北,不过一个在皇城东,一个在皇城西,过去也要一阵子,加之今日有宴席,街上车马不少,等她们抵达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下车的时候,李镜芙摸摸自己快要被颠散架的身子骨,觉得说不定她走过来还要更快些。 递了帖子,便有丫鬟领着三人往内院行去,门口倒是没有安检。 下车前,李镜芙把匕首又绑紧了些,现在走路有些硌得慌,想着待会儿得找个地方重新绑一下。 长公主府占地广阔,光是从前门走到垂花门便费了好半天,李镜芙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不管是被圈起来的景点,还是人为造出来的影视城,都比不上这样实实在在供人居住生活的宅院。 光是这人气儿,就不能相提并论。 李镜芙一路走一路看,也不知拐了多少弯,上上下下多少台阶后,总算是到了举办宴席的花园。 孟氏在半路上就已经与她们分开了,李镜芙想,她们那些已经嫁人的妇人,应当是在另一处闲聊,园中的应该都是些适龄待嫁的小姐。 虽是冬日,花园中却遍地繁花,那些衣着华丽的小姐行走其间,竟让人感受到一股冬去春来的芬芳。 不过李镜芙一想到这场宴席举办的目的,就有些扫兴。 相亲大会,她最讨厌的地方。 领路的丫鬟躬身退下,李妙容瞥了李镜芙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李镜芙见她走到几位小姐中间,似乎是熟人,很快便聊了起来,笑闹声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李镜芙突然意识到原身好像没有朋友。 不过也是,这小说里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配角,都是用来虐女主的,即便安排了朋友,也是要被写死来增加男女主误会的。 比如原身唯一能够交心的丫鬟,兰草。 李镜芙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兰草以为她找自己有事,靠了过来,“小姐想要什么?” 李镜芙突然发现兰草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没有一丝杂质。 她记得书中兰草的死,是在女主第一次试图逃跑的时候,当时楚玄胤派来的杀手为了阻止她跳江,朝她射箭,是兰草扑过来替她挡下的。 那之后,女主就更恨楚玄胤了。 李镜芙朝兰草摇摇头,收起心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赏花宴上。 她今日来此的目的,是要接近秦无咎。 李镜芙看向眼前的花园。 如果是为了相亲,那就不可能完全将男女客分割开来,可又不能全然不顾男女大防,将人放到一块,所以这花园里一定有个地方,是能通向男客那边的。 李镜芙一寸一寸仔细找起来。 忽然,她看到了远处的一片湖,湖上有条栈道,一直蜿蜒到湖心的亭子,而亭子的另一边,似乎也有一样的栈道延伸到湖对岸。 李镜芙心思一转,准备过去看看。 可她刚走了两步,就见方才还和李妙容站在一起的几位少女,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长公主殿下真是心善,竟然还会邀请你来参加赏花宴。”一位黄衣少女挑着眉说。 “可不是,想必是不想驳了宣宁侯和威远将军的面子,不然就凭她有什么资格来这等地方。”一位粉衣少女翻白眼说。 “也就是你软弱,若我有个这么不要脸的姐妹,早就将她抓起来沉塘了。”一位绿衣少女看着李妙容说。 一旁的李妙容似乎很是为难,劝道:“姐姐才貌双全,能得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青睐并不奇怪,大家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你就是太好欺负。”几位少女拉着李妙容继续贬低李镜芙。 而她们口中谈及的主人公,站着听了半天却没有半点反应。 戏都演上了,却无人捧场,这让三位少女有些唱不下去。 黄衣少女叉腰怒斥:“李镜芙,你装什么聋子,和你说话没听到吗!” 李镜芙这时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 “我也不认识你们,你们一口一个妙容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说她呢。”李镜芙指着李妙容无辜道。 黄衣少女哑巴了,李妙容愣住了,剩下两位也都一时无语。 一拳打在棉花上。 李镜芙看着几人的脸色,心中好笑。 虽说一时大意触发了npc剧情,但这些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的嘲讽对于她上辈子在网络上收到的恶评来说实在是毛毛雨,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李镜芙!你别以为暂时得到两位殿下的喜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两位殿下发现你这副丑陋皮囊下更肮脏不堪的黑心肠,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绿衣少女指着李镜芙的鼻子骂道。 小姑娘声音难免有些尖锐,李镜芙皱了皱眉,余光看到园子里其他女子也都纷纷看过来,心道不妙,决定赶紧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雌竞。 “这位绿色衣裳的少女,首先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其次,你也说了我暂时得到了两位殿下的喜爱,虽说是暂时,但也是有的不是么?我也不知道你家里是个什么地位,但想来再大也大不过陛下的儿子,你这么讽刺我,就不怕我去殿下面前告状,到时候连累你父兄的前程?” 此话一出,对面三位少女的脸色果然齐齐变了。 李镜芙心中轻笑。 即便是在到处存在逻辑bug的小说里,用官运前途来威胁也还是很管用的,就算是这几个无脑npc,也还是会害怕连累家族。 李镜芙朝她们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不过这次她多了个心眼,没有选择横穿这座花园。 天知道她从这一园子的女子中间穿过去还会触发多少脑残npc剧情,怕是她都没命走到湖边。 李镜芙左看右看,拉了个丫鬟问路。 小丫鬟给她指了旁边一条小径,李镜芙道过谢,朝那小径走去,到跟前时,还是不放心,又找了另一个丫鬟询问,得到一样的答案后,才放心走了过去。 “小姐为何要问两个人?” 李镜芙看兰草那单纯的模样,揽过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草啊,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还有句话叫做人心险恶,你永远不会知道谁是要帮你的、谁是要害你的,所以凡事多长个心眼,小心被人卖了。” 兰草懵懂地点点头。 李镜芙笑起来,“不过呢,你只要知道你家小姐我是好人,永远都不可能害你就行了。” “小姐当然是好人,怎么会害奴婢呢。” 李镜芙拍拍兰草的小脑袋,心情颇好。 不过这点好心情在看到眼前出现岔路的时候,就消失殆尽。 “怎么还有岔路?”李镜芙无语,“刚刚那俩人说咋走来着?” 兰草挠挠头,“只说沿着小径一路往南就行了。” “往南……”李镜芙仰头看天,谁知天公不作美,今日是阴天,“哪边是南啊?” 兰草摇摇头,她也分不清。 得,一对路痴。 李镜芙无奈叹气。 她看着眼前两条小路,思考不到两秒,决定用最万能的办法——点兵点将。 然后兰草便看到自家小姐来回指着两条路,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做法一般。 “这条。” 施法结束,李镜芙半点不带犹豫地拉着兰草走向其中一条。 兰草本来看自家小姐信誓旦旦的样子以为她是知道怎么走呢,谁知半刻钟后,两人竟又绕了回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岔路。 “草啊,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李镜芙摸着下巴问。 兰草左看看右看看,尴尬道:“小姐,这好像就是咱们遇到岔路的地方。” “是吗?”李镜芙皱眉,“长公主这是在自家花园里修了个迷宫?” 兰草不知如何接话。 李镜芙看了看两条路。 “刚才走的是这条对吧?” “……好像是。” “那这次走这条。” “啊?” …… 本是赌运气的举动,却没想到刚走了一会儿,李镜芙就隐约闻到了湖水的味道。 瞎猫撞上死耗子,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她兴冲冲地小跑起来,沿着小径绕来绕去,然后就看到前头各种假山树木的背后,出现了一片湖。 “对了对了,咱俩走对了,这就是……哎?”李镜芙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确实是一片湖,但却比方才她看到的那个湖小上许多,而且也没有一条直通到湖心的栈道,只有沿湖边上的一座水榭。 完了,迷路了。 李镜芙绝望仰天,心想这长公主府也太大了,花园里都能放下两片湖,真是万恶的统治阶级,民脂民膏啊,这可都是民脂民膏! “小姐,那边水榭里好像有人,不如咱们去问问路?”兰草拽了拽李镜芙。 李镜芙低头朝水榭看去,见里头似乎确实有个人影。 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点点头,两人朝水榭走去。 快走到跟前时,水榭中的身影逐渐清晰,李镜芙在看清的那一瞬间,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秦无咎。 竟然是秦无咎! [猫爪] 是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这叫什么?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镜芙突然觉得自己头顶的女主光环,好像也不全是坏处。 深呼吸,整理好衣裳,李镜芙带着一副和善的笑容,朝水榭走去。 然而还未走到跟前,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黑衣男子拦住去路。 李镜芙及时刹车,顺着那条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看去,便对上一张笑得比她还要和善的娃娃脸。 “这位小姐,前头水榭里是我家世子,还请小姐止步。” 李镜芙不语,心道我当然知道你家世子在里面,我就是冲他来的呀! 不过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这话却不好说的如此直白。 李镜芙一边思索,一边盯着娃娃脸眨眼。 娃娃脸见她不动,也继续笑着盯着她眨眼。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直到突然风过,水榭里传来一声轻咳。 李镜芙下意识抬头看去。 灰白一片的天地间,秦无咎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水榭边上,时不时捏起一撮鱼食扔到湖中。眼下分明已是冬日,可他却像不怕冷似的,只着一身墨蓝色的秋裳,狐裘披风被扔在一边,垂下的系带随风摇晃。 似是听到动静,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过来,目光一如往常,情绪淡淡。 李镜芙依旧难免被他的目光所震。 她上次回去后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因为提前知晓他之后会黑化为大反派,心里莫名有种畏惧。 虽然大反派现在还是一个看起来挺正常的……青年。 李镜芙想起来他现在也才二十岁,放到现代,还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呢。 下意识的愣怔后,李镜芙重新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兴奋地朝秦无咎挥了挥手。 搭讪第一步,装熟。 一旁的娃娃脸侍卫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胆,正要严肃一些制止,便听到秦无咎开口。 “让她过来。” 娃娃脸顿时收起胳膊,往旁边一侧,垂眸站定。 李镜芙没想到这么容易,心中一喜,忙拎起裙摆跑上前去。 欲要跟上的兰草被拦下,满目担忧地望着她。 一股气跑到跟前,李镜芙扫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古人“互相鞠躬都撞不到头”的社交距离。 于是她停下,小小地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站定,两手置于腹前,笑容得体,膝盖微弯,行礼。 “臣女见过世子殿下。” 完美。 李镜芙觉得自己的演技经过这段时日简直是突飞猛进,瞧瞧她把这个大家闺秀演得多好。 可没想到她打了招呼,对面那人却又是半天都没出声。 李镜芙疑惑。 啥意思?这才几天,就被她给忘了?不至于吧,咱赫赫有名的大反派不能是个记忆力差又没礼貌的精神小伙吧? 李镜芙垂着头,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结果等了几息还是听不到声响。 心中奇怪,眼眸轻抬,却发现秦无咎竟然一直盯着她。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李镜芙顾不着回忆,因为她发现秦无咎的眼神有些奇怪。 像探究,像不解,又像……鄙夷。 鄙夷? 又回想一遍,李镜芙意识到那确实是鄙夷。 秦无咎在鄙视她! 刹那间,李镜芙像被雷劈中了一般。 完了,秦无咎果然因为那日楚玄胤对她的亲近,误会她是个脚踩两条船、广撒网勤养鱼的心机恶女了。 都怪楚玄胤! 这个狗男主能不能离她远点! 此刻,楚玄胤这个男主因为那张脸带给李镜芙的滤镜,已经彻底碎成了渣渣。 心思跑了十万八千里,李镜芙正想着要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余光忽然瞥见一片墨蓝色衣角。 目光随之转移,却见这人竟是悠闲地踱至水榭边,继续喂鱼去了。 李镜芙满头问号。 这是……下马威? 李镜芙看着他悠闲自在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虽说她上辈子到死都是个母单,但演了那么多傻白甜偶像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本来还以为凭借自己比这小子多吃的那几年白米饭,搭个讪攀个关系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谁能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没说两句话就让人给晾在这了。 李镜芙叹气。 不行啊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在被楚玄胤强娶之前把这反派大哥绑到同一条船上? 回头又看了眼那个背影,李镜芙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 李镜芙,你可是个演员,咱别的不行,可不能放不开呀!这才哪到哪呢,你就先怂了,以后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脸皮厚点就厚点吧,冬天厚点还抗冻。 于是李镜芙自作主张起身,一小步一小步挪了过去。 “说起来,我与世子还真是有缘。”她从侧后方努力观察着秦无咎的神色,“我方才本是要去那边那个大一些的湖的,不曾想迷了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却遇上了世子,当真是芝麻落在针眼里,巧得很。” 李镜芙说了一堆,却见他只是捏着鱼食扔到湖中,并无搭话之意。 一时四下寂静,只有湖里的锦鲤扑腾得欢。 李镜芙捏捏手,继续道:“世子贵人多忘事,或许不记得了,但我却不敢忘,那日在小巷,多亏世子及时出手相救,我才能免于一难,世子大恩,臣女没齿难忘。” 她说话时,目光并未离开秦无咎,正琢磨着这人是不是真打算把她当空气时,就见他倏地回头。 李镜芙吓了一跳,下意识抿唇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他生的高,看向她时眼眸半垂,看不清情绪,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 “谢我作甚,你难道不该去谢三殿下吗?” “三……”李镜芙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楚玄胤,“三殿下自然也是要谢的,但若非那日世子及时出手,恐怕我也等不到三殿下。” 这话可是千真万确,她无比肯定那日若没有秦无咎横插一手,楚玄胤绝对不会那么早就出现。 可秦无咎明显不相信她。 “你想多了,我教训他们,不过是因为那几个杂碎碍了我的眼,与旁的无关。” “纵然世子不是为了救我,但结果就摆在那,我确实是因为世子而脱困,怎么能只因世子另有目的,就心安理得接受这份恩情呢?” 李镜芙神色恳切与秦无咎对视,可对方就这么盯着她半晌,不说话,也不挪动。 李镜芙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可就在她眼神闪烁之时,对方却突然轻笑一声,转身倚在了栏杆边。 这一声把李镜芙笑懵了。 什么意思?嘲讽?不屑?觉得继续跟她掰扯浪费时间? 李镜芙磨牙霍霍,自然不会就此放弃。 她又往前蹭了蹭,这次直接站在了秦无咎身边。 正琢磨着怎么搭讪,一低头,看到了那群欢腾的大肥鱼,“这鱼是锦鲤吧,长得可真好看。” 秦无咎撒鱼食的动作一顿,“中看不中用。” 李镜芙笑容僵了一分。 她轻咳,换了个角度,“这些锦鲤长得如此强壮,想必胃口一定很好。” 秦无咎冷笑,“长得越好,死得越快。” 李镜芙:…… 李镜芙掐紧了手,“它们定很喜欢世子,您看它们见着您扑腾得多欢快啊。” 秦无咎瞥眼她,“鱼没脑子,谁来喂都这样。” 李镜芙的笑容彻底僵住。 她怎么觉得这人是在指桑骂槐呢? “世子,您这话……” “啪嗒。” 李镜芙本想跟他辩上一辩,可没想到刚转了个身,大腿内侧的系带突然被蹭开,原本绑的好好的匕首就这么掉了下来。 声音不大,但在此刻空旷的水榭里却格外明显。 李镜芙僵硬地低头去看,只见那把匕首正正地躺在自己两脚之间。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 即便不抬头,李镜芙都能感觉到对面那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遮掩。 尴尬无声蔓延。 就在她琢磨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余光看到那双墨色缎面皮靴往她这边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只剩半步之遥。 “怎么,想杀我?” 带着嘲讽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李镜芙下意识抬头,目光却只触及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知道此人身量高挑,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 平直舒展的肩膀,如小山一般凸起的喉结,与冬日一般干燥冷冽的气息…… 李镜芙视线上移,看到了那双相比起来她已经十分熟悉的眼睛。 狭长,勾人,眼皮微敛,黑睛半藏,凝眸时仿佛要将她看穿。 李镜芙有一瞬走神。 她也曾有幸见过几位拥有丹凤眼的前辈,无一不是神韵气质俱佳,他们的眼睛也是导演格外喜欢给特写的地方,因为不仅漂亮,还蕴藏着各种情绪。 可眼前这双眼睛,却让人无法一下看清。 她忽然觉得,作者在写秦无咎这个角色时,应当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出神,秦无咎微不可见地蹙眉,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几分。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李镜芙忽然惊醒,意识到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下意识后退。 匕首完全被露了出来。 两人又俱是低头。 就在李镜芙弯腰想要去拿的时候,秦无咎已经先她一步将匕首捡了起来。 那柄将近七寸的匕首在他的手中,瞧着像个玩具似的,闹着玩一样。 “那个……我不是……我只是拿来防身,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李镜芙绞尽脑汁解释,可话说出口却又感觉不太对。 这话说得好像是为了防人家一样。 果然,她话刚落,便看到秦无咎掀起眼皮看过来。 他手中还一下一下颠着那柄匕首,“长公主府守卫森严,究竟是什么样的歹人需要你藏匕首防身?” 李镜芙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她真的很想说,她针对的不是某一个,而是你们这个狗屁世界里的所有人。 “世子,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日在小巷你也看到了,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不安全,我也是实在害怕,所以才出此下策,您就当没看见,行吗?” “没看见?”秦无咎的动作停下了。 李镜芙猛点头。 秦无咎突然挑眉一笑,抓着匕首朝李镜芙伸过来。 李镜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位大哥竟然真的不计较了,她心中一喜,连连道谢,上前要接过匕首。 可手刚伸出去,却听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手一抬,竟是直接从李镜芙头顶掠了过去。 眼前一晃,等她回头去看,便见秦无咎已经几步走出了水榭。 被人耍了一道,李镜芙一口气提在心口。 这破小说到底是什么离谱设定,一个两个长得那么帅,可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心里翻了无数遍白眼,李镜芙一边在心底痛骂这个没礼貌的小屁孩,一边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世子,您不喂鱼了吗?”李镜芙大步跟在他身后,“是不是我打扰您的雅兴了?” 秦无咎不言。 李镜芙转到另一侧,“若是如此,那我先跟您道歉。但我之所以这样,实在是因为今日在此遇见您,心里激动万分,言语行事难免乱无章法,您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可好?” 秦无咎依旧无言,但脚步快了些。 李镜芙只得小跑起来,“就算您不想原谅我,那能不能把匕首还给我,您武艺高强肯定不需要,但我一个弱女子,确实需要东西防身啊。” 秦无咎走得更快了。 李镜芙无奈加速,却不想被裙子拌了一下,再看那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有些气急败坏,“秦世子,您是不是对我和三殿下有什么误会?” 话音未落,那道背影蓦地停住。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见他回过头来,李镜芙松了口气,立刻摆出一副委屈却要强的模样。 “世子可是因为那日见到三殿下对我照顾有加,所以误会我二人私相授受?” 似是没想到她说话这般直白,秦无咎皱了皱眉,要开口时却被她抢先。 “我与三殿下不过是偶然结识,于一些……诗赋上有几分共鸣,三殿下因此才对我照拂一二,我二人清清白白,断不是世子以为的那种关系。”李镜芙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 秦无咎看着她,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李镜芙并未避开,反倒大大方方任他瞧。 过了一阵,秦无咎忽然提步朝她走来。 不知是不是刻板印象在作祟,李镜芙好像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气压向她裹挟而来。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与三殿下没关系?”他在两步外停下,“那太子呢?” “太子?我和太子?”李镜芙有些懵,“我都不认识太子……” 这是实话。 太子看上原身时她还没穿过来,她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且据她所知,太子对原身,从始至终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压根谈不上什么关系不关系。 但秦无咎依旧盯着她,不知信还是没信。 李镜芙顿时有些忐忑。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秦无咎是太子表弟,应当是站在太子阵营,他今日这番莫名其妙的言行,不会就是为了看看她对太子到底有没有心吧? 那她刚才那么说,岂不是完蛋了? 想到这,李镜芙默默后退,打算随时跑路。 见她不再说话,秦无咎又缓缓上前一步,目光直直落在她的眼眸里。 天色阴沉,草木枯败,就连湖光也泛着灰霾,可眼前这双桃花眸却水波粼粼,担心、害怕、忌惮、疑惑……许多情绪在其中涌动,却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怯懦和谄媚。 那日太子醉酒之后颇为轻佻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秦无咎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微微敛眸,再抬眼时,已掩去所有情绪。 “你误会了,我并不关心你们二人,亦或你们三人之间有何关系,我只是,嫌你太吵。” 说罢,他迅速转身离开,像是生怕再被她缠上似的。 李镜芙在原地愣怔,反应了一下才意识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嫌我吵? 我吵吗?我吵吗?我…… 李镜芙想起自己刚才没话找话的样子,好像、也许、大概、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吵。 可是她也没办法呀。 李镜芙深吸气,抛开挫败感,拎着裙摆又追了上去。 “世子,您听我解释,我……” 余光瞥见小径那边走来一群人,李镜芙突然止声。 因为她看到为首者竟是楚玄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想着走了神,她下意识后退,却不想正好一脚踩在了湿滑的岸沿。 重心不稳向后倒的瞬间,李镜芙惊叫出声。 这一声格外突兀,无论是走在前面的秦无咎,还是那边行来的楚玄胤等人,一下子都被吸引。 秦无咎一回头就看到两条张牙舞爪的袖子,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 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将人拽住。 但就在他快要碰到李镜芙胳膊的时候,一只袖子忽然朝他面门挥来,而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也突然被用力拍开。 他神色一凛,反手拨开袖子,下意识看向李镜芙,正好对上她惊慌得花容失色的脸。 以及,那双此刻只剩下算计的眼眸。 秦无咎蓦地止住脚步,手也收了回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湖中。 噗通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平静的湖面从她坠湖的地方荡开圈圈涟漪,就连湖中锦鲤也被吓得纷纷远离。 秦无咎垂眸看了眼被拍红的手背,又抬头看向在湖中挣扎呼救的李镜芙,眸中情绪彻底冷了下去。 “小姐!”被拦在后面的兰草推开娃娃脸侍卫尖叫着冲了过来。 “阿芙!”另一边看到情况的楚玄胤也不顾形象地奔了过来,神色惊慌,冠发都有些散乱。 秦无咎背过手,几步退离岸边。 楚玄胤半跪在湖边,看着湖中挣扎求救的李镜芙,不管不顾地要脱掉外裳下去救人。 “殿下不可,您是皇子,何等金尊玉贵,这冬日里的湖水寒冷刺骨,您怎能亲自下去?”一跟班劝道。 “是啊殿下,您要是下去,万一惹了风寒,我们该如何与陛下娘娘交代?”另一跟班也劝道。 楚玄胤被他们拦着拉着,神色万分焦急,“你们放开,阿芙还在湖里,孤得去救她!” 可跟班们却是死不撒手,身后也不停的有人跟着劝说。 而湖中,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李镜芙扑腾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小,像是马上就要沉入湖里。 兰草不会水,站在岸边急得泪流满面。她本来还寄希望于楚玄胤,但此刻见那边的阵仗便知道不行。 她趴在岸边,伸手试图去抓李镜芙,可离得太远,终究徒劳。 兰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突然想起了秦无咎,回过头去寻人,却见他站得很远,神色冷漠,仿佛看不到眼前这一切一般。 兰草的心顿时凉透。 “小姐你坚持住!奴婢这就想办法救你!”她哭喊着,两手撑着疲软的身体,爬起来准备去寻能拉人的木杆。 岸边一时热闹非凡。 聒噪的声音吵得秦无咎眉头紧蹙。 他看向故作姿态的楚玄胤,以及他身边那群一边假惺惺劝阻,一边朝李镜芙投去鄙夷目光的世家子弟。 心中嗤笑。 皇室子弟自幼便要习武,若楚玄胤的身手没有在他离开的这三年里退步成稚子水平,那周围这群酒囊饭袋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这不是故作姿态又是什么? 他的目光又落在李镜芙身上。 她挣扎的力度似乎又小了些。 秦无咎目光沉了几分,朝守在一边的娃娃脸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往前走了几步,正要找机会下水时,却见旁边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游鱼一般跃入湖中。 岸边声音霎时止住。 所有视线都落在湖中。 李镜芙经过方才一番挣扎,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那道身影入水后一路潜游,而后在李镜芙身边突然出现,抓着她两条扑腾的胳膊便往岸边游来。 兰草见自家小姐终于得救,又是哭又是笑地跑回来,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人在看清那人面容后,一时变幻莫测的脸色。 “那是……五公主?”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她怎么会在这?”另一人眉头紧皱,“真是晦气。” 有人下水的时候,楚玄胤就被放开了,此刻他站在岸边,一边不动声色整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 在那两人靠近岸边时,楚玄胤又急忙拨开人群走上前,接过了似乎昏迷的李镜芙。 “阿芙!阿芙醒醒!”他抱着李镜芙跪坐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脸,神色焦灼。 此行为并无危险,因此那群跟班也就没有再阻止,只是站在一边围观时,神情难免鄙夷。 楚玄胤拍了几下,却见李镜芙脸色苍白,并无半点反应,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害怕。 “阿芙!阿……” “三皇兄,让我来吧。” 人群外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楚玄胤回头,便见浑身湿漉漉的五公主站在身后。 明明是个女子,此刻衣衫尽湿却丝毫不在意,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眸里透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平静。 楚玄胤下意识皱眉,欲要拒绝时,余光却瞥见人群之外的秦无咎。 他负手而立,闲闲地看着这边,像个事不关己只是路过看热闹的局外人。 楚玄胤顿了顿,将李镜芙交给了五公主。 五公主并未理会其他目光,也并未寻求那些人的帮助,只是叫了自己的侍女和一直守在一旁的兰草来帮忙。 三人合力将李镜芙翻过来,五公主支起一条腿垫着,用力拍打着她的背。 没几下,便见李镜芙口中吐出一口水,人也悠悠转醒。 “小姐!”兰草激动大喊,上前一把搂住李镜芙。 李镜芙仰躺在兰草怀中,视线扫过头顶众人。 “感觉怎么样?”五公主轻声问。 李镜芙看着她,刚张嘴要说话,就感觉嗓子一痒,猛地咳嗽起来。 兰草顿时手忙脚乱地帮她顺气。 楚玄胤见状赶忙接下斗篷,正准备披在李镜芙身上时,便见五公主先一步将侍女披在她身上的披风盖在了李镜芙身上。 动作一顿,楚玄胤不动声色地将斗篷转手披在五公主身上。 五公主愣了一下,“多谢三皇兄。” 楚玄胤没有再理会她,看向咳得满脸通红的李镜芙,“阿芙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要将李镜芙从兰草怀中抱过来,可就在他要碰到的时候,李镜芙却突然一脸戒备地避开了他的手。 手掌落空,楚玄胤脸色一僵,眼神几变,最后露出困惑,“怎么了?” 李镜芙像是只受惊的兔子,目露警惕,举止瑟缩,白嫩的手指紧紧攥着兰草的衣襟。 她看向楚玄胤,颤声问道:“你是何人?”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楚玄胤的脸色霎时就变了,眉头紧皱,落空的那只手已经收了回去,置于膝盖上缓缓攥紧。 兰草意识到不对,急忙道:“小姐,这是三殿下啊,你不认识三殿下了吗?” “三殿下……”李镜芙喃喃,目光在他脸上打转,似是在回想,可不过几息,便见她整张脸皱在一起,扶额呼痛。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兰草急急将她搂住。 可李镜芙像是完全听不到她说话一般,只是抱着脑袋一味地喊疼,脸色极是难看。 “小姐,奴婢是兰草,你还认得吗?”兰草急道。 “兰草……”李镜芙看她一眼,可似乎并未认出来,反倒看着更难受了,“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你们都是何人?” “小姐……”兰草脸上的血色霎时尽褪,搂着李镜芙的手都抖了起来。 “许是呛水所致。”一直沉默的五公主忽然出声,看向楚玄胤,“三皇兄,还是尽快请太医瞧瞧为好。” 这本是合理提议,可周围人一听,却莫名出言讽刺。 “不就呛了几口水么,请什么太医,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要扰了长公主府诸位贵客的雅兴?”之前一直拦着楚玄胤的一个跟班嗤道。 “我看她就是被吓破了胆,落个水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另一跟班接话。 周围不断有人附和,话也越说越难听。 五公主捏紧拳头,倏地起身,瞪向这群人。 “你们……” 身后侍女突然上前拽住了她。 “公主,冷静。” 要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住,五公主咬紧牙关,视线扫过眼前面目可憎之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那些话楚玄胤也听到了,但他并未制止,而是仍旧半蹲在李镜芙身旁,目光一瞬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能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此刻的李镜芙脸色苍白,眼角却因为方才猛烈的咳嗽泛着红,她虚弱地靠在兰草怀中,一手抱着脑袋,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未擦净的湖水。 兰草忙着照顾她,若是她抬头看一眼,便能发现一向以温柔和煦著称的三皇子,此刻眼中满是猜疑和冷漠。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一直哼哼唧唧呼痛的李镜芙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兰草大惊呼喊,声音惊动了陷入沉思的楚玄胤。 “阿芙!阿芙!”他焦急地喊道,拨开兰草,一把将李镜芙抱了起来,边走边吩咐贴身太监,“去同姑母说一声,请太医过来。” 此刻他抱着李镜芙,眉间忧虑,脚下生风,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谦谦君子。 一行人匆匆离去。 莫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才收回目光,看向秦无咎。 秦无咎此刻却是望着面前那片湖,神色如常,似乎方才那群人并未出现一般。 因去拿秦无咎落下的大氅,莫离迟了半步,却正好看到李镜芙落水时那奇怪的一幕,他实在好奇得不行。 挪到秦无咎身侧,莫离小声问道:“世子,方才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却见他家世子冷冷瞥来一眼。 莫离登时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秦无咎没理他,目光从眼前的湖面移到不远处的小径。 楚玄胤一行人早已不见,此刻四下安静,只闻湖水细流。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手背上的痕迹早已不见,但被拍了一巴掌的感觉却似乎还存在着。 秦无咎无意识地将手背在衣裳上蹭了蹭,掌心是那柄触之冰凉的匕首。 回想着方才那一出戏,他眼中忽然腾起一簇流光。 若他没看错,方才无意间与他对视时,李镜芙的眼中似乎有些……心虚。 她在心虚什么呢? - 厢房,层层床幔垂下,靠近床头的地方,露出一截皓腕,在淡红纱帐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雪白娇嫩。 赵太医隔着一层帕子诊脉,也不知诊出了什么,眉头紧锁,捻胡子的手都停了下来。 昭阳长公主坐在一边,瞧着他那副样子,想问却又不好打扰,百无聊赖,便去瞧掩在床幔后的女子。 她过来时太医也到了,便没能瞧见其模样,但她见过宣宁侯及其元配周氏,模样都是顶好的,想来他们生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去。 想着,她又看向守在屏风外的楚玄胤。 屏风上映出模糊身影,看着似乎是一动不动站着,但那时不时望向这边的动作,却透露出其人此刻焦虑的心情。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昭阳长公主垂下眼眸,默默捻起了腕间的佛珠。 过了一阵,赵太医收起帕子,起身走了过来。 他先朝昭阳长公主行了一礼,“回禀长公主,李大小姐应是溺水后肺中呛水导致气脉阻塞,好在及时将水咳出,眼下只是力竭昏迷,并无大碍。” “那……” “那她为何会不认得人?” 听到赵太医说话,楚玄胤等不及在屏风外出声。 昭阳长公主被打断,回头看着那道格外着急的身影,朝赵太医无奈一笑,而后将楚玄胤唤了进来。 “侄儿方才僭越,还望姑母恕罪。”楚玄胤进来先给昭阳长公主道了个歉。 “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说这些作何?”昭阳长公主笑得慈爱,“赶紧听听赵太医如何说。” 赵太医又给楚玄胤行礼,“回禀三殿下,人在溺水后,从口鼻呛入咽喉的水不但会堵塞气脉,还会阻塞心阳,溺水越久,对人的损伤也就越大,有溺水者醒后心智倒退如稚子。以臣之见,殿下所说李大小姐认不得人一事,应当是溺水所遗留之余病。” “你的意思是,她那般是因为溺水太久?” “是。” 楚玄胤身形微晃,脸色有一瞬变得苍白。 他看向床榻,可床幔沉沉,看不到睡在其中的女子。 不知为何,楚玄胤心里产生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五公主没有出手,如果李镜芙呛进去的那口水没有咳出来,如果…… 楚玄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垂眸掩去所思,又问道:“可有办法医治?” 赵太医有些为难,“此病尚无医治之法,不过李大小姐只是不认得人,心智并未倒退,只要好生将养,日后应当能够恢复。” “应当?”楚玄胤皱眉,“连你都无法保证吗?” “这……” “若她无法恢复该如何?就这么一辈子吗?” 赵太医顿时汗流浃背,不知如何回话。 昭阳长公主一直在旁听着,见状出言替赵太医解围,“好了,你先别着急,溺水并非小事,她能活下来,便说明是有福之人,只要日后多加注意,肯定能恢复。” 她又看了看楚玄胤,“再说了,她认不得你也没什么,半年前你们不也是互不认识吗?只要有心,不过是重头再来,又有何惧?” 楚玄胤看向昭阳长公主,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姑母说的是,是侄儿心急了。” 他又朝赵太医拱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赵太医见谅。” 赵太医哪敢受他的礼,赶忙拱手,腰弯得更低,“殿下言重了。” 说清了病情,赵太医告辞去开方子。 昭阳长公主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楚玄胤,笑道:“她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就别在这傻站着了。宴席还未结束,外头那么多人等着呢,去吧。” 楚玄胤又看了眼床幔,眼神犹豫。 昭阳长公主直接推着人往外走,“行了,我会派几个得力的过来伺候着,怠慢不了你的心尖肉,别看了。” “姑母,您怎么也打趣侄儿。”楚玄胤眼神闪躲,似有些不好意思。 “竟能看到你露出这般害羞之色,真是难得。” “姑母……”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厢房门被关上,兰草抬眸瞧了一眼被留下的侍女,顿了顿,上前道:“因为我家小姐落水,惹得长公主来回劳累,还要让姐姐屈尊在此照顾,实在羞愧,我先代我家小姐谢过姐姐。” 那侍女笑着过来扶住兰草,没让她蹲下去。 “妹妹这是哪的话,长公主心慈,见李大小姐落水心疼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想这么多。我也不过是个下人,李大小姐是主子,伺候她是应该的,妹妹可别跟我客气。” 兰草眼中蕴起泪水,“姐姐心地良善,不嫌弃我们主仆二人添麻烦,兰草心中实在不胜感激。” 那侍女见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又听她似乎话里有话,一时好奇,“来者是客,李大小姐出身尊贵,自然是我们公主府的贵客,妹妹不必如此小心。” 兰草却是摇了摇头,“姐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的生母去得早,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们小姐克母,说她是没娘养的野孩子,十几年来,我都不曾见过如姐姐这般丝毫不计较之人。” 那侍女有些惊讶。 却不是因为兰草所说之事,而是惊讶她竟会毫不设防地将这些事告诉她。 在长公主府这样的地方做事,耳目自然要比别人灵光一些。宣宁侯府的那些事,大家宅院里其实都知晓,只不过顾忌着脸面,不会当面议论罢了。 想到方才这李大小姐被抱进来时苍白瘦弱的模样,再联想今日那孟氏在长公主面前只说二小姐好话的样子,侍女倒是有些明白兰草所说的处境了。 “你也别难过了,你家小姐还昏迷不醒,你得好好的,才能将她也照顾好,不是么?” 兰草用力地点头,“多谢姐姐,我明白。” 侍女欣慰笑笑。 兰草擦了把眼泪,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姐姐,你可知赵太医去了何处?” “你问这作何?” “我听他方才说,我家小姐不认得人是因为溺水太久伤了心脉,心中实在担心,想快些把药煎好喂给小姐,说不定她就能早些醒过来。”兰草说着,眼眶又变得通红。 见她这副软弱时模样,那侍女颇有些无奈,“你不用担心,我们府上存着寻常药材,只要赵太医写好方子,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将药煎好。” 兰草看了眼床幔,两只通红的眼睛看向侍女,“姐姐说的是,可我只要闲下来,脑子里就会乱想,不如姐姐将药房所在告诉我,我去帮赵太医煎药,有些事情做,我也能静下心来。” 侍女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心思转了转,“若你实在担心,不如这样,你留在这里照顾你家小姐,我替你去药房那边守着,尽量早一些把药端来,如何?” “怎可如此劳烦姐姐,我去就好了” “我本就是留下来伺候李大小姐的,何来劳烦一说?放心,你就照顾好你家小姐,我比你熟悉公主府,煎药的事交给我就好。” 那侍女拍了拍兰草的肩膀便离开了。 转瞬,厢房里只剩下了主仆二人。 确认真的没人,兰草关紧大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边。 “小姐,人都走了。”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话音刚落,床幔便被人一把掀了起来。 李镜芙坐在一堆厚锦被中,除了脸色还有些白,整个人生龙活虎,哪有半点昏厥的样子。 “确定没人了?” 兰草用力点头。 李镜芙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兰草坐在榻边地平上,仔细观察着李镜芙。 三皇子将小姐抱到这间厢房后,急着出去问太医下落,当时她六神无主地趴在床边,却不想本来昏迷的小姐突然睁开了眼睛,飞速地交代她等下把人都赶走。 于是,在长公主将那个侍女留下离开后,她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先让那侍女对她放松警惕,然后再因为不能让她在府中乱窜而主动离开去煎药。 这一出扮猪吃老虎,让李镜芙都不禁为她侧目。 “行啊你,竟然这么容易就把她支走了,我家小草长进了。” 兰草有些赧然,转移话题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阿嚏!”话说一半,李镜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兰草顿时如临大敌。 李镜芙也有些无语。 在今天之前,她还决定誓死保卫自己的身体,争取绝不感冒的,谁能想到,转眼她竟然会主动掉进冬天的湖水里。 湖水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还在往她骨头里钻,李镜芙赶紧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究其原因,还得回到她落水前的那几秒。 虽说落水确实是个意外,但在那一瞬间,当她看到伸手过来抓她的秦无咎以及不远处走来的楚玄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她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装失忆。 当初刚穿过来发现已经和男主有了纠缠时,她其实就产生过这个想法,只要她想办法装失忆,那么之前的一切就都可以不作数,而她之后表现出的与原身不符的性格和言行也都有了解释。 这个套路虽然老,但耐不住它好使啊。 落水前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水,便可以直接做实她失忆一事,就算之后会有太医来给她看病,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失忆,想必也不会被怀疑。 毕竟现代医学那么发达,都尚且有数不清的疑难杂症,何况缺乏各种检查设备的古代呢。 不过除了这些,她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虽说中途出了意外,但她可没忘记自己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目的——接近秦无咎。 通过今日一番试探,她发现要想通过正常手段和秦无咎扯上关系简直难如登天,对付这样的人,就得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当着众人的面假装被他推下水。 想起自己为了顺利落水在秦无咎手上拍的那一巴掌,李镜芙突然有点心虚。 但这也不怪她,谁让秦无咎身手那么好,如果她当时不动手,说不定就被他一把扯回岸上了。 “阿嚏!” 一个喷嚏打断了李镜芙的思路,她裹紧被子,接过兰草端来的热茶。 把茶盏递回去的时候,她发现兰草似有话要说。 “怎么了?” 兰草犹豫一瞬,才蹲下来凑近问道:“小姐,你是真的不认得三殿下了吗?” 对上她那双大眼睛,李镜芙有些不忍,但为了不穿帮,还是装作为难道:“确实不记得了,你称为他三殿下,他可是皇子?” 兰草一时脸色变换,不知是喜是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他当时的样子,难道我从前与他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兰草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看看李镜芙,又垂眸攥紧手中茶盏。 “是不太好说吗?” “也不是……”兰草摇头,半晌,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牵住李镜芙的手道,“没什么不好说的,小姐只需知道,这位三殿下,包括东宫的太子殿下,从前的你都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他二人说的话。” 兰草仰头望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坚定。 李镜芙看着,一时愣怔。 其实她方才问出那样的话,是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的,虽说自从来到这里,兰草与她关系最近,但其实她还做不到相信任何人。 现在她忘记了楚玄胤,如果兰草察觉不出她的心思,那么完全可以说些他的好话,毕竟如果她能嫁给皇子,身边人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可她没有这么做。 兰草并未借此机会将她推向楚玄胤,反而是警告她不要相信那二人。 她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或者说,是在为她陪伴长大的小姐着想。 “知道了。”李镜芙微微敛眸,藏起所有情绪。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侍女带着煎好的药回来,李镜芙也“正好”醒了过来。 差了人前去禀告长公主,那侍女亲自上前侍奉李镜芙喝药。 不得不说,这中药真是从古至今的苦,光闻着味她都头皮发麻。 看着侍女拿着个小勺子准备一口一口的喂,李镜芙嘴角抽搐,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药碗,做足心理准备,仰头一口闷。 李镜芙整张脸都被苦得皱了起来,侍女及时递上一枚蜜饯,李镜芙吃进去半晌才感觉好受些。 不多时,长公主赶了过来,随她一起来的除了赵太医和不知为何有空过来的楚玄胤,竟然还有孟氏母女。 不过想想也正常,孟氏在外一向是慈母形象,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孟氏又与长公主在一起,没道理不过来。 “阿芙,你怎么样了?”一进门,楚玄胤就着急忙慌地走到床前,关切问道。 可与他的热切不同,李镜芙却是一副陌生却又似乎得知他身份的谨慎。 楚玄胤脚步一顿,未再上前。 长公主随后过来,李镜芙见到她便要起来见礼,却被她按住。 “你方才死里逃生,身子正是虚弱,便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快快躺好。” 李镜芙只能诚惶诚恐地谢恩。 这时跟在后面的孟氏也一副慈母样子凑上前,摸摸脸捏捏肩,眼中泪水要掉不掉。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都担心死了,这要是让你父亲看到,该有多心疼啊。”孟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水。 一旁的李妙容也瞧着十分关切。 李镜芙颇感无语,不想应付,便使出老办法。 只见她往后一缩,面露惊吓,“你们是谁?” 还在擦眼泪的孟氏顿时僵住,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镜芙,在长公主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里充满怀疑和探究。 “姐姐,这是母亲啊,你不认识了吗?”李妙容小声道。 “母亲?”李镜芙满脸戒备。 李妙容点头,“我是妙容,是你的妹妹,你也不记得了吗?” “妹妹……”李镜芙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瞧着不像有假,孟氏擦干眼泪,回头看向长公主,小心道:“长公主殿下,大姐儿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先示意赵太医去给李镜芙把脉,这才将李镜芙失去部分记忆一事告诉了他们。 “不过你们也别着急,我瞧她只是认不得一些人,并非是心智倒退,或许只是一时受了惊吓,过段时日就好了。” 这话听得孟氏的一颗心吊起又坠落。 好什么好,她巴不得李镜芙变成个傻子。 可这话她不能说,非但不能说,她还得表现得伤心欲绝。 长公主看了眼又掩面小声啜泣起来的孟氏,没忍住眼里的嫌弃。 她下意识将眼前的孟氏和曾经的侯夫人周氏相比较。 虽说她也看不上武将世家出身的周氏,但比起孟氏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做派,周氏起码像个侯夫人。 心中不喜,她便没再理会孟氏母女。 另一边,因为赵太医上前,楚玄胤只好退至其后,可他的眼神却片刻都没有从李镜芙身上挪开。 李镜芙低着头,看似是虚弱怕生,其实是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瞪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那个李镜芙也不会回来了,你就抱着你的妄想和回忆过日子去吧! 赵太医忽然看了李镜芙一眼,吓得她赶紧咳嗽两声平复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赵太医收起帕子起身,兰草过来帮李镜芙整理好袖口,又掖好被角。 “回长公主、三殿下,李大小姐已无大碍,只要这几日防范风寒发热,之后好生静养便可。” 说罢,赵太医留下一张防治风寒的药方,都来不及听李镜芙道谢,便脚下生风一般离开了。 他一走,原先站在他身后的楚玄胤便蠢蠢欲动想要上前。 察觉到他的意图,李镜芙不给他机会,忙朝长公主道:“因臣女愚笨,惊扰了长公主殿下和府上诸位贵客的雅兴,臣女心中实在惶恐,还望长公主赐罚于臣女,也好让臣女为自己所犯过错赎罪。” 长公主上前坐在床边,牵起她的手,“你这孩子,这般客气做什么?同样是贵客,你在我的府上受了伤,该是我这个主人同你道歉才是。” 李镜芙忙道不敢。 许是看到了一旁面露担忧的楚玄胤,长公主忽然笑道:“若你实在不安,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长公主请讲。”李镜芙诚恳道。 “过几日便是玄胤的生辰了,这孩子是从来不在乎这些的,但我这个做姑母的却不能随便,不如就由你替我陪他过好这个生辰,如何?” 一旁的孟氏母女被这话震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着急。 长公主这话是何意?难道三殿下已经将自己对李镜芙的心思告知宗室长辈了吗? 李妙容一时心急,面上显露出来,被孟氏眼神警告才匆匆低下头去掩饰。 她二人你来我往,却不见李镜芙也傻了眼。 不是,这事怎么就扯到楚玄胤身上去了?她道歉和楚玄胤过生日有什么关系? 李镜芙颇觉无力。 果然,在一部整个世界都是为了让男女主谈恋爱而存在的小说里,出现的任何一个npc不是为了给男女主制造困难矛盾,就是为了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进展。 因为她强行失忆导致男女主关系倒退,所以就给她一个乱牵红线的长辈是吧? 李镜芙咬牙。 可她无法拒绝。 话是她自己说的,坑是她自己挖的,回旋镖扎在她身上,正常,很正常。 哈哈。 “三殿下生辰这般重要的大事,想来定不能马虎,臣女自幼失恃,平日疏于管教,恐怕难堪重任,长公主殿下还是……” “瞧把你吓得,我自然不是让你去操持玄胤的生辰宴,还是说你想做这三皇子府的女主子?” 这顶帽子扣得可太大了,一下给李镜芙吓出一身汗。 “臣女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她说着就要起身下跪。 “是是是,这孩子瞎说的,长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当真。”孟氏也连忙附和,生怕长公主真一时兴起要成全二人的好事。 “姑母,阿芙胆子小,您莫要吓她。”楚玄胤也终于找着机会上前,一手按在李镜芙的肩膀上。 李镜芙半边身子顿时僵硬。 长公主见状,掩唇笑起来,“你倒是袒护得紧,说我吓她,怎么,难道你不想吗?” 楚玄胤下意识看了李镜芙一眼,却并未开口反驳。 长公主一时笑得更欢了,她身后的嬷嬷和一旁的仕女也忍不住面露微笑,就连孟氏和李妙容也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时场面融融,笑声不断。 唯有李镜芙,始终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太子得知李镜芙落水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也是身旁太监见昭阳长公主和楚玄胤突然离席,询问了府中下人后才知晓。 于是太子急匆匆往厢房而去。 半路,遇上了从那边走来的秦无咎。 “太子殿下。”秦无咎见礼。 可太子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敷衍抬手示意他免礼后便要离开。 来去匆匆,惹得秦无咎不禁皱眉,回头看向这条路的尽头,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他面色微冷道:“殿下要去何处?” 前路被人拦住,太子不得已停下脚步。 看着面前这个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冷起脸来与自己那个舅父一模一样的表弟,太子努力憋住了自己的脾气。 “听闻宣宁侯长女落水,孤乃储君,又恰好在场,既然知晓,又岂有不去探望之理?”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眼神却飘忽,不敢直视秦无咎。 “李小姐落水时臣也在场,她并无大碍,殿下身为储君,有这份心便够了,亲自前去探望就不必了。” “你在场?”太子却只听到了前半句,“她是如何落水的?你既在场可有上前施救?太医可到了?又是如何说的?当真无碍?” 一连串的问题,说到激动处,太子甚至还上前扯住了秦无咎的袖子。 秦无咎并未立即回答。 他只是垂眸扫了眼袖子上那几根肥圆的手指,不动声色地皱眉,而后看向太子。 虽说秦无咎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但如他这般上过沙场杀过人的武将,即便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会使人无端生出惧意。 此刻的太子便是如此。 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臣说了,她无碍。”秦无咎将袖子上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前厅尚有许多贵客,眼下长公主不在,殿下身为储君,须得留下招待才是。” 虽是商量语气,但太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他朝路尽头望了一眼,颇为不甘地叹了口气,没再理会秦无咎,转身离去。 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李镜芙,此刻早已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落水又失忆,后面的宴席李镜芙肯定是不能继续参加了,她要离开,要演慈母和好妹妹的孟氏母女自然也无法继续待着。 那俩人有多气李镜芙不管,反正她现在挺开心,达成了此行最大的目的,即便有点要感冒的趋势,也值了。 李镜芙靠在车厢上昏昏欲睡。 突然,她猛地睁开眼。 她好像把真正救她的人给忘了。 “兰草,兰草。”李镜芙摇醒了已经闭上眼睡过去的兰草。 “怎么了,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兰草迷迷糊糊醒来,先关心她的身体。 李镜芙摸摸她的头压惊,“你可知今日下水救我的是何人?” 兰草还有些懵,愣愣地盯着李镜芙看了半晌,脑子才转过弯来。 “是五公主。” “五公主?” 李镜芙惊讶。 她没想到是个女子。 当时为了演的逼真,她挣扎得还挺用力的,虽说她会游泳,那湖也不深,但要想把她一个胡乱扑腾的落水者拉倒岸边,一个养在深宫里娇滴滴的公主肯定做不到。 “五公主会武吗?” “跳舞?奴婢不知道呀。”兰草摇头。 “不是跳舞……”李镜芙无奈,“是功夫,她学过功夫吗?” “这奴婢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从未听说过有习武的公主,倒是几位皇子自小都有武学课。” 没有习武,那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五公主是哪位娘娘所出?” “她……”兰草忽然犹豫了。 李镜芙敏锐察觉其中有故事,“怎么,她不会是与三殿下或是太子一母同胞吧?” “那倒不是。”兰草忙否认,“五公主如今养在贤妃娘娘宫中,与二殿下为一母。” “如今?”李镜芙奇道,“所以五公主并非贤妃亲生?” 兰草点点头,“听闻五公主生母本是贤妃娘娘宫中一个侍奉花草的宫女,被陛下临幸后生下了五公主,但……” “但是什么?”李镜芙快被兰草这说话总说半截的毛病给吊死了。 兰草看了眼马车外,挪过来凑到李镜芙跟前小声说:“但是她生五公主时大出血,难产而亡,听闻是因为五公主出生时手中拽着生母的肠子,活生生将人给拽死的。” 兰草越说声音越小,说完自己先抖了抖,仿佛自己亲眼见着了似的。 可李镜芙却没有半点害怕。 她并非古代人,而是来自医学发达的现代,她知道即便是在那样一个时代,生育对于女性来说也是一道难关。 难产大出血在现代也会发生,更不用说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可那些无知愚蠢的人,却把因皇帝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而造成的祸事转稼于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最不可理喻的,是皇帝竟然也任由这样的流言存在,伤害着五公主。 她不懂皇帝此举究竟是不在乎皇家脸面,还是真的对这个孩子厌恶到了极点。 “所以五公主出生就没了生母,贤妃娘娘便将她养在自己身边了?” “应当是,贤妃娘娘信佛,听闻最是心善,也许是不忍心看五公主一出生就没了娘,这才收养。” 李镜芙沉默,若有所思。 生来无母,被贤妃收养,恶名缠身…… 她怎么觉得这些经历有些熟悉? 李镜芙绞尽脑汁想着,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什么。 五公主,姓名不详,生母为宫女,难产去世,后养于贤妃膝下,二十岁获封安城公主,远嫁北戎和亲。 她的救命恩人竟然是那个被楚玄胤推荐去和亲的倒霉公主! - 落水一事被宣宁侯当做家丑,他本想教训一顿李镜芙,可李镜芙刚下马车就晕了过去,宣宁侯如鲠在喉,只能拂袖而去。 就这样,李镜芙顺利躲过扯头花剧情,回到自己的小院,门一关,开始认认真真养病,顺便把晨练计划排上日程。 上辈子为了上镜好看拼命减肥,别的不说,运动健身的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这日,李镜芙早起在房中做了一段八段锦,然后绕着房间走了几圈。 以原身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她上辈子学的那些累死人不偿命的健身操,只能先从提高体力开始。 才走了几圈,她就有些喘气冒汗,正好兰草端着药过来,李镜芙顺势停下。 兰草拿帕子擦去李镜芙额头的汗珠,心疼道:“小姐还病着,何必如此着急,等病好了再开始也不迟。” 李镜芙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在苦味蔓延开之前,抓了几颗甜蜜饯塞到嘴里。 将将压下苦味,她力竭坐在软榻上,“哪有那么多时间啊,还是早点开始的好,免得到时候拖后腿。” “离三殿下的生辰还有好些日子,怎么就时间不多了。”兰草收拾好药碗,“再说就算小姐没力气陪三殿下一整日,他也没道理怪罪小姐吧?” 李镜芙不语,只是笑着摇摇头。 兰草把药碗收拾下去,李镜芙歇够了起身去洗了把脸。 坐等梳头的时候,却见兰草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镇国公世子突然登门,说要给小姐赔罪!” - 朝晖堂此刻静得落针可闻。 宣宁侯端着茶盏小口抿着,小心翼翼地瞄着坐在另一边的秦无咎。 今日休沐,他本已计划好了要与同僚去醉春楼尝尝那新来的扬州厨子的手艺,正要出门,秦无咎却突然登门,说什么要给李镜芙赔礼道歉。 这话听得他一头雾水,也许是见他不明白,秦无咎身边的那个侍卫才将这几日外头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一时听得他冷汗直流。 李镜芙那日落水竟是镇国公世子秦无咎故意推的!李镜芙什么时候认识的秦无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能结下如此仇恨?镇国公世子究竟只是单纯来赔礼道歉,还是要替太子探探口风? 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宣宁侯战战兢兢思考自己该如何应答,结果等了半天,这世子爷真就只是坐着等,连半句话都不说。 宣宁侯又小心地觑了一眼。 只见这位世子爷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样,懒懒地靠坐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品着清茶,一副纨绔做派。 似是察觉到宣宁侯的目光,他瞥去一眼,看到他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不知为何,秦无咎笑了一声。 这声笑可是把宣宁侯吓得不轻,脸色顿时变得僵硬,冷汗直接顺着额头滑落下来。 可秦无咎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百无聊赖,秦无咎看向门口。 今日阳光不错,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朝晖堂外摆着一块不知从哪来的奇石,阳光落在其光滑表面,留下一片反光。 白晃晃的光,看久了在眼底留下一片光斑。 秦无咎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时,便看到那片光晕中走来一人。 李镜芙来的确实匆忙,连头发都只是随便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这一路走得快,有几缕碎发落在了颊边。 她将碎发别至耳后,余光瞥见秦无咎打量她的目光,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裳,银冠束发,难得有几分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可当她触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白眼。 衣冠禽兽。 “见过父亲,见过世子。”李镜芙一一行礼。 宣宁侯从未如此盼望李镜芙出现,他赶紧起身问道:“大姐儿啊,赏花宴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外头都在传是秦世子将你推下水的?” 听到秦无咎前来赔罪,李镜芙就已经猜到是为了那日落水之事。 她当然不相信秦无咎真的是来赔罪的,毕竟她那日拍的那一巴掌并不轻,他应该能看出其中蹊跷。她以为秦无咎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来兴师问罪的。 可听宣宁侯这话的意思,那日之事竟然已经在外头传开了? 一旁的莫离见她也是一头雾水,便十分好心地把刚才跟宣宁侯解释的话又跟李镜芙说了一遍。 李镜芙有些傻眼。 所以,现在满京城都在传,秦无咎对她心存怨恨,不但故意将她推进冬日冰冷的湖水中,甚至还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虽然,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 李镜芙小心地看向秦无咎,便见他嘴角轻勾,瞧着善意满满,细看却都是幸灾乐祸。 她忽然意识到进门时,为何秦无咎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了。 他这幅不解释不澄清反倒还上赶着登门赔罪,一副势要把谣言做实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吧?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李镜芙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失忆状态。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痛苦,好半晌才带着歉意道:“落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秦无咎忽然上前一步。 李镜芙下意识后退,便看到他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 “那这柄匕首你可还记得?” 银质匕首在眼前轻晃,李镜芙眼睫轻颤,努力才忍住自己伸出手去抢过来的冲动。 “我不记得了,这匕首难道是我的吗?”李镜芙一脸无辜地看向秦无咎。 秦无咎低头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可看了许久,除了那双时不时眨一下的桃花眼,并无心虚之色。 “不是。”秦无咎勾唇轻笑,手指一转,匕首落回袖中。 李镜芙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飞快瞥了一眼他的袖子,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五十两啊,那可是五十两!在她手里还没焐热呢! “既然都不记得了,那就由我来告诉你。”秦无咎眼中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谣言所说皆为真,你落水确实是我造成的。” 李镜芙倏地抬眸。 秦无咎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笑容更甚,“所以,李大小姐想要我如何赔罪?” 说出“赔罪”二字时,他声音压得很低,轻得有些飘忽,但却又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李镜芙的耳朵里。 赔罪?折磨还差不多! 此刻,李镜芙毫不怀疑自己那点小伎俩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人看穿了。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秦无咎要陪她演下去,是因为闲得无聊逗她玩,还是想要替太子考察她? 李镜芙颇有些无语。 明明都是这俩男的主动的,怎么到头来不光配角莫名其妙针对她,就连这位逼格满满的反派都干起了hr的工作?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好吧。 李镜芙愤愤。 她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秦无咎。 说他俩有仇是吧?行,送上门的助攻不要白不要,她正愁自己生病之后一段时间都没法参加宴会,见不到秦无咎呢,真是瞌睡送枕头,这么好的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可得好好把握。 于是李镜芙又换了一副表情,看起来像是相信了秦无咎的话,有些生气又有些畏惧。 “世子此话当真?” 秦无咎看着她神情变化,觉得有趣,“自然。” 李镜芙深吸一口气,“既然世子诚心赔罪,那我也就不故作大方了。听闻陛下为了给百姓祈福,决定于几日后在流云观举办罗天大醮,我也想借此机会给自己消灾,就请世子这段时日陪侍左右,当个护卫吧。” - 今年入冬比往年早些,听闻北边已经有好些人被骤然变化的天气冻死了,于是皇帝下令在京郊宜山的流云观举办罗天大醮,为百姓祈福。 流云观是前朝修建的,因处在宜山上,初时并无太大名气,直到前朝末年,带兵起义的高祖在此得到庇护,于是在他称帝后,便大肆推崇道教,流云观也因此成为了道教圣地。 李镜芙是个无神论者,当然,现在可能有点动摇,但她确实对这些信仰不感兴趣,之所以会想到去参加这罗天大醮,还是因为前几日兰草与她说起这事时,让她想起了原书中的一个配角。 她已经不记得那人叫什么了,只记得是个道士。 如今这位皇帝年纪大了之后对道教深信不疑,楚玄胤暗中将这个道士送到了皇帝身边,一天一颗丹药侵蚀着,毫不费力地就将人送去见他祖师爷。 当然,那道士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在楚玄胤登基后,被当做妖道处死了。 这人算是楚玄胤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李镜芙想,如果能破坏楚玄胤笼络此人,说不定可以分散一些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精力。 所以这个罗天大醮她是一定要去的。 她不知道那个道士是楚玄胤从哪里找来的,但这人也没离开过京城,想来也不会很远。流云观要举办罗天大醮,除了流云观本身的道士之外,还会有许多其他道观的人慕名前来,正是一个寻找那道士的好机会。 虽说碰运气的成分更大,但值得一试,坐着等死可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说是为了祈福消灾,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是得买来做做样子的。 前几日李镜芙找宣宁侯说了昭阳长公主要她陪楚玄胤过生辰一事,长公主说这话时孟氏和李妙容也在场,所以宣宁侯一堆拒绝的话又说不出来,只能不情不愿地给了李镜芙二百两。 上次问他要一百两就十分肉疼,这次李镜芙要二百两的时候,宣宁侯那眼神简直想把她杀了,可最后还是给了。 两次要钱,李镜芙得出一个结论——宣宁侯府有钱。 她决定下次张口要个大的,谁还会嫌钱多啊。 不过这些钱当然也不是用来给楚玄胤过生辰的。 拿上一百两银票,李镜芙出了门。 府中正门一般不开,平常出入都只是走角门,但今日例外,李镜芙新奇地走大门出去,一眼便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秦无咎。 近几日又有些降温,李镜芙怕冷,所以特意挑了下午出门,太阳从头顶直直晒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可秦无咎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样,端坐马上就这么任由晒着,腰间坠着的玉佩光泽莹润,在他下颌映出一点光斑,似水波粼粼。 他手中的马鞭甩来甩去,与马儿甩来甩去的尾巴一样,显示出此刻的无聊。 见她出来,秦无咎稍一挑眉,驱马上前。 李镜芙站在台阶上,但这马竟然还高她一头,她抬头,便看到人和马都垂眸看着她,一样的高傲姿态。 “走吧,李大小姐。” 秦无咎懒懒出声,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 李镜芙没理他。 那日她本是试探着提出一个过分点要求,想着他要是不同意,再换一个容易接受的,可没想到这人竟然一口答应了。 别说宣宁侯当时被吓得脸色发白,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反派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难道跟她一样也换了个芯子? 不过今日一见面,这个猜想就不存在了。 这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李镜芙牢记自己此行目的,摆出“我是受害者我有理”的姿态,下巴一扬,一句话没说,上了马车。 哼,不就是高傲么,谁还不会呢。 等车帘落下,秦无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车厢,示意莫离去换掉了车夫。 一行人向着西市而去。 李镜芙要买的东西其实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但她美其名曰自己亲自去买才能显出诚意,所以今日秦无咎才会出现在此。 当然,她也不只是为了买东西。 这几日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复盘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 原本她想和秦无咎搭上关系,是看中他在原书中能和男主掰腕子的实力,想要把他拉进来,把水搅得浑一些,让楚玄胤因为分辨不清,不敢轻易对她下手。 可她忘了一件事。 楚玄胤最初选择接近原身,就是因为不想让宣宁侯府和周家的兵权落在太子手上。如果按照她原来那样像个狗腿子似的接近秦无咎,只会让楚玄胤对她和太子一方的关系误会更深,别说拖延对她下手的时间了,说不定还会提前。 但她又只能找到秦无咎这一个能让楚玄胤产生忌惮的人,当然不能就此放弃。 她能肯定此时的楚玄胤对她还没有产生书中那种,他自以为的“爱”,所以现在打消他疑虑的最好办法,就是和太子一方的人结仇。 只要她明确表示自己不是也不会成为太子一方的人,那楚玄胤也就不会急着要把她娶到手。 毕竟在原书中,男主强娶女主其实还是很有风险的,因为女主背后有周家这个手握兵权的势力,娶她对于一向无心权利的楚玄胤来说,实在有些ooc。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也不能真的和秦无咎结仇,不然把人惹急了,在报复男主之前先把她干掉怎么办? 于是李镜芙左思右想,决定给自己换个剧本——演一个拿捏适度的小作精。 作出水平,作出风度,作得让秦无咎恨她,却又不至于杀了她。 李镜芙复盘过后又仔细想了一遍所有的关节,最终确定这次的路没走歪,然后才有了那日大放厥词让秦无咎做她护卫的事。 虽然秦无咎这个反派的名头让她觉得招惹他多少有点危险,但她记得书中描写的镇国公可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护国忠臣。现在镇国公还在,秦无咎也没黑化,或许比男主那个满肚子坏水的黑心肝还安全点。 胡乱想着,马车停在了西市门口。 李镜芙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停在了西市主街道旁,秦无咎正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她。 李镜芙左瞧瞧又看看,只看到拴好马跑回来的娃娃脸侍卫,奇怪道:“车夫呢?” “莫离驾车比他稳。”秦无咎挑了挑眉,“有我在,李大小姐还担心自己安危不成?” 李镜芙无语。 就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人。 她看了眼地下,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车夫不在,那就麻烦秦世子,帮我搬一下脚凳。” 话落,饶是秦无咎也难得愣了一下。 他看了眼收在车辕下方的脚凳,脸色僵了一分。 “莫离!”他扬声道。 莫离赶紧几步跑过来,“世子有何吩咐?” 秦无咎抬了下下巴,“把脚凳拿下来。” 莫离这才意识到他走之前没给人放脚凳,怪他没经验,平常他跟着世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骑马,即便有时候坐车,世子下来的时候也不需要这玩意儿。 他赶紧过去给人把脚凳摆好,有些不好意思地顺带把人给扶下来了。 李镜芙觉得这娃娃脸比他家世子有眼力见多了。 西市比东市繁华,人也比较杂乱,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占道情况,马车进去走不了两步就得被堵住,因此在西市各个出入口都设有存放马车的位置,相当于停车场,甚至还是计时收费。 李镜芙回头看到秦无咎那匹高头大马被放在一个单独的马棚里,想来是使了很多银钱。 她忽然又想起当时兰草跟她说的那件事。 李镜芙没忍住问秦无咎,“你那马瞧着挺贵的,就不怕被人偷走?” 这地方看起来一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样子,他那么宝贝他那匹马,竟然舍得把它留下,她还以为他会让莫离留在这陪着呢。 说罢,她抬头,却看到秦无咎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李镜芙满头问号。 咋了,关心一下马生安全也有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吧。 最后还是莫离看不下去,小声解释道:“我家世子的马是西域进贡来的,陛下亲赐,一共五匹,就这一匹通体漆黑,没人有这个胆子。” 李镜芙听懂了。 进口,限量,独一无二。 看来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有钱有权的人都一样,是她没见过世面了。 自讨没趣,李镜芙选择闭嘴。 她看向眼前的集市。 热闹繁华,令人购买欲涨涨涨。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她忙得晕头转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单纯购物的愉快了,既然今天来了这,管他什么有的没的,先消费一波再说。 抑制不住脸上流露的笑容,李镜芙拉起兰草就打算一头扎进拥挤人潮。 结果刚抬脚,就被秦无咎一把拽了回来。 李镜芙愤愤回头。 阻挠她购物的都是坏东西! 秦无咎像是没有接收到她眼中的愤怒一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另一边,“你要买的东西在那边。” 李镜芙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回过头,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 “谁说我只是来为消灾祈福买东西的?” 她如愿看到秦无咎的眉头皱了一下。 李镜芙扬起一抹极灿烂的笑容,“好久没来西市了,就劳驾秦世子陪我逛逛街吧。”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秦无咎没想到李镜芙说的逛街真就是逛街。 他跟在后面看她每家店都进去,每件东西都拿起来瞧瞧,可就是什么都不买,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她要被那店主说动了,结果最后还是两手空空离开。 宣宁侯府虽说没落了,但底子应该还在,她一个侯府千金,怎么着都不至于囊中羞涩吧? 他当然想不到李镜芙是真的没钱,说得好听她是侯府大小姐,但谁家大小姐过得是她这样的日子啊?手里这几百两还是从宣宁侯那坑来的,得留着用在刀刃上。 天知道看着那些新奇好玩的东西,李镜芙得使多大劲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购买欲,那些从前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物什,对于一个现代土狗来说简直不要太有吸引力好吧。 不行,回去之后得想办法再从宣宁侯那只老貔貅手中撬点钱,苦什么不能苦了自己。 眼见她又进了一家成衣店,秦无咎继续跟上去。 本以为她会像在前几家店铺时那样,自顾自一边听老板介绍,一边四处闲逛,可没想到他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她回过头来,笑得格外灿烂。 “秦世……侍卫。”她突然改了口,“麻烦帮我拿一下。” 秦无咎没反应,见她盯着自己不动,才意识她方才那声侍卫叫的是自己。 有一瞬,秦无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就连后脚进来的莫离都倒吸一口气。 这位李大小姐失忆后可真猛,这都不是站在老虎头上拔毛了,这是把老虎踩在脚下还要笑眯眯问一句好不好玩的程度啊。 莫离一言不发。 兰草也吓得不敢说话。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店老板也闭上了嘴。 说是侍卫,但眼前男子上位者的气质和那一身看着便价值不菲的衣裳,任谁也不敢真的把他当成个侍卫看待。 老板偷偷瞄了一眼两人,见二人衣着气度介不似寻常百姓,想着或许是哪家小夫妻玩的花样。 店内一时安静。 李镜芙还不知道在老板眼中,她和秦无咎已经成了一对玩得很花的新婚夫妻,她只是看着秦无咎,期待他的反应。 使唤秦无咎这事,她确实是故意的,目的当然就是助力和他结仇的大业。 不过她还是有在拿捏这个度的。 据她以往拍戏的经验,作精这种人设要想演得不讨人厌,关键在于表情和语气。表情不能是高傲跋扈的,得显得娇憨,语气不能是嫌弃生硬的,得显得娇俏。 别看说起来容易,这个度可是很难把握,多一点像故意撒娇,少一点像无理取闹,很难的。 不过以前都是演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真实生活中应用,其实对结果还是有那么一些忐忑的。 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李镜芙开始怀疑自己理论有误的时候,秦无咎动了。 见他向自己走过来,李镜芙放下心来,默默给自己这个“关于如何拿捏作精人设度的分析与应用”打了满分。 等人走到面前,李镜芙顺手把架子上的一件成衣递给他,然后又跑到另一边摘下一件拿过来,放在了秦无咎另一只手上。 秦无咎面无表情地接过,不反驳,不询问,只是用一双幽深眼眸紧盯着李镜芙。 然而李镜芙没空和他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她在感慨这本书的作者对于男性角色的偏爱程度。 虽说秦无咎是个反派,但作为书中非常重要的角色之一,作者对他的设计也毫不随便。 目测起码一八五的身高,修长的脖子,宽肩窄腰,还有虽然藏在衣摆下,但从腰带位置就能窥见一二的大长腿,再加上这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放到现代娱乐圈,高低得是c位出道。 就如此刻,明明李镜芙是让他当衣架子的,给的还是两件颜色艳丽的女装,但左一件右一件拿在这人手上,反倒把他那张冷脸衬得艳光四射起来。 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要是她上辈子能长这么一张脸,也不会到死都是个无名小卒了。 李镜芙旁若无人地打量着秦无咎,一边还露出怀念且遗憾的表情,直把秦无咎看得浑身不得劲。 他皱了皱眉,“选好了没?” 回忆被打断,李镜芙看着在秦无咎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两件衣裳,叹了口气,“算了,颜色太艳,不适合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莫离看了眼李镜芙,走到自家世子身边,奇道:“她方才叹的那口气,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呢?” 秦无咎没说话,抬手将那两件衣裳拍在莫离手上,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莫离乖乖把衣裳递还给老板。 之后,李镜芙像是找到了乐子,无论进的是什么店,无论看上的是什么东西,都要把秦无咎叫过来拿着对比一番。 “这个,还有这个,你拿起来我看看。” “这边太暗了,你往窗户那边站一站。” “这个角度不好,你转个身……转过了,再回来点。” “我觉得青色这个好看点,你把紫的那个放下,换这个黄的我看看。” “……” 秦无咎被李镜芙使唤着,不知拿了多少东西,转了多少角度,终于受不了了。 他啪的一声放下手中两个香炉,在李镜芙看过来时,极为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店铺。 李镜芙本来在看店主为了展示香炉特意点的熏香,被他这么一吓,手一抖,炉中香灰扑了一鼻子。 “阿嚏!” 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回头,只看到被扔在柜台上的两只孤零零的香炉。 “走了?”她问兰草。 兰草早已被李镜芙这一路的骚操作吓麻了,面色僵硬地点点头。 李镜芙没忍住笑了一声。 忍耐度也不怎么样嘛。 “小姐,这香炉您还要吗?” 听到老板问话,李镜芙回头,面露为难。 她指了指门口,“那位是我爹派来看着我的,钱袋子在他身上,您也看到了,他刚才发脾气就是不想让我买,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也许是方才秦无咎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店主听了这话,竟也没出言讽刺,只是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李镜芙拉着兰草离开。 虽说生气,但秦无咎倒也没做出丢下她离开的事,一出门,李镜芙就看到了他写着“我在生气”的后脑勺。 这种莫名的既视感让曾经笼罩在秦无咎身上的反派滤镜减弱了一些,李镜芙突然笑出声。 秦无咎闻声回头,眼神不善。 李镜芙绷嘴憋笑。 作精人设还有一条也很重要,那就是适可而止,多了会招人烦。 可李镜芙看着秦无咎那张脸,忽然觉得逗他挺好玩的,脑子一热就把这点给忘了。 她看着似乎有话要说的秦无咎,挪开眼,拽着兰草直奔下一家店铺。 莫离跟了出来,看看那家店,再看看他们刚出来的这家,“她每家店都进去转一圈,这得逛到什么时候?” 秦无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只字未言,抬脚跟了上去。 这是一家香料店。 秦无咎一迈进去就被呛得后退半步。 听见声音,李镜芙哒哒哒朝他跑过来。 她把手中两包香粉举起来,眨着大眼睛问道:“香吗?” 古怪的香气伴随着细微的粉末扑鼻而来,秦无咎皱着眉头后仰。 他正要说什么,眼前人却是又把其中一包香粉举高了一些,“我觉得这个更香一点,这个有点呛,你觉得呢?” 我觉得都挺呛。 秦无咎没忍住,只来得及匆匆斥了一句“拿开”,就弯腰掩唇打了个喷嚏。 “哦。”李镜芙憋住笑意,转身回去继续听那个胡人老板介绍香料去了。 秦无咎实在受不了这些味道,他狼狈退出店铺,狠狠瞪了一眼店里的李镜芙,“去把她给我抓出来。” “是。”莫离知道自家世子最受不了香粉的味道,心道李大小姐这是触了霉头,赶紧进去逮人。 香料店的店主来自西域一个小国,虽说原书是架空,但到底还是脱离不了真实历史的影响,李镜芙看那店主的脸,猜他应该是个新疆兄弟。 说话也一股羊肉串味。 李镜芙听他说话,听着听着就饿了。 她正要出去觅食,就被莫离一把抓住。 “干嘛?”李镜芙心道这娃娃脸力气还挺大。 莫离一边做出用力的样子,一边小声提醒,“世子生气了,你等下别跟他扭着来,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千万别回嘴。” 李镜芙往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一脸不虞的秦无咎。 心中奇怪。 反派成为反派之前,这么沉不住气吗?这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就不耐烦了?你来之前的高傲姿态呢? 李镜芙心中窃喜,可面上却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完全不顾莫离的好心提醒,挣扎着要拔出胳膊。 莫离本就不敢真用劲,还真让她给挣脱了。 李镜芙直接冲到店门口。 秦无咎冷冷地盯着她。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李镜芙抬手指着对面一家馄饨铺,嚷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跑开。 秦无咎眉心抽搐。 他回头看向那个背影,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 莫离站在身后不敢上前,甚至还往后躲了一步。 过了片刻,秦无咎突然冷笑了一声,“她不是饿了么,去,把那家店清了,让她吃个够。”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这个点店铺里没多少人,李镜芙找了个角落的位子,点了两碗馄饨。 兰草却在为方才惹怒秦无咎一事担心。 “小姐,秦世子毕竟出身镇国公府,还是不要轻易惹他生气为好,不然……” “嘘——”李镜芙假装在做别的事,小声道,“有人跟着,说些别的。” 兰草一惊,下意识想四下看去,却又生生忍住。 她有些害怕,“小姐怎么知道有人跟着,可是秦世子身边那位莫侍卫?” “不是他们。”李镜芙不再多说,见兰草害怕,拉着她的手说笑起来。 门外,有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朝馄饨铺走来,半路却被人揽着脖子,强行调转方向。 紧贴脖子的手中攥了一把小刀,那人明着一动不敢动,手却慢慢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两人拐进一条小巷。 西市大部分都是两层小楼,楼下做生意,楼上住人,楼与楼之间距离近,因此这里的小巷也比别处暗上许多。 进入小巷,那人刚准备动手,就愣住了。 他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而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一个身穿墨色骑装的男子长身鹤立,与这肮脏阴暗的地方格格不入,可他手中尚还在滴血的匕首,却证明眼前这个人的死与他有关。 莫离按着那人脖子一使劲,让他跪在了那具尸体旁。 秦无咎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过来。 闲逛一般。 他蹲在那具尸体面前,匕首还在滴血的尖一下一下点在那血流如注的胸口。 “谁?” 他没有多问,只吐出一个字。 那人看着眼前血色的一片,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却半个字都没说。 “呵。”秦无咎轻笑一声。 他拿那把匕首,一层一层挑开面前尸体的衣裳。 “这柄匕首没有开刃,杀人也可以,就是——”他慢条斯理说着,挑开最后一层,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有些慢。” 胸口被豁开一个血洞,可边缘极不平整,就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拉锯一般。 跪着的人顿时头皮发麻,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秦无咎的名头他听过,不止是因为他肆意妄为,打人不看身份,还有他在边地审问战俘的手段。 听闻经他审问的犯人,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但却还能留着一口气,直到看着自己血尽而亡。 从前只是听说,眼前这个却是实例。 他心里开始摇摆。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胸口传来剧痛,他低头去看,胸口处露出一截刀尖。 剧痛与恐惧一道袭来,他僵硬地转头看向秦无咎,却见对方笑得张扬。 “忘了说,快一些的死法,也有。” “你……”那人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你不想知道……” 秦无咎挑眉,用匕首尖指了指面前的那具尸体,“你以为,他什么都没说吗?” 那人眼中露出复杂神色,最终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秦无咎看着他大睁的眼睛,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挑开他的衣裳,捡了一角里衣,一点一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方才他捅得用力,匕首刀刃上已经出现几点缺口。 秦无咎对着日光看了看,“还防身呢,刃都没开。” 而被他吐槽的李某人,此刻正在开心享用她的小馄饨,完全无视方才莫离进来又出去、老板开心数钱、客人都被赶走一系列怪事。 世界纷纷扰扰,我自开心吃饱。 吃得正香的时候,桌面笼上一道阴影,有人在她旁边的长凳坐下。 李镜芙鼻子很灵,几乎立刻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为啥确定是血腥味呢?因为这股味道和她上辈子死前弥留之际闻到的那股味道极其相似,既然她是死了,那这味道应该就是血腥味了。 李镜芙咽下口中的小馄饨,抬头看去。 秦无咎正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她回头看了眼门外,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想问的?”秦无咎忽然开口。 李镜芙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馄饨。 “啪嗒!” 秦无咎把匕首扔到桌上。 李镜芙吓了一跳,定睛去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那柄匕首,花纹繁复的鞘身上沾着几滴血。 李镜芙握着汤勺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秦无咎支着下巴看她的反应。 李镜芙看看匕首,又看看他,突然深吸一口气,“脏成这样你想起来还我了,也太埋汰了,拿走拿走,人正吃饭呢。” 说罢,竟是直接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秦无咎嗤笑。 他将匕首拔了出来,看着李镜芙倏然闭上的眼睛,道:“一把刃都没开的匕首,你拿着想防谁啊?杀条鱼都费劲,当摆设都嫌它丑。” “没开刃!”李镜芙又倏地转回来,也不嫌弃了,盯着匕首看,“我去,真没开刃!” 见她一副才发现的模样,秦无咎倒是奇了。 “你就没打开看过?” “没来得及……” “在哪买的?” “一家兵器铺……” “花多少钱?” “五十两……”李镜芙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五十两啊,她的五十两,怎么这年头就有杀猪盘了呢? 李镜芙瞬间颓然,连小馄饨都不香了。 秦无咎挑眉,没再多说,收刀入鞘,拿下了桌面。 正好老板端了两碗馄饨过来,他吃了一个尝了尝,似是觉得味道不错,便不说话吃起来。 吃得慢条斯理,一碗小馄饨愣是让他吃出了顶级佳肴的感觉。 李镜芙心里不得劲。 她瞥他一眼,“你不是不饿么?” 秦无咎搅着馄饨,头也不抬道:“杀人放火可是个力气活,何况你那把破匕首还没开刃。” 还说!嫌它破你还用!真是气煞她也! 李镜芙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向另一侧。 可秦无咎像没发现似的,又问她:“怎么发现有人跟踪的?” 李镜芙不想理他。 没听到回答,秦无咎抬头,却完全无视她在生气,“嗯?” 嗯你个头啊! 李镜芙回头瞪他,“一路上你回头看了多少次,傻子都发现了吧。” 她的声音一时有些高,在空旷的小铺子里格外明显。 秦无咎被她瞪着吼了一句,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李镜芙还维持着怒目圆睁的姿态,被他这么一晾,顿时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 就在她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时候,突然听见汤勺触壁的清脆声响,下一瞬,秦无咎凑了过来。 棱角分明的脸突然在视线里放大,漩涡一般的眼眸像要把人溺死,超负荷的冲击顿时让李镜芙失语。 别的不说,这张脸是真耐看。 “这么关注我?” 李镜芙:…… 当她没说。 无语至极,李镜芙端起碗换了张桌子。 身后传来秦无咎的低笑。 李镜芙摇摇头。 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是反派预备役没错了。 - 吃完了饭,时辰还早,李镜芙决定继续下半场,秦无咎则继续陪同。 见他此时心平气和地跟在身后,李镜芙忽然意识到,方才这人那些仿佛被自己一系列作精表演惹怒的情绪,似乎都是装的。 跟她一样,装给别人看的。 得,又是一只狐狸。 结仇事业路漫漫,她还得继续努力。 又逛了半天,李镜芙有些兴致缺缺,正想着要不要买好东西打道回府时,就听到一旁的巷子里传出一声尖叫。 看热闹是李镜芙上辈子、这辈子,或许直到下辈子都改不掉的习惯,一听到声音,她下意识转头循声望去。 巷子幽深,里面光线又暗,瞧着似乎是条死胡同,李镜芙看不清楚,便往前走了几步。 谁知刚走到巷子口,就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迎面朝她扑来。 就好像鬼片里的贞子突然从电视里爬出来了一样,李镜芙瞬间吓得魂都没了,尖叫比刚才那一声还要高。 浑身僵硬反应不及,眼见那女子就要扑到她身上,秦无咎在后面拽了她一把。 李镜芙被他突然抓上来的手又吓了一跳,手脚乱飞,扭得像条蚯蚓。 秦无咎松开手,默默堵住了自己靠近她那一侧的耳朵。 那女子并没有扑上来,李镜芙冷静下来,抬头和秦无咎对视一眼,颇有些尴尬。 但秦无咎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就投向了巷子深处。 方才那个像鬼一样的女子趴在地上,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踩着背,模样狼狈极了。 男子不知道他们是何来历,一时没有动作。 两边僵持着。 李镜芙看着那女子被他踩得出气多进气少,默默后退一步。 看热闹果然要倒霉,她还说今日出来这一路未免也太过顺利,正想着是不是因为她没和男主在一起的缘故,就撞到了这一出。 她莫名有种这段剧情也得益于她的“女主光环”的想法。 见他们这边半天没有动静,那男子的胆子也大起来。 他试探性地扯住女子的头发,要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这厢没人有动作。 男子猥琐一笑,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拽,女子的脑袋被他扯得扬起,两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脊背弯得仿佛要折断了一般。 李镜芙忍不住抖了抖。 她有些想要离开,但双脚却像钉住了一般,愣是没有动作。 男人将他们的不动理解为被吓破胆,笑得愈发张狂,一手顺着女子的脸摸下去,而后竟一把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将人掐死! 李镜芙的呼吸陡然沉重,她想要挪开眼,但在那一瞬间却看到那女子凌乱发丝下布满泪水的双眼。 “救……求求……救我……” 女子艰难发出的如游丝一般的求救一声不落地钻进李镜芙的耳朵里。 “靠。”李镜芙低骂一声,猛地一撸袖子,从旁边的柴火垛里拉出一根木棒,“你大爷的,敢动她试试!”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李镜芙会突然暴怒,就连兰草都愣住了,好像突然不认识自家小姐了一样。 李镜芙怒目圆睁,虽然拎着木棒的手还有些抖,但气势够足,还真把对面那男子唬住了一瞬。 可他很快就发现李镜芙是个绣花枕头,脸上露出狰狞笑容,手上的力气也更重了。 “禽兽!”李镜芙怒骂,两手拿着木棒,给自己打了好半天的气,才高喊一声举了起来。 可就在她准备冲过去的时候,木棒的另一端却被人拽住。 不大不小的力气十分轻易就阻住了她的冲劲。 李镜芙脚下踉跄,回过头,发现是秦无咎。 “你干嘛?” 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要迎着狗血剧情而上,这人干嘛泄她的气! 然而秦无咎并未说什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巧劲,李镜芙只感觉他干燥的手指在她腕上一叩,木棒便落在了他手中。 他往前走了两步,对面男子也收敛笑容,停下了动作。 “你要……” “碰!”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镜芙只看到秦无咎猛地扬手,而后那男子就目眦欲裂,仰面倒了下去。 四周静得李镜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看了眼那个滚落一旁的木棒,“你,你把他杀了?” 秦无咎拍了拍手上木屑,侧眸看她一眼。 也不知是被那男子吓的,还是被他吓的,李镜芙的脸色有些白。 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不至于。” 李镜芙这才放心,但还是低着头避免自己看到那男子的模样。 她解开自己的斗篷,将瑟缩在一旁的女子扶起来,裹住了她被撕扯得不像样子的衣裳,“你怎么样?” 女子头发散乱,面颊脏污,那双方才因为求生本能而变得明亮的双眼,此刻也暗淡下去,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李镜芙心生不忍,拿出手帕帮她擦拭手脸。 “……谢谢。”女子小声道,声音还有些嘶哑。 李镜芙叹了口气,嘟嘟囔囔道:“其实我也没想管闲事,要不是那边那位,我估计现在已经跟你一个样了,想想都后怕。” 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生气,“都怪那个畜生,不光把你打成这样,还激得我差点冲动坏事,死了最好!” 她这下都有勇气去看那个人被秦无咎打趴下的惨状了,“他是谁啊?为什么这么打你?” 女子也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恐惧和恨意,“他就是一个混蛋!王八蛋!” 女子突然情绪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 “冷静冷静,你现在这样可不能大动肝火。”李镜芙赶忙帮她顺着气。 女子咳得脸颊泛红,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病态来,“他是个绸缎商,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不把人当人。” 她说话断断续续,中间数次停下喘气,“他嫌千春楼花销贵,就用蒙汗药把我迷晕带了出来……我醒来后想跑,他就追着我打……若非方才遇到你们,我恐怕早就已经咽气了。” 李镜芙反应了半天才把她的话听明白。 所以,这个满身肥肉的猥琐男,不光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是个胆大妄为的拐卖犯?! 李镜芙觉得秦无咎方才那一棍子打得还是轻了。 不过…… “千春楼……好耳熟的名字。”李镜芙皱眉想。 她还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一旁的兰草就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姐,千春楼是,是青楼。” 青楼? 青楼! 李镜芙突然瞪大眼睛。 但她并非是像兰草那样对青楼这个地方避如蛇蝎,而是一瞬间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千春楼、被拐走的妓女、抠门的商人……这人他喵的竟然是她当初想要竞争的那个小配角! - 医馆里,大夫在里间忙碌,李镜芙让兰草跟进去看看莲心的情况。 是的,那女子叫莲心。 不是李镜芙问的,而是她记起来的。 她往屏风那侧望了一眼,惆怅叹气。 上辈子的她作为一个十八线小糊咖,主角什么的自然是不敢肖想,最多只能努力争取些戏份多一点的小配角。 这本小说传出要影视化的时候,她就买了一本熬夜通读,莲心是第一个被她列入备选的角色。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莲心虽说初登场时只是一个青楼妓女,但后面却会因为和男主的频繁往来而导致女主对男主产生误会,成为男女主感情路上的一颗绊脚石。 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配角,甚至人设也不怎么样,但她的戏份相比起来较多,最主要的是跟男主的对手戏比较多。 在这种名为女频实则捧男的偶像剧里,能站在男主身边,才是真的成功。 而至于为什么她一个青楼妓女会跟男主往来频繁呢? 当然是因为千春楼其实是男主的情报组织啊! 李镜芙默默握住了自己激动的手。 当初看书时让李镜芙对男主颇为不齿的另一大设定,就是这个充当情报组织的青楼。诚然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适合收集情报,但一个青楼能怎么收集?只能是做皮.肉.生意。 莲心起初也是这些无知的底层妓女之一,是后来偶然在楼中撞见楚玄胤,才窥见背后真相。她是个不甘心在底层挣扎的人,所以便拼了命地往上爬,最终成为楼中花魁,顺利走到了楚玄胤身边。 虽说这个角色设计出来的最大目的,或许只是增加文章的狗血程度,但李镜芙仔细研究之后,却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角色。 除去那些为虐而虐的降智剧情,一个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最没有人权的妓女,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难道不该获得敬佩吗? 李镜芙又叹了口气。 命运真是弄人,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穿进这部小说,救下这个自己曾经费心研究过的角色。 “小姐,大夫看完了。”屏风后突然冒出兰草的脑袋。 李镜芙回过神,起身准备过去,忽然想到秦无咎,回头去寻。 却见他正倚在柜台边,一手无聊地扒拉着人家的算盘,两眼盯着对面打开的一扇窗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镜芙脚步一顿,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过去挡在那扇窗子前。 秦无咎眼珠微动,垂眸看向她。 “莲心醒了,一块进去看看。” 秦无咎蹙了下眉,“谁?” 李镜芙觉得他的神应该还没回来,“还能有谁,就咱们刚才救下的那个姑娘啊,我问了,人家叫莲心。” “啊……”秦无咎仿佛才想起来,“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令李镜芙措手不及。 “你是正儿八经救她的人,应该进去看看。” “不方便。” “这里是医馆,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家都没计较。” “不去。” 转了一圈回到原点,李镜芙无语。 她决定直接上手,可刚拽着他的手腕,却被一股大力反拽了回去。 肩膀磕在一片**的像墙一样的地方,她龇牙利嘴地仰头,便看到了秦无咎的侧脸。 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近得李镜芙都能看清秦无咎鼻梁一侧的黑色小痣,近得秦无咎呼出的气息直接拂在她的头顶。 可这样偶像剧氛围的距离,却并没有迷惑李镜芙。 她心里在疯狂骂秦无咎。 使那么大劲干嘛,都快把她手腕拽脱臼了,自己多大劲不知道啊!还有这胸肌,小小年纪练那么壮干嘛,她肩膀都要撞碎了。 她愤愤地瞪着秦无咎,可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花却让她这表情不但丝毫没有威慑力,反倒显得娇蛮。 不过秦无咎显然不在能够欣赏的人之列。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李镜芙,见她疼得皱鼻子,都没打算松开手。 “这么想让我进去,要做什么?”他低头凑近,“想再杀我一次?” 这话说得李镜芙一头雾水。 什么叫再杀你一次?她啥时候杀过他了? 脑子转了半天,她突然想起赏花宴那次,她的匕首掉出来时,秦无咎就问过她是不是想杀他。 李镜芙顿觉无语。 大哥,她那可怜的小匕首现在还在你手中呢,到底谁要杀谁啊! “你是不是有病?不去拉倒,松开!”无语至极,李镜芙翻了个白眼,用力拽出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无咎看了眼她气哄哄的背影,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平静回过头,继续盯着窗外,算盘珠子被他拨弄得哒哒作响。 - 莲心身上的伤多为皮肉伤,并未伤及脏腑,看来那猥琐男应该是想把她藏在自己家里养着的。 李镜芙帮她付了看诊和抓药的费用,而后送她回了千春楼。 她是故意要亲自送莲心回去的,她知道那是楚玄胤的地盘,只要她出现在那,肯定会有人跟他通风报信。 她要让楚玄胤知道她去了青楼,而且还是和秦无咎一起。 虽说秦无咎臭着一张脸完全不搭茬,但没关系,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杵在外头,楚玄胤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楚玄胤大概会因为好面子而不让她去了青楼一事传出去,但这并不影响,因为原本她也只是打算让他知晓就行。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准备打道回府时,李镜芙才想起来自己正经要买的东西还没去买。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秦无咎,却见对方并无任何不耐烦,让她列了个单子,直接交给莫离去置办了。 李镜芙道了谢,赶紧放下车帘遮住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好像从遇到莲心开始,秦无咎就恢复了她刻板印象中的反派模样。瞧着面无表情,可就是莫名令人感到害怕。 她觉得秦无咎这个反派人设就跟坏了的灯箱一样,忽闪忽闪的,一会有一会没,没的时候还能勉强算个正常人,有的时候就只能用神经病来形容了。 难道他这个人设也是只有在遇到原书剧情的时候才会被触发吗? 李镜芙打算下次再试试。 胡乱想着,莫离回来了,说好在他跑得快,不然老板就关门了,他还拿着东西让李镜芙看看对不对。 李镜芙哪知道对不对,她去罗天大醮也不是为了祈福消灾,这些都是她让兰草写的。 她又道了谢,一行人这才启程。 这本小说的设定里没有宵禁,所以即便天黑还是能看到一些开着的店铺,不过毕竟是冬日,太阳落山后冷得厉害,大部分店都关门了,街上的人还是很少的。 一路行至宣宁侯府,李镜芙下了马车,回头想跟秦无咎打个招呼,却见人家已经掉转马头离开了。 没礼貌。 李镜芙默默吐槽,转身进了门。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罗天大醮就在两日后。 这本就是道教盛会,此番又是奉了皇命,要为天下百姓祈福,因而这日的流云观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当然,因是奉皇命举办的祈福盛会,自然得有够格的皇室中人到场主持,皇帝自然是没空来的,那就只能由太子代行,而太子都到场了,那其他几位皇子必然也得来走个过场。 光是想想,都能猜到今日的流云观会有多热闹。 李镜芙站在山脚,想要仰望流云观的大门,却只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 唉,为什么这些寺庙道观都要修在半山腰上呢?这么多台阶,得走多久才能上去啊? 她又抬头看了眼今日颇给面子的太阳,心想还好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倒贴钱她都不来。 兀自腹诽半晌,李镜芙认命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了站在上面平台处的秦无咎。 说起来这人也算是言出必行,说要给她当护卫,还真的一大早就来侯府等着了,到了这边也丝毫没有在乎旁人的眼光,一直保持着适当距离跟在她前后…… 好吧,没有后,人家好胳膊好腿,爬起山来那叫一个毫不费力,她刚爬两步就有些气喘,一抬头,人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站在前头等。 倒是也不催,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 李镜芙叹了口气,继续埋头迈步。 走到秦无咎站着的平台时,李镜芙再次停下来休息。 秦无咎回头看了看还不足十级的台阶,终是有些费解地开口,“你平常走路都是让人抬着的吗?” 这话的讽刺意味不可谓不足,李镜芙猛吸一口气,“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身体差点怎么了?”而且她已经有在好好锻炼身体了好吧。 秦无咎拧起眉头。 她说这话时毫不心虚,甚至还颇有些骄傲地两手叉腰,一双眼睛映着天光,一时间令她身上那件朱红披风都失了颜色。 秦无咎平淡转眸。 可他这模样落在李镜芙眼中,就是妥妥的不信加不屑。 李镜芙来了劲,“你体力好,你素质高,那你把我背上去吧,正好也省得你等我等得不耐烦。”她一副摆烂耍赖的姿态。 听到这话的兰草和莫离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两人都下意识看向周围,确保方才那胆大包天的话没被人听到。 不过好在李镜芙说话声音不大,最多只有离得近的几人听到了一些,但回头看过来时却又被秦无咎的冷脸吓得收回视线。 秦无咎半垂眼眸睨着眼前口出狂言的女子,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李镜芙理直气壮,“怎么,你自己走的上去,背我就不行了?” 秦无咎盯着她没说话。 李镜芙也毫不退缩地看回去。 既然是以结仇为目的提出的要求,那肯定是怎么过分怎么来,她就不信他堂堂镇国公世子听到她的要求会不生气。 李镜芙美滋滋地想。 可好半晌,眼前这人都没有一点动静。 就在她在周围路人频频看过来的视线中快要坚持不住败下阵来的时候,他突然朝这边走了一步。 距离骤然缩短,头顶笼下一片阴影,李镜芙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一脚踩空。 失去平衡的瞬间,后腰倏地揽上一条有力臂膀,将她捞回来的同时,猛地按向面前的胸膛。 额头撞上锋利下颌,李镜芙一抬头,便看到了勾起一点弧度的薄唇。 鼻尖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 紧张作祟,她攥紧手中方才慌乱间拽住的衣襟,却不想太过用力,竟然将秦无咎拉下来了一些。 一下子,好像她在强迫秦无咎低头一样。 一道极轻的笑声拂过额头,李镜芙感觉耳后轻轻颤栗。 “我当然可以背,但……”他忽然俯身靠近,几乎贴在她耳边,“你敢当着楚玄胤的面,让我背吗?” 李镜芙倒吸一口凉气。 她来不及去看秦无咎的神色,便急切回头,果然看到了停在数级台阶下的楚玄胤。 一瞬间,脑中嗡嗡作响。 完了,要死了。 李镜芙浑身僵硬,甚至都忘了推开秦无咎。 而秦无咎也并未松手,他将李镜芙害怕惊慌的脸色看在眼里,而后抬眸看向阶下的楚玄胤。 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一眼,但楚玄胤就是从他眸中看出了挑衅。 他缓缓攥紧垂在袖中的双手。 可即便有侍卫开道,周围依旧人来人往,他不能在这里发怒。 楚玄胤深吸一口气,步履平缓地迈上台阶。 在他动作的瞬间,李镜芙也回过神来,感觉到还按在自己后腰的大手,她心头一跳,赶紧手脚并用地推开秦无咎。 转眼,楚玄胤已经走到二人面前。 “臣女见过三殿下。”李镜芙心慌慌地低头行礼,正好错过了二人的眼神交锋。 “时辰未到,太子殿下估计也还在路上,三殿下来得可真早。”秦无咎神色如常与他寒暄,但说出口的话听着却不善。 然而楚玄胤只是淡笑,“太子殿下代行天子事,只需在仪式开始前抵达即可,孤身为臣子,又是手足,自该提前过来,帮皇兄查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李镜芙的紧张都消解不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苟到最后的人,这笑面虎的本事练得可真到家。 秦无咎面上露出了然神色,“既如此,那臣便也不耽误殿下了,殿下先请。”他说着,让到一边,伸手示意楚玄胤先走。 但楚玄胤并未动作,他看向一旁的李镜芙,“阿芙今日怎会来此?” 李镜芙没想到他还顾得着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道:“臣女近来有些霉运缠身,想着这罗天大醮既是为天下百姓祈福,便也想来为自己消一消灾。” “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该早些告诉我才是,如此,我也好提前派人护送。”他语气温和,叹了口气,突然上前似要去碰李镜芙。 李镜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楚玄胤的手顿时尬在半空。 李镜芙头皮一麻,赶紧道歉解释,“臣女之前落水,还有些糊涂,请殿下见谅。” 她的解释确实提醒了楚玄胤她失忆一事,但她也忘了就在不久前,她才被楚玄胤看到和秦无咎毫无避让地抱在一起。 话说出口,李镜芙就已经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俩人弄得脑子出问题了。 这一幕秦无咎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他看到李镜芙躲避的那一下,竟毫无来由地产生几分愉悦。 于是,他大发慈悲打算帮李镜芙解决这块狗皮膏药。 “殿下,您若再不动身,恐怕太子殿下就该来了。”他来了,你可就没法表现了。 楚玄胤自然听懂了,他神色不虞地看了一眼秦无咎,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不能继续停在这里了。 于是他最后叮嘱了李镜芙几句,便带着人继续向上行去。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李镜芙才松了口气。 “这么怕,当初又何必招惹?”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调侃似的话语,李镜芙柳眉倒竖,“谁招……”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她赶忙放低音量,“谁招惹他了!分明是他跟太子打擂台,害我这个无辜之人夹在中间难做!” 无论是原书里,还是现在,她这个名义上的女主角,才是从头到尾唯一被玩得团团转的受害者好吧! 李镜芙愤愤地想。 但说完,身侧却十分安静。 偏头去看,却发现秦无咎眸光沉沉,正盯着她。 李镜芙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秦无咎微微低头,双眸像是要望到她心底,“你怎知他是为了和太子打擂台?” 李镜芙呼吸一滞。 完了,说漏嘴了。 她不敢再去看秦无咎的眼睛,憋了半天,才含含糊糊道:“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吧,当然不会以为能一下得两位皇子青眼……” 她声音越说越小,赶紧岔开话题,“还有那么那么多台阶呢,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说罢,她也不管秦无咎是何反应,拎起裙摆就往上跑。 秦无咎目光跟随,并未再出声。 莫离几步上来,“世子,这李大小姐还挺聪明。” “聪明?你以为楚玄胤的野心还藏得住吗?”他声音轻得融进风里,“在这吃人的京城,太聪明可未必是好事。” - 罗天大醮在算好的吉时准时开始,流云观广场中央设有法坛,待到焚香开坛后,便不断传来法鼓、铙钹之声。 观者云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的法事上。 但李镜芙例外。 她可不是真的来观礼的。 目光在前方逡巡,她终于见到了几位皇子。 排在最前的应当就是太子,一身太子冕服,打扮起来倒是还挺人模人样,就是看起来伙食相当不错,要不是那身衣服,谁能看出来他是太子。 李镜芙吐槽,看了两眼就略过了。 在他身后分了左右两列,左边排头是楚玄胤,而右边排头是个稍显瘦弱的男子。 说是瘦弱其实也只是相对来说,与其他几位皇子常年习武所练就的身形相比,他看着确实瘦弱不少,尤其是被高挑的个子一衬托,越发显得身上的衣裳过分宽大。 李镜芙站在后面,不太能看清他的脸,但看那站位,想来应当就是二皇子。 其实她对这位二皇子还挺好奇的。 小说中提到他时,说他自幼便身体不好,常年汤药不断,恐寿数难长,因此也是对皇位最没有威胁之人。不过即便如此,楚玄胤在登基后,还是将他的母妃贤妃娘娘困于宫中,作为牵制他的人质。 但不知是作者写着写着忘记了,还是此人的剧情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反正直到小说完结,他也没有正儿八经地露过面。 李镜芙觉得楚玄胤不会无缘无故提防一个随时可能狗带的病秧子。 “那个是二皇子吗?”李镜芙打算从秦无咎嘴里旁敲侧击一下,结果一回头,却发现方才还站在她身后的人不见了踪影。 “哎?”她四下看去,却依旧没找到人,于是戳了戳一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兰草,“秦无咎呢?” 兰草睁开眼睛,还有些懵,“方才还在呢……” 李镜芙啧了一声。 刚还夸他呢,转眼人就没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是个不靠谱的。 她心中默默吐槽了两句,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便也就放弃了。 收回视线,她再往前看去,却发现原本站在前头的楚玄胤突然脱离了队伍。 李镜芙心中一跳。 “草啊,你继续在这祈福,我离开一会儿。”她拍拍兰草的手臂,紧盯着楚玄胤的背影,灵活地钻出人群,跟了上去。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李镜芙一路小心地跟着楚玄胤,为了不被发现东躲西藏,她都不敢想要是此刻被发现,会有多狼狈。不过好在楚玄胤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侍卫,她离得不近,一路上都没被发现。 她跟着楚玄胤来到流云观西侧的一条偏僻小道。 许是观中众人此刻都汇集在广场的原因,这地方再无半个人影。 李镜芙躲到一侧围墙后,透过墙上的菱花窗格偷偷望去。 她看到楚玄胤在原地不知和侍卫说了什么,而后两人便开始四处张望。不多时,小道另一边走来一个道士,手中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似乎放着些供奉用的东西。 李镜芙心脏狂跳。 还真是个道士!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竟然正好赶上楚玄胤与他相识的剧情! 她屏息凝神,去看那道士模样。 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道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眉眼平和,神情寡淡,即便见到穿着皇子蟒袍的楚玄胤,也依旧走得不急不缓,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过李镜芙看他那张脸,觉得他最多也不过二十几岁。 道士行至楚玄胤面前,停下脚步行了一礼。 离得有些远,李镜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道士回头伸手的模样,应该是在指路。 李镜芙心中轻笑。 原来堂堂男主想要搭讪,也是用这种蹩脚的理由啊。 问完了路,楚玄胤似乎也没打算立刻离开,与那道士不知又说起了什么。不过从始至终,那道士也并未露出半分不耐或惶恐的神色,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众。 李镜芙知道再站下去也听不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墙后,打算回去。 反正她已经认住了那道士的长相,等日后再单独来试探。 可谁知没走出多远,一个转弯,竟然碰到了秦无咎。 李镜芙顿时呆愣在原地。 秦无咎上下了扫了她一眼,见她拎着裙摆,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挑眉,“你这是……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李镜芙一把捂住口鼻,拽着胳膊往后拖去。 李镜芙力气倒是不大,但奈何太过突然,秦无咎反应不及,竟硬是被她拖走了。 直到彻底看不到那条小道,李镜芙才松开手。 桎梏离去,却留下萦绕鼻尖的淡雅清香。 秦无咎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子,一时忘了要开口问,竟让李镜芙先声夺人。 “秦世子,你也太不靠谱了,说好要当我的护卫,结果自己原地失踪,说,方才去哪了?” 秦无咎看她扬着下巴,一副站在高点质问的模样,有些好笑,“我去更衣,怎么,你要一起?” 李镜芙起初没反应过来,还下意识看了眼他和来时一模一样的衣服。 你们有钱人还会做两套一样的衣服吗? 秦无咎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裳。 发现她偏移的关注点,他有些无语,忍耐着咳了一声。 李镜芙抬头,眨巴着眼睛与他对视了好一阵,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更衣”是什么意思。 她顿时有些脸热。 你们古人说话要不要这么含蓄,上厕所就上厕所,说什么更衣啊。 秦无咎将她一瞬间的反应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思笑意。 “那你呢,一个人跑出来是要去何处?” 李镜芙还被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窘迫,一听这话,立马梗着脖子,也道:“当然也是更衣。” 秦无咎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明显不信。 也许是担心被他发现自己方才跟踪楚玄胤的事情,李镜芙一时有些恼羞成怒,“秦无咎,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什么意思都没有但是讽刺意味极强的‘哦’!” 她突然上前一步,指尖都快戳到秦无咎的鼻子,“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这个字,我就……” 秦无咎也不闪避,就这样垂眸看着她,神色揶揄,“你就如何?” “我就……”李镜芙绞尽脑汁想着,可下一瞬却看到方才的道士从旁路过,“道长!” 秦无咎只见她双眼一亮,完全将她说了一半的话忘在脑后,直接朝着那道士而去。 秦无咎脸色一沉,目光追去,正好看到那道士在看到李镜芙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烦躁顿消,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走远。 但李镜芙却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她原本还以为今天没机会和这人说上话了。 “这位道长,不知能否带我去办法事的广场,我方才去更衣,回来便寻不到路了。” 李镜芙面带微笑,仰头看着他。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道士的个子也很高,就是瘦了点,宽大厚重的冬衣穿在他身上,竟还有几分仙风道骨。 李镜芙默默后退了半步,让脖子不必那么难受。 不愧是小说世界,只要是有姓名的配角,这外貌条件是真的不错,起码很养眼,也算是她倒霉穿书的唯一慰藉了。 道士并未立即答话,而是看了眼她身后的秦无咎。 虽说他并未说话,但其通身气势却无论如何也令人难以忽视。 李镜芙也回头看了眼,目光触及秦无咎有些黑沉的脸色,心头一跳,但却并未理会。 “你不用看他,我方才也问他了,他说他也不知道。”她故作镇定地扯谎。 道士的目光落回她身上,眉头拧起,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句“随我来”。 二人沿着小径走去。 李镜芙想了想,开口问道:“多谢道长,还不知道长姓名?” 道士似乎犹豫了一瞬,“周和光。” “你姓周啊,真是巧了,我娘也姓周,说不定五百年前你们还是一家呢。” 周和光眼眸半垂,“小姐说笑了,小姐是宣宁侯府大小姐,令堂自然也是贵人,在下一介草民,如何敢高攀。” 李镜芙突然停下脚步,“你怎知我是宣宁侯府的人?我方才好像没有自我介绍。” 周和光握着竹篮的手倏地收紧,“镇国公世子素来不近女色,近来京中与他有关系的,只有宣宁侯府大小姐一人。” 李镜芙这下傻眼了,“那些流言都传到这来了?” 周和光平静地点头。 李镜芙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行吧,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了。” 见她不再追问,周和光继续带路。 “不过你真的不必妄自菲薄,本朝建立也才几十年,前朝的事尚且都不清楚,何况五百年前,说不定还真是一家。” 没想到她又自顾自说起来,周和光无话,只能低低嗯了一声,表示接受。 于是李镜芙继续套话,“周道长,听说今日法会几位皇子也都来了,不知你可见过?” “未曾。” “哎,可我方才好像看到三殿下也往那边去了,道长没见到他吗?” 周和光突然回头,眼神变得犀利,“不曾。” 这两个字带了些情绪,令李镜芙有些懵。 好好一个云淡风轻的道长,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她也没问什么吧? 知道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李镜芙只能提前为自己下一次过来做准备。 “对了,我娘的祭日就快到了,观中有她的长生牌位,周道长,不知可否麻烦您到时候帮忙带个路,我前些日子出了点意外,失去部分记忆,不记得该如何走了。” 周和光头也没回道:“观中有专人记录长生牌位所放位置,他今日就在三清殿,小姐可向他询问。” 李镜芙还想再问,却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便是广场,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也不等李镜芙回答,便转身离去。 李镜芙猝不及防。 这书里竟然还有比秦无咎更难搭讪的人! - 法事会持续好多天,观中预留了空房给准备留宿的信众,但李镜芙可不打算在山上待着。 中午用了一顿饭,她便叫上兰草打道回府。 小兰草完美完成了帮她祈福消灾的大事,一见到她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道长的嘱咐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李镜芙。 李镜芙虽不信这些,但也不想辜负兰草的一番好意,便一边听着一边附和几句让她说下去。 靠在软和坐榻,喝着名贵清茶,李镜芙舒服地骨头都快散了。 这般待遇当然不是她那架小马车能有的,说起来,害得感谢楚玄胤。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她们准备走的时候精准出现,先是提出一道回京,后又以想让她坐得更舒服为由,让她去他的马车上坐。 她当然不想和这人有牵扯,但当时她已经收拾好要离开了,不好再找借口,便只能答应。 但不得不说,皇子的待遇就是好,李镜芙看着比她的马车宽敞了不止一倍的车厢,又摸一摸用云锦缝制的坐垫,觉得这辈子有了。 她直接往座上一摊,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起来。 想到什么,李镜芙伸手掀开一侧窗帘,却不见秦无咎。 再一探头,发现这人骑马跟在队尾,摆着一张不太像跟着但又不得不跟着的臭脸。 李镜芙轻笑,放下帘子不再理他。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出山的路上,李镜芙被晃得有些发困。 可就在她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梆梆几声,像有东西敲在了车厢上。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就听有人突然大呵一声:“有刺客!保护殿下!” 刺客! 什么刺客! 李镜芙瞬间清醒,手比脑子快一步去掀开窗帘,结果刚露出一个角,外面就飞来一支箭,直接穿透窗帘钉在了车厢上。 李镜芙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回头看了眼那支就钉在兰草脑袋边上的箭,和明显已经吓傻了的兰草。 我靠!!! 此刻,她迟钝的脑子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刺杀!有人要刺杀楚玄胤!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天杀的楚玄胤! 怪不得这狗东西要跟她一起走,怪不得要跟她换马车,原来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偷梁换柱拿她当靶子啊! 好啊,好啊,不愧是虐文男主,真是每一步都在她的雷点上蹦迪。 李镜芙现在很想一刀捅死楚玄胤。 生死关头,李镜芙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既然换了马车,楚玄胤这挨千刀的肯定是指望不上,秦无咎…… 李镜芙犹豫一瞬。 虽说强迫他做了护卫,但面对这种情况,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冒着危险来救呢? 李镜芙认命地发现,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她拍着兰草的背帮她顺过气来,叮嘱她噤声,便小心爬到车门处。 外面的箭声更密集了。 李镜芙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她伸手掀开车帘,便听外面马儿嘶鸣,下一瞬,马车突然剧烈摇晃,被带着狂奔起来。 天旋地转,李镜芙的胳膊猛地磕在座沿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小姐!”兰草也稳不住身子,但还是尽力朝李镜芙这边伸手。 不合时宜的,李镜芙想到了那副创世纪的画。 他大爷的!老娘这苦中作乐的精神真该被颁个奖啊! “你坐好了,别动。” 李镜芙安顿好兰草,试图在异常颠簸的车厢里站起来,却又被晃得撞在车厢上。东倒西歪的,她只能以十分狼狈的姿势,趴着伸手去掀开车帘。 这不掀不要紧,一掀,李镜芙差点被吓得窒息。 只见被射中一箭的马儿正疯了一样朝着悬崖狂奔而去! 李镜芙心里跑过一群草泥马。 谁能告诉她,这么平坦的大路为什么会出现悬崖!为什么这马长得那么大的眼睛就是看不见前面是悬崖!偶像剧里这种情节都快被吐槽烂了,为什么还是会发生! 心里天翻地覆,可李镜芙半点都不敢停下,她咬牙攀着车厢稍微跪起来一点,努力伸长胳膊去抓缰绳。 一点。 一点。 每离近一点,马车就越靠近悬崖一点。 李镜芙被吓得浑身战栗,但还是咬紧牙关在颠簸的马车中努力。 马上就要抓到了。 突然,套马的绳子毫无预兆地断裂,马儿直冲悬崖而去,马车靠着惯性往前猛冲。 “啊——” 似乎有一瞬的凌空,李镜芙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尖叫声从嗓子里被挤了出来。 刹那间,求生欲迸发,她两手死死扣住了马车边缘。 但马车冲势不减,她整个人已经从车厢里掉了出来,一眼望不到底的断崖就在脚下,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下坠。 李镜芙从未感到离死亡如此近。 她彻底慌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再发不出一丝声音。马车悬在断崖边发出的咔吱咔吱的声音,仿佛是她走向死亡的催命符。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没……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李镜芙急切抬头,一眼便看到正按住马车后辕的秦无咎。 “秦无咎!”李镜芙激动地大喊,可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秦无咎闻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一瞬,眉头突然紧紧拧成一团。 看到有人来救,一直被吓懵连话也说不出来的兰草终于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挂在马车外的李镜芙,顿时泪崩。 “小姐!” 李镜芙感觉到因她情绪激动,而又有些摇晃的车厢,赶紧出声安抚。 “别怕别怕,我没事,你别乱动,不然咱俩都得掉下去。” 这话一出,兰草果然不动了,甚至连嘴都紧抿起来,李镜芙都怕她把自己给憋过去。 秦无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的位置。 兰草本来在车厢里,马车冲到悬崖边上的时候,李镜芙抓住了前门沿,而她则抓住了后门沿,因而此刻,她离自己更近。 秦无咎示意另一边的莫离加大力气,自己抽出一只手,朝兰草伸过去,“你先过来。” 兰草摇头,“世子,先救小姐,求您……” “兰草你先上去!”李镜芙直接朝她喊道。 李镜芙知道兰草,她是个在封建社会长大的丫鬟,习惯了为人奴仆,这样的生死时刻,她肯定是宁愿自己去死的。 “小姐……”兰草果然不愿。 “少废话,再多说,你们二人都会掉下去。”秦无咎似是没了耐心,直接扣住兰草的胳膊将人拽了过来。 但他也并未彻底将兰草带下马车,而是让她坐在车后辕上,压住了尾部,“你坐在这,不要让马车继续往前倾。” 虽说兰草年纪不大体重也轻,但聊胜于无,有她坐在这,秦无咎便能腾出手去拽李镜芙。 确认马车的平衡没有被打破,秦无咎抽出腰间鞭子,手腕用力,使劲甩给了李镜芙。 细长的鞭子垂在眼前,李镜芙却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她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两只手上,她不知道自己松开手去抓鞭子的瞬间,会不会卸力掉下去。其实她现在都不敢往下看,怕自己看一眼就被吓得浑身发软,连最后抓住的这点救命稻草都要滑脱。 看着就坠在手边的鞭子,她心里止不住地哀嚎。 不是,为什么电视剧里用鞭子救人,一甩就能缠在人腰上,怎么到了她这,就只能靠她自己去抓啊! 李镜芙又抬头看了一眼。 楚玄胤这驾马车用料实在,她能想到秦无咎此刻把着马车不让它滑落有多难。 她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她冷静了些,但也不敢完全松开手,只能慢慢将鞭子压在手下,而后再松手去抓。 十月的天,李镜芙却出了一身汗。 终于,在她感觉自己手都要抽筋的时候,将鞭子压在了手下。 李镜芙换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松手去抓鞭子的瞬间,突然,马车中央响起连续断裂声。 李镜芙瞬间僵硬,另一边的秦无咎也刹那间浑身紧绷。 下一瞬,马车不堪重负,猛地从中间断裂。 那一瞬间,李镜芙感觉世界好像都静止了,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半截车厢穿过她直直坠入崖底,她似乎有一瞬腾空,身体被呼啸的风托起的瞬间,她与秦无咎惊慌的目光在半空相触。 坠落是一瞬间的事,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可就是这一眼,她却看到秦无咎飞身穿过残破车厢,在飘向惨白长空的青红薄纱中,朝她而来。 有那么短短一瞬,她的灵魂好像从身体中抽离出来,浮在半空,看着他越来越近,从手指相触到手掌相贴。 最后,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等到李镜芙的神智再次回笼,她已经被秦无咎拽着,挂在了半空。 她抬头看了眼,发现是他将鞭子把手卡在了密集的树枝之间。 李镜芙松了口气。 此刻,后怕才涌了上来,都没等她反应,眼泪就已经自己流下来了。 秦无咎一手缠着鞭子,一手拽着李镜芙,正愁要怎么把她送上去时,忽然听到下头传来低低地抽泣。 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 她回过神来后,两手都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此刻眼泪流个不停也没法擦,混着方才粘上的尘土,在脸颊上留下好几道印子。 秦无咎额角一跳,正想装没看见挪开,就感到自己袖口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脑子嗡的一声,再低头,就看到这人竟是把眼泪全擦在了他的袖子上! “李镜芙!”他咬牙叫她,却不想这人一抬头,顶着那张小叫花子一样的脸朝他又瘪起了嘴。 “秦无咎,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松手啊!我的小命都靠你了,只要你能救我上去,我以后肯定不对你呼来喝去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 “行了。”秦无咎忍住现在就想松手的冲动,“留着力气,想想怎么上去吧。” 李镜芙吸了吸鼻涕,努力往上边看了一眼,“怎么上去啊?” 见她一副脑子完全动不了的样子,秦无咎欲言又止。 李镜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秦无咎叹了口气,四下望去。 方才下来的时候,他顺手将鞭子卡在了断崖边的树杈里,两人现在虽没掉到崖底,但离崖边也不近。 他低头看了看崖壁上长出来的树,“我把你甩到那棵树上,你过去趴好,莫离稍后会放绳子下来。” 李镜芙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棵并不粗壮,且离他们还不太近的小树。 她疯狂摇头,“我不行,我肯定抓不住,而且那树一看就撑不住我啊。” 秦无咎心想你才有几两重,但还是平静地安抚,“不会掉下去,相信我。” 李镜芙还是不敢,死死抓着秦无咎的胳膊不松手。 秦无咎抓着鞭子的手已经有些脱力,他知道再不找到着力点,两人都会掉下去。 想了想,他正准备再劝,却突然听到崖上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 “阿芙!阿芙!你别害怕,孤马上就来救你!” 李镜芙也听到了,她脸色一变,抬起头,便看到方才只有兰草露出一个脑袋的崖边,此刻出现了另一个人。 是楚玄胤。 他一边喊,旁边还一边传来其侍卫下属的劝阻。 又是这样! 李镜芙心里的怒火瞬间就窜了上来。 这狗东西竟然还敢在这装!要不是他换了马车,那群刺客能把她当做目标吗?她能掉下悬崖吗?还装!把她当傻子玩呢是吧? 李镜芙气得手上忍不住力气大了些,掐得秦无咎皱眉,低头看向她。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像是要蹦出火来,脸颊一鼓一鼓,像条小金鱼。 秦无咎有些奇怪。 瞧她这反应,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不过眼下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秦无咎用手指轻轻挠了挠李镜芙,示意她收心。 李镜芙回过神来。 “我数一二三,我松手,你跳过去抱住那棵树,记住了吗?” 李镜芙被楚玄胤激怒,突然勇气爆发,没再多说。她深呼吸给自己打气,然后抬头准备答应。 可她刚抬头,突然感觉有碎石落下,迷眼的前一刻,她看到崖上的另外半截车厢,突然失去平衡朝他们掉了下来。 “秦无咎!”她大喊一声。 同样察觉到危险的秦无咎在她出声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浑身肌肉紧绷,用力朝后一荡。 车厢擦着二人方才的地方坠落,蹭掉的碎石很巧地砸断了卡着鞭子的树枝。 电光石火间,秦无咎松开鞭子,一手用力将李镜芙拽上来拦腰搂住,一手拔出腰间佩刀插.进了崖壁中。 但山崖因常年被风侵蚀,岩石破碎,根本承受不住两人重量,那柄刀一路劈开碎石向下,二人直直往断崖下坠落。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李镜芙是被一道光照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从横七竖八的枝杈间,看到了铺洒在西边天际的夕阳。 橙红一片,落在灰扑扑的土坡枯树上,愈显凄凉。 这是……什么地方? 脑子一片混沌,眼前也有些模糊,天地似乎还在旋转。 李镜芙又闭了闭眼,等到那股眩晕感缓解了些,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她手一撑,却发现掌下触感并非坚硬粗糙的地面,而是温热柔软的…… 她心中奇怪,睁开眼偏过头。 入目是墨色衣裳,银线绣暗纹,衣襟处还有繁复滚边,用料讲究,制作精良,不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 等等,这衣裳怎么这么眼熟? 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李镜芙顺着衣襟向上看去,额头却突然撞上了什么。 李镜芙猛地顿住。 眼前是线条清晰的喉结,她甚至还能看到光洁下颌上隐约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嗡的一声,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李镜芙十分僵硬地抬起头,不出所料,她看到了秦无咎的脸。 眉头轻蹙,薄唇抿成一条线,即便紧闭双眼,依旧给人一种不耐烦的感觉。 秦无咎? 秦无咎! 李镜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蹭蹭蹭往后挪了好远。 背靠树干,她屏息凝神,目光从秦无咎的脸移到脚,又从脚移到因为她离开而耷拉到一边的手上。 靠! 所以她刚才是躺在秦无咎身上?!所以她掉下来的时候是把秦无咎当肉垫?!所以她刚才手撑着的地方是秦无咎的…… 李镜芙眼珠转动,落在他胸口明显被人抓过的褶皱上。 下一瞬,又倏地移开。 还好是她先醒过来,不然让他看到她把他当肉垫,不得直接一刀砍了她啊。 李镜芙拍拍自己砰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 还好他现在晕过去了……等等,晕过去了! 李镜芙猛地意识到不对,回头看向秦无咎。 只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就连方才她那样大的动作都没能吵醒他,真是晕过去了吗? 心中那点害怕立马变成了惊恐,一股凉气从脚底顺着脊背蔓延上来,李镜芙颤抖着小声喊了一句:“秦无咎?” 没有反应。 李镜芙又大声喊了一句:“秦无咎?” 依旧毫无反应。 李镜芙慌了,又手脚并用地爬回秦无咎身边,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犹犹豫豫地探向他的鼻尖。 一息。 两息。 就在李镜芙快背过气去的时候,手指感受到了一阵轻如羽毛拂过似的鼻息。 紧绷的身体瞬间垮掉,她两手撑地,这时才顾得上呼吸。 真是,要被他吓死了。 缓了几口气,李镜芙又伸手去摸秦无咎的后脑勺,确认完好无损没有流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指望秦无咎和楚玄胤作对呢,可千万不能被摔傻了。 冬日天短,夕阳转眼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星半点的余光,堪堪能视物。 秦无咎还没醒。 李镜芙看了眼天,又看了眼荒无人烟的四周,觉得还是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这荒郊野外,谁知道先来的是救援还是野兽。 她两手撑地打算站起来,谁知刚一动,脚腕便传来一股锥心之痛。 李镜芙又跌坐在地上。 她龇牙咧嘴地撩起一层一层的裙摆,拽起裤腿,褪下罗袜,借着余晖看清了自己肿胀如馒头的脚腕。 原身是个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李镜芙自己有时稍用点力气都能留下红痕,更不用说这么崴上一下了。 方才还没感觉,这会儿看见了,那股疼才后知后觉弥漫上来。 李镜芙小心地吹气,顺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 这泪失禁体质,李镜芙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原书中男主把女主囚禁起来后进行的那些不可描述之事。 咦。 李镜芙掐断脑中画面,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脚腕的疼痛一时止不住,她只能先轻轻揉一揉以缓解。 就在她认真揉脚的时候,一直昏迷的秦无咎突然动了一下。 李镜芙吓了一跳,都忘了把衣裳整理好,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秦无咎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 秦无咎先是听到耳边一声惊呼,混沌中隐约记得他掉下来时还抱着李镜芙。 手指动了动,却没碰到预想之中的人,脑袋混乱起来,挣扎半晌才睁开眼。 然而一睁开眼,还没看清周身环境,便看到了一截白的晃眼的小腿。 秦无咎猛地顿住。 他顺着那截小腿往上,便对上了李镜芙惊讶的双眼。 脑中登时清醒,秦无咎倏地转头。 然而李镜芙却完全没想到这些,她还在惊讶秦无咎的恢复能力。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给她当肉垫后背着地,这人竟然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不愧是小说世界,都是钢铁人。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李镜芙赶紧关心。 不管怎么说,秦无咎这一遭也是被她连累,若不是为了救她,他现在应该也好好的留在上面,会不会下来救她先不提,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想到这,李镜芙的关心都真诚了许多。 “天快黑了,咱俩在这不安全,你先坐着休息会儿,我去找找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收拾好衣裳,准备起身。 余光中那片白总算消失,秦无咎松了口气,回头见她起身困难,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你在这等着。”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又从怀中拿出火折子递给她,才转身朝崖壁走去。 望着这人丝毫不受影响的矫健背影,李镜芙傻眼了。 这就是悲催女主和反派大哥的差距么?人家垫在底下都一点事没有,她啥都没干结果脚肿了老高,要不要这么伤人啊喂! 李镜芙又在心里将创造这不公平设定的作者狠狠骂了一通,才捧着火折子坐着等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稍远一些的地方逐渐被黑暗笼罩,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月光明亮。 李镜芙抬头望了一眼,看到那轮圆盘一样的月亮,才意识到已到了月中。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快一个月了。 冬天就连月亮似乎都清冷了不少,缕缕月辉,像缭绕的冷气,看得李镜芙忽然感到一阵凉意。 她裹紧了披风,吹燃火折子取暖。 橙红火苗燃起,就在这点飘飘摇摇的火苗中,李镜芙看到了回来的秦无咎。 月色清冷,火苗炽热,一冷一暖,就这样融在他的肩头。 李镜芙微微敛眸,遮去那道身影。 “站得起来吗?” 余光中出现一角衣摆,头顶落下一道低沉声音,李镜芙点点头,两手撑地小心起身。 可不知是把握不好平衡,还是被他看着有些紧张,就快要站起身的时候,突然腿一抖,整个人直直往前扑去。 “啊!”李镜芙惊叫一声,下意识闭紧双眼。 可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腰身被人展臂揽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耳边落下一句“得罪了”,而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睁眼,便发现自己被秦无咎抱了起来。 她仰头,看到了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的侧脸。 察觉到自己有些下滑,她伸出手搂住了秦无咎的脖子。 秦无咎明显顿了一下,下意识垂眸,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又平淡移开。 谁都没有再说话,秦无咎抱着她走向方才发现的一处山洞。 山洞不大,他惊走了里面的蝙蝠,又仔细查看过没有人或野兽生活过的痕迹,这才放心回去接李镜芙。 进了山洞,月光被遮挡,眼前瞬间黑下来,只剩李镜芙手中火折子的一点光。 秦无咎将她放在石壁旁的一块石头上靠坐着,而后起身又朝外头走去。 “你去哪?”李镜芙下意识问,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矫情,想要找补,却见立在洞口的那道身影回过了头。 “我去砍些树枝生火。”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就在洞口,你有事就喊我。” 李镜芙赶紧应了一声,见他转身离去,整个人都缩在了披风里。 完了,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以后她还怎么在他面前耍威风啊! 心中哀嚎,李镜芙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披风里。 没过多久,洞口响起脚步声。 李镜芙浑身一震,小心看去,认出是秦无咎,才放松下来。 借着火折子的一点微光,李镜芙看到他怀中抱着一捆树枝。 他扔下那捆树枝,一转身,便看到李镜芙十分有眼力见地把火折子递了过来。 秦无咎挑了挑眉,伸手去接。 黑暗中看不清楚,两人指尖意外相触。 几乎同时抬眸,又同时垂眸,李镜芙不动声色地松开手。 指尖勾了勾,将火折子卷进手心,秦无咎面色如常地去生火。 洞外突然起了风,微弱火苗摇摆着似要熄灭。 李镜芙撑开披风一边将灌进来的风挡住。 衣摆扫过秦无咎的耳畔,带起一阵香风,他欲要去拢火的手一顿,眼皮掀起,看向李镜芙。 一坐一蹲,一高一低。 没了风的吹拂,火苗不再摇曳,直直燃着。 一点朱红,嵌在两双眼中。 耳边响起噼啪声响,李镜芙垂眸,出声提醒,“点着了。” 后背钻来一股风,秦无咎回神,无言敛眸。 火星四溅,风也停了。 秦无咎收起火折子,转身在对面坐下。 火堆越燃越旺,将两人影子映在嶙峋石壁上,张扬,喧嚣。 李镜芙垂眸盯着火堆,脚尖将一块小石子踢来踢去。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刚才半跪在地上,眉头轻蹙,神色认真的秦无咎该死的帅呢? 吊桥效应,一定是吊桥效应。 李镜芙藏在披风下的手使劲按住了自己胸口。 她悄悄抬眸,看到对面的人正闭目养神。 这会儿对着火光,李镜芙看到了秦无咎略显苍白的脸色。 心思回落,她问:“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秦无咎睁开眼,目光越过火堆落在她身上。 火光将洞内照得发红,她裹着朱红披风,映得一张脸仿佛落入夕阳余晖中的一颗东珠。 只一瞬,他便又闭上了双眼。 忽略后背四肢传来的拉扯疼痛,他淡淡回道:“无事。” 许是他回应冷淡,对面半晌没再说话。 等了一阵,秦无咎捏了捏手心,正要睁眼去看,就听她突然叹了一声气。 “你说他们能找到咱们吗?” 秦无咎睁开眼,便看她一手撑着下颌,望着洞外明月。 “莫离一人不行,他会回城去求援,来回应当也得到明日了。”秦无咎一边答她,一边拿起木棍拨了拨火堆。 “要到明日啊。”李镜芙皱起了眉,“可明日就是三殿下生辰了,我还答应了长公主要陪他过呢。” 秦无咎拨弄火堆的手一下顿住。 [猫爪] 今天不冷清,有个野生小可爱出没[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耳边是枯枝燃烧的断裂声,火焰缭绕,有一瞬,秦无咎眼前只剩下这片红。 等他回过神来,方才拿在手中拨弄火堆的木棍,已经断成了两截。 眉头轻蹙,他将木棍扔进火堆,拍了拍手中木屑,状似调侃地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啊?”李镜芙回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秦无咎抬眸,冷冷地看着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给楚玄胤过生辰?” 触及他冰冷的眼神,李镜芙一头雾水。 刚刚氛围不还挺好的么,怎么闭了个眼的工夫,这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拿这种冻死人不偿命地眼神看她。 迫不及待? 这人从哪看出来她迫不及待了? 李镜芙琢磨了一下他的问题,又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反应过来。 所以他以为她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在担心会错过陪楚玄胤过生辰的机会? 拜托,这狗东西刚才还在拿她当挡箭牌,她是疯了吗还要上赶着去当舔狗?她只不过是不想因此欠下楚玄胤,若日后他借此事提要求,她会很难办。 李镜芙心中无语,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虽说秦无咎是后期才彻底黑化成为反派的,但前期的他与楚玄胤也早就是谁也看谁不顺眼的关系了。她才被人家救了小命,又连累人家大冷天的睡山洞,不赶紧拍马屁不说,还在人家面前提起要给他死对头过生辰,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李镜芙吓得抖了三抖。 她想要解释,可张了张嘴,却又犹豫。 她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其实并不想陪楚玄胤过生辰,之所以记得这事完全是因为长公主的交代吧?她要真这么说了,按照秦无咎的狐狸程度,估计直接就能把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算个底掉。 李镜芙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就这么误会吧。 李镜芙重重叹了口气,尝试挽回,“秦世子,咱俩现在怎么说也是共患难的关系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凶。” 凶? 秦无咎眼角抽动,听出她避而不谈的意思,轻哼一声,径直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李镜芙悄悄看向对面,发现他双臂环胸,背靠石壁,像是睡着了。 松了口气,她全身放松下来。 结果这一放松,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李镜芙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突然想起离开时兰草将一包不知从哪个神仙那里拿来的贡品塞给了她,让她沾沾福气。 她伸手进袖袋里,果然摸到了拿包点心。 心情顿好,她打开油纸包,捏起一块闻了闻。 许是为了罗天大醮新换的,闻这味道,应当是城中那家有名的桂香斋的点心,她吃过几次,味道着实不错。 看来上头拨给此次罗天大醮的钱不少,能让流云观舍得用这等点心去供奉神仙。 李镜芙三两下塞了一块糕点,正要再拿第二块的时候突然感觉头顶有两道灼热视线。 抬头,对上秦无咎略显嫌弃的目光。 尴尬一瞬,李镜芙十分淡定地拍掉嘴边残渣,然后将油纸包往前一递,“你吃吗?” 秦无咎别开视线,“不用。” “你别客气,咱俩要等到明天呢,什么都不吃,晚上会很难熬的。”最重要的是,在被人找到之前,还得靠你啊大哥! 然而秦无咎依旧不为所动,“不用。” 李镜芙伸出去的手僵了半天,见人家确实不吃,撇撇嘴,收了回来。 不吃白不吃,正好她还吃不饱呢。 不过这点心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噎人,李镜芙也只吃了两块就放下了。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感谢原身这小鸟胃了,两块点心下肚,竟然就不饿了,还真是好养活。 城外夜里安静得很,火堆将不大的山洞烧得暖烘烘的,李镜芙裹紧了披风,看着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晃来晃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逐渐绵长,秦无咎睁开眼,便看到了蜷缩着倒在石头上的人。 “心可真大。”低声自语,他顿了顿,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火堆照耀下,人影在石壁上如水波划过,最终化作一团,将李镜芙蜷缩起来的身体笼住。 秦无咎解开身上狐裘,抖开,盖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被毛领碰到,她忽然动了动。 秦无咎瞬间顿住,手还抓着狐裘边撑在两侧,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女子半张脸都藏在兔毛领中,眼睫轻颤,鼻头轻轻一缩,连带着嘴角也动了动。 秦无咎的目光忍不住跟随,最后落在嘴角处,却发现了一粒点心碎屑。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幕让他突然想到了幼时与父亲上山打猎,在漫山遍野覆盖的白雪中,遇到的一只浑身赤红的小狐狸,那小狐狸蜷缩在树下发抖的样子,与她一模一样。 只是当他一时心软靠近查看的时候,小狐狸却又露出利爪,在他手背狠狠一抓,消失于茫茫雪原。 火星噼啪崩裂。 秦无咎松手将狐裘盖在李镜芙身上,甩开眼前画面。 回身时,手不小心碰到放在一旁的油纸包。 他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捻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 入口甜腻,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秦无咎眉头轻皱,但还是认真将点心吃完。 把油纸包裹好放在一边后,他回身坐在了洞口。 - 火光照耀,气温升高,逼仄局限的视野中,李镜芙看到秦无咎蹲在她身前,缓缓伸手探向她的裙摆。 她忍不住后仰。 修长手指按在花纹繁复的裙摆上,指尖勾着衣角缓缓卷起,手掌隔着一层布料贴在了小腿上。 李镜芙垂眸看去,入目便是秦无咎一反往常变得深沉侵略的眼眸。 他就这么盯着她,一瞬不错,像锁定猎物的虎豹,慢慢露出獠牙。 李镜芙不由屏息。 按在小腿上的手掌灼热异常,仿佛在逡巡属于自己的领地,她感受到那只手一寸一寸挪了下去…… “啊!”李镜芙的脚腕传来一阵疼痛,她猛地睁开眼睛。 “阿芙!你怎么了?” 眼前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属于男主的俊脸。 无数脏话盘旋在嘴边,最后被李镜芙硬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了?你踢到我脚了大哥! 梦中那点燥热已经被楚玄胤破坏殆尽,李镜芙挪开自己的腿,“无事,做噩梦了。” 楚玄胤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怕,孤在这,没事了。” 李镜芙低着头,掩住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演,还在这演!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遭这一难!还你在这,你不在这才是最好的! 不跟这狗东西继续生气,李镜芙看了眼四周,可除了楚玄胤和他带来的侍卫,并没有看到秦无咎的身影。 难道他先走了?不能吧,他应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吧? “你在找秦无咎?”面前人忽然开口。 “殿下可有看到……”李镜芙话说一半,看到了楚玄胤明显不悦的脸色。 话头登时止住。 倒也不是李镜芙怕他……其实是有点怕,毕竟这可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但主要还是她突然想起自己不能跟太子一党走得太近。 瞧着这人一副如果她敢说是就立马翻脸的样子,李镜芙默默转了话头,“殿下可有看到我的丫鬟兰草?” 果然,话音一落,楚玄胤的脸色又变回原样,“她昨日哭晕过去了,孤让人将她送回了宣宁侯府,放心。” 放什么心,都哭晕过去了,估计害怕死了。 “先不说这些,你可有受伤?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孤带了太医来,先让他给你瞧瞧。”说着,楚玄胤招呼外面的太医进来。 李镜芙小心躲开他伸过来要搂肩的手,正要婉拒,就看到那太医已经过来了。 是之前在长公主府替她看过病的赵太医。 再遇熟人,李镜芙不免唏嘘。 唉,这就是虐文女主的待遇啊,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古早虐文里,男主身边都有一个医生朋友了。 就这样的受伤频率,没个随叫随到的医生,女主都不一定能活到大结局。 不过,看着赵太医花白的头发啊,李镜芙觉得楚玄胤多少有点不做人。 这把年纪了,就别让人家跟着受罪了呗。 赵太医裹着厚重的冬衣,拎着药箱,有些行动不便,但看到李镜芙这副狼狈的模样,他也没忍住叹了口气。 李镜芙顿时有种倒霉蛋相见恨晚之感。 她伸手扶了一把老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小姐言重了。”赵太医拱手,打开药箱拿出手枕,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底子本就不好,眼下又是冬日,骨头最是脆弱,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李镜芙面上点头,心里却欲哭无泪。 这哪是她不小心,是在男主身边,她多小心都没用啊!! 赵太医给李镜芙诊了脉,又检查了下受伤的脚,才收拾好起身。 “如何了?”楚玄胤急切问道。 赵太医卡了下壳,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轻咳一声,道:“回殿下,李小姐有些受寒,不过脚腕上的伤不是很严重,用上药膏,再卧床休养几日便可。” 楚玄胤松了口气。 “别担心,回去孤便让人将药送去宣宁侯府。”他朝李镜芙笑笑,要帮她整理衣裳时,手却突然一顿。 李镜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秦无咎的衣裳。 宽大的玄色狐裘盖在她朱红的披风之外,一黑一红,与她散落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格外……暧昧。 李镜芙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词吓了一跳,梦中秦无咎那双饱含侵略的眼眸又浮现眼前,脸颊晕开一点酡红。 楚玄胤眼神幽暗,只停顿一瞬,便恢复如常,一边安慰李镜芙,一边将那玄色狐裘从她的肩头剥落。 眼前朱红一片,李镜芙回过神,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背和腿弯横过两条胳膊。 她下意识抬手去抓着什么以保持平衡,再一眨眼,已经被楚玄胤抱了起来。 明明是与昨晚秦无咎抱她同样的姿势,可李镜芙这次却浑身僵硬,哪哪都不得劲。 “殿下,这不合适,您快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踢了踢腿,以示抗议。 但楚玄胤显然不打算听话,他抱着她,看了眼还有半截搭在她身上的狐裘,一个用力,将其拽落。 “哎!”李镜芙伸手去抓,可光滑柔软的布料却从手中滑落,哗啦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李镜芙抬头,却在一瞬的间隙,看到了站在洞外树下的秦无咎。 没了狐裘,他身上只剩单薄秋衫,比起裹得笨重的旁人,越发像一株落拓青松。 他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里,站在人群之外,不带一丝情绪地望着她。 可李镜芙还是打了个寒颤。 因为她看到秦无咎手中还抓着一只野兔。 而从野兔伤口中流出的血,滴滴答答,染红了他脚边的尘土。 [猫爪] 吭哧吭哧填坑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崖底是一片密林,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感到眼前豁然开朗。 阳光在眼皮落下一片白光时,李镜芙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楚玄胤,眼前却又浮现出方才匆匆一瞥看到的秦无咎。 也不知楚玄胤是否看到了秦无咎,总之他抱着她离开的时候,丝毫都没有停留,似乎完全无视了秦无咎。 可李镜芙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从乌泱泱追上来的一群人的间隙,匆匆瞥了一眼。 他依旧站在那,与人群相背,像推开潮水的孤舟,逆流而上,不曾回头。 “可有哪里不舒服?”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润声音,李镜芙回过神,敛了敛眸。 楚玄胤将李镜芙抱到了马车上。 看到宽敞华美的马车,李镜芙仍心有余悸,可现场只有这一辆马车,她这个状态总不能走回去,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进去。 楚玄胤随后跟上来。 不知为何,原本宽敞的马车在他上来之后顿时显得狭窄许多,李镜芙屏息,小心往后坐了坐。 坐定后,楚玄胤并未急着让人启程,而是伸手探向李镜芙的腿。 几乎是下意识,李镜芙蹭地把腿往后一撤。 楚玄胤手落空。 耳边一片寂静。 李镜芙抓紧裙摆,正要开口解释,便见他若无其事地追过来,一把掌住了她的小腿。 强硬的力道不容反抗,李镜芙条件反射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却是他陡然加大的力度。 五指锁紧带来的憋胀感传来,李镜芙顿时不敢动作。 许是她的顺从取悦了楚玄胤,他松开手劲,极其缓慢又温柔地从小腿抚到了脚腕。 李镜芙能感觉到被他抚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殿下,不碍事的,实在使不得……” “是孤太不小心,才害你坠崖受伤,你可曾怨孤?”他答非所问,垂着眼眸,小心抬起了李镜芙的腿。 脚腕被他掌在手心,一条腿抬起带来的失衡感,以及他说话时不同以往的语气,让李镜芙在一瞬间汗毛倒竖。 他这是……要开始展露他的真面目了吗? 李镜芙暗中打了个冷颤。 “殿下言重了,臣女是被那些刺客害得坠崖,与殿下有何关系?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折煞臣女了。”她一边小心应对,一边迅速思考对策。 原书中,直到后面强娶的剧情,楚玄胤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女主是个什么感情,只是将其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女主,是在女主第二次意图逃跑,被他带人堵住,情急之下拿出匕首自我了断的时候。 当时女主心如死灰,恨自己爱上这样一个人,也恨自己明知他的真面目却依旧不想伤害他,于是在将楚玄胤痛骂一顿后,一刀划向自己颈侧。 当血液喷溅而出时,那一片血色染红了楚玄胤的双眼,也让他在巨大的恐惧和无措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这段剧情算是原书的一大**,虽然李镜芙理解不了女主只敢自杀却不敢带楚玄胤一块死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剧情的张力确实很能带动人的情绪。 尤其是在看过前面两人互相折磨的狗血剧情之后。 可在那之前,虽说强娶之前的楚玄胤还装得人模狗样,可也并不会以这样的姿态与原身说话,他这样平静却不容拒绝的口吻,就好像…… “太医说你的伤不严重,是坠崖时有秦世子护着吧?看来孤得寻个空,好好谢谢他。” 刹那间,李镜芙想明白了。 她明白为何昨天跟她一块坠崖的是秦无咎而非楚玄胤,也明白楚玄胤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就按耐不住露出他虐文男主的狗德行。 原来她努力挣扎出来的一条原书中并不存在的支线,最终的走向也是为了激化男女主之间的矛盾,而为了救她遭受无妄之灾的秦无咎,也只不过是让楚玄胤对她产生误会的一枚棋子。 真是……没天理啊! 明明她是女主!明明她才应该是这本小说的第一主角!为什么她无论做什么都只能在男主跟前打转啊!这个狗屁世界离开男女主谈恋爱是就不能存在了吗! 从昨日到现在积攒的疲惫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李镜芙一下子就失去了应付楚玄胤的心气,任由他卷起裤腿,褪下罗袜,手指在脚腕摸来摸去,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不知是她抗拒的情绪太过明显,还是任人摆弄的姿态太过陌生,楚玄胤捏了捏她的小腿。 “阿芙也觉得孤该去好生感谢一番秦世子么?” 语气已经有些危险。 李镜芙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 算了,如果她不说话,这狗东西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过分举动。 “秦世子昨日出手相救,不过是外头流言太甚,想挽回一些罢了。昨夜与臣女一同被困崖底,他也后悔得很,对臣女并无半分好脸色,殿下不必感激他。” 楚玄胤闻言抬眸,见她垂首皱眉,神色十分不耐,似乎提起这个人都让她十分不悦。 心底郁气扫去大半,他抬手顺着李镜芙的下巴一直摸到耳后,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摩挲,“好,都听阿芙的。既然他让阿芙这般不开心,那阿芙往后便离他远一些,好吗?” 说罢,还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 手掌的触感令李镜芙浑身不适,她轻轻一动,将自己的脸挪开他的手。 楚玄胤眼中闪过一道微芒,嘴角笑容凝滞,下一瞬,却不由分说地捏在了李镜芙的下巴上。 “阿芙,孤知道你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记得你我从前经历过的一切,但不要紧,孤会帮你一点一点都想起来,但在那之前,不要拒绝孤,也不要躲着孤。” 李镜芙心中一沉。 完了,这狗男主是真的要开始不做人事了。 指尖扣住掌心,她挣扎半晌,应了一声。 - 楚玄胤一路将李镜芙送回宣宁侯府,又与出来迎接的宣宁侯和孟氏寒暄几句,便继续端着他光风霁月的形象离开了。 宣宁侯本想问问李镜芙具体情况,但她坐在轿子上,闭着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令他只得作罢。 回到院中,兰草又是一顿免不了的痛哭,李镜芙费了好大劲才安慰好。 兰草抹干净眼泪,担忧问道:“小姐,今日便是三殿下的生辰,你方才与他一同回来,可有提起此事?” 李镜芙沉默。 回来路上她也的确记起了此事,虽说当时她实在没有心情去跟眼前这个发神经的男人谈论此事,但为了之后少些麻烦,她还是忍着恶心与楚玄胤道了句生辰快乐,当时楚玄胤愉悦的神情,简直令她想把自己掐死。 “说了,殿下大人大量,只让我好生养伤。” 兰草这才松了口气,她实在担心即便小姐受了伤,三殿下也还是要小姐去陪同。 她起身去将热好的姜汤端过来递给李镜芙,“小姐昨夜定受了风寒,快将这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姜丝的辛辣味飘在鼻端,李镜芙盯着映在姜汤中的模糊面容,又想起了秦无咎。 醒来时,她身上披着他的狐裘,也不知是他一早离开前给她盖上的,还是昨夜就已经给了她的。若是昨夜,那他岂不是吹了一夜的风,任他再年轻力壮身体好,如此也吃不消吧…… “瞧你这病病歪歪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宣宁侯府亏待了你。” 门外突然出来一道嘲讽的声音,李镜芙思绪被打断,不悦地皱眉。 李妙容大摇大摆掀开门帘进来,没人通报,也没人拦着,像进她自己的屋子。 都不用说话,李镜芙都知道她来是要做什么,瞥了一眼,也不理她,靠在床头,端起那碗姜汤小心吹着气,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李妙容被晾在一边,搭起了戏台没人看,颇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必装得这般云淡风轻,我知道,其实你内心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李妙容上下扫了她一眼,“好好的祈福典仪,谁都没有出事,只有你遇上了刺客,不但牵连镇国公世子,还害得三殿下受伤,你说,今后还有谁敢靠近你?” 这话倒是新鲜,李镜芙一顿,掀起眼皮去看她。 李妙容见她有了反应,忍不住露出胜利又讥讽的笑容。 “二小姐!你怎么能乱说呢!那些刺客与我们小姐有何关系!”兰草又急又气,两手攥得紧紧的。 “没关系又怎么会只冲着她去?还是你觉得她是被三殿下牵连的?” “我……”兰草不知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 李妙容心里舒畅了,冷笑一声,施施然坐在一边,简直把落井下石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李镜芙摩挲着碗沿,看向她,“我牵连了镇国公世子,还害得三殿下受伤,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三殿下是体面人,不愿令你太难堪,但当日在场那么多人,总有看不过你所作所为的人,将真相告诉大家,很奇怪吗?”她笑,“要我说啊,你就是福薄,天生受不起这样重的福气,就像你那个早死的娘,也是个没福气的。” “二小姐!” [猫爪] 是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清的一天(点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四下瞬间安静,唯有兰草激动的话语还在回荡。 李妙容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她抬手抚了抚发鬓,转眼瞧见李镜芙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又镇定下来。 “我说错了么?若不是生她时坏了身子,又怎会短短三年便去世?连大夫都说是她吸走了她娘的精气,难道还能有假?”李妙容越说越自若,仿佛这些事这些话都是她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一般,“她就是个灾星,出生时便连累亲娘,如今又连累三殿下,她现在受的这些伤都是她活该!” “说完了吗?” 李妙容话头一噎,看到李镜芙抬眸,眼底噙着冷意,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 李镜芙瞥她一眼,垂眸啜了一口姜汤,“说完就滚吧。” 语气姿态比之方才还要云淡风轻,仿佛李妙容那一番戳人心窝子的话只是放了个屁。 李妙容当然气得不轻,她蹭地站起来,一根手指指着李镜芙,“你!你别嚣张,就你现在的名声,用不了多久,无论是太子还是三殿下肯定都会厌弃你!” 李镜芙又瞥她一眼,“哦。” 继续云淡风轻,气死人不偿命。 “你!”李妙容你了半天,再说不出半句话,狠狠一跺脚,再次留下一句“你等着”,转身离去。 兰草气得不行,转身却看到李镜芙沉默不语地喝着姜汤,又不敢说什么,一时间纠结得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李镜芙喝完姜汤递碗时,才看到她皱成一团的小脸,顿时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臭德行,说话不过脑子,你就当是条狗在这乱叫几句就行了,别往心里去。” “小姐,你怎么还安慰我啊,明明……”明明那话更伤害你啊。 后面的话兰草说不出口。 然而比起她的气愤,李镜芙反倒显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或者说,她其实有点感谢李妙容。 因为她自以为伤人的话,却给了李镜芙新的灵感。 如果她自毁名声,是不是就能阻止楚玄胤娶她了呢? - 自从过了小雪,天气比之前又冷了几分。 兰草从小厨房端上药,穿过游廊回到正房,四下看了一圈,才在临窗榻上寻到李镜芙的身影。 时近傍晚,天色渐暗。 屋里烧着地龙,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青色中衣,长发未束,柔柔披在肩头,衬得一张小脸越发只有巴掌大。 想到近段时日小姐遭得灾,兰草觉得那流云观也并非传闻中那样灵验。 行至榻前,兰草看了眼李镜芙手中的那件旧衣。 不知是太过无聊,还是一时兴起,小姐突然迷上了针线活,但与学习女工刺绣的其他闺秀不同,小姐只跟她学怎么缝补衣裳能看不出来。 兰草很是不解,但看小姐崴脚后行动不便实在可怜,便尽心尽力将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绝活教给了她。 于是这两日,小姐白日里便坐在窗前与那一堆旧衣裳斗争,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李镜芙缝完最后一针,对着暗淡天光看了两眼,有些颓废地倒在迎枕上,“我怎么这么废物啊,连缝个东西都缝不好。” 看着衣裳连接处那一道扭曲如蚯蚓的痕迹,兰草实在不忍直视,却又不想伤害她的积极性,于是委婉夸道:“初学便能做到这样,小姐很有天赋。” 李镜芙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谢过她好意。 “奴婢是说真的,小姐从前便不喜这些东西,而今只学了两三日便能到如此地步,确实值得夸赞。”兰草将药碗放在桌上,捡起散落一地的针线,“反正不过是这几日闲来无聊的消遣,小姐也不必如此在意。小姐身份尊贵,日后定是要嫁到……” 她突然顿了下,瞥一眼李镜芙,“总之,无论是在家做小姐,还是将来出嫁做当家夫人,小姐都不必做这些针线活,就算是要给夫君绣个荷包缝个袜子什么的,想来若姑爷真心疼爱小姐,也定不会因此而心生怨怼。” 李镜芙弹了下她的脑门,“谁说你家小姐准备出嫁的?” “是女子就都要嫁人的,难不成小姐还想在家做一辈子姑娘?” 李镜芙支颐作思考状,“也不是不行。” 兰草叹气,端起药碗递给她,“赶紧喝药吧,再不喝,这异想天开的毛病就要更严重了。” 李镜芙仰头大笑,顺从地接过药碗,顺便对兰草与她日渐相处得更像朋友这一点表示满意。 挪开中间炕桌,兰草卷起李镜芙的裤腿,从一只白瓷罐里勾出一点药膏,均匀涂抹在她受伤的脚腕。 “瞧着好像消下去许多了,应该快好了吧?”兰草问。 李镜芙捏着鼻子把药一口闷,愁眉苦脸地抓起蜜饯往嘴里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肿得看起来很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可赵太医不是叮嘱小姐起码要静养半个月吗?” 这话问得李镜芙心里直犯苦。 哪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让她休息,现在楚玄胤也提前开始发神经了,想要和秦无咎结仇的大业也中道崩殂,她再不行动,估计很快就会成为狗男主后宫中的一员了。 说起这个…… “兰草,你这几日可有出府?” “有啊。”涂好药膏,兰草将裤腿放下来,收拾着东西。 李镜芙拉住她的手,“那你可有听到关于秦世子的消息?” “秦世子?”兰草皱眉,“除了外头那些关于小姐被他推下水的流言好像都消失了以外,似乎没什么。” “消失了?”李镜芙奇怪,但也没顾上想太多,“那你可知道,我被三殿下带回来的那日,有没有人去寻他?” “当时奴婢只顾担心小姐了,并未听说……”兰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日赵太医派来送药的人倒是提了一句,说本来赵太医是打算亲自来送药的,只是秦世子进宫请安时脸色不大好,陛下便把他叫去给秦世子看病去了。” “陛下?”李镜芙心跳骤停,“所以陛下知道他受伤了?” “若那人说得是真的,那应该是知道了。” 李镜芙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陛下很有可能知道,他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了?” 兰草眨眨眼,“……有可能吧。” 李镜芙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她这是上了站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的黑名单了? 虽说她推测秦家后来的灭顶之灾,背后也有皇帝的推波助澜,但眼下双方都还没撕破脸,秦无咎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侄子,自己侄子因为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而受伤,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发发脾气吧? 还有那家伙,那天晚上装得那么真,害她真以为这小说里的人都天赋异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完好无损呢。 李镜芙愤愤,转眼却又想到另一件事。 之前她接连被太子和楚玄胤看上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洋洋,按理说应当是瞒不过皇帝的,如果让他知道,这个让他侄子受伤的人,与迷惑住他两个儿子的人是同一个,那她岂不是要玩儿完? 李镜芙突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到楚玄胤强娶囚禁,她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 又在家养了两日,李镜芙的脚彻底好了。 憋了那么多天,刚能正常走路,她就带着兰草出了门。 这个世界里的女子虽没有太多约束,但豪门望族,尤其是官家女眷,这样上街抛头露面的还是不多。 但李镜芙毫不在意,也不戴什么帷帽面纱,就这么大剌剌地走在街上,什么茶楼酒肆、勾栏瓦舍,总之就是哪热闹往哪去,哪人多往哪钻。 虽说这样有遇到狗血剧情的风险,但当下也管不来那么多了。 逛了大半日,二人到了东市最繁华的地带。 一旁和楼内传出缕缕曲音,李镜芙带着兰草进去,先是被里头的精美给震惊到了。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抬头不知几层高,只见楼梯层层叠叠,曲廊隐隐现现。 说是楼,其实更像一个……大型商场,从吃到穿到娱乐,样样都有。 这让李镜芙想到里历史上宋朝的樊楼,说不定作者就是按着其为原型写的。 李镜芙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嗯,鼓囊囊,安心。 说起来,李镜芙觉得自己最近这坑蒙拐骗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如今从宣宁侯口袋里骗钱已经是手拿把掐,前几日她就用连累三皇子和秦世子要道歉赔偿为由,从老登那拿了一百两。算一算,她的小金库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两的存款了。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边走边看,李镜芙终于找到了方才听到的声音。 那是一处戏台,台上正在演出,不知唱的什么。 李镜芙仰头看了一圈,选了一个二楼靠栏杆边的半包厢。 之所以说半包厢,是因为包厢左右以屏风相隔,后边是墙,前边是栏杆,不完全封闭,但也算是留了些**。 她们来得迟,这个位置处在戏台侧边,视野不是很好,不过李镜芙也并不是来听戏的,倒是不在意。 她在栏杆前的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探头探脑往下面看去。 她这般自在,一旁的兰草却如坐针毡。 “小姐,这里人也太多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刚才一路人都挺多的,这里还有屏风挡着,放轻松,别想那么多。”她又倒了杯茶递给兰草,“尝尝,味道不错,不愧是和楼,很舍得花钱。”就是不知道会收多少钱就是了。 李镜芙怅然,觉得自己的荷包今日要空一大半。 兰草却没那个心思,“这不一样啊,小姐要是想听戏,将这戏班请到府上听就好,就不必在这种地方……” “哎呀,草啊。”李镜芙推着兰草的手把茶杯怼到她嘴边,“古人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谁知道先来的明天的太阳还是死亡?” “小姐!”兰草瞪眼,“呸呸呸,这话怎么能乱说!” 李镜芙听话呸了几声,“所以啊,要趁着还能听、能看、能品尝,活在当下,好好享受,自己自由最重要,至于他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兰草愣住。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从前的小姐恪守规矩,一言一行都恭谨有礼,而她这样出身穷苦又卖身为奴的人,自由……实在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 “兰草!” 思绪突然被打断,兰草回神,看到李镜芙紧张兮兮地伏低了身子趴在桌上。 她顿时也吓得也紧低下头去,“怎么了小姐?” 李镜芙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指着楼下一个地方,颤颤巍巍问,“你看,那个是不是楚玄胤?”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虐文女主的光环的确强大,李镜芙本以为会遇到各路炮灰配角,先跟他们纠缠十几个来回,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楚玄胤这个最大的拦路虎。 男主这个玩意,永远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点,然后冷不丁给她来上一拳,打得她晕头转向不说,还只能憋屈地在心里吐槽。 这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镜芙趴在桌上,心思把楚玄胤拳打脚踢了三百回合,最终还是决定先跑路。 强龙不压地头蛇,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一边招呼兰草,一边拎起裙摆。 谁知刚一起身,楼下的楚玄胤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回头把她逮个正着。 一时间,李镜芙跑也不是,坐也不是,尬在原地,姿势奇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兰草先回过神,扯了扯李镜芙的袖子,她再一低头,便见楚玄胤已经迈步往这边走来。 李镜芙叹气,面如土色。 “阿芙。”门外响起楚玄胤标志性的好声音,可此刻在李镜芙听来,却如催魂铃。 她屈身行礼,“三殿下。” 楚玄胤上前将她扶起,抬手时顺势抚平她肩膀处的褶皱。 李镜芙默默捏紧了双手。 谁来告诉她!原书的男主就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吗!这是要闹哪样啊! 似乎是发现李镜芙这次并没有躲避他的触碰,楚玄胤心情不错,关心起她的伤势来。 “脚伤可已经痊愈?” “有劳殿下记挂,已然无碍。” “孤记得赵太医叮嘱过要你至少卧床静养半月,怎的刚好便下地走路了?” “在家憋了许多日,早就听闻和楼繁华,便想来瞧瞧。” 楚玄胤看了眼周围鱼龙混杂的百姓,眉头微蹙,“既是太医叮嘱,照着做总是不会有害,此地人多杂乱,行走间难免会有磕碰,你脚伤初愈,还是应当在家中静养。” 他说话温柔,像是苦口婆心的叮嘱,但细听之下,却又察觉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是李镜芙最反感的。 她垂着眸,看似乖巧温顺,实则脑中正盘算着如何驳他。 然而各种想法转了一圈,她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算了,既然不想和这个人有瓜葛,他是哪种思想,又会不会认同她的思想,又有什么所谓呢? 李镜芙颔首,“殿下说得是。”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玄胤眼神微暗。 她低头听话的模样,以及眼前柔软白嫩的脖颈,令他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一种想要去攀折的念头。 察觉身侧之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李镜芙皱眉,想着要说些什么。 这时,楼下的戏曲声突然停下,四周响起掌声,李镜芙往楼下一看,发现一场戏竟已唱完。 楚玄胤也注意到了台上情况,他盯着其中一人走向后台,朝李镜芙道:“孤今日来此还有他事,你先在此稍后,孤办完事便过来。” 说罢,留给李镜芙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走了。 和来时一样,全然不顾旁人。 李镜芙翻了个白眼,走到栏杆边,看向楼下。 一场戏唱完,台下观众扔了赏钱,有的还三五成群聊着,有的已经结伴离去。 来往人潮中,楚玄胤在侍卫的拥护下,往后台走去,一路无人敢阻。 李镜芙的目光一直追着他,心里琢磨着他来此所为何事。 “他是来给陛下大寿选戏班的。” 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李镜芙吓了一跳,回身看去,便见秦无咎正绕过一侧屏风走来。 楼内灯烛晃耀,映在珠帘上,散落满室星光。 今日的秦无咎着一身青绿长衫,不似往日清贵模样,被身后八扇绣山水丝绢屏风一衬,倒像是哪家书香门第出来的书生。 李镜芙瞥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禁感叹这人身体真好,大冬天就穿这么点,也不嫌冷。 “你怎么在这?”她往他身后一瞧,眯起双眼,“你在隔壁?什么时候来的?” “不早不晚,”秦无咎闲庭信步一般踱至她面前,“正好听完一番自由论。” 李镜芙顿时炸毛。 那不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在隔壁吗! “秦无咎,你听别人墙根还怎么理直气壮!” 秦无咎两手一摊,指了指身后屏风,“隔墙有耳,何况只是一座屏风,是你说话声太大了,总不能让我捂着耳朵吧?” “既然认出我的声音,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过来打招呼吗?选择继续听下去,和偷听有何区别?” “偷听是故意为之,而我是无意为之。”秦无咎摇头,“这二者并不一样。” 李镜芙往楼下瞥去一眼,“既然你一开始就在,那应该也看到三殿下方才过来,你就这么出现,就不怕被他看到?” “害怕被他看到的人应该不是我吧?”秦无咎突然靠近,话中意味深长。 那日一早在崖底山洞的一幕蓦地浮现在李镜芙眼前,她突然就没了气焰,盯着人半晌,最终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瞧着眼前人心虚模样,秦无咎眼神暗了暗。 他上前站在栏杆边,朝下望去,“若是让楚玄胤知道,你明面上的乖巧顺从都是装出来的,内心其实一直都向往自由,你说,他会怎么想?” 话音刚落,李镜芙倏地回头。 两人视线撞上。 一人目光探究中带着戏谑,一人目光意外中带着戒备。 二人皆无言。 秦无咎敏锐察觉到李镜芙的呼吸停了一瞬,而后突然变得急促。 他忍不住细细描摹她的面孔,试图从她的情绪中分辨出她突然如此的原因。可她只是沉默着,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与疏离。 她平直的肩膀绷着,像在忍耐什么。 二人一同陷入沉默,仿佛无声的交锋,谁先开口,谁便落败。 立于一旁的兰草早已紧张的手心出汗,她想要上前打断,却又被二人之间那张无人能入的屏障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张屏障快要绷到极致之时,李镜芙先开了口。 “秦世子,试问这世上之人,有谁不向往自由?”她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寻常闲谈,“想要无牵挂、无桎梏地行走于天地间,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秦无咎神色微敛,没有回答。 下一刻,却见她走近,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 “自由,与这天下任何事,都不冲突。” 恍惚间,秦无咎从她眼中看到流溢的光彩,令他难以移开视线。她站在他面前,虽仰着头,却并未处于低位。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产生了一种眼前人飘渺似风之感。 好像即便他伸出手,也会从指缝溜走的,一捧不知来处不知去向的清风。 心里突然卷起一丝焦躁。 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 然而等他凝神再去看时,却见她眸中光彩已然消失不见。 她垂下眼眸,面色如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人的错觉。 李镜芙转身往里走去,“再者说,我不过是为了让兰草闭嘴才扯这些,秦世子何必上纲上线,让人怪害怕的。” 熟悉的感觉出现,眼前人似乎又变回了他认识的那个李镜芙。 这股熟悉冲淡了些许方才他产生的那一丝错觉。 却似乎又留下了什么。 “我上纲上线?”回神后,听到这句评价,秦无咎疑惑挑眉。 他抬头,目光追去,却见她竟已经悄悄走向门口。 这摆明了就是见情势不对,打算跑路。 秦无咎可不会让她得逞,两步追上去,一个侧身挡在门前。 “行,那咱们就来算笔账。当日为了救你,我的鞭子遗失,佩刀损坏,价值千金的狐裘也被烧毁,再加上受伤后从太医院买来的各种药,零零散散,就算你一千两,如何?”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倚在门上,想着按照李镜芙财迷又抠门的性子,听到这话定然会暴跳如雷,他都想好要如何逗她,如何…… “你真受伤了?” 秦无咎愣住。 他看到李镜芙抬眸,神色带着惊讶和担忧,目光迅速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是他没想到的反应,但不知为何,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却将他多日以来的烦闷躁怒瞬间抚平。 指尖不自觉痉挛,他攥紧拳头,抵在唇边,掩饰般咳了一声。 却不想这一声把李镜芙吓了一跳,忙凑上前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不是吧,这么严重?” 李镜芙突然想起自己醒来时是躺在人家身上的。 难道是为了垫着她,被砸出好歹来了? 见她几息之间神色变换,从疑惑担忧到惊恐可怜,秦无咎没忍住。 他十分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她,“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 “不是你自己问我要医药费,还,”李镜芙学他咳了一声,“还这样咳嗽。” 事是自己做的,秦无咎无话可说,遂转移话题,“重点难道不是你欠我一千两吗?” 李镜芙见他无事,整个人又松懈下来。 眼见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知道是躲不过了,李镜芙眼珠一转,决定祸水东引。 “秦世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问你,那日你为何会去救我?” 秦无咎皱眉,不知她要做什么。 “是因为我要坠崖。”李镜芙替他回答,“那我为何会坠崖?” 秦无咎眉头皱得更深。 “是因为遇到了刺客。”李镜芙再次替他回答,“那为何会有刺客呢?” 这下,秦无咎反应过来,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神情,默默等她继续说下去。 “是因为我们和三殿下同行。”李镜芙一手掩唇,说悄悄话似的,“所以啊,你我都是被连累的,都是受害者。既然同为受害者,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秦无咎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如你所说,你我都是受害者,那你告诉我,这笔账该我找谁去算?” “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去找三殿下要啊。”李镜芙语重心长劝他。 “嗯。”秦无咎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李大小姐说得有理,方才看三殿下已经过来了,在下这就去找他赔偿。” “!”李镜芙被他一句吓得脸都白了,拔腿跑到栏杆边往下看。 楼下人影憧憧,可却没看到楚玄胤。 正当她以为秦无咎是在吓唬她的时候,却听人在身后慢悠悠说道:“别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上来了。” “!!!” 李镜芙两眼发黑,感觉自己马上就能与世长辞了。 她冲到门边,一把拽起还没事人一般靠在那看热闹的秦无咎,正要将他推到隔壁包厢,却听到门外已经响起脚步声。 “阿芙。” 是楚玄胤!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楚玄胤进门时,李镜芙正在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副十分寻常的赏梅图,他只随意瞥了两眼,道:“阿芙若喜欢,孤送几幅前朝大家的画作予你。” 李镜芙本就不是在欣赏,听他说起才发现她方才匆忙之间抬头,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见他要走过来,李镜芙急忙迎上去阻止,“臣女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既是前朝大家之作,想必价值千金,这样好的东西送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阿芙值得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打了李镜芙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她下意识懵住的神情,却正好迎合了楚玄胤那颗大男子主义的心,因此也忽视了李镜芙凌乱得有些奇怪的衣裳。 “阿芙可曾听闻近日在京城名声大噪的三喜班?” 他思维突然跳跃,李镜芙反应不及,没回话。 楚玄胤看向楼下,“听闻三喜班的班主玉傲山,出自江南一带有名的梨园世家,此番来京只为历练,年后或许就会离开。” 李镜芙不知他与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安静听着。 只是…… 她小心回头,看了眼墙边一人高的柜子。 方才时间紧迫,来不及让秦无咎返回隔壁,情急之下看到那只柜子,便一把将人塞了进去。刚关上柜门,楚玄胤便推门而入。 她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指尖都在发抖。 收回目光时,瞥见一旁的兰草。 兰草早已被她吓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此刻低着头看似乖顺地站在角落,其实是在竭力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 草啊,你可千万藏好。 李镜芙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听楚玄胤说。 “不日便是父皇大寿,因临近年关,往年寿宴也不会太过铺张,但今年自入冬以来天灾不断,所以父皇决定大办寿宴,用天子诞辰之喜来冲淡遮盖在天下百姓头顶的阴霾。” 李镜芙傻眼了。 这什么逻辑?百姓冻的冻死,饿的饿死,身为皇帝,此刻不应该拨款赈灾,想办法阻止因为天灾导致的民怨沸腾吗?大办什么寿宴! 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回过头来的楚玄胤逮个正着。 两厢对视,李镜芙赶紧低下头。 那一刻的生动转瞬即逝,不知为何,楚玄胤感到指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般。 他掐了下指尖,盖掉那股奇怪的感觉。 “此次寿宴,既要办得盛大体面,又要安抚百姓,便不能再继续沿用宫中所养的伶人,因此孤才会出宫来寻找合适的献艺者。” 李镜芙更想不通了。 安抚百姓,和不用宫中伶人改用有什么关系?难道用个民间出来的戏班,就能让百姓觉得这皇帝是在为他们祈福了? 笑话! 李镜芙心里吐槽不断,面上却继续沉默。 “三喜班来自江南,又在民间有着不小的名气,是此次献艺最合适的选择,只是这位玉班主……”他皱了下眉,“不知是否是出自梨园世家的缘故,为人过分清高,孤与他说了此事,竟没有立刻答应。” 李镜芙默默撇嘴。 你们这些天龙人一个个鼻孔都长头顶上去了,百姓都吃不饱饭了,还在这办寿宴呢。人家三喜班本来名气不错,要是答应你去了这个寿宴,反倒要成为人人喊打的无产阶级叛徒了,能答应你才有鬼。 不过,这段剧情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李镜芙皱眉思索。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她想起来了。 这段剧情在原书中也出现过,只不过不是在和楼。当时楚玄胤好像也说了这一番话,而彼时已经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原身,直接一个自告奋勇跑去三喜班,软磨硬泡,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被虐了多少回,把自己整得遍体鳞伤,最后终于帮楚玄胤办好了这个差事。 然而楚玄胤在跟皇帝交差的时候,是一点没提原身在其中付出的努力,将功劳全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还美其名曰是不想让原身被人议论,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天天往戏班子里跑,说出去会令人多想。 我呸! 抢功就抢功,无能就无能,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最后还要用“贞洁”的名义,打着“为你好”的大旗,PUA原身是在维护她的名声。 这不要脸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成男主的?难道虐女文就好这口五毒俱全的low男吗? 李镜芙突然为自己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去面试这部戏而感到庆幸。 此刻再看楚玄胤与她说这些话时,因为发愁而蹙起的眉头,李镜芙把嘴闭得死死的,完全不接茬。 哼,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男主么?自己解决去吧! 楚玄胤说了半晌,却没听到半点回音,回头看向李镜芙,只见对方低垂着头,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阿芙为何不语?” 李镜芙继续装乖巧,“殿下所说皆是朝堂之事,臣女一介女流,不敢置喙。” “孤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办寿宴而忧心,怎是朝堂事,此处没有别人,你有何建议,大可放心说。” 呵,不巧,这地方还真有别人。 李镜芙继续装傻,“既是连殿下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臣女这般见识短浅的愚人,又能有何建议,殿下莫要取笑臣女了。” 她越是卑躬屈膝,楚玄胤心底那丝没来由的烦躁便越是消散不去。 他眉头皱紧,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墙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动。 倏地,他浑身紧绷,尖锐的目光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并未注意到面前的李镜芙被吓到后的反应。 “什么声音?” 李镜芙又被他吓得抖了一抖,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抬头见他一直盯着墙边的柜子,赶紧上前挡住他的视线,“声音?哪里有声音?殿下莫不是听错了?” 楚玄胤的目光沿着墙边一寸寸寻找,并未回答李镜芙的话。 李镜芙故作轻松道:“许是两边包厢里传来的吧,毕竟只是以屏风围挡,其实都通着。” 谁知楚玄胤却依旧不为所动,“孤来之前看过来,左右包厢都无人。” 没人?秦无咎之前不是就在隔壁…… 还没等细想,便见楚玄胤突然迈步,朝墙边的柜子走去。 李镜芙顿时脑瓜子嗡嗡,心里急得上蹿下跳,但面上却还得维持八风不动。 她飞快地想着办法,却看到兰草忽然战战兢兢跪趴下去。 “回,回禀殿下,是,是奴婢。” 楚玄胤停住脚步,“你?” 兰草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去了,“奴,奴婢方才偷拿了几个果子,不,不小心滚落,砸到了柜子,请,请殿下恕罪。” “在哪?” 兰草一骨碌转头爬到柜子边,又麻利地爬回来,高举的手中,托着一颗红艳艳的果子。 楚玄胤看着她手中的果子,眉头依旧皱着,一言不发。 兰草浑身颤抖,李镜芙则大气不敢出,主仆二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刻,楚玄胤动了。 却是依旧朝着墙边柜子而去。 李镜芙两眼圆睁,脑袋发晕,电光火石间,脚一软,歪坐在地上。 身后的动静引起了楚玄胤的注意,他回过头,便看到李镜芙整个人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怎么了?”他脸上露出关切,脚下转了个方向,朝她走去。 虽说脸色是被他吓白的,但见此举有用,李镜芙不介意趁机演一演。 她摸着脚踝,眉头皱着,似在忍耐痛苦,“许是今日走得多了,脚有些痛,方才一下就使不上力了,让殿下见笑了。” “你这是什么话。”楚玄胤上前摸了摸她的脚腕,“可还能站起来?” 兰草忙过来搀扶,李镜芙撑着她的胳膊,十分艰难小心地尝试站起来。 然而不知是她演得太像,还是楚玄胤真就这么没耐心,刚撑着起到一半,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李镜芙颇为无语,扯着他的衣襟制止,“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如此,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让人看到,实在有损殿下威严,殿下还是将臣女放下来吧,臣女能走的。” “孤是皇子,何人敢多嘴?”楚玄胤不但没松手,还抱得更紧了。 虽说隔着冬日厚重的衣裳,但后背和腿弯的胳膊还是难以忽视,鸡皮疙瘩从他贴在自己身体上的地方开始蔓延,让李镜芙心里别扭不已。 眼看就要走出包厢,李镜芙见他确实不肯放自己下来,只能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做最后的挣扎。 转瞬,一行人便离去。 隔了一阵,墙边的柜子才有了动静。 赭红色柜门打开一边,秦无咎弯着腰从里边出来,松了松筋骨,脸上难得露出狼狈之色。 柜子低矮,他一手把着柜门,想半天也想不明白李镜芙刚才是怎么把他塞进去的。 回想当时的状况,竟快到让他都没能留下多少印象,只记得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身处逼仄狭小的柜子里了。 眼前浮现听到楚玄胤声音后李镜芙的脸色,以及她下意识将自己塞进柜子里的举动,前后联系起来,怎么想似乎都奇怪得很。 秦无咎的神色一时有些古怪。 砰的一声合上柜门,他强迫自己甩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柜子。 也不知李镜芙是不是方才着急之下脑子断片了,连把他塞进那个柜子都忘记了。 这包厢里共有两只柜子,他方才待着的是靠近门口的那一只,而发出声音的则是靠近屏风的一只。 他走到那只柜子前,弯腰从角落捡起一块碎银。 凹凸不平的银子在明亮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承认,听着他二人在外面有来有回的谈话,也不管说的是什么,他就是有些不爽。 因此他动了歪心思,想要吓一吓李镜芙。 可想起方才从柜门缝隙中,看到她被楚玄胤抱出去时苍白的脸色,秦无咎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反手将银子攥在掌心,他正要离开,却察觉到有人在悄悄靠近。 未及思考,他脚尖轻点,攀着柜子借力,身姿轻盈地翻上房梁。 在他刚坐定的刹那,门外有人进来。 是楚玄胤的贴身侍卫之一。 秦无咎静静地趴在房梁上,屏息凝神,看着他将两只柜子里里外外十分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甚至还四处敲敲,查看是否有暗道。 指尖摩挲着银子上的纹路,秦无咎眼中逐渐浮现锋芒。 不错,这才是他熟悉的楚玄胤。 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楚玄胤。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天色沉沉,衬得两边的朱红宫墙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 李镜芙小步跟在领路太监身后,有些不安地捏着手。 她会在此处,还得从早上说起。 历经昨日那一番惊心动魄,又在后来应付楚玄胤时耗费太多心神,身心俱疲的她在回府后,直接倒头就睡。 可就在她蜷缩在温暖被窝睡得正香的时候,兰草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说宫里来人召她入宫。 叫她进宫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玄胤的亲娘,如今执掌六宫的淑妃娘娘。 李镜芙对此人的印象,来自书中洗白男主时那好几章关于其幼时经历的描述。可以说,楚玄胤会养成这样别扭的个性,大部分是因为他娘。 曾经的淑妃也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直到十六岁去流云观上香,被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皇帝强行占有,嫁入四皇子府成为侧妃后,才性情大变。 因为淑妃对皇帝有恨,所以对楚玄胤这个被侮辱后怀上的孩子也没有好脸色,楚玄胤的幼年几乎是在淑妃阴晴不定的打骂中度过的。也是因此,他格外看不惯明明事事平庸却还是能得到皇帝宠爱的太子,以及他那个无论如何都温柔包容的母后。 在这样的嫉妒和怨恨中,楚玄胤的心理逐渐变得扭曲,才会有了后来对女主的种种奇葩行为。 这些对于男主洗白的故事出现在女主第三次逃跑无果被男主抓回来后,男主身边那个实在不忍心看两人互相折磨的忠心手下,将这些告诉了女主。 结果当然是女主对男主产生怜爱,两人互诉衷肠,哭着和好。 可李镜芙当时看到的时候只有无名怒火。 他可怜他无辜,那他去报复他娘、扳倒他爹啊,折磨女主做什么?他这行为不就是一个妥妥的他爹的翻版吗? 这也算是原书最让李镜芙无语的地方之一。 不过看书是一回事,真的生活在这里面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现在。 她一想到自己是要去见楚玄胤那个疯批母妃,就感觉腿软。 那可是真的在宫斗中活下来,而且还能在自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身边混成宠妃的人物,哪是她这个只演过几个三集就狗带的炮灰的现代人能招架得了的。 此行危矣。 前面太监突然停下脚步,“李大小姐在此稍等,奴婢先去通传。” 李镜芙朝太监行了个礼,站在门外廊下安静等着。 按照她多年看剧的经验,一般这种时候,这个去传话的人没个一两个小时是出不来的。 这叫下马威。 李镜芙悄悄挪了挪脚,找了个舒适的站姿,结果她才刚站好,方才进去那个太监就出来了。 “李大小姐,淑妃娘娘有请。” 李镜芙一下愣住了。 哎?这咋和她想得不一样呢?难道不是准备给她下马威的?不对呀,她虐文女主的光环不灵了? 带着一肚子疑惑,李镜芙跟着太监进了殿门。 来这里的路上,她让兰草紧急给她培训了一下各种礼仪,起码能让她不在宫里面丢人。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臣女李镜芙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跪拜下去的时候,李镜芙都能感觉到自己僵硬的四肢和脊背。 完了,不会上来先挑她礼仪的毛病吧? 然而话音刚落,上座便传来一道极为悦耳的声音,“快起来,过来让我瞧瞧。” 声音似春风拂柳,语中含笑,却让李镜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怕疯批发疯,就怕疯批装正常啊。 李镜芙努力做出自然的表情,站起身抬头。 眼前是一个极为华丽的女子,无论衣着还是样貌,都令人眼前一亮。她眉眼含笑,但坐得却格外端庄,如同佛堂里的菩萨,有种极为矛盾的美。 虽说她还没见过皇帝,但只看眼前女子,李镜芙觉得楚玄胤应当有百分之八十长得像淑妃。 淑妃朝她招了招手,“来,到我这来。” 她并未自称本宫,明明是会令人感到亲近的细节,但李镜芙只觉得汗流浃背。 她小心地走上前。 淑妃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长得可真标志,瞧瞧这眉眼,似乎更像你母亲。” 李镜芙腼腆地笑笑,“娘娘谬赞,在娘娘面前,又怎算得上标志。” 淑妃掩唇笑起来,“瞧你这孩子,不光长得好看,嘴还甜,怪不得老三偏偏瞧上你。” 来了来了,李镜芙心中一紧,她没想到淑妃这么快就进入正题。 来之前她也想过淑妃叫她进宫是为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楚玄胤。其他人或许是看到楚玄胤对她青睐有加,但淑妃作为他的亲娘,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 这话她没法接,只能腼腆一笑。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淑妃似乎只是话赶话说到这才提了一嘴,并没有打算替楚玄胤说好话。 “我听老三说,罗天大醮那日你被刺客袭击,坠崖受伤了?”淑妃目露关切,“可有大碍?” 李镜芙马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多谢娘娘挂念,三殿下请赵太医替臣女诊治过,已无大碍。” “坠崖不是小事,万不可大意。”淑妃拉过李镜芙的手,“听闻你是与秦世子一同坠崖的,他可有事?” 李镜芙一听这话,暗道不好。 淑妃这哪是在关心她,这分明就是想打听她与秦无咎的关系!她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站在太子一边! 飞速思考着,李镜芙开口道:“当日坠崖后,臣女一直昏迷,期间醒过来一次,却也并未看到秦世子。后来再次苏醒,便是三殿下第二日一早,带人寻到臣女时了。” 李镜芙一边面不改色说着,一边在心里疯狂给秦无咎道歉。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竟是如此。”淑妃惊讶道,“我听闻前段时日秦世子还亲自陪你去逛西市,想你二人关系应当不错,坠崖后不至于孤身无依,却没想到……” 听她话头一转又提起此事,李镜芙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在那之前,我与秦世子只见过两面。” “哦?只有两面?” “前段时日昭阳长公主府上办赏花宴,臣女前去赴宴,与秦世子起了些争执,不小心落入湖中,也因此患了离魂之症。”李镜芙为难道,“一同去西市之事,是秦世子突然登门,说臣女落水与他有关,要来赔罪,臣女想着正好也要去置办过几日罗天大醮的东西,便请他陪同了。” “离魂之症?”淑妃面露担忧,“可要紧?太医怎么说?” 李镜芙瞧她脸上神色,心想楚玄胤这演技估计也是从她这里遗传的。 李镜芙拿出专业演员的素养,神情感激地回道:“多谢娘娘挂心,长公主当时便请了太医为臣女医治,说是不碍事,只要好生将养,说不定某一日便能想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淑妃拍了拍李镜芙的手,“真是苦了你了,短短月余,竟前后接连遭遇这许多事,实在让人心疼。” 李镜芙继续面露感激之色。 然后就听她话锋又一转。 “这秦世子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就是这性子……”她微妙地停顿,“也许是常随他父亲在沧州军中生活的缘故,难免有些飞扬,倒是让你受罪了。” 李镜芙委婉摇头。 淑妃这话,几乎算是贴在她脸上告诉她,秦无咎就是个飞扬跋扈的粗鲁武人,能让她受一次伤,就能让她受第二次,还是赶快远离的好。 如果李镜芙真的失忆了,说不定还真会把她这话听进去。但可惜她没有,所以淑妃这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了。 不知是不是宫中太无聊,淑妃拉着她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本来早起就没睡醒,现在还要在这里听她说这些催眠的废话,要不是担心自己被她绕进坑里,李镜芙估计早就睡着了。 终于,在不知道续了多少盏茶之后,淑妃终于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聊天。 李镜芙拿着一匣子的赏赐和一棵价值千金的老人参,由带她进来的那个太监领着离开了。 出宫的心情就好多了,李镜芙昂首挺胸,这才有心情欣赏周围景色。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本公主的路!” 在路过一扇门时,里面突然传出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 看热闹乃李镜芙本性,她下意识转头,便看到了一出形似校园霸凌的场景。 一满头珠翠的女子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将两个女子围在中间,面露鄙夷,长指甲都快戳到人鼻子上了。 瞧那女子衣着华丽,想来是这宫中的贵人,李镜芙直觉不妙,赶忙收回视线,打算跑路。 结果她刚转身,便看到一身着铠甲的男子带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行来。 他似乎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吵嚷声,赶过来查看。 见着此人,领着李镜芙的太监微微躬身,“卫副统领。” 在这宫墙里,能穿着一身铠甲随意走动,还能被淑妃身边太监恭敬叫一声副统领的,估摸着就只有禁军的人了。 李镜芙对眼前这位看起来青涩且少年气的男子肃然起敬,跟着行了一礼。 男子似乎不认识她,脚步停顿,面露思索。 领路太监及时提醒,“这位是宣宁侯府大小姐,奉淑妃娘娘传召,入宫叙话。” 然后他又为李镜芙介绍,“这位是禁军副统领,威远将军之子,卫烺。”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李镜芙倏地抬眸,眼中震惊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展现在卫烺面前。 他将李镜芙从头到脚看了一圈,也没想明白她为何这般惊讶,“李小姐,我们……认识吗?” 李镜芙回过神,匆忙低下头,可眼中的震惊却一时没能消散。 卫烺。 她记得这个名字。 原书中,在楚玄胤发动宫变的那一夜,率领三百禁军将士殊死抵抗的人就是他。 也是他,被楚玄胤为了震慑旧臣,做成了人彘。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李镜芙之所以会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卫烺这个角色在原书中算是除了男主和反派之外人气最高的。 如果说男主是心理扭曲的阴湿变态,反派是屠龙者终成恶龙,那卫烺就是从始至终都正直善良的少年将军。 因为许多读者都对卫烺的结局意难平,所以作者在完结之后写了一篇卫烺的番外。 也是这篇番外,让卫烺一度冲上小说最意难平角色榜首。 那篇番外的内容,李镜芙印象深刻。 因为那篇番外不仅描写了一个爱说爱笑的少年如何成长为眉间始终笼罩阴霾的武将,以及他与楚玄胤究竟是如何从少年相识走到兵刃相对,还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感情。 意气风发的少年爱上了深宫高墙里沉默寡言的公主,却在决定诉说爱意之时,得知爱人即将远嫁和亲,暗恋无疾而终,成了少年心中的一根刺,就连死时,他也要费劲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北方。 当时这篇番外让看了一整本书都无感甚至恶心的李镜芙,流了两行真情实感的眼泪。 这段剧情从脑海深处被翻出,也让李镜芙意识到,卫烺喜欢的,正是那个被楚玄胤推荐去和亲的五公主。 她的救命恩人。 啧,缘,妙不可言。 她半晌没说话,那边却是又吵了起来。 卫烺往门里看了一眼,顾不上询问,道了一句“失陪”,便匆匆离开。 眼前没了人,李镜芙才抬起头。 身旁太监提醒她该走了,李镜芙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兰草却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姐,里面那个被欺负的好像是五公主。” “五公主!”李镜芙讶然,“那天救我的五公主?” 兰草点头。 李镜芙这下才仔细去看门里的情况。 因为卫烺的到来,那颐指气使的女子也收敛了几分气焰,但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被卫烺隔绝在一边的那名女子,一言不发,却不见畏缩之态,站得笔直。 李镜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突然高喊一声:“恩人!”提起裙摆就扑了过去。 “哎!李大小姐!”领路太监反应慢了半拍,抬手没抓着人,赶紧追了上去。 迈过高高门槛,李镜芙一路跑,一路喊,声音大得那边一群人都停下动作看向她。 “这是……”那位衣着华丽的女子面露惊恐,看到直冲过来的李镜芙,被吓得连连后退。 然而李镜芙跑到一半却是脚步一转,推开卫烺扑到了五公主面前。 “恩人!”她面露欣喜,眼眶泛红,“我可算见到你了!” 五公主也被她这一出给搞晕了,看了眼卫烺,又看了眼气喘吁吁还没追上来的太监,满心疑惑。 “这位小姐,你在说什么恩人?”她打量李镜芙几眼,却毫无印象,又瞧着她身形瘦弱,担心她站不稳,顺手搀住她的胳膊。 感受到那只手传递来的力量,李镜芙越发肯定,这位五公主绝对习过武。 不然就是天生力气大。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激动道:“您认不出来了吗?是我呀,长公主府办赏花宴那日,您下水救上来的那个人啊。” “是你?”五公主想起来了,面色轻松了几分,“抱歉,是我眼拙。” “不不不,恩人千万不要如此说。”李镜芙热切地抓着她的手,“那日我头昏脑涨,没能向恩人道谢,后来辗转得知恩人是五公主,今日入宫时我便在想会不会遇到恩人,没想到苍天有眼,遂了我的愿。” 说着,她一拎裙摆,就要朝五公主跪下去,“恩人救我性命,恩同再造,请恩人受我一拜。” 五公主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抓着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恩人一词万不敢当。” “对于恩人或许不足挂齿,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没齿难忘,若是恩人觉得这样太过草率,那……”李镜芙做出思索模样。 五公主听她这话,正要开口解释并非是觉得草率,便听方才被吓得退到一边的女子突然叫了一声。 “你们当本公主不存在是不是!”女子顶着一头珠翠气势汹汹过来,指着李镜芙,“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放肆!” 李镜芙一回头,险些被她的长指甲戳到眼球,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想说些什么,但刚要张口,却想起来自己完全不认识面前的女子,一时语塞。 无人接话,场面突然有些尴尬。 “本公主再问你话!你竟敢无视!来人!给本公主好好教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三公主。”一旁的卫烺适时开口制止,“这位是宣宁侯之女,是进宫与淑妃娘娘叙话的,请您注意言辞。” 三公主愣住。 这时,兰草和领路太监也追了上来。 三公主看了一眼,认出那太监是淑妃宫中的人,一时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李镜芙见她怂了,确认这位三公主应当还是害怕淑妃的,顿时没了顾虑。 她左瞧右瞧见没人注意,眼珠一转,瞄准位置,嗖的往前一扑,一把扯住三公主的裙摆就要跪下去,“三公主,若是恩人哪里得罪了您,让您不痛快了,那您就冲我来,我替恩人受着,求求您千万不要为难恩人。” 她一边抓,一边哭诉,动静大得直接把三公主吓傻了,半晌才想起来扒拉她的手。 “您随便怎么说我都成,打我也可以,只是我求您千万不要为难恩人。”她哭得真情实感,如同死了亲爹一般,将周围那一群宫女太监都震慑住了,竟半晌没人上前帮忙。 三公主被她吓得花容失色,抬手一巴掌扇在身旁宫女的脸上,“都死了吗!还不过来给本公主把她弄走!” 这一巴掌让宫女太监们回过了身,手忙脚乱地去拽李镜芙,一大帮人围在两人周围,拉拉扯扯,伴随李镜芙的嚎叫和三公主的尖叫,场面堪称混乱。 五公主看得傻眼,要上前帮忙,却被卫烺拉住。 “殿下放心,他们不敢伤害李大小姐。” 五公主仔细去看,才发现那边只是看着人多,但其实真正上手的没几个,还都只是在拉李镜芙的胳膊。 终于,经过一番激烈的拉锯战,一众宫女太监的终于把李镜芙从面如菜色的三公主身上扒了下去。 看着自己已经被扯得完全看不出模样的裙子,三公主简直要一口老血喷出来,可她刚想发作,抬头又看到淑妃身边的那个太监,又把气憋了回去。 顶着一张红红紫紫的脸,三公主也不敢放狠话,挨个瞪了李镜芙和五公主一眼,留下一声愤怒的“哼”就带着人走了。 李镜芙被她那灰溜溜的背影搞得有些想笑。 “李大小姐,你……还好吧?”身后传来五公主关切的声音。 李镜芙回头,便看到她满脸关切,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呃……好像演得是有点过了。 她收敛了一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多谢公主关心,我无事。” 卫烺在一旁看了一出大戏,深色奇怪地将李镜芙打量一圈,才看向五公主。 “你……” “恩人心善,不愿受我一拜,在下心中实在感激。”李镜芙像是无意打断他说话,与五公主道,“公主大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大可开口,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一定……唔!” 五公主捂住了她的嘴。 她一双眼睛近在眼前,短短一瞬,李镜芙从中看到了无奈、疑惑、抗拒和感激。 可这复杂的情绪也只出现了一瞬。 再眨眼,她便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无甚情绪的五公主。 “李大小姐的心意我知晓了,只是这些话,轻易不要再说。” 李镜芙使劲点头。 见状,五公主才松开她。 “说完了?” 卫烺终于找到空挡说上话。 李镜芙和五公主同时看向他,都是一副才发现他也在这里的神情。 看得卫烺一阵郁闷。 “五公主,需要末将送您回去吗?”他轻声询问。 五公主摇了摇头,“多谢卫副统领,我自己可以。” 李镜芙敏锐地在卫烺脸上发现一丝失落。 看番外时的那股遗憾陡然而升,李镜芙突然劝道:“恩人,虽说三公主暂时离开了,但以她的脾气,这会儿说不定正躲在哪里等着,还是让卫副统领送恩人回去更安全。” 卫烺突然对李镜芙刮目相看,认同地点点头。 五公主朝二人笑笑,“不必麻烦了,我……” “小五。”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李镜芙回头,发现路尽头站着一男一女,虽衣着简单,却气质出众,不似俗人。 五公主瞧见二人,回头道:“今日是二皇兄和二皇嫂入宫看望母妃的日子,我与他们一道,你们不必担忧。” 说罢,她朝二人颔首致意,转身离去。 二皇兄…… 李镜芙又看了眼那对夫妻。 比起她先前看到的淑妃,以及方才的三公主,那二人的衣饰可谓朴素,但不知是否是因为他们身上那股与这座宫城格格不入的温和平静的气质,反倒让那样简单的衣饰显出不一样的贵气来。 这算是她与这位二皇子的第二次见面,但很奇怪,两次见面给她的感觉竟截然不同。 若说上次见面给她的印象是与原书中一样的病弱,那这次见面,就是让她突然意识到,他也是一位正儿八经的皇子。 与楚玄胤一样,由四妃之一所出的皇子。 李镜芙眼眸沉了沉,突然扬声叫住了五公主。 五公主回头,眼神询问。 “我叫李镜芙,铜镜的镜,芙蓉的芙,还不知恩人姓名?” 五公主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我叫楚玉絮,玉絮堕纷纷的玉絮。”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外间桌案旁,淑妃正在制香。 “楚玉絮?”她顿了一下,“你确定李镜芙与老二没有来往?” 殿中跪着一个太监,闻言垂首道:“二殿下只是路过,将五公主叫走,与李大小姐并无交流,依奴婢观察,他二人并不相识。” 淑妃捻了捻手中的银箸,半晌,挥退了那名太监。 “娘娘是担心,李大小姐因为五公主的恩情,会倒向二皇子?”一旁服侍的嬷嬷问道。 “那楚玉絮是个没心眼的,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至于老二……”淑妃不屑,“他不是病得快死了么。” “娘娘说的是,二皇子自幼体弱多病,连太医都说不是长寿之相。”嬷嬷应和着。 淑妃轻轻压着香粉,“你觉得那李镜芙如何?” 嬷嬷皱眉,“娘娘莫怪奴婢眼拙,只是奴婢瞧着,这李大小姐除了模样不错,无论举止还是才情,都远不如她那个妹妹,为何殿下要……” 淑妃抬眸瞧她一眼,“说你蠢还真就不动脑子了。” 嬷嬷面露惭愧。 淑妃斜倚在迎枕上,“我问你,当今天下兵权最大者是何人?” “这……”嬷嬷略显犹豫,“应当是镇国公?” 淑妃轻笑,“镇国公能有今日之名气,一靠秦家几代人的积累,二靠北疆连年不断的战事,但他如今顶着一个外戚的名头,手上权利一旦过大,便会引来各种猜忌,所以,你别看秦家风光,真要做些什么,也是束手束脚。” “不是镇国公,那能是何人?” 淑妃抬眸望向窗外,脸色沉了几分,“当今天下兵权最大者,当属大将军周鸿信。” “大将军?李大小姐的外祖父?” “不错,正是此人。”淑妃道,“周家是三代前才被派去驻守西南的,名声虽不如镇国公一脉显赫,但势力并不能小觑。西南此处偏远,交通闭塞,地方官员自成一派,朝廷鞭长莫及,周家人与其说是守边大将,不如说是封地诸侯。” “娘娘!”嬷嬷惊呼一声,又迅速闭嘴。 淑妃没理会她,“因担心守边大将与当地官员互相勾结,先帝曾尝试每年更换守将,结果却导致军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给了敌国趁虚而入的机会。也是那次之后,西南守军的将军连着三代都是周家人。” “据说周鸿信与妻子十分恩爱,妻子因生育落下病根,因而即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周鸿信也没想着娶一房妾室传宗接代。”她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嬷嬷,笑得美丽又狠毒,“你知道当年周氏是如何嫁给宣宁侯的吗?” 嬷嬷面露疑惑,“不是先帝赐的婚吗?” 淑妃突然大笑起来,“是啊,先帝赐婚,多大的荣耀,可问题是周鸿信根本不同意女儿嫁过来,是先帝自己做主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她突然站起来,笑容愈发夸张,显得有些狰狞,“想当年,周氏不过是随着周鸿信来京城过了个年,那些世家公子的眼睛就黏在她身上扒都扒不掉,可他们再喜欢又有何用?周氏自己看上了那个空有一副皮囊的宣宁侯,吵着闹着要嫁,最终如何了?” 淑妃猛地回头看向嬷嬷,笑得幸灾乐祸,“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了!” 说着说着,她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都泛起了红。 “娘娘……”嬷嬷满脸担忧,却又不敢上前。 好半晌,淑妃笑够了,停下来,又变回了那个端庄华丽的六宫之主。 “太子手中看似抓着秦家这张牌,可镇国公一根筋的忠君,秦无咎一肚子的鬼主意,父子俩都不是会为了太子与朝廷作对之人,但周鸿信不然,因为周氏的死,他心里对先帝、对朝廷有了怨恨,而李镜芙是他女儿唯一的血脉,只要我们将李镜芙抓在手上,不愁拉拢不到他。” “只要有了李镜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她缓缓走到中堂,看向门外。 那里,是高高的宫墙和望不到头的琉璃顶,像一座精致的牢笼。 - 李镜芙是在外面用过午饭才回来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宣宁侯身边的小厮。 准确的说,那小厮是在等她。 “大小姐,侯爷有请。”小厮恭敬道。 李镜芙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问道:“父亲找我何事?” “小的也不知,大小姐过去就知道了。” 李镜芙不愿为难一个下人,想了想,让兰草拿上淑妃赏的一堆东西,跟着小厮走了。 左拐右拐,小厮带她去了孟氏的院子。 李镜芙看到熟悉的院子时,心想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眼见她被请进宫,孟氏不可能无动于衷。 进了正堂后,却让她有些意外。 除了宣宁侯和孟氏,李妙容竟也在。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前两天这人还来她院子里大放厥词,说太子和楚玄胤不日就会对她弃如敝履,结果等了几日,非但没有发生,她这个“绯闻女友”反而进宫去见了未来婆婆,可不把她气死了么。 李镜芙淡定走进去,屈身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她半蹲着,结果说完,除了宣宁侯冷冷地哼了一声,竟没人让她起身。 行吧,宫里没遇到的下马威在这等着呢。 她撇撇嘴,自己站了起来。 “逆子!”宣宁侯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都洒了出来,“谁让你起来的!” 李镜芙一脸无辜,“父亲仁善,母亲慈爱,女儿以为您二位不会如此折磨女儿的。”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宣宁侯被她的一番歪理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一巴掌拍在桌上,“跪下!” 李镜芙看着他,不为所动。 “父亲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李妙容忍不住开腔。 然而李镜芙理都没理她,“女儿方才从淑妃娘娘宫中领了赏赐回来,父亲却一口一个逆子,一口一个跪下,莫不是对娘娘赏赐女儿一事心怀不满?” “你!”宣宁侯可戴不起这样一顶帽子,你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莫要血口喷人”。 李镜芙笑道:“女儿自然知道父亲没有这般想法,女儿是宣宁侯府的大小姐,女儿受到贵人赏识,便是宣宁侯府受到贵人赏识,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父亲怎会不满呢。” 宣宁侯被她堵得快要吐血,一时气结,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孟氏忙上前给他顺气。 “李镜芙!”李妙容转头朝她走来,“你个忤逆不孝的贱人!”说着,竟是扬着巴掌要扇过来。 李镜芙眼疾手快,拽过兰草手中的匣子一挡,啪的一声,满匣子首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声音不但让李妙容停了下来,也让那边还演着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哎呀!”李镜芙十分夸张地喊了一声,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妙容,“你有什么脾气就冲我来,就算你看不惯淑妃娘娘赏赐我,也不该动手啊,这可都是宫里的东西,若是让人知道,咱们宣宁侯府可是要被你引来灭门之祸了!” 话没说完,就听到主座那边传来两道吸气声,李镜芙看过去,发现宣宁侯面色发白,方才装出来的心梗此刻怕是要变成真的了。 “我,我……”李妙容连连后退,“不是我,是你把匣子拿过来的!” 李镜芙假装抹眼泪,“妹妹怎能这般颠倒黑白?方才你抬手要打我,我只是下意识躲闪,可你眼看打不到我,便转头打掉了兰草手中的匣子,前后不过短短一瞬,我如何能反应过来再加害于你?” “我,不是,不是这样……”李妙容的脸色变得煞白,突然跪在了宣宁侯脚边,“父亲,你相信我,都是李镜芙做的,是她陷害我的,父亲!” 宣宁侯已经被气得两眼一闭,此刻听她吵嚷,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个不停。 “行了!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宣宁侯突然吼了她一声,把一旁的孟氏都吓得抖了一下。 眼见他似要迁怒自己女儿,孟氏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柔柔地抚着宣宁侯的胸口,小声道:“侯爷,容儿的事等下关起门来,您再教训也不迟,您今日把大姐儿叫过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吗?” 见宣宁侯听进去,慢慢冷静下来,她继续道:“侯爷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大姐儿确实得了淑妃的赏赐,但您是她的父亲,女儿品性不端,身为父亲,自然有纠正教导之责,即便淑妃娘娘知晓,也是说不出什么的。” 她的话似乎真的有用,宣宁侯冷静下来后,盯着李镜芙的目光突然冷了许多。 他又想拍桌子,抬起手却感觉到手心有些痛,于是假装无事发生,搭在了椅子扶手上。 “李镜芙,你可知错!” 借着手帕的遮掩,李镜芙眼珠转了转,换上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宣宁侯还是没忍住在扶手上拍了一掌,“你身为宣宁侯府大小姐,却丝毫不顾及身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不但出入东西二市,甚至还流连和楼这等鱼龙混杂之地,不顾礼义廉耻,没有半点大家之风,你说何错之有!” 果然是这事。 李镜芙心思转了转。 这些事会传到宣宁侯耳朵里,不是孟氏说的,就是他那些所谓的同僚告诉他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感到一丝喜悦。 这说明她的做法奏效了。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父亲误会了,女儿只是听说三殿下领了差事,要为陛下寿宴擢选献艺伶人,想着要替三殿下分忧,这才时常在外跑动。” 楚玄胤是个好借口,用几次都能把宣宁侯堵得无话可说。 见他无用,孟氏忍不住站出来指责。 “三殿下是男子,在外行走是理所应当,可你是女子,如此抛头露面,莫说是替殿下分忧,只怕到最后都要惹人生厌。” 李镜芙眨眨眼,“不会啊,那日我还在和楼遇到了三殿下,殿下见我腿脚不舒服,还亲自送我去医馆了呢。” 孟氏顿时也无话可说。 从刚才开始就被吓蒙圈的李妙容这时候也会神来,听到她说楚玄胤亲自送她去医馆,顿时两眼仿佛都能喷出火来。 “那不过是殿下生性良善,与你有何关系?”她怒道。 李镜芙叹了口气,“那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只是好像没见过殿下对别人也这般好呢。” 杀人诛心。 李妙容被气得马上就要化身喷火龙。 “都闭嘴!”宣宁侯缓过气来,拍着桌子大喊。 只是这次拍桌子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打得手疼了。 “李镜芙,你无视家规、诋毁姐妹,今日,为父便要替列祖列宗教训你!”他突然站起来,朝门外一吼,“来人,给我将此逆子关入祠堂!”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入夜之后,寒风更甚。 祠堂没有地龙,虽门窗紧闭,却依旧能感受到阵阵凉意。 满室烛火晃耀,映着一个又一个黝黑的灵牌,将本就阴冷的祠堂衬得愈发死气沉沉。 李镜芙舒展了一下双腿,伸手在火盆上暖了暖。 这火盆还是她进来时,跟那看守的婆子辩了八百回合才要来的,不然,等明日她们开门,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哦不对,是两具。 李镜芙看了眼旁边点瞌睡的兰草。 这姑娘也是死心眼,宣宁侯也没说要连坐,结果她说什么都要跟着一块来。 见她冷得蜷缩成一团,李镜芙把火盆往那边推了推,又解开自己的披风,小心盖在了她身上。 许是真的累了,这一番动静,竟没吵醒她。 李镜芙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笑了笑,沉默许久,起身向窗边走去。 - 夜更深了,打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在一片寂静中听着愈发清楚。 突然,一道凄惨尖叫划破黑夜,惊醒了一座府邸的人。 宣宁侯被外面的走动声吵醒,烦躁地翻了个身,抓起被子捂耳朵。 睡在外侧的孟氏感觉身上一凉,睁眼一看,发现被子已经被宣宁侯卷走了。 她正要伸手去抢,却听到刘妈妈在外面小声唤她。 孟氏披了件罩衫走去外间,便见刘妈妈神色慌张地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她小声问。 刘妈妈急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容儿!”孟氏惊叫。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里间突然传来宣宁侯的斥骂,孟氏吓了一跳,转头跑了回去。 “侯爷!容儿出事了!”她扑在床前哀嚎,直接将宣宁侯拽了起来。 “出事?大晚上能出什么事?”宣宁侯还带着被吵醒的郁气。 “这……”孟氏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出了何事,回头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神色有些惊慌,又有些害怕,嗫嚅了半晌,也只是含糊道:“是,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总之侯爷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氏一听吓得不行,赶忙让刘妈妈帮她穿衣裳,回头看到宣宁侯打算重新躺下,过去一把将人抓了起来。 “侯爷!容儿可是你我头生的孩子,您是她最敬爱的父亲,怎能如此不在乎呢?妾身……” “行了,行了。”宣宁侯被她吵得睡意全无,只能起身跟去。 二人还没走进李妙容的院子,便见丫鬟婆子乱成一团,个个脸上挂着惊惧。 宣宁侯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也清醒了许多,此刻见着这场景,心里也不安起来,走得比孟氏都快了几分。 “容儿?容儿?”孟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唤道。 “娘!”只着中衣的李妙容嗖的冲出来,扑进了孟氏怀里。 “究竟发生了何事?”孟氏一边安慰她,一边询问后面跟出来丫鬟。 那小丫鬟眼角还挂着泪,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说不出话,就这么颤颤巍巍指着屋里,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见她这模样,宣宁侯脚步一顿,有些不敢进去。 他又问其他人,“到底怎么了?” 屋里屋外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说话。 宣宁侯一脚踢翻绣凳,吼道:“本侯在问你们话!” 众人抖三抖,终于一个胆子大些的婆子站了出来,“是,是……死老鼠。” “死老鼠?”宣宁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只死老鼠就把你们这么多人吓得魂不守舍?大半夜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婆子跪了下去,满眼惊恐,“不是一只,是,是好多只,都挂在窗户外,还,还……” “还什么?” “还,还滴着血!”婆子说完这话,身子便开始颤抖。 宣宁侯心头一跳。 孟氏已经被这屋里的氛围传染了,听那婆子要哭似的说话,顿时吓得手脚发软。 “侯爷……” 宣宁侯此刻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怵,但他是这一屋子女人中唯一的男人,若是展露一丝害怕,往后还怎么当家做主! 他没理会孟氏,踹开挡路的婆子,径直往里间去。 许是被吓得慌了神,里间都还没来得及点灯,黑漆漆一片,只有南侧大开的窗户,漏了几缕月光进来。 然而正是这缕月光,将窗外挂着的东西映在地上,随风轻摆,好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忽然一股大风刮来,那东西被吹得砰一声撞在窗框上。 宣宁侯浑身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去。 就这一眼,险些吓走他半条命。 只见窗外挂着一串死老鼠,个个都有手掌大小,头朝下倒吊着,鲜血从口中涌出,流到底下的老鼠身上,在最末端结成一根根血色的冰锥。 鼻尖仿佛能嗅到血液的铁锈味和尸体的**味,喉咙像被什么顶着往上翻,宣宁侯没忍住干呕一声,迅速撤了出来。 “侯爷……”见他这样子,孟氏更害怕了,脚软得站不住,还得李妙容反过来扶着她。 母女二人相互搀扶着坐下。 宣宁侯一脸菜色看向李妙容,“你怎么发现窗外挂着……那些东西的?” 回忆仿佛都是种折磨,李妙容脸色苍白,泪眼婆娑,“我,我听到有人在敲窗子,就起来查看,然后就……” 李妙容说不下去,想到打开窗户与那一串死老鼠几乎脸贴脸对上的感觉,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开始干呕。 “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清楚是谁在搞鬼!”宣宁侯暴跳如雷地朝一屋子人吩咐。 倒也不是他有多疼爱李妙容,只是那东西不但吓到了他,还害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这种有损他威仪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这厢热闹不已,府上下人被吵醒后,几乎都跑来看热闹,无人注意到,在一个月光几乎照不到的角落,几颗石子散落,有人转身离去。 - 第二天一早,看守祠堂的婆子开门进来。 她拎着食盒,往里头一瞧,却大惊失色。 “兰草!”她一脚踢在睡得昏昏沉沉的兰草腿上。 兰草一个惊醒,眼前还迷糊着,就听那婆子问她:“大小姐呢?大小姐去哪了?” 顺着她的手指,兰草看向身旁,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甚至连蒲团不知何时都垫在了自己身下。 兰草彻底清醒,一骨碌翻身起来,身上盖着的披风滑落。 她抓着披风跳起来,“我们家小姐呢?” 婆子瞪她,“你还问我?昨夜只有你和大小姐留在这里,我还要问你呢!” 兰草慌了,在祠堂绕着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在那婆子还要上前质问的时候,一把将她推开跑了出去。 “哎!”婆子险些被她推倒在一边,狼狈地跺了一脚,眼珠一转,往孟氏院中跑去。 昨夜闹了那一出,李妙容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在自己院中睡,孟氏无奈,只能将她带到自己院中,安排睡在了厢房。 折腾了一夜,她与宣宁侯好不容易睡下,谁知还没沉入梦中,便又被刘妈妈叫醒。 这下,别说是宣宁侯,就连孟氏都有些心烦。 “又怎么了?”孟氏翻身坐起来,眼下透着青黑,一张脸憔悴得不行。 刘妈妈凑上前,脸上却隐隐透着喜色。 “回夫人,是祠堂那边的人来报,说大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本来不想管的宣宁侯一听这话,立马坐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 “说是一早开门进去,只看到了大小姐身旁那个丫鬟,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大小姐的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你是说她半夜跑了?”宣宁侯声音低了下去,隐含怒气。 刘妈妈刚应了一句,他便掀被子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恶狠狠道:“这逆子,敢阳奉阴违,看本侯不好好教训她!” 孟氏见他一股风似的离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刘妈妈拽起来穿衣。 “这大姐儿,当真如此胆大?”孟氏还是有些不信。 刘妈妈给她梳着头发,“我的夫人,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跪祠堂的责罚大小姐都敢违抗,侯爷这次真动了怒,不管她拿出太子还是三皇子当挡箭牌,都无用,夫人应该趁这个机会,将她踩死才是啊。” 孟氏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清醒过来,眼中亮起精光,“你说得对,跪祠堂可是宣宁侯府最重的责罚,她敢违抗,不但是对侯爷不尊,还是对李家列祖列宗不敬,一顶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任她是谁,都翻不了天!” 她与刘妈妈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脸喜色。 “快快,赶紧走,可不能错过这场好戏。”孟氏迫不及待扶着刘妈妈的手追去,一路到了李镜芙的院中。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宣宁侯的暴怒声。 孟氏憋住自己扬起的嘴角,挂着一副担忧之色,进了门。 李镜芙便跪在堂中,身上还是昨日那一身衣裳,只是发髻有些散乱,显得人都憔悴许多。 “这是怎么了?”孟氏故作担忧地问道。 宣宁侯站在一边脸色铁青,闻言也不搭腔,吵李镜芙道:“你违背家训在前,不敬祖先在后,今日,本侯不但要打你三十板子,还要将你关在祠堂一个月,给列祖列宗谢罪!” 这责罚实在太重,就连孟氏都没想到,本来还打算在旁添油加醋的,一听,倒是闭上了嘴。 她看向李镜芙,没藏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李镜芙似乎并未听到一般,呆愣愣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孟氏奇怪了,宣宁侯却以为她这是在抗议,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摔了过去,“本侯与你说话呢!” 然而就在茶盏将要砸中李镜芙的瞬间,她突然动了,也不知有意无意,竟刚好避开。 孟氏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她突然跪过来,抱着宣宁侯的腿,神色惊慌,与昨夜李妙容那副被吓到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孟氏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听到李镜芙哽咽开口。 “父亲!求父亲明察!女儿只记得昨夜是在祠堂中睡着了,不知为何醒来会在此处啊!” 她说着哭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不一会儿就染湿了宣宁侯的衣摆。 昨夜那串死老鼠还历历在目,宣宁侯一听这话,下意识心跳加快,都忘了自己方才还在发怒。 “你不知道?” 李镜芙猛摇头,“女儿真的不知道,女儿确实是在祠堂睡着的,可祠堂门窗都从外关着,女儿怎么可能是自己跑出来的呢?” 她死死拽着宣宁侯的衣裳,“女儿昨夜做了一整晚的梦,梦中景色光怪陆离,还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要吃女儿,若不是方才兰草拼命将女儿摇醒,女儿此刻恐怕已是那妖怪的腹中之食了。” “胡说!”宣宁侯突然大吼,“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太平盛世,哪来的妖怪!” 被他一吼,李镜芙闭嘴不再说,但她哭得情真意切,脸色也难看到不行,细看去,整个人仿佛也比前几日瘦了些。 倒像……真的被妖怪吸食了精气似的。 心中控制不住乱想,一时间,宣宁侯觉得抱着他腿的那两只手,都细的仿佛根根白骨。 他突然用劲推开李镜芙,坐在了一边。 孟氏看到李镜芙朝她望过来的眼神,顿时心里发毛,赶紧走到宣宁侯身边,避开视线。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李镜芙低低的啜泣声。 听得人闹心。 宣宁侯正要喊她别哭了,便见外头闯进来一个小厮。 “你个小厮往内院跑什么!”宣宁侯转而朝那可怜的小孩发脾气。 然而那小厮顾不着磕头认错,往堂中一跪,神色惊慌,“侯爷,夫人,不好了,世子在花园坐秋千,结果那秋千绳突然断裂,世子摔得鼻青脸肿,请侯爷和夫人赶快去看看吧。” “什么!”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李镜芙最终还是被关进了祠堂。 不过宣宁侯担心自己儿子,一直忙到午后才想起她来,于是李镜芙就这么吃饱喝足穿得暖暖和和,半点没抵抗地去了祠堂。 不知是否担心像昨夜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看守的婆子今夜在门外多加了一道锁。 李镜芙盘腿坐在蒲团上,打了几个哈欠。 “小姐昨夜肯定没睡好。”兰草心疼道。 李镜芙哈欠打一半,没说话。 呵,她何止是没睡好,她可太忙了。 她拿出来之前藏的糕点分给兰草。 兰草看着她毫无负担的样子,难过起来。 “小姐,侯爷也太偏心了。”她想起一早宣宁侯听到世子受伤时急匆匆奔出去的样子,就替李镜芙鸣不平,“明明小姐也不舒服,可侯爷却只关心世子,转头还是将小姐关进了祠堂。” 李镜芙吃完一块,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你在这府上这么多年,那一个两个是什么德行还不清楚吗?” “可侯爷毕竟是小姐的父亲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侯爷却丝毫不在意小姐的死活。”兰草把自己说得委屈起来,那块糕点拿在手中,却全然没有食欲。 李镜芙笑了,“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前提是那父亲得是老虎啊,我这个爹,别说老虎了,他连狐假虎威前面那狐狸都算不上。” 她又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含糊道:“再说了,人家就那一个儿子,可不得当眼珠子似的供着么。” “可小姐也是……”兰草想了半天,“也是他第一个孩子啊。” 李镜芙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曾被狠狠践踏的象征。” 兰草没听懂,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李镜芙问她:“我问你,我娘是什么人?” “夫人?夫人是侯爷的元配正妻,曾经的侯府大夫人啊。” 李镜芙噎了一下,“我是问你我娘的家世。” “哦!”兰草懂了,“夫人的父亲是当朝唯一一位大将军,母亲听说是西南一位富商之女。” “富商?”李镜芙惊了一下,这她倒是没听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娘的家世,比起宣宁侯府这种外面风光内里烂的没落贵族来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非我那无用的爹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我娘当年怎么都不可能嫁给他。” 这些都是李镜芙在原书中看到的,宣宁侯在原小说中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用反派,算是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作者对他的描述就是“除了脸,一无是处”。 当初周氏就是看中了这张脸,才会不顾身份下嫁,而宣宁侯因为娶了她,不但填补了府中公账上的多处亏空,甚至借此换来皇帝的一道圣旨,允许宣宁侯的爵位不再降级承袭。 也就是说,他娶了周氏,钱有了,权有了,直接跃升成为光耀李家门楣的出息子弟。 宣宁侯起初确实因为这些好处对周氏体贴照顾,但后来,那些嫉妒他娶到周氏的人,到处说他吃软饭,是靠着一门好婚事才翻了身,简直是丢列祖列宗的脸。 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实,但宣宁侯就是不舒服,日子不再艰难拮据之后,他便忘记当初自己为了得到这门婚事,费了多大的劲。 他开始冷落周氏,开始不愿回家,总是借着应酬之名夜不归宿,也是那时候,他和孟氏勾搭上,有了李妙容。 当时二人成婚刚过一年,他便忙着和孟氏厮混,连女主的周岁宴都错过,害得周氏让人说了好久的闲话。 而周氏,虽说出身将门,却性子柔弱,让李镜芙评价,那就是心善得有些圣母。 几次三番被宣宁侯伤了心,她却只是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让他不想回家。 就这样自责了许久,一日,她突然知道了宣宁侯和孟氏的事。 当时她怀着第二胎,孟氏让人送了一封信给她,信中有宣宁侯写给她的情诗,还有一个小孩子的脚印。 周氏气急攻心,当场流产。 流产伤了根本,再加之一直以来心气郁结,自那之后,周氏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宣宁侯装模作样给她守了半年孝,便以孩子年幼,家中不能无人主持为由,娶孟氏过门。为了让李妙容的身份不被人议论,他硬是将人在家中藏了三年,所以明明李妙容只比李镜芙小了不到一岁,对外却称二人相差两岁。 “所以啊,他才不会将我当做亲生孩子,他只会觉得我的存在,无比碍眼。”李镜芙毫不在意地说。 而此时,宣宁侯府的另一边,世子李耀祖的院子中,孟氏正坐在床边,心疼得掉眼泪。 秋千绳断裂的时候,李耀祖正玩得欢,让小厮用力推高些,却没想到出了意外。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便是大人也受不住,何况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孟氏看着儿子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眼泪止也止不住。 刘妈妈担心她身子,将人扶到外间坐着歇息。 “夫人缓缓,世子还要夫人照料,夫人万不可自己个儿先倒下了。”刘妈妈倒了杯茶递给她。 孟氏一手拿帕子按着眼角,一手接过茶盏。 然而那茶拿在手上,却半点都不想喝。 她叹了口气,又往里间看了眼,“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容儿窗前被挂了那些东西,接着耀祖又摔成这样,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这话点醒了刘妈妈。 刘妈妈突然凑上前,低声道:“夫人,说不定就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胡说什么!”孟氏瞪她。 虽然这话是她先说的,但她却不允许别人也这么咒自己的孩子。 “夫人莫急,先听奴婢说完。”刘妈妈道,“夫人想,府中这些事都是何时发生的?” 孟氏不明所以,“昨夜啊,都五更了吧。” “是啊,那昨夜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其他事情?”孟氏皱眉,仔细想了想,突然道,“大姐儿!大姐儿被侯爷关进了祠堂。” 刘妈妈笑起来,“大姐儿昨夜被关进祠堂,今早却在自己屋里被找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孟氏陷入沉思。 刘妈妈继续道:“在奴婢老家,将大小姐这种入梦后身子不受控制走动的状况叫作‘鬼上身’,夫人您想,这不就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么。” “鬼上身?”孟氏挑眉,“今早侯爷被她那一番神神鬼鬼的说辞吓到,后来耀祖又出事,竟直接免了她一顿打,若我将此事告诉侯爷……” 刘妈妈在一旁附和,“那夫人便能光明正大请人来为大小姐驱鬼了。” 孟氏在她的描述中,仿佛已经看到李镜芙因为恶鬼缠身,被赶出侯府的凄惨下场。 她迫不及待跑去和宣宁侯商量。 “什么‘鬼上身’!那些乡下大字不识一个村妇说的话,也是能信的?” 孟氏没想到宣宁侯会反对,但她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 “侯爷,不是妾身信这些,实在是这几件事接连发生,太过奇怪了,妾身不得不多想啊。”她坐到宣宁侯身边,“妾身自然知道这样的事要让外人知道,于侯府的名声有碍,可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成日这般提心吊胆,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些都不过是巧合。”宣宁侯不耐烦道,“容儿那事分明就是有人搞鬼,耀祖那事,就是冬日天寒,绳子不堪重负,你看他都胖成什么样了,那秋千撑不住他也是正常。” “耀祖哪里胖了?那是有福气。”孟氏听不得他说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大姐儿呢?她半夜莫名其妙从祠堂回到自己屋里,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宣宁侯哽了一下,“她那就是在祠堂冻出毛病了,与那些神神鬼鬼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 孟氏还要劝,可宣宁侯却是被烦得听不下去了。 “行了,都折腾一晚上了,你不困我还困。”他摆摆手,起身往内室走去,“我今日是特意告了假在家休息的,你要是困就去睡,不困就去照顾耀祖,莫要再来烦我。” - 夜幕很快降临。 这次李镜芙便没那么好运,那婆子见她裹得严实,说什么都不肯把火盆拿来。 李镜芙把手缩到袖筒里,依然浑身发冷,只能起身,在祠堂里走走跳跳取暖。 她走到那一堆牌位前,看了几眼,突然问:“兰草,这上头的人,有你见过的吗?” 兰草也看过去,“奴婢入府的时候,侯爷就已经是侯爷了,并未见过这上面的人。” 李镜芙靠近,一边看一边吐槽,“人死如灯灭,这些人指不定在土里都烂没了,还要建祠堂,把这一堆死木头摆在这,也不嫌渗人。” “小姐!”兰草低声提醒,“这都是李家的祖宗,在天有灵,别乱说话。” 李镜芙不以为意,再往上的看不太清,她顺手举了个烛台,一个一个看去。 “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传宗接代的是女子,相夫教子也是女子,可这祠堂里摆着的却都是男人。” “这是李家的祠堂,自然摆着的是李家人。”兰草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难道宣宁侯府这么多年就没一个女孩?” 兰草一下被她说蒙了,半晌无话。 李镜芙走到正中,那里摆着李家历代承袭侯爵之人。 “这些人,在世时也不一定有建立何种功业,然而只因为他们是男子,出生时便能入族谱,死后也能入家祠。” “虽说族谱祠堂什么的,倒贴钱我也不愿意入,但看着他们摆在这,想到我莫名其妙被罚来这里跪他们,我就不舒服。” 透过摇晃火苗,那些牌位在她眼前逐渐扭曲。 “这些毫无温度的牌位背后,这座死气沉沉的祠堂底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子的一生。我娘便死在这里,现在,他还想用这地方困住我,还想用那些礼教压垮我。” 烛火将眼前一切映在墙壁上,仿佛张扬舞爪的巨兽。 李镜芙声音极轻,却又平稳坚定。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我李镜芙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大漠戈壁,死在林海雪原,即便尸身会被秃鹫啃食,我也不会回到这座牢笼。” 她回头,看向兰草,一双眼睛在烛火映照下,闪着细碎却亮得灼人的光。 “想出去吗?”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她,兰草不受控制地点头。 李镜芙突然笑了。 笑得极其肆意,极其明媚。 “那就——” 她回身,一把抓起案桌上的烛台。 “出去吧!” 那一瞬,烛火迸裂,那些自摆上去便没再动过的牌位,如同被腐蚀根系的朽木,轻轻一推,便崩塌倒落。 从火星,到火团,驱散了这个冬夜的寒冷。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再一次半夜被吵醒,宣宁侯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烦躁二字来形容了。 他抓起枕头扔过去,暴喝一句:“滚!” 孟氏被他的吼声吓醒,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被枕头砸中,却并未离开,脸上是比昨晚还要惊慌的神色,仿佛见了鬼一样。 “怎么了?”孟氏心头一跳,不安起来。 “侯爷夫人不好了,祠堂走水了!” 这下,宣宁侯不淡定了,仿佛方才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越过孟氏翻下床,鞋子穿错也顾不上,一边喊着管家的名字,一边往祠堂狂奔。 等他到了祠堂,便见火光冲天,不光府中下人在来回运水,就连坊中救火队都惊动了,遍地狼藉,而祠堂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心中怒气翻涌,他从旁边抓了个婆子,“李镜芙在哪!她人呢!” 这婆子正好就是看守祠堂的那个婆子,心里本来就因为担心被怪罪而战战兢兢,被他这么一吼,突然计上心头。 她噗通一声跪下去,“侯爷恕罪,奴婢不知大小姐去了何处,奴婢赶来的时候,门锁便已经被打开了。” 宣宁侯两眼通红,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火光映得。 “侯爷,那是不是大小姐身边丫鬟兰草?”管家突然在他身边说了一句。 宣宁侯倏地看过去,便见游廊下,兰草抱着什么人靠坐着,灰头土脸,若非仔细观察,完全认不出来。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抬脚就要踹在她怀中那人身上,却在看清她脸色的瞬间收住。 李镜芙躺在兰草怀中,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没命似的。 兰草见到他,立刻哭起来,“侯爷,小姐眼见火烧起来,便赶去抢救祖宗牌位,却不想被倒塌的房梁砸中,生死不知,还请侯爷快请大夫救命啊!” 宣宁侯眼皮抽搐,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 似乎在长公主府落水后,李镜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非但不复往日乖顺,还总做一些出格的举动,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冒险抢救牌位这事,不会是李镜芙做得出来的。 但…… 他看了眼从头到脚都沾满烟灰,衣裳有好几处破损的李镜芙,又不敢下定论。 正犹豫着,孟氏匆匆赶来,看到李镜芙这模样,吓了一跳。 “大姐儿?”她轻声唤了一句,却不见人有半点反应。 虽说她还想借着这接连发生的离奇事件对付李镜芙,但等人真的躺在这生死不知,她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看着被烧得只剩一个外壳的祠堂,她心里都有些发怵。 这李镜芙,莫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 “侯爷,大姐儿瞧着伤得挺重,还是赶紧找大夫医治为好。”她真心实意劝道。 有了台阶下,宣宁侯大手一挥,让几个婆子抬着李镜芙回屋,叫管家去请大夫。 经过多番扑救,火势渐小,好在今夜无风,不然还不知要牵连多少屋子。 宣宁侯拿了银子,对救火队的人谢了又谢,亲自将人送走。 孟氏跟在他身后,心里还突突跳个不停。 “侯爷,妾身真的觉得……太奇怪了。” 这一回,宣宁侯没立刻反驳。 他望着黑黢黢的废墟,良久,叹了口气,“天亮后你便去流云观,请道长来府上做法吧。” - 孟氏办事效率极高,一早便让刘妈妈亲自去了。 只不过她心中另有打算,便没有听从宣宁侯所说去流云观,而是去了西市。 西市可以说是京城三教九流汇集之所,自然也有许多四处游历的道士,这些人为了填饱肚子,会在此摆摊给人算命。 她要找的就是这种人。 是正经道士,手上有点本事,却也能为五斗米折腰。 刘妈妈在西市转了一个上午,最终停在一处最小最破旧的摊位前。 她看过了,这道士的摊子前虽只来过零星几人,但那几人离开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而且这道士形容邋遢、衣衫破旧,瞧着像是缺银子的人。 “这位善信可是要算命?” 见刘妈妈站在摊子前,道士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刘妈妈面上带笑,“不算命。” “那便是有所求?” “无所求。” 道士这下正眼看她,“不算命,也无所求,何故光临贫道这冷清之地?” 刘妈妈坐在摊子前,低声道:“道长在此摆摊,我登门,自然是有一桩生意要与道长谈。” “生意?”道士缓缓坐正,“什么生意?” 见他态度,刘妈妈心里有了几分底。 “自然是可以让道长从此吃喝不愁的生意。” 道士沉默一阵,“贫道虽落魄,却也是修行之人,温饱固然重要,但若是为此失了多年修为,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贫道也是不愿的。” 听他这装模作样的话,刘妈妈心中鄙夷,面上却笑了笑,“既是生意,那便是要双方都得利的,岂能让道长吃亏?” 道士眼中顿时露出精光。 刘妈妈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便道:“此处人多眼杂,道长不如与我移步泰丰楼,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详谈。” 道士不再犹豫,收拾了东西,跟着刘妈妈走了。 - 李镜芙“昏迷”了大半天,正好在吃午饭时醒来。 大夫看过之后,开了几服药,便去跟宣宁侯报信。然而直到李镜芙吃完了午饭,甚至在榻上打了个盹起来,宣宁侯也没说过来看一眼。 “侯爷真是……真是太不心疼小姐了。”兰草又委屈起来。 然而李镜芙一想到那老登顶着那张黑得能滴出墨汁的脸来探病,就浑身不舒服。 “还是别了,他不过来我还能自在点,他要过来,我还得继续装病。”李镜芙歪在榻上继续和她那堆旧衣裳做斗争。 前段时日忙得团团转,都快把那本来就不太熟练的针线活给忘光了,她得见缝插针赶紧重新熟悉起来。 兰草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但她就是替小姐委屈。 主仆俩就这么坐着消磨了半天时光,终于,孟氏那边派人来唤她过去。 兰草一边伺候她穿衣裳,一边不安地小声道:“小姐,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的,难不成他们还能找个道士来,说我是灾星,然后当场把我活活烧死吗?” “小姐!”兰草被她说得更害怕了。 “好了好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啊。”李镜芙穿戴齐整出门。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跟兰草说道:“你就别跟着去了,留着看家,尤其是我的银子,千万记得拿好。” 说罢,她便在兰草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 领路的丫鬟并没有带她去孟氏院子,不过想来也是,既然是要做法驱邪,肯定是在前院进行看起来比较隆重一些。 她到的时候,宣宁侯和孟氏以及李妙容都已经在了,没见宣宁侯那个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子,估计是那一摔确实摔得重了。 想到这,李镜芙就有些可惜,没能看到那小胖子摔得鼻青脸肿的惨样。 当时看书的时候,她就很讨厌这小孩,因为作者对他的一些描述,让她想到了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被溺爱坏了的熊孩子。 一不开心就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打骂身边下人。 如果说孟氏和李妙容还只是在嘴上讽刺讽刺原身,那这小魔王就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他对原身的恶行包括但不限于:拿石头打她、推她下水、往她身上泼热茶、踩着她的裙子故意看她出丑…… 或许是自小被孟氏灌输了歪到他姥姥家思想,这小东西完全把原身当成家里最下等的丫鬟看待,颐指气使都算好的,动辄打骂是常态,即便原身去告状,只要他往宣宁侯面前一跪一哭,最后受罚的都只会是原身。 李镜芙穿过来之后遇到过他几次,不过她可不是原来那个任人欺负的李镜芙,装疯卖傻、连哄带吓,虽说治不了本,但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想见到她了。 李镜芙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长桌旁的道士身上。 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束于冠中,胡须长至胸口,手中拿着拂尘,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就是那一双绿豆小眼提溜提溜转来转去,瞧着不像正经人。 李镜芙毫不掩饰地盯着,在他察觉看过来时微微一顿,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李妙容看起来那晚确实受了惊吓,缩在孟氏身后,见她过来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差得可怕。 “二妹妹是身子不舒服吗?”李镜芙走到跟前,装作关心道,“要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千万不要勉强。” 李妙容这才有了反应,但也只是瞥了她一眼,甚至都没出言回怼。 这让李镜芙颇为奇怪。 孟氏将女儿护在身后,对她没好脸色道:“大姐儿这脸色也不好,怕是这两日夜里都没睡好吧?”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是一面点出她脸色也差,一面暗讽她夜里也不安生。 李镜芙看着她。 她当然知道孟氏请人做法是为何,她方才说李妙容脸色不好,若是其他时候听着是在关心,可在今日这场合,听着就像是在说,那要驱的邪就在她身上了。 她心中不禁为孟氏转得如此快的脑子竖起大拇指。 她面露愁容,咳嗽两声,捂着胸口道:“昨夜祠堂大火,女儿为了抢救祖宗牌位,在其中停留太久,大夫说,我吸入太多烟尘,心肺受损,这咳疾也不知何时才会好。” 她顺着她的话,卖了一手惨。 孟氏没料到她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病弱的一面让那道士看到,一时没接上话。 宣宁侯见着李镜芙那模样就烦,皱着眉头道:“行了,既然都到了,道长,那就开始吧。” 道士得了令,仰头望天,又掐指测算,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他大喝一声,拂尘一甩,两指指天。 他口中念念有词,摇着三清铃,绕着长桌跳了一段不明觉厉的……姑且叫舞吧,而后剑尖一挑,一张黄符飘落桌上,他用手指沾上朱砂,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道符,然后扬手将其抛向空中,抽出一旁桃木剑,将符纸一剑捅穿。 李镜芙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虽然知道孟氏不可能去请正经道士,也还是被这人不专业的样子逗笑了。 声音不大,却还是传到了孟氏耳朵里。 她往这边看过来,见李镜芙还有心情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她气了一瞬也就不气了。 想到等下会发生什么,她的嘴角便压都压不住。 她收回视线,攥紧双手,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士。 突然,道士停下动作。 黄符纸已经被他用桃木剑捅得四分五裂,碎片悠悠飘落在长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倏地抬手掐指算起来。 孟氏盯着他的目光可以说是热切。 终于,道士睁开双眼,看向这边,“关于府上近来接连灾厄,贫道已有结果。” 他缓缓走过来,一步一步,看得孟氏、李妙容,包括宣宁侯都紧张不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停下了脚步。 突然,他抬手指向这边,一点一点从众人身上划过,最后定在某一个方向。 “府上灾厄,皆因大小姐所起!”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 第32章 第 32 章 众人哗然。 孟氏立马尖声道:“什么!怎么会是大姐儿?道长,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道士抚须,言之凿凿,“贫道虽修为不高,却也不会犯此等错误。” 孟氏看向李镜芙,见她脸上闪过错愕、惊慌、怀疑、愤怒……胸口憋了许多天的这口气总算是理顺了。 然而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慈母模样,“怎么会……大姐儿她……侯爷,您说这……”她将问题抛给宣宁侯。 宣宁侯在听到道士结论的瞬间便恶狠狠地瞪着李镜芙,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李镜芙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逆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开口便是定论,对那道士所说没有半分怀疑。 李镜芙对上他的目光,恍惚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 她咬了咬唇,神色委屈,“父亲,难道在你眼里,女儿的名声都比不过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道士所说的片面之词吗?” “休要胡说!”宣宁侯怒道,“道长与你、与我宣宁侯府都无冤无仇,何故陷害?” “无冤无仇?”李镜芙冷笑,“那敢问道长尊号为何?又在哪里修行?可有人能作证?” “放肆!” 还未等那道士回话,宣宁侯便高声斥骂,“你再敢无礼,本侯这就将你乱棍打死,以正家风!” “女儿不过是问问清楚,父亲何故如此生气?” “你!”宣宁侯勃然大怒,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侯爷息怒。”这时那道士走过来,一甩拂尘,和稀泥道,“大小姐一时难以接受此事,贫道都理解,既如此,那大小姐不妨再听贫道说几句?” 李镜芙警惕地看着他,摆明不愿。 道士自顾自道:“敢问大小姐,近来可曾出现夜半梦游之症?” 李镜芙瞳孔微缩。 “有的有的,道长怎知此事?”孟氏一听这话,赶紧在旁帮腔。 道士抚须不答,接着问道:“敢问大小姐近来可是厄运频发?” “哎呀,道长您可真是神了,我家大姐儿最近倒霉得很,不过月余,却接连受伤,大夫都看过好几回了。”孟氏夸张配合。 “这便是先兆。”道士神秘一笑,“大小姐乃天煞孤星之命格,生来便克父克母克亲人,这种命格三岁之前最显,而三岁之后则会逐渐隐匿,直到成婚或遭遇重大变故,才会被重新激发。” “你胡说!”李镜芙吼他,但额头渗出冷汗,瞧着便是心虚强撑的模样。 “什么!”孟氏在一旁夸张地捂着嘴,再看向李镜芙时,那眼神仿佛见鬼一般。 宣宁侯也是心里一惊。 他想到李镜芙出生没多久就去世的周氏,想到她自落水后的各种奇怪举动,想到近日家中频发的怪事……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已然是完全信了那道士的话。 孟氏看到他的动作,心念一动,忙道:“道长可有办法替大姐儿驱邪?毕竟是我们宣宁侯府的孩子,总不能看着她被厄运缠身吧?” “夫人心善。”道士夸了一句,“只是此命格过于特殊,寻常驱邪的手段并无作用,也做不到完全改写,只能想办法抑制,让其不牵连身边之人。” “如何抑制?”宣宁侯比孟氏还要着急。 “说来也简单,稍后贫道会写几道符,只需将其悬挂于大小姐屋内特定方位,待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能起效。” “你休想!”李镜芙突然大喊,双眼泛红冲着宣宁侯,“你们一个两个,妄图用这道士的胡言乱语污我名声,还想将我像个囚犯一样关押,你们想都别想!” “哎呀,大姐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这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背着这样的命格,到头来受伤害最多的还是你自己呀。”孟氏瞧着心急如焚,却藏不住眼里的幸灾乐祸。 宣宁侯不耐烦,直接招手叫来几个小厮,“事关重大,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来人,给本侯将她关起来!” 那几个小厮听令,迅速上前,就要来抓李镜芙。 然而就在他们动作的瞬间,李镜芙突然拔下发间银簪,一把抓过惊魂不定的李妙容,抵在了她的颈侧。 “啊!” “容儿!” “住手!”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李妙容吓得尖叫,孟氏和宣宁侯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短暂混乱过后,耳边重新安静下来。 小厮们不敢动了,孟氏脸上看热闹的神情不见了,宣宁侯的愤怒也被慌乱代替。 他们站在李镜芙的对面,脸上是为人父母的担忧,衬得她好像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李镜芙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脸上缓缓划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的灵魂好像脱离躯壳漂浮在空中,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她从“李镜芙”这个角色中脱离了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幕。 她想起了曾经上过的一堂表演课。 她记得老师说,要想演活一个角色,首先得相信这个角色,你得相信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呼吸心跳、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上一世的她,为了演好一个角色,会将自己完全沉浸到剧本中的那个故事里,虽然最后结果很好,却也导致她常常在杀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 有时候,她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演过太多角色了,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漫长又短暂的一生,好像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些既是她的勋章,也是她的负累。 在刚来到这里时,她就告诫过自己,要把这里当成一场沉浸式剧本杀,她是唯一的玩家,她要做的就是避开所有死亡的可能,努力活到大结局。 可她还是失败了。 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她再一次,完完全全的,与原身,与“李镜芙”共情了。 她的手缓缓掐住李妙容的脖子,银簪一点一点扎向她的大动脉。 “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那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枉费你们排演的这一出大戏?” “你要做什么?”看着她突然冷静下来的神色,宣宁侯也不敢大声喊了,生怕她一个不高兴真朝李妙容动手。 “做什么?”李镜芙偏头看了眼李妙容,此刻,这个向来都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娇小姐,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 李镜芙的指尖划过她的侧脸,“父亲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父亲可还记得,三日之后是什么日子?” “三日?”宣宁侯皱起眉头,他不敢回答不知道,可他又真的想不起来。 他看向一旁的孟氏,却见她早已腿脚发软,被刘妈妈强撑着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 “呵。”李镜芙冷笑一声,“看来父亲是不记得了,也是,您当年恐怕正高兴着能将隐藏许久的情人和女儿带回家呢,又岂会在意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这么一说,宣宁侯突然想起来了。 三日后,是周氏的祭日。 李镜芙看他脸色几番变化,心中冷笑。 “父亲如今有了新的家人,自然是不会在意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亡妻,和她留下的十分碍眼的女儿。”李镜芙一副好商量的语气,“既如此,你我也不必互相为难,我放了李妙容,你放了我,大家各自安好。” “不行!”宣宁侯下意识反驳。 “侯爷!”孟氏哭着大喊,紧紧抓着宣宁侯的衣袖,“容儿还在她手上,您不能不为容儿考虑啊。” “父亲……”李妙容已经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若不是李镜芙抓着她,恐怕此刻已经坐在地上了。 宣宁侯陷入犹豫。 “啧啧啧。”李镜芙笑道,“好一幅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场面,只是就我一个看客,实在可惜。” “李镜芙!”宣宁侯突然又被她激怒,“你忤逆不孝、不敬祖宗、败坏家风,如今又残害手足,本侯今日必须要灭灭你的威风!” “来人!”他又招呼那些小厮,“给本侯把这逆子抓起来!” 李妙容在宣宁侯府的地位显然比李镜芙高得多,那些小厮见李镜芙还挟持着她,犹豫的时间可比方才要多得多。 “还愣着做什么!”宣宁侯上前踢了小厮一脚。 “看来,父亲也没有很喜欢这个女儿。”李镜芙勾起唇角,“如此,那我也就不必顾忌了——” “住手!” 眼见她手中银簪越扎越深,孟氏猛地扑了过来。 “你放了容儿,我让你离开。” “你!”宣宁侯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孟氏一把推开。 “娘……”李妙容终于流下眼泪。 孟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心疼不已,想到今日这个局本是她为了对付李镜芙而备下的,却没想到最后竟连累了自己的女儿。 “夫人说话可管用?”李镜芙挑眉,手上却又重了几分。 “有话好好说。”孟氏几乎都不会喘气了,“话出口便算数,只要你放了容儿,一切都好说。” “看来还是母亲更疼爱孩子一些。”李镜芙柔柔笑着。 这话听得宣宁侯脸色一僵,却也不敢再动作。 孟氏屏息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李镜芙下一步会做什么。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为难。” 孟氏松了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她话锋一转。 “只是,二位向来说话不算数,以防你们阳奉阴违——”她掐着李妙容脖子的那只手突然向上一翻,捏开她的下巴,将不知什么东西喂到了她的嘴里,“我只好留个后手。”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晌午已过,日头偏西,西市却依旧人来人往。 李镜芙站在窗边看了几眼,抬手关上了窗子。 兰草从门外进来,招呼道:“小姐,今日天寒,奴婢要了一盅暖胃汤,快过来喝一些吧。” “不是刚吃过午饭,你还喝得下去?”李镜芙走到桌边,笑问她。 “只是一些汤汤水水,不占什么肚子的,小姐实在喝不下,便少用一些。” 这家客栈的厨子手艺不错,兰草揭起盖子后,香味扑鼻,李镜芙便也没再推拒。 兰草看着她捧着粗陶碗,巴掌大的脸白而细嫩,浓密的睫毛微垂着,氤氲在蒸腾的雾气里。 她又想起自己被叫去前院时的场景。 侯爷夫人与一众丫鬟小厮站在一边,气势汹汹、怒目圆睁,小姐一个人站在他们对面,背影清瘦挺直,仿佛春日抽条的柳枝,似乎稍一用力便能折断。 她急急忙忙奔过去,站在小姐身边,不想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但她转头,却见小姐笑得肆意,仿佛是个一人横扫千军,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之后,她便跟着小姐,在那些明明满腔怒火却分毫不敢乱动的人的注视下,从正门走出了那座侯府。 胸中还激荡着那时的激动,但…… 兰草看了眼李镜芙。 此刻冷静下来,她还是有些不安。 “有话就说,和我还藏着掖着?”李镜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放下碗看过来。 兰草便不再犹豫。 她坐下,望着对面之人,“小姐,你走前喂给二小姐的,真是毒药吗?” 李镜芙笑了笑,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李镜芙没想到她回答的会这么快、这么笃定。 她好奇道:“为何?” 兰草抿了抿唇,神色却十分认真,“奴婢了解小姐,虽然小姐总是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心地最是良善,从未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小姐虽总与小姐作对,但小姐除了会和她拌几句嘴,私下里却并未说过她的坏话。所以奴婢相信,小姐也不会真的下毒。” 李镜芙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在兰草心中竟是如此形象,是这姑娘的粉丝滤镜太厚,还是她的心真的还不够狠? 她垂下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上的茶杯,“你想错了,我只不过是因为搞不到真的毒药罢了,若是有,你看我刚才会不会真的毒死她。” 兰草却依旧微笑,“看,即便是在假设,小姐都没有把话说死。” 李镜芙蓦地顿住。 她乜了兰草一眼,垂死挣扎,“杀人多不划算,杀了她还要赔上我,她还没那么重要。” 兰草笑而不语。 李镜芙实在受不了她那慈祥的目光,摆了摆手,“问完了?问完我要睡觉了,最近都没睡好,困死了。” “还有一个问题。”兰草忙道,“我们不去流云观,却要落脚在这客栈,是为何?” 李镜芙已经起身,闻言,看了眼门口,“自然是在等人。” - 夜幕落下,西市却更加热闹。 窗外传来阵阵丝竹之声,街上欢声笑语不断,客栈一楼坐满了食客,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声音震天。 道士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耸着鼻子嗅了嗅那桌上传来的香气,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二上了楼。 楼上是住宿厢房,较底下安静许多,道士被引至最东边的一间。 等到小二离开,他才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便从里面打开。 道士看了眼面前带着面纱的姑娘,虽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多想,抬脚走进去。 绕过屏风,他看到了桌边坐着的另一人。 那人戴着一顶长帷帽,遮住了整个上半身,在屋内不甚明亮的烛光下,乍一看去还有些吓人。 道士脚步微顿,打了个激灵。 “道长请坐。” 戴面纱的姑娘跟进来,引他坐到桌边,奉了茶。 “客栈东西有限,还望道长见谅。”依旧是那戴面纱的姑娘开口。 “姑娘言重了。”道士笑道。 他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前几日见到这二人时,从头到尾便是只有这位看起来像是丫鬟的姑娘在与他交谈。 他抿了口茶,不再乱想。 “姑娘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到,宣宁侯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李大小姐已离家出走,说是要去流云观侍奉亡母。” 他面前戴帷帽的女子微微动了动,那戴面纱的姑娘立刻会意,道:“道长费心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这是答应付给道长的余钱,道长可以数数。” 道士接过荷包,倒也没有真的打开去数,只这么一掂,便顿时眉开眼笑,“贫道相信姑娘为人。” 他将荷包塞进怀里,使劲掖了掖,见对面两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想起身告辞。 然而他刚一动,那戴面纱的姑娘突然开口,“道长留步。”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摸上衣襟,心想这不能是后悔了吧? “道长莫急,我家姑娘还有一事想交给您。” 听到不是后悔,道士放下了心,“姑娘尽管说。” “虽然道长上门做法,给李镜芙安了个天煞孤星的恶名,但此事说到底也只有宣宁侯府自家人知晓,并算不上是彻底毁了李镜芙的名声。” 这话听得道士皱起了眉。 平白让人背上克父克母克亲人的污名,逼得人与家中闹翻,那李大小姐下半辈子或许都只能在流云观中度过了,这还不算是彻底毁了名声吗? 对面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戴面纱的姑娘道:“我们姑娘要的名声尽毁,是要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尤其是要让太子与三皇子知道。” 道士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目光在对面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人身上打转。 虽说干他这行的,什么肮脏的手段都见过,但如此恶毒的心计从一个看起来才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口中说出,还是令他不寒而栗。 他琢磨了一下方才那话,又联想到最近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李家大小姐被太子与三皇子同时看中的传闻,心想眼前这姑娘想出如此毒计,估摸着应该是为了争宠。 他不禁为自己勘破豪门内里争斗而抹了一把汗。 不过,想到这姑娘出手的大方,他还是盘算了一下将此事传播开来的难度,略微衡量,决定先不拒绝。 “姑娘也说,这等丑事,宣宁侯府估计是不愿让外人知道的,所以这……”他微微停顿,显出几分犹豫和意味深长。 戴面纱的姑娘又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道长放心,既是托人办事,自然不会让您吃亏。” 道士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他将荷包塞到袖袋里,起身作了一揖,“姑娘放心,贫道既收了钱,便不会让姑娘失望。” 说罢他昂首挺胸转身离去。 戴面纱的姑娘将门掩好,回过头,便见桌边坐着的人一把摘下帷帽,露出了李镜芙的脸。 李镜芙呼出一口气,“别说,这东西戴着还挺闷。” 兰草摘下面纱走回来,嘟囔道:“姑娘可别说了,方才又送出去小五十两,前前后后,咱们都给了这道士快一百两了。” 李镜芙给自己倒了杯茶,“有钱能使鬼推磨,像他们这种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人,只有给足了钱,才会尽心办事。” 兰草还是不高兴,“他这生意接的可真是划算,一份活挣两份钱,也不知那边给了他多少。” 李镜芙听着这话也是一阵肉疼,但没办法,此事事关重大,比起她的生存大业,这点钱不算什么。 她揉了揉胸口,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最终带着这点惆怅沉入了梦乡。 - 李镜芙在客栈宅了一天,第三日一早,她穿了件灰扑扑的旧衣裳,把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发挥上辈子堪比整容术一般的化妆手法,将自己扮成了一个男子。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兰草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出了门。 她刻意等了一天,想着那道士怎么说也该有所行动了,打算出来看看成果。 这种豪门贵族的八卦,总是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那种看起来不是特别贵,但又比较干净讲究的酒楼茶馆,则是这些人聊八卦的最好去处。 李镜芙就去了这么一家茶馆。 果不其然,她刚走到门口,都还没进去,便听到靠近门口那几桌人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那宣宁侯府的大小姐,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她不但一出生就克死了亲生母亲,十岁那年还险些令宣宁侯也遭遇意外,若非宣宁侯命硬,指不定也就……”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自从她在长公主府落水后,便得了离魂之症,不但认不得好些人,就连那沉寂许久的命格都被重新激发了。” “知道知道,前段时日的罗天大醮,三皇子就被她牵连,在与她一同回京的路上,突然遭遇刺客袭击,险些丧生!” “还有那镇国公世子,被她牵连坠崖,落了一身的伤,听说被人找到的时候浑身是血,差一点就没命了。” “我听说宣宁侯夫人好心请了道长为她驱邪,结果她不但分不清好赖,还喂了自己亲妹妹毒药来威胁宣宁侯放她离开。” “……” 李镜芙听着他们的议论,不但不生气,反倒因为这样好的效果而心生喜悦。 她走进去,要了一壶茶,就躲在其中继续听着。 “你们知道她当年是怎么克死她娘的吗?”前面一桌有人突然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另两人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凑近。 那人面露惊恐,“听说她出生时,手中拽着她娘的肠子,生生将她娘拽死的!” “什么!”另两人被吓得脸色一白。 听到这话的李镜芙在心中默默给周氏道了个歉。 这个故事还是她从楚玉絮那里得来的灵感,楚玉絮毕竟是公主,事关皇家颜面,因而她身上的那些谣言也只是宫中和一些世家中人知晓,像这样的寻常百姓是完全没听过的。 她当时把这故事讲给那道士听的时候,就连他都面露难色。 他当时还劝李镜芙不要这么编,有损阴德,但李镜芙才不管,她不这么做都有可能没命,还管什么阴德阳德。 听到前面一桌越说越离谱,李镜芙轻咳一声,探身凑过去,“几位大哥可是在说那宣宁侯府的大小姐?” 那几人回头,看着李镜芙那张虽然黑但也能看出是个少年人的脸,下意识噤了声。 “你个小毛孩子,瞎打听什么!”其中一个大哥抬手挥她。 李镜芙心想你这时候到还挺有心。 她继续凑上去,“别呀,我是听几位说起此人,想起了我之前在西南的时候听到的另一则传闻。” “西南?”右边那人想起什么,“你是说周大将军驻守的西南?” “正是,这位大哥见多识广啊。”李镜芙笑了笑,索性搬着凳子去了他们那桌。 “你听到什么了?”许是听到她的来处,这几人突然来了兴趣。 李镜芙环视一圈,俯身靠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听说,周大将军其实与这李大小姐早就断绝了关系。” [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八卦果然从古至今都是人们最钟爱之事,那些流言经过李镜芙的亲自渲染,很快便在市井间流传开来,甚至传到了宫中。 淑妃一边修剪着瓷瓶中的白梅,一边听嬷嬷转述,末了,看向坐在一侧始终一言不发的楚玄胤,嗤笑一声,“你进宫难不成就是来喝茶的?” 楚玄胤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转瞬又似没听到一般继续沉默。 淑妃冷了脸,坐正了看他,“你也听到了,外面关于李镜芙克父克母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可是连带着你和老大都一块被编排进去了,你就打算放任不管?” 楚玄胤依旧沉默,可拿着茶盏的手却缓缓收紧。 淑妃冷笑一声,也不管他,回过身去继续摆弄她的那株白梅。 过了许久,直到屋里漏刻又滴答一声,她才听到楚玄胤的声音。 “人,我不会放弃,至于那些流言……”他蹙了下眉,似乎觉得有些棘手。 “不放弃?”淑妃笑得诡异,“怎么个不放弃?难不成你还想顶着她天煞孤星的名头,将人娶过来?” 楚玄胤面露不悦。 他们母子总是这样,不能好好说话,仿佛仇人。 淑妃却像感受不到似的,继续道:“先不说百姓会如何议论,你觉得陛下会同意?克父克母,谁知道是不是只克亲生父母?” 楚玄胤沉了口气,移开目光,“我没你那么糊涂,我会娶她,但不是现在,至于那些流言,我会处理。” “我还以为你真被那女子迷了魂,失了心智。”淑妃哼了一声,“周家是断然不能放弃的,只是对于那李镜芙……” 她停顿片刻,看着楚玄胤,意有所指道:“娶她一事暂且延后,但你可以趁着此时她被流言所扰,去她跟前做个暖心人。” 虽然淑妃所说都是事实,但楚玄胤听到她将自己的目的说得那般直白功利,还是没忍住心生怒气。 不再多说,他起身拂袖而去。 - 不管京中如何纷纷扰扰,楚玄胤又是如何心烦意乱,处于这场漩涡中心的李镜芙,早已舒舒服服躺在流云观的厢房里睡大觉了。 从计划这一切那天,或者说从悬崖下回来那天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连梦中都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达到目的。 如今虽还未能看到结果,但想来是能让皇宫中那母子俩稍微缓一缓了。 寻常百姓嫁娶还要合个八字,更何况是自诩人上人的皇室,肯定会更顾忌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这一松懈下来,积攒了许多天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她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外头似乎阴沉沉的,李镜芙伸了个懒腰,刚要起身,便听到兰草推门走了进来。 本来兰草是要和她睡在一处的,但李镜芙担心她休息不好,便把人赶到了隔壁厢房。 “小姐?醒了吗?” 轻轻的声音从屏风外传进来,李镜芙一边往身上套外裳,一边应了一声。 兰草进来挑起帐子,便看到李镜芙陷在一堆被子中,和那件衣裳作斗争。 小姐落水后不但记忆变的不太好,就连许多事情都不会做了。比如穿衣,她好像总是找不到衣裳的系绳在哪里。 兰草搓了搓手,等手心变得温热,才上前接过她手上的活。 李镜芙看着那几件衣裳在兰草手下瞬间变得乖巧听话,顿时有种挫败感,直到被兰草拉着坐到镜子前梳头,还没回过神来。 因着身在观中,又正逢周氏祭日,兰草便没给她打扮得如往日那般大小姐风范,只是将她一头乌发梳齐整,然后用几支发钗固定,最后簪了一根羊脂玉流云簪,正好与这流云观的名字相应和。 左瞧右瞧没有问题,她说了句好了,便去收拾桌上妆匣。 可等她收拾完,却见李镜芙还坐着,一动不动。 她往镜中看了一眼,便见那玉人一般的女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兰草轻轻唤了一声。 “……嗯?”李镜芙回过神,有些恍惚。 兰草沉默一瞬,突然蹲下来,将手搭在了她膝上,“小姐,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这里只有奴婢,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李镜芙愣住。 她看着蹲在身前的姑娘,看着她圆圆的脸盘,有一瞬竟真的产生了一股悲伤的感情。 不过只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她知道兰草是误会了,误会她是因为今日是周氏祭日,才会这般心神不宁。 “我无事。”她笑了笑,“只是有些饿了。” 兰草看着她突然又明亮起来的眼睛,不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起身,去斋房取了午饭回来。 两人吃完已是半个时辰后,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听观中道士说,似是要落雪。于是趁着午后天儿还暖和,李镜芙带着兰草去祭拜周氏。 等她沿着碎石铺就的小道,绕过几间殿宇,来到廊下时,却见到了一个她找了一路的人。 “周道长。” 看到那人回头,李镜芙带着欣喜走到他跟前,“刚还在问周道长在何处,没成想转了个弯便遇上了。” 周和光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出现,相比于她的欣喜,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叫了句“李大小姐”。 李镜芙现在对这个称呼有点抗拒,脸色别扭了一瞬,还是选择直说:“道长,您往后直接叫我名字便好,总称呼李大小姐,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周和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愣了下,顺从地点头,再开口便已经换了称呼。 李镜芙满意多了,她仰头说:“上次见到道长还是在罗天大醮,道长那日之后都一直待在观中吗?” 她这问题就有些逾矩了,周和光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可不知想了什么,过了会儿,却还是答了一个是。 李镜芙想着这段时日忙着差事的楚玄胤,应当不会有空来拉拢周和光,又听周和光说他都待在观中,一时放心了不少。 她还想着趁热打铁再劝两句,结果一抬头,便看到他已经回过头看向了对面。 她突然想起刚才过来时,他似乎就这样站在这里望着对面。 “道长在看什……”李镜芙嘴上问着,头也转了过去。 然后,她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应该说是两个。 秦无咎,以及似乎是镇国公的男子。 她有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是睡太久出现幻觉了,但下一刻周和光说的话,却又打消了她的念头。 “那是镇国公父子。” 于是李镜芙更奇怪了。 她站在这边廊下,隔着中间小道上苍翠的青松,看向对面那扇大开的殿门中的两道身影。 立在一旁的那人,背影宽阔,身形高大,两手负在身后,站得稳稳当当。 而他脚边的蒲团上还跪着一人,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中,衣衫仍旧单薄,衬得人与院中青松一般挺拔。许是两臂平直端着的缘故,他的背影看起来竟比站着那人更要宽阔,只是稚嫩几分。 李镜芙看着那道背影突然弯了下去,规规矩矩拜了三下。 “他们是在祭拜镇国公夫人吗?”她问一旁的周和光,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小了许多。 “不是。”周和光突然垂眸看向她,在她不解回眸时,说,“是你的母亲。” 李镜芙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坏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镇国公父子在祭拜她母亲这样荒谬的话呢? 她神情复杂,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和光倒是没让她自己琢磨,视线又落回那边,“你或许不知道,镇国公少年时受教于周大将军,与你母亲,是师兄妹。” 李镜芙觉得他还不如不解释。 什么叫师兄妹?这是哪段剧情?原书里是这么写吗?怎么还带给自己加戏的呢! 她心底疯狂叫嚣,显在脸上,神情就变得莫测起来。 周和光没再说话,让她自己消化着。 然而李镜芙显然消化不掉,于是她扯了另一个话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和光愣了下,看过来的眼神透着怪异,似是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 李镜芙却好像抓住了什么,紧追不舍,“难不成你们道士睡前无聊也喜欢聊八卦?” 这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周和光咳了几声,眼神带了些责备。 不知怎的,李镜芙觉得他那点责备,不像一个道士对亵渎自己信仰的狂徒,而像……一个长辈对晚辈。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激灵,正打算揭过,却听他突然开了口。 声音低哑,似乎藏着什么不愿让人窥探的秘密。 “因为每年我都在,看到了许多,也听到许多。”他的目光望着前方,却又好像是透过那里看着别的地方。 他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在悲伤。 他的情绪十分收敛,但还是漏了一丝出来,被李镜芙捕捉到,顿时心神一震。 他在悲伤?悲伤什么?悲伤周氏吗?为什么? 李镜芙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然后便像狂风过境一般乱了起来。 周和光认识她,认识周氏,还姓周…… 她控制不住上下打量他,脑子里的狂风越来越烈,直到卷得她耳边都是风声…… 周和光再也无法忽视,转过脸,神情似有些无奈,“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收回去。” 然而这在李镜芙看来成了欲盖弥彰,狂风不但没停,反而开始乱卷。 她呼吸都浅了,整个人透着混乱,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李镜芙。” 突然,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离得不近,传过来时还带着冬日寒气,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耳边。 狂风一下子停了,落下一片宁静。 她转过头,发现秦无咎不知何时从殿中走了出来,就站在那棵青松后,遥遥望着她。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虐文女主抱紧反派大腿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35章 第 35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6章 第 36 章 入夜后的宜山,寂然无声,寒意刺骨。 黑漆漆的廊下,突然吱呀一声,靠里的一间厢房门被人推开。 李镜芙裹着厚重冬衣,反手阖上门,左右看了两眼,轻手轻脚走到廊下。 她揣着两只手,对着笼罩在黑暗中的远山呼出一口白气,仰头望天。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举目四望不见星月,空气里隐隐有些潮意,似是要下雪。 李镜芙伸出手搓了搓脸颊,朝月门走去。 寒风一吹,她被屋内炭火烧得有些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些,从午后遇到秦无咎父子和周和光开始有些迟缓的思维也重新运转起来。 那时送走秦无咎父子后,周和光似乎是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实在不对,犹豫许久,告诉了她一件事。 也是令她半夜睡不着出来吹凉风的事。 他说,他之所以会知道那些,是因为他认识她的母亲,也就是周氏。他幼时流落街头,险些冻死在角落时,是周氏救了他,并将他送到了流云观。后来,她也时常去看望,与宣宁侯成亲后,虽去的少了,但也时常记挂着他。 彼时听到这些的李镜芙,简直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字面意义上的瞠目结舌。 她当时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和光以为她还是在胡思乱想,便沉下脸严肃澄清,但其实她只是被这段隐藏剧情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而她今夜之所以睡不着,也是因为他这一番话,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且颠覆的猜想。 如果周和光始终记着周氏这个救命恩人,也早早就知道她的存在,那么,原书中他选择效忠楚玄胤,会不会也与她有关?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一瞬间,李镜芙只觉得头皮发。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她是穿进一本小说里,但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些书中不曾描写的、不曾交代的、不曾涉及的,都会被无形的力量填补完整。 这个世界会按照它原有的规则运行。 而她是规则之外的人。 是唯一的变量。 李镜芙蓦地停下脚步。 眼睫像扑扇着翅膀的蝴蝶,微小,却能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飓风。 她抬眸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她竟又走到了摆放长生牌的殿外。 四下黑漆漆的,唯有殿中灯火明亮,每一块长生牌前都燃着烛火,在夜里看着惊心。 但李镜芙的心里却没来由的腾起一股火。 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做到更多? 仿佛一滴水落入油锅,噼啪沸腾。 眼前的烛火逐渐有了重影,李镜芙听到自己耳边掀起狂风巨浪。 “李镜芙。” 喧嚣中突然闯进来一道清泠泠的声音。 李镜芙恍如梦醒,循声看去。 “……秦无咎?” 身后廊下,有一人站在暗处,她仔细瞧了几眼,才认出是谁。 “你怎么在这?” 那人闻声却没动静,将她上下打量一圈,也没回,只是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醒了?是醒了吧……” 李镜芙没听清,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呢?” 秦无咎又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往前走了两步,没骨头似的倚在了廊柱上。 “我说,你这大半夜跟游魂一样,是打算吓死谁?” 就知道这人不会好好说话。 李镜芙斜睨着他,“你大半夜不睡觉,跟着一缕幽魂逛,也挺稀奇。” 秦无咎突然闷头笑了一声,肩膀一顶,直起身走过来,“我出生那年,我爹找人算过,说我是至阳至纯的命格,从来只有鬼怕我的份。” “至阳至纯?”李镜芙无语一笑,“你这种命格,在小……在志怪书籍里,都是要被妖怪吸食干净的。” “那也比某些人‘天煞孤星’的命格要好。” 李镜芙嘴角笑意一收,沉默地盯着他。 秦无咎倒是也不躲,就这么任她看,但那一双眼睛,映着殿内烛火,藏着几分说不清的笑意。 似挑衅,又像质问。 他凭什么质问? 李镜芙笑笑,“世子既然听说了,那也应该知道,此事是我父母找大师算的,千真万确,你看,我这不都被赶……” “什么大师?在西市坑蒙拐骗的大师吗?” 李镜芙脸色倏地变了。 她彻底冷了脸,而秦无咎眼里的笑意也逐渐褪去,那些星星点点的烛火突然变成了幽幽鬼魅。 两人无声对峙。 直到李镜芙憋不住,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无咎没答,继续盯着她看了几息,才撇开视线。 李镜芙听他突然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听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 “有本事找人办事,却没本事打扫干净。”他的目光又落回来,却不似方才尖锐,“你给他的那几个钱,够买他一条命吗?” “我……”李镜芙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当然知道那点钱不可能让那道士保守秘密,所以两次与他接触都戴着帷帽,有什么要交代的也都是让兰草说话,就算他被抓了,也不可能猜到她身上啊? 秦无咎没有立即答话。 其实那道士的说辞的确不会让人联想到李镜芙,何况也没人能想到她会自毁名声。 但或许是因为见过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又或许是因为那日在和楼听到的一席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不过他本来也不确定的,方才只是想诈一诈她,却没想到她直接露了馅。 想到这,秦无咎又叹了口气。 李镜芙让他这口气叹懵了,“他跟你说的?他猜出我是谁了?” 眼前人明显急了,还有些自我怀疑,于是秦无咎破天荒地解释,“他不知道,是……” “那你怎么知道的?”李镜芙耐心告罄,都没顾上听他把话说完。 秦无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他半张着嘴,一句话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心想自己真是多余和她解释。 于是他闭了闭眼,蹦出五个字:“因为我聪明。” 这五个字跟在前面的剑拔弩张之后,违和感直接扑了李镜芙一脸。 她脑子拧成一团麻都没想明白,这人突如其来的自恋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她也没打算想明白,他既然选择告诉她,想来是没打算拿来当威胁,更何况有镇国公和周氏的那层关系在,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 于是秦无咎就看到李镜芙突然收起浑身的刺,一言不发,绕过他坐在了台阶上。 目光跟随她转动,秦无咎挑了挑眉,“你就不好奇他的下场?” 闻言,李镜芙抬了下眼睛,像是为了配合他,“你把他怎么了?” 秦无咎觉得要是跟着她的话去解释有点丢面子,但不说他又憋得慌,纠结半天,最后咬牙切齿道:“赶走了,他如果不想死,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李镜芙听了,好像只是听了,哦了一声,再没反应。 秦无咎两边眉毛都挑了起来,“你连个谢字都没有?” 于是李镜芙又抬了下眼睛,配合着说了句:“谢谢。” 秦无咎气结,转过身去不理人。 身后也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他突然听到一声闷闷的“喂”。 秦无咎下意识动了一下,想到什么,又生生止住,当没听见。 身后人又喊了一声,还是喂,但声音大了点。 秦无咎还是没理。 “秦无咎。” 身后人终于改了口。 秦无咎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得意什么,甚至还顿了两息才回身,结果就看到她把自己团成一团,下巴支在膝盖上,蔫头耷脑的。 他本来没打算接话,可看她这样,又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 李镜芙动了动,两手交叠抱在膝盖上,歪着脑袋趴着,“你之前知道你爹和我娘的事吗?” 秦无咎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隔着一人的距离坐下。 “没有,我也是才知道。” 而且在知道这事之前,他先因为之前的流言,被他爹抄着长枪追得满院子跑。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告诉李镜芙的。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他正要转头去看,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余光中,身旁方才还坐着的人,突然仰头躺在了台阶上。 秦无咎心头一跳,倏地侧身看去,却见她把脑袋搁在台阶上,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天。 秦无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也抬头看了一眼,“看什么呢?” “看星星。” 李镜芙一本正经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无咎无语一瞬,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看了两眼,他突然带着稀奇的口吻问:“你一个侯府的大小姐,这般坐没坐相,不怕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小姐。” 她嘟嘟囔囔,但四周安静,秦无咎听了个完整,却也只当她是对那个家心怀怨愤。 于是他逗她,“不是大小姐,那是什么?” 李镜芙还在挺尸,“随便什么,反正不是。” 说完,她头也不动,只是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秦无咎,“你以后也别这么叫我,听着阴阳怪气。” 秦无咎没忍住笑了一声,“那叫你什么?” 李镜芙终于有了反应,眼珠转到眼尾,瞥过来时像在嗔怪,“你一口一个李镜芙不是叫的挺顺口吗?” 她这模样实在算不上雅观,但却莫名令秦无咎心情好,他也不忍着,就这么光明正大笑出声。 李镜芙翻了个白眼。 笑笑笑,就知道笑,反派那点神秘和逼格都被他笑没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个躺尸,一个闷笑,气氛诡异又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李镜芙终于感觉到后脑勺冰的不行。 两手撑着,她正打算起身。 突然,鼻尖落下一点凉意。 李镜芙顿住没动,静静等了一会儿,脸上又是一点。 她睁大眼睛,仰头望去。 长夜漆黑,天色暗沉,可忽然之间,好像有人往那黑色绸布上扔了几粒盐。 再一眨眼,那些盐粒便越来越多,扑簌簌落了下来。 秦无咎只感觉自己的胳膊突然被拽住,他僵了一下顺着看去,便见李镜芙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仰着头,指着天。 “是不是下雪了?” 秦无咎这才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也就一瞬间的工夫,盐粒变成了鸿毛,洋洋洒洒,在夜空下格外明显。 没等他回答,余光中的人影已经一骨碌起身跑下去了。 许是知道夜里凉,她出门时往身上裹了好几层衣裳。 秦无咎坐着没动,看着她像个圆滚滚的熊一般转着圈,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镜芙回眸瞪他。 秦无咎轻咳一声,赶紧收住,“下雪有什么稀奇的,值得你这么激动?” “你不懂。”李镜芙抬手接了几片雪花,转瞬就融化在手心,“这是今年我看到的第一场雪,很有意义。” “意义?”秦无咎仰头看了一眼,“什么意义?” “就是……”李镜芙开了个头,看到秦无咎的眼睛,突然就卡了壳。 她想起自己为何如此喜欢看雪。 因为一句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这话显然是不能和秦无咎说的,说了就有点惊悚了。 于是她支支吾吾半天,抛下一句:“反正就是不一样。” 为了不让他追问,李镜芙赶紧岔开话题,“京城的雪大吗?” 见她不愿多说,秦无咎也就不再问,两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去。 说话的工夫,雪又变大了,院中那棵青松枝上已经披挂了薄薄一层。 “不知道。” “不知道?”李镜芙奇道,“为何?” 秦无咎看着几片雪花落在他衣袍上,然后慢慢化开,留下一小片水渍,他伸手捻了捻,神色漫不经心。 “五岁之后,每年冬天我都随我爹在沧州,那是关外蛮子最蠢蠢欲动的时候,边关离不开人,即便有时候会回来过个年,基本也只住十天半个月,大多时候都碰不上下雪。” 李镜芙愣了愣。 她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无语,这皇帝也是心大,既然那些蛮子每年冬天都会南下,他怎么还有闲心让镇国公回来过年,也不怕那些蛮子打过来砍了他的脑袋。 不过随即她想到书中这皇帝的人设,也就释然了。 年轻时候就多疑,老了更是不得了,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到最后愣是只有周和光这个看似身处红尘之外的道士入了他的眼。 不过也要了他的命就是了。 李镜芙看着秦无咎。 落在他衣袍上的雪花越来越多,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伸手掸去,然后再把留下的水渍捻开。 看起来随意,但李镜芙就是感觉到他情绪不高。 她抖了抖肩膀上的雪,忽然问:“那沧州呢?” “嗯?”秦无咎似是没听清,下意识反问。 “我说沧州的雪。”李镜芙眨了眨落在眼睫上的雪花,“你不是一直在沧州过冬吗?我没去过,你和我说说呗。” 其实她何止是没去过,她都不知道沧州在哪,顶多记得书中写过在北方,但到底是东北还是西北,她完全不清楚。 “沧州?”秦无咎抬手,接了一捧落雪,“沧州的雪可比这大多了,一下就是好几个月,最大的时候,眼前只剩一片花白,连身边触手可及的人都看不清,往往只需半个时辰,地上的积雪便能没过脚踝。” “这么大?”李镜芙是真的有些惊讶。 她上辈子生长在不南不北的地方,不至于没见过雪,但那些落到地上就化成水的雪跟没有也没区别。她倒是知道北方雪下得大,但也没亲眼见过,此刻听秦无咎说起,贫瘠的想象力还是让她难免惊讶。 秦无咎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看来这两年京城的雪不大啊,能让你这么惊讶。” 李镜芙不能说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两京城的雪大不大,于是假装没听清,抬手接雪玩。 她在雪里站了太久,头顶肩上都落满了,白雪映着她的脸庞,像个圆滚滚的雪人。 秦无咎看了一阵,突然直起身,两肘支在膝盖上,隔着茫茫落雪看她。 不知是雪遮住了眼,还是这夜太过安静,他突然说:“你要实在喜欢,那我……” 说到一半,他却停了。 李镜芙这下不能装听不见了,她把手里一层薄薄的雪捏在一起,回头问他:“什么?” 秦无咎的目光便跟着那双手一上一下,许久,才低头,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他站起身,拂去衣摆落雪,“走吧,回去。” “啊……”他说得突然,李镜芙还没玩够,不想走。 结果她还没开口,就被秦无咎一眼看穿。 “这雪过会儿还会更大,从这回去没有游廊,你这一身衣裳要是淋湿了,爬都爬不回去。” 李镜芙:“……”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话这话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心里吐槽,李镜芙还是麻溜把自己抖落干净,跟了上去。 秦无咎撇眼瞧见她手里还不忍心扔掉的小雪团,忍俊不禁。 两人淋了一路雪,等到了李镜芙厢房门口的时候,雪确实已经铺天盖地了。 “回去记得把头发烤干。”秦无咎叮嘱了一句,转身打算离开。 李镜芙看到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把人叫住。 秦无咎回头,雪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怎么了?” “你怎么没走?”李镜芙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但秦无咎听懂了,她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还留在观中,她以为他们父子俩只是来上香祭拜的。 秦无咎默了默,没有回答,“操这么多心呢,快回去吧。”他顺手拨了下头发,拍掉一点积雪。 积雪从李镜芙眼前落下,她下意识看向秦无咎落满了白雪的发顶,一时间又想起那两句诗,脑子一卡壳,忘了自己要问的事,竟乖乖听话转身回房。 等她阖上门,脱下外裳,走到火盆边坐着烤头发时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还没问出来呢! - 这场雪确如秦无咎所说,越下越大,甚至下了一整夜,等到第二日李镜芙推开窗,已是满目皆白。 她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株青松,落雪将松枝裹得都胖了一圈,几抹绿点缀在白上,格外惹眼。 这一处院子只住着她们主仆二人,一早也无人打扰,院子里的雪干干净净,像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看得久了,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 李镜芙赶紧挪开眼。 窗外响起脚步声,兰草的声音传来,“哎,小姐醒了!” 她推门进来,往炭盆里换了新的进去,拿铁钳拨了拨,才过来帮李镜芙收拾,“这雪下的可真大,奴婢方才出去,看到道长们正拿着扫帚扫雪,在路边堆起半人高呢。” 李镜芙往外看了一眼,心想,估计是因为这院子只住着她一个女客,道长们不便过来,才给她留了这一地的白。 “不过雪下得太大了,山路被封,方才回来时恰好碰到周道长,他还特意提醒奴婢,在雪化之前就先别下山了。” “封路?”李镜芙没想到这么严重。 不过她本来也是打算在山上躲些时日,这场雪倒是正好给了她理由。 心情好的不得了,都没等兰草把头发全挽起来,她就迫不及待出门,跑进了雪里。 “小姐,外面凉,等等!”兰草手忙脚乱去箱笼里取衣裳,却见里头只剩一件披风,倒是床旁的衣桁上整整齐齐挂着四五件。 她懵了一瞬,听到李镜芙在叫她,才带着一肚子狐疑抓起那件披风跟了出去。 李镜芙偏爱亮色的衣裳,因而她蹲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时就格外显眼。 兰草将手中的朱红披风披在她身上,弯腰时才看到她是在堆雪人。 李镜芙玩得不亦乐乎,她上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连雪人都没有堆过,这体验倒是平生头一回。 十个手指被冻得通红,她却毫不在意,搂起一团雪,在掌心压实,又团成一个圆球,然后再把它放在雪里滚一滚,再压实……多次之后,便捏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 李镜芙把小的那个放在上面,又弄了点雪把连接处封住,确定固定好后,才松开手。 看着自己的杰作,李镜芙傻呵呵笑了两声。 “还缺眼睛和鼻子……”李镜芙在自己身上找不到材料,让兰草去屋里找找,刚回过头,脚边就炸开一个雪团。 她吓了一跳,伸手护住自己的半成品雪人,回头看去。 那株银装素裹的青松旁,站着同样一身墨绿色衣衫的秦无咎,领口、衣襟和袖口绣着银线,倒与那青松一个模样。 李镜芙皱眉,“你干嘛!” 秦无咎顺手又捞了一捧雪,一边捏着雪球一边走过来,“你干嘛呢,蹲在那跟颗火晶柿子似的。” 李镜芙耷拉着眼瞅他,等人走近,突然又想起昨晚被这人带偏的事。 “秦公爷呢?” 秦无咎脚步一顿,“什么毛病,见着我问我爹?” 李镜芙盯着他不说话。 她蹲着,秦无咎站着,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就像脚边窝了一只毛茸茸的狸猫。 秦无咎愣了一下,被手心凉意唤醒,“我爹昨日就下山了。” “昨天?”李镜芙眯眼,“那你怎么还在?” 秦无咎挑眉,“我为何不能在?” 李镜芙不答,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垂下眸装哑巴。 秦无咎松手,雪团噗嗤一下没入他脚边的雪堆里,溅起一点凉意在李镜芙的手背上。 李镜芙裹着披风挪了挪,离他远了……也就半寸吧。 秦无咎挠了挠眉心,忍住笑,蹲下来,“做什么呢?” 李镜芙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你瞎啊”的鄙视。 秦无咎绷住嘴角,“你这是堆雪人?” 李镜芙一脸“这难道还不明显吗”的表情。 于是秦无咎便也不再招惹她,退了两步,在旁边动作起来。 李镜芙本来还想绷着,结果余光看他忙活不停,又好奇得不行,悄悄往那边偏了一下。 这点小动作自然躲不过秦无咎的眼,他不动声色勾了下唇角,手上动作不停,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似的。 然后,李镜芙便看到他两手翻飞,那些松散白雪在他手中逐渐被捏出形状,从光滑的一团,长出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还有耳朵,等到最后一笔落成,完全就是一个严肃端正的雪人。 真雪人。 她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偷看,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她看看自己那两团雪球,又看看人家手上有鼻子有眼的雪人,实在冲击。 这叫堆雪人?这不是雪雕么! “你……”李镜芙吱了一声,再无半句话。 秦无咎还专门把雪人转了个面,朝向她。 于是她眼神里的惊讶就更夸张了。 其实之前秦无咎就发现了,李镜芙和这京城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那双眼睛藏不住情绪,心中想什么,便全都落在眼睛里了。 就像此刻,明明她刚刚还在生闷气,转眼看到好玩的,就将那些都抛在脑后了。 很有意思。 也……很好哄。 秦无咎被自己脑子里蹦出的词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小心,削掉了雪人半截鼻子。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仿佛真的一样,李镜芙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捧着那半截鼻子,仰头看过来。 秦无咎:“……” 李镜芙:“……” 她低头看了眼手心的东西,犹豫片刻,拿起来小心地安了回去。 然而李大夫手艺不行,接歪了,瞧着有点吓人。 李镜芙噗嗤一声笑出来,便也忘了这之前是在做什么。 “行啊,手艺不错嘛,哪学的?” “沧州营。”秦无咎觉得那鼻子丑的碍眼,一边试图挽救,一边答她,“冬天雪大的时候,城墙上放哨的人没一会儿就会被雪盖一身,远远看上去,跟一排雪人差不多,后来大家便照着人的模样堆一些雪人,给它们穿戴上士兵的装备,往垛口一放,有时就连我们自己人都分不清真假。” “不会化吗?” “能用到雪人放哨的时候,都是沧州最冷的时候,屋里若是不生火都滴水成冰,何况屋外。” “噢。” 李镜芙听他说着,仿佛也看到了那些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用来吓唬人的雪人,弯着眼眸笑了笑。 秦无咎修好了鼻子,虽然比不上原装,但还算顺眼,便也不再管了。 李镜芙又看了眼自己的雪人,心里不服输,于是伸手在上面戳了两个窟窿,又在窟窿下面划拉出一条缝,然后跑到那颗青松旁,挑挑拣拣折了两支,插在了大雪球上。 秦无咎看她跑来跑去,又被松枝上的雪淋了一头,最后就整出那么一个丑东西,眼角抽了抽。 他刚想说什么,却对上李镜芙“你敢说它丑你就完蛋了”的眼神,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你随便折观里的松树,就不怕被神仙怪罪?” 李镜芙愣了一下。 想到自己身在何处,又看了眼那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青松,一拍脑门,跑过去双手合十拜了一拜,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弯腰捧起自己的雪人,小心翼翼摆在了青松下。 嗯,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她起身回头,便看到秦无咎站在那闷头发笑。 李镜芙磨牙霍霍,又一个弯腰,端起他的雪人,塞到了离青松最远的墙角。 然后她回头,如愿看到秦无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李镜芙拍拍手,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她又低头看了那雪人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搬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那雪人的嘴角好像耷拉下来,瞧着怪可怜的。 李镜芙看了两眼,突然仰天叹了口气,又又又弯腰把它捧起来,走到青松旁,放在了另一边,和她的雪人隔着粗壮的树干。 哼,都怪秦无咎把这雪人雕得太真了! 她愤愤的想,结果刚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毫不遮掩,像是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争先恐后从喉咙里涌出来似的。 李镜芙当然知道是谁。 这院子里也没别人能笑成这样了。 她幽幽回头,看见那人还蹲在那,头低垂着,一手捂在脸上,肩膀颤颤地抖个不停。 李镜芙眯起双眼,抓起一把雪压实,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雪球砸在秦无咎腿上,却好像砸中了他的笑穴似的,那笑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猖狂了。 “秦!无!咎!” 李镜芙掀开碍事的披风,结结实实抓了一大捧雪,捏了一个拳头大的瓷实雪球,也没扔,直接举着朝秦无咎跑过去。 秦无咎见她来真的,一手撑地站起来,倒退走开,脸上的笑却是还没憋住。 于是李镜芙更气了。 “你有种就别跑!” 距离近了一些,她使劲把雪球扔出去,结果他轻轻一闪身,便躲了过去。 “嘿!”李镜芙不信邪,一边威胁人,一边制造武器,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绕着院子跑起来,间或夹杂着秦无咎的笑声,和李镜芙恼羞成怒的喊声。 兰草翻箱倒柜听到这声音,起初还以为听错了,匆匆跑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看了看自家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姐,又看了看那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秦世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掐了自己一把。 疼。 那看来不是她出现幻觉了。 她又看向那两人,心里逐渐惊悚。 所以他们这是……冻傻了? - 这场雪一点都没有李镜芙想象中的初雪那样唯美浪漫,第二天傍晚时,雪又下了起来,甚至比前一天还要大。 山道上的雪扫开又堆积,扫开又堆积,好几日都没化开。 起初李镜芙还觉得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实在舒坦,结果没几日,她就浑身刺挠,闲得长毛。 于是,除了每日固定在房中练练针线活,她都会拉着兰草满道观乱逛,几天下来,这道观里的道士已经被她认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跟她狼狈为奸的还有另一个人。 秦无咎。 他俩以及兰草和莫离现在是观中唯四的外人,李镜芙下不了山,他也下不了山,李镜芙无聊,他也无聊。 于是,李镜芙就经常和他凑在一起消磨时间。 就像现在,两人凑在一块,下棋。 准确的说,是秦无咎在被李镜芙这个臭棋篓子虐待。 其实李镜芙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她压根就不懂围棋,以前顶多也就在手机上玩过几局五子棋。 还把把输。 在她第五次落子在棋盘正中的时候,秦无咎终是忍无可忍,抬手按住了那颗棋。 “你……会下棋吗?” 这还是他委婉之后的问题,其实他原本是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在耍他玩。 而李镜芙听了这话,则是诧异地指着棋盘说:“都第五盘了,你才想起来问啊?” 秦无咎闭上了眼。 李镜芙见他这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小声狡辩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 她一顿,看了眼秦无咎,“你也不知道……我继母那人你……” 她又一顿,都不用看秦无咎了,自己先叹了口气,“算了,你也没见过。” 秦无咎睁开眼,就看到她抓着几颗棋子抛着玩。 “我跟你说啊,我继母那人吧,佛口蛇心,外人面前一口一个女儿的叫着,其实心里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呢,我被她养了这么多年,没成残废就不错了,哪有机会学这些。” 其实她只是随口抱怨一下,顺便将自己啥也不会的bug圆过去,毕竟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能消磨时间的事情,可不能把搭子给气走了。 然而秦无咎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被她折磨。 棋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看了会儿,揉了揉眉心,“换个别的吧。” “啊?”李镜芙抬头,眉头皱起来,“别呀,我很聪明的,再来几次我肯定就会了。” 再来几次他肯定就废了。 秦无咎誓死不从,直接撇开视线,无视对方的撒娇耍赖。 李镜芙见他真打算收拾棋子,赶紧一把按住,“不然咱们玩个简单的?” 秦无咎无言,只看着她,一副“看你还能说出什么”的神情。 李镜芙从他手底下解救出几颗棋子,眼珠滴溜溜转,问了句:“你听说过五子棋吗?” 然后她就看到秦无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李镜芙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咱俩下五子棋吧,我围棋下不好,五子棋下的可不赖。”说着,她清理了棋盘,十分狗腿地把一颗黑子递给秦无咎,“怎么样,试试?” 眼前晃过一截白嫩手指,指甲圆润,指腹微红,黑色棋子捏在指尖,像晕开在宣纸上的一滴墨。 他顺着那指尖看去,望进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明明是冬日,却像含着一汪清泉。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接过了那颗棋子。 棋子落入手心,她的指尖也蜻蜓点水一般掠过。 可那一瞬间,秦无咎却感觉手心像被虫子噬咬过一般,酥酥麻麻,很快便顺着经脉传遍四肢百骸,又蔓延至心口。 他垂下眼,看着那枚静静躺在手心的棋子。 “李镜芙,你真是……”开了个头,他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声音就蓦地歇了下去。 “我怎么了?”李镜芙以为他不愿,正打算继续磨,便见他反手将那枚棋子握在手心。 “来。”他伸手,指了指棋盘,面上不见任何异常。 两人座旁煨着火,火上吊着一只小火炉,炉中汩汩煎着茶,茶香顺着窗缝中漏进来的一缕风,缓缓飘散在屋内。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几朵雪花飘进来,落于窗台上,很快便化成一滴水渍。 落雪无声,四下宁静,只有偶尔落子时的一声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火炉中的茶添了几回,黑子又一次连珠。 李镜芙捏着棋子,猝不及防再次落败,颓丧地趴在了桌上。 秦无咎瞥她一眼,默默将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来,分开放在两边棋篓中。 他以为连番打击总能打消掉李镜芙的积极性,结果没想到,他刚扔下最后一枚棋子,便见原本蔫哒哒的人突然一个跃起,竟是重新燃起了斗志。 “你怎么收了?”李镜芙又抓了一把棋子,“再来,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秦无咎隐隐吸气,端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凉茶下肚,脑子清醒了些,他抿了抿唇,斟酌措辞。 李镜芙或许是觉得白子不好,抓着两人手边的棋篓换了个位,把白子塞给他的时候,还笑得一脸讨好。 棋篓被强硬地塞在手中,秦无咎抓着竹篓边缘顿了顿,还在琢磨要怎么拒绝时,门外忽然响起莫离的声音。 “世子,饭点了,该吃饭了。” 秦无咎从未觉得莫离的声音这般好听过。 他状似意犹未尽地放下棋篓,好像才发现到饭点了一样,说:“你看……” 结果某人比他还急。 “到饭点了?”李镜芙扔下棋子直起身,表现得比方才还积极,“你别说,他这么一叫,我倒是感觉到饿了。” 说着,她翻身下榻,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 她看着某个还慢悠悠收拾着残局的人,躬身伸出一只手,跟澡堂迎宾一样,“师父,您先请。” 方才为了安抚秦无咎逐渐消失的耐心,她不得已改口叫了几句师父。 果然,某人脸色和缓了些,“还行,没忘本。” 李镜芙笑嘻嘻地把人请下来。 跟着往外走的时候,李镜芙没在门口看到兰草,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早上的时候,她让兰草去问问周和光这地方能不能开小灶。 “兰草还没回来吗?难道周和光不在?” 她念叨着就要越过秦无咎,结果没想到前面人突然停下,她一个没刹住,撞在了一片宽阔脊背上。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鼻子被撞得一酸,李镜芙整张脸皱成一团,抬头看去。 眼前是宽阔的脊背和平直的肩膀,他似乎不怕冷,这种天气也只是在秋衫外加了一件,因而方才她撞上去的时候,隔着衣衫还能感受到一片温热。 “你干嘛突然停下?”李镜芙揉着鼻子嘟囔。 秦无咎回头,便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比方才那含着清泉的模样还要水润,波光粼粼,好像下一刻便会落下一串晶莹。 显然没料到她如此娇气,秦无咎愣了一下,竟也忘了自己方才停下是要说什么。 他偏开头,指尖不自觉轻捻,“想吃点别的么?” “什么?”李镜芙才安抚好自己的鼻子,没听清他说什么。 秦无咎捏了捏指骨,回眸时,神色已看不出什么,“观中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道菜,不腻么?” 李镜芙这下听清了。 她不光听清了,而且眼睛亮了,笑容深了,鼻子都不疼了。 “当然腻了,我本来今日就是让兰草去找周和光问问能不能开小灶的。”她极其用力地点着头,好像讨食的小狗,“你是有什么好吃的吗?” 秦无咎转身出门,“没有。” “没有?”李镜芙赶紧跟上,“那你要吃什么别的?” “有你吃的就够了,哪来这么多问题?” “我这不是先了解一下嘛。” “又不会害你。” “那可不一定。” “你说什么?” “……” 两人聊着走远,莫离一个人在原地呆了片刻,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刚才没看错吧?他家世子是笑了吗? 他看向那两人的背影,有些自我怀疑。 是笑了吧?但是,他家高大威猛的世子,什么时候露出过那样……春心荡漾的笑啊? 如果兰草在这,一定会告诉他:有过,还维持了整整一个上午呢! 莫离带着自我怀疑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他家高大威猛的世子,拎着一篮子菜进了……厨房。 这下,莫离脸上的神色完全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他游魂一样走到门口,与同样惊掉下巴的李镜芙并肩站在那。 莫离:“那是我家世子吧?” 李镜芙:“是……吧?” 莫离:“……” 李镜芙:“你家世子会做饭啊?” 莫离:“……昂。” 李镜芙震惊回头:“你吃过?” 莫离还处在幽魂状态,一问一答:“吃过。” “好吃吗?” “好吃。” 李镜芙不太相信这种军旅之人对食物味道的评价,“还有谁吃过?” 莫离短暂恢复了一下神智,“公爷、夫人、老太太,还有军中其他兄弟。” 李镜芙听到镇国公夫人和老太太的名字,放下心来,这二位的口味应当还是高一些的。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莫离说:“不过给夫人和老太太做饭,好像是世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吧。” 李镜芙:“啊?” “而且世子上一次做饭,已经是四、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李镜芙:“啊???” 她僵硬回头,看向厨房里那个看似有条不紊忙碌着的背影,一时不知是现在跑死得快还是等下吃某人做的饭死得快。 犹豫间,厨房里响起十分有规律的笃笃声。 站在门口像两座冰雕一样的人才动了动脑袋,闻声望去。 秦无咎背对二人立在台面前,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劲瘦小臂,手中握着一柄菜刀,使劲时皮肤下的青筋根根分明,并不狰狞,是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 那刀在他手下格外听话,一丝不抖、十分顺滑,篮子里那些洗干净的菜就在这柄刀下变成长条、细丝、滚刀块,整整齐齐码在一边。 李镜芙看得出了神,心想就算不好吃,冲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她也要吃两碗饭! 凭借出神入化的刀工,秦无咎很快备好了菜。 “莫离。”他回头叫了一声,“生火。” 莫离回过神,忙不迭跑进去。 门口便只留下李镜芙一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扒着门框翘首以盼。 火生起来后,秦无咎起锅烧油,葱姜蒜一入锅,香味几乎是立即飘了出来,惹得李镜芙咽了下口水。 炒菜很快,没多久便好了。 莫离熄了火,在衣裳上擦了擦手,就要去端菜,结果被秦无咎一巴掌拍开。 莫离很无辜,却见自家世子先舀了水缸里的水洗净手,然后才把菜搁在托盘上,罩了个罩子,自己端了出去。 李镜芙从门边直起身,眼睛就没离开过秦无咎手中的盘子。 “好香!”她抿着嘴唇,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流下口水。 “香就赶紧走,等下凉了。”秦无咎还能腾出手拍了下李镜芙的后脑勺。 李镜芙忙不迭跟在他身后,“你真会做饭啊?” “你方才没看见?” “看见了,就是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你是镇国公世子哎,竟然会做饭,我都不会。” “镇国公世子为何不能会做饭?” “你又不需要自己做饭。” “不需要也可以学,技多不压身。” “那你还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 “……” 两人再一次聊着走远,莫离举着两只黑爪子,颇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茫然。 他一边洗手一边思考,觉得可能是他今天起太早了,脑子不清醒。 嗯,就是这样,等下吃了饭他就去睡觉! - 也许是真的吃腻了观中的饭菜,秦无咎小露一手,就让李镜芙念念不忘,第二日一早便又跑去找人。 秦无咎住的厢房在另一边,从她这边出来到那边的小道两边种满了翠竹,立于皑皑白雪间,越发显得青绿。 李镜芙捧着手炉,穿过小道,跨过月门,还未到跟前,便听到凌厉破风之声。 她快走几步绕过廊柱,待看清那声音来处,不由止住脚步。 天地白茫,远山朦胧,四方庭院中,有一抹身影凌空而起,身轻如燕、矫若游龙,剑锋凌厉,震落一树积雪,落雪簌簌,却轻易盖过那人脚尖点地之声。 长剑破空指来,搅弄四周风起,拂过李镜芙鬓边碎发。 廊檐下挂着一串冰凌,被剑锋一照,点点细碎光影便落在了那双桃花眼中。 去势一收,秦无咎挽了个剑花,在她面前站定。 一时间,凌风止歇,细雪飘落,一滴融水顺着冰凌坠落。 万籁俱寂。 秦无咎看着眼前呆住的人,挑了挑眉,“看呆了?” 一语惊醒,李镜芙回过神来,将眼前人打量了一圈。 认识秦无咎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穿得这般利落,一袭墨色骑装,腕间扣着铁制护腕,整个人劲瘦高挑,格外养眼。 她方才确实看得有些出神。 虽说上辈子拍戏时她也看过许多容貌出众的男演员舞剑,但那些临场学的哪里比得上人家正儿八经的童子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呆实在太正常。 但,这话李镜芙是不会承认的。 眼睫微敛,她抱紧手炉,“谁看呆了,我只是好心不出声打扰而已。” “出声打扰又如何?”秦无咎朝她走了一步。 李镜芙盯着他的鞋尖,片刻后抬眸,神色看不出半分不自然,“当然是因为害怕你被吓到走火入魔啊。” 秦无咎听着她不知哪里来的歪理,笑了一声,转身走向石桌,拿帕子擦去额头汗珠。 而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李镜芙脸上神情顿时收敛。 她望着那抹高瘦背影,看到一缕风托起他垂落肩上的长发,看到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颌没入衣领,周遭都是灰白的一片,衬得一袭黑衣的他分外显眼。 “秦无咎。” 她突然叫了一声。 秦无咎闻声回头,在一片冰雪中,他的眉眼却像被春风拂过一般,透着水色。 李镜芙张了张口,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秦无咎回身走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询问。 李镜芙看着越走越近的人,深吸一口气,咽下了话,“……没事,就是,问你会不会做早饭。” 秦无咎停下脚步,两手叉腰,神色颇有些无奈,“所以你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来蹭饭?” “对啊。”李镜芙撇开视线,绕过他往院子里走去,“你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秦无咎颇觉稀奇,“我高兴什么?” “有我这么捧场的食客,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我堂堂镇国公世子,不光要给你当免费的厨子,还要心怀感激?” “不应该么?” 秦无咎无言以对,却又不想她如愿,便停了脚步,“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鄙人一月只亲自动手一次,您若想吃,下月再来。” 李镜芙停住脚步,兀自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原路返回。 脚步匆匆,活像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似的。 可就在她准备迈出月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慢慢悠悠的声音。 “正食没有,不过昨日闲来无事,倒是做了几样糕点。” 李镜芙蓦地止步。 秦无咎依旧立在原处,余光却将她的动作一览无余,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放了一夜,也不知口感如何,应当……不会坏吧?” 李镜芙捧着手炉,两手不知为何越收越紧,直到指尖泛白,才倏然松开。 她咬着下唇,眼眸低垂,脸色说不上多好,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无咎见她半天没有动静,怔了一瞬,侧身望去。 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那边的女子也倏然回身,疾步走来。 “秦无咎。” 她再一次唤了他的名字。 这下,秦无咎总算是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垂眸看去,在她脸上寻到一抹挣扎。 笑容顿时收敛,眸光沉了几分,他低声问:“怎么了?” 李镜芙在一步外停下,仰头看向秦无咎。 视线相对的瞬间,李镜芙望进那双留给她印象最深的眼眸里。 她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当初在楼上向下望去时,触及到的那眼底的一片冰凉,竟已被温和替代。 她又想起书中那句批语一般的形容——“凤眼薄唇,一副寡情模样”。 可从她认识此人以来,却从未见他如何寡情。 “秦无咎。”她抿了抿唇,提起一口气,脸上犹豫逐渐褪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虐文女主抱紧反派大腿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0章 第 40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1章 第 41 章 一室寂静。 那个名字就盘桓在嘴边,可秦无咎望着李镜芙的眼睛,那里面清凌凌映着他自己的身影,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李镜芙眼中,便是不相信。 李镜芙急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人若不相信,那她就只能把小说内容和盘托出了,可那样她就更无法解释了。 一时间,李镜芙愁眉不展,其间神色之焦急,倒是比方才真了几分。 “我知道了。”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突然听得秦无咎应声。 李镜芙震惊抬眸,看着秦无咎无甚变化的脸色,一时不知方才那句话真是从他口中而出,还是自己心急之下的幻听。 于是她忍不住确认:“你相信我说的了?” 秦无咎只淡淡掀眸,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模棱两可道:“此事牵涉甚广,容我禀明父亲再做决断。” 李镜芙知晓能让他做出如此决定已极为不易,便也不多求,只是忍不住叮嘱他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因这一场谈话,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李镜芙一心想逃离,完全忘记进来前,秦无咎说他亲手做了糕点。 连下几日雪后,阴霾终于散去,日光普照,冰雪消融,山道也能够通行。 隔日,秦无咎便带着莫离下山去了。 李镜芙站在流云观外,目送他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 “小姐,我们要回去吗?” 许是看到他二人离开,兰草才惊觉她们上山也有段时日了,摸不清小姐要走要留。 闻言,李镜芙抬头望天。 一如既往的苍白,衬得冰雪覆盖的远山都灰了几分,山廓在天际绵延。 她摇了摇头,“我们不回。” “不回?”兰草有些犹豫,“小姐,你莫怪奴婢多嘴,因那些坊间流言,侯爷想来是不会派人来接小姐回去的,小姐如果也这样僵持着,难不成余生真要在这道观度过?” “有何不可?”李镜芙转身往回走,“此地山清水秀,又有皇家庇佑,你我不若直接在此修行,从此寄情山水、逍遥自在。” “小姐!”兰草见她又说话不着调,不免着急。 她几步追上去,正要开口再劝,却听身后脚步嘈杂。 主仆二人同时回头,便见阶下行来三人,为首者衣衫整洁,面白无须,瞧着有些面熟。 那人拎着衣摆,一抬头,恰好与李镜芙对视,目露喜色,忙扬手招呼:“李大小姐留步!” 三人明显是冲着李镜芙来的,她脚步一顿,心中突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走神之际,那三人已行至面前。 为首者拱手朝李镜芙遥遥行礼,“奴婢见过李大小姐。” 李镜芙实在觉得他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听他自称奴婢,心中有了思量。 视线在他身上略一停留,她笑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人见她不认识自己,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奴婢乃三皇子府中内侍董珍。” 董珍。 李镜芙想起来了。 楚玄胤最得力的心腹,一直陪伴他走到最后的人,在楚玄胤登基后,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当然,这位也是男女主之间的和事佬,致力于化解二人矛盾,可谓尽职尽责、劳心劳力。 之所以觉得面熟,是因为这人一直跟在楚玄胤身旁,她见过几次。 思及此,李镜芙蹙了蹙眉。 能将心腹派来此处,来的这人见着她也礼数周全、满脸堆笑,瞧着不像坏事。 可如果对楚玄胤来说不是坏事,那对她来说就是坏事了。 李镜芙心中一乱。 难不成,楚玄胤已经看破了她耍的那些小伎俩? 可他即便不在乎她背负的污名,也该因她和周家的关系而有所忌惮吧? 李镜芙直觉不妙,打算找借口离开,“董内监来此定是替三殿下办事,如此,我便不耽误了,告辞。” 谁知她刚要转身,便见董珍一边道着“留步”,一边追了过来。 “奴婢此番前来确实是替殿下办事,只不过这所办之事与李大小姐有关。” 完了。 李镜芙心道自己是逃不掉了,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 董珍见她停下,忙笑着道出自己来意:“三日后便是陛下寿宴,殿下得知李大小姐在流云观散心,特派奴婢前来,接大小姐回城,一道赴宴。” 李镜芙懵了一瞬,才想起这回事来。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她竟将寿宴一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书中对这场寿宴的描述并不多,她只记得楚玄胤因为选出来的戏班很对皇帝的胃口,被大加赞赏,而太子反倒因为面露不屑被皇帝责骂了几句。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掺和进楚玄胤的差事中,也不知会不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但不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想去凑热闹,那可是皇帝的寿宴,保不齐能把所有看她不顺眼的配角都凑齐,她可没那个功夫去吃排挤。 于是李镜芙想了想,开口打算回绝。 然而董珍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在她开口前说道:“陛下对那三喜班甚为满意,问起殿下,殿下说是您推荐的,陛下知道后对大小姐大为夸赞,嘱咐殿下寿宴当日带您去跟前领赏。” 李镜芙呼吸一滞,几要背过气去。 这是什么发展?什么叫她推荐的?楚玄胤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他是什么隐藏受虐狂吗?书中原身巴巴地凑上去他爱答不理,如今她都没去掺和这档子事,他反倒自己缠上来了? 前些日子她才因为害秦无咎和她一道坠崖一事在皇帝那挂了名,她本以为这么些日子过去,总该冲淡一点印象了,结果这人竟然又把她推出去。 他这是嫌她死的不够快吗! 李镜芙使劲撑着兰草的胳膊,才不让自己一屁股坐地上。 董珍看着眼前这位大小姐面色一阵一变,心里觉得奇怪。 他当然知道那三喜班是殿下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软磨硬泡才请动的,与李镜芙无半点关系,但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殿下将功劳推到自己身上,还因此得了陛下的赏,不知该有多高兴。 可眼前这位,要说情绪变化,也是有的,只是怎么瞧也不像是因为高兴。 不过董珍向来懂得管住嘴,只是在心中想想,并未开口询问。 他静静站着,等着李镜芙的回答。 李镜芙一口气才喘上来,抬眸见他一副如果不跟他走,他就在这站到地老天荒的姿态,顿时两眼一闭。 眼不见心不烦。 - 李镜芙最后还是跟着董珍回城了。 人家都把皇帝搬出来了,她还能怎么办?虽说拒绝了也够不上是违抗圣命,但肯定是要被皇帝狠狠记上一笔的。 人家天子赏赐,你竟敢不要,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李镜芙不敢打皇帝的脸,于是只能垂头丧气下了山。 马车行至宣宁侯府门前,李镜芙撩帘下车时,看到宣宁侯和孟氏以及李妙容姐弟都在门前相迎。 李镜芙当然不会以为这样的阵仗是来迎接她的。 下了车,她一言不发站在一侧,等着宣宁侯和董珍互相恭维。 宣宁侯本是想请董珍入府招待,却被人家婉拒,只道还要回去伺候三殿下。如此,宣宁侯也不好再多留,恭维几句便要相送。 却见董珍忽的一扬手,几个捧着大小箱子的小内侍不知从何处闪现,整整齐齐站在宣宁侯府门前。 董珍朝李镜芙拱手,“大小姐,这是殿下特地为您参加寿宴准备的,衣裳首饰一应俱全,您瞧瞧还有什么缺的或是不喜欢的,奴婢回去禀报。” 一听这话,那边几双眼睛顿时看过来,目光如炬,情绪复杂。 李镜芙没有心思去辨别其中意味,她看着那几只箱子,有些难办。 既然是楚玄胤让人准备的,必然不是凡品,她若真穿上去参加寿宴,那不就是一个行走的箭靶子,估计都等不到开席,她就已经被那些目光万箭穿心了。 可她若是不穿,岂不是当众打楚玄胤的脸,他之前已经隐隐有些发疯的前兆了,若她真这么做,估计当晚便会被这疯子抓回去囚禁。 狗东西,可真会给她找麻烦。 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圈,李镜芙只能先收下。 任务完成,董珍松了口气,告辞后便离开了。 宣宁侯府门前静下来。 那些箱子已经交给了宣宁侯府的下人,李镜芙心中发愁,便也没注意面前这一家四口的脸色。 她一边琢磨一边便要往府里走去,谁知刚转了个身,便被宣宁侯突如其来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神色茫然,仿佛才发现身边还有其他人似的。 宣宁侯被她脸上表情气得不轻,“逆子,你还敢回来!” 李镜芙无语了。 作者当初设计宣宁侯这个角色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给他安一个脑子啊? 她叹了口气,“首先,不是我要回来,是三殿下请我回来的,您放心,等到陛下寿宴结束,我立马离开。” 她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其次,侯爷是要在这大门口与我争执吗?” 虽说宣宁侯府所在的坊住的不是官宦便是贵族,并不会有寻常百姓过来看热闹,但这样在大门口高声吵嚷,也难免会让人看笑话。 宣宁侯一噎,面色涨红,瞪了李镜芙一眼,狠狠拂袖而去。 孟氏落后几步,暗含怨恨的目光也落在李镜芙身上,只是很快便挪开了。 李妙容没走,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些箱子上,望眼欲穿。 李镜芙累了,指了指箱子,“你想要便拿去。” 谁知这话落在李妙容耳朵里,成了讥讽,顿时怒火中烧,却又顾忌是在门口,不便发作,愣是把自己憋得与宣宁侯一模一样。 李镜芙看得心烦,转身进了门。 宣宁侯原本以为李镜芙会跟过来,谁知等了半晌,下人却颤颤巍巍来报,说她带着那些东西回她自己院子去了。 宣宁侯勃然大怒,摔了一桌茶具。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 第42章 第 42 章 马车遥遥行至宫门口,李镜芙打帘下车,一抬眼,便看到宣宁侯满脸堆笑往前面去。 目光顺着看过去,正对上楚玄胤的视线。 脚步一顿,李镜芙抓紧兰草的手给自己打气。 果然,楚玄胤看到她,也没多理会宣宁侯,径直走来。 及至近前,他先往李镜芙身上扫了几眼,神色不禁带了几分郁气,“怎么没穿孤准备的衣裳?” 李镜芙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为了小命着想,她当然不可能穿戴着楚玄胤送的衣裳首饰进宫,但如何解释便是个问题,这三日她辗转反侧,冥思苦想,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不过她本想着寿宴那么多人,楚玄胤身为皇子应当很忙,或许根本碰不上,谁知还没进门就撞上了。 她屈身行了一礼,“殿下好意臣女感激不尽,只是殿下送的衣裳首饰实在太过贵重,臣女唯恐自己不小心损毁,是以将其妥帖收藏,留个念想。” 楚玄胤似乎并不赞同此话,眉头皱了皱,“衣裳做出来便是给人穿的,孤将其赠与你,能穿在你身上便是其最好的归处,何必如此小心?” 李镜芙叹了口气,头颅半垂,既能展现她此刻的柔弱无依,也能让楚玄胤很好地看清她脸上神色。 “殿下有所不知,董内监那日将东西送去时,让不少人瞧见了,殿下威仪赫赫、丰神俊貌,京中爱慕殿下之人数不胜数,臣女能得殿下如此厚待已是极大荣幸,实在不想让殿下因为那些贵重之物被人指点。” 说着,她小心抬眸觑了一眼,果然看到楚玄胤的脸色缓和不少。 于是她顺带给画了个饼,“殿下若是心里不痛快,那不如明年殿下生辰,臣女再穿给殿下看?” 这句话彻底抚平了楚玄胤眉间皱纹,他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温和有礼的模样。 “是孤考虑不周,让阿芙操心了。” 李镜芙忙道不敢。 这时,恰好有几位大臣也陆续前来,见到楚玄胤,纷纷上前见礼,几人说着,便相携往宫中行去。 李镜芙目送楚玄胤离开,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长出一口气,收回视线,随意往前一瞥,而后猛地愣住。 朱红宫墙,寂寂雪色,秦无咎立在暗淡天光下,长身鹤立,六角宫灯在他头顶落下融融一团光晕,却将那双眼眸映得如长夜一点星火。 他不知何时便站在那里了,却一声不吭。 那双眼中的两点星火随风轻晃,直直落在李镜芙身上,像要烧穿一般。 李镜芙发现自己竟不敢与他对视,那火星恍若真的灼到了眼前,令她不自觉眼睫轻颤。 可等她眨了一下眼再睁开,却发现那两道目光早已收了回去。 耳畔风声盘旋,李镜芙捏了捏酥麻的指尖,看着那抹身影进了宫门,从始至终未曾回头。 - 宫宴格外无聊。 女眷先去淑妃宫中候着,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拍马屁,等到天色暗下来,便换了个地方,陪着皇帝吃吃喝喝。 如李镜芙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去正殿陪坐的,除了三品以上臣子的夫人,其他女眷都被安排在了两侧的偏殿。 殿外是一座戏台,为了让众人看清楚,三扇殿门便大敞着。虽说殿门朝南,殿内又烧着地龙,但寒冬腊月,这般大敞着门谁都受不了,李镜芙已经看到前面不少人默默把方才脱下的披风斗篷又穿了回来。 李镜芙裹紧了自己的小披风,垂眸扫了一眼桌上吃食。 也不知这些菜是提前多久便做好的,端上来时就已经不太热了,眼下被那门外的风一吹,更是凉透,尤其是肉上那一层油脂,冷冻凝固后,看着都觉得腻得慌。 李镜芙默默挪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好她早有准备,来之前先吃饱了。 她左右坐着的都是各家小姐,前面则是当家夫人们,此刻都交头接耳,完全一场以社交为目的的饭局。 李镜芙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这种席面就不是给人吃饭的。 枯坐无聊,李镜芙四下闲看。 说是正殿和偏殿,但其实两者之间并无墙壁阻挡,只是隔了一座十二扇的巨大屏风,两边俱是灯火通明,透过屏风上的丝绢,能隐隐约约看到正殿的景象。 李镜芙的视线突然被挡住。 她看着眼前出现的李妙容的脸,嘴角一撇,转回头来。 李妙容哼了一声,偏了偏身子,低声嘲讽:“瞧你方才的模样,那般殷切,也不怕让人看见了耻笑。” 李镜芙抬手掏了掏耳朵,没理她。 李妙容气极,正要接着理论,看到前面孟氏撇来的一眼,不情不愿收了声。 李镜芙的视线又落在殿外的戏台上。 说实话,那戏台正对着正殿,偏殿视角本就受限,她还坐在后面,更是看不到什么。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看人。 她只是想到了三喜班的班主。 她还没见过此人,不过书中对她有过描写。 那人名叫玉傲山,名字十分霸气,其人样貌却清秀精致,如春日新柳。原身起初认识他,是为了帮楚玄胤办好差事,只是在过程中发现彼此趣味相投,便结为好友。 玉傲山此人,身上有些江湖气,后来得知李镜芙想要逃离楚玄胤,二话不说出手帮忙,结果却被早已看他不顺眼的楚玄胤一剑捅了个对穿,算是为推动男女主的感情发展而“光荣牺牲”。 不过原书中,女主是为了帮楚玄胤完成差事才认识的他,如今她没有出手帮忙,两人也没有相识,他应该能够避免无辜死去的结局吧? 台上的戏转眼又换了一出。 李镜芙水喝多了想上厕所,悄悄溜了出去。 殿外有随时等候差遣的宫女太监,李镜芙说明来意,便有一宫女上前,引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整座皇宫今夜都在为皇帝的寿宴忙活,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往来宫人,垂首低眉,脚步轻巧。 走了一阵,周围人少了一些,那宫女才停下,指了指前面一间屋子。 虽说是临时辟出来供人上厕所的,但宫里的“临时”,也不可能太过敷衍,这地方说是厕所,但四周竹林掩映,丝毫不见破败。 李镜芙将兰草留在外头,自己进了屋。 然而等她再出来,却发现站在那里的兰草和宫女都不见了身影。 一瞬间,李镜芙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被乱七八糟许多事占据了的脑子,此刻才分出一小片来进行思考。 她竟然忘记了虐文最经典的桥段! 倒吸一口凉气,她往四周看了一圈。 灯光昏暗,寂寂无声,方才那些竹子此刻看着好像在张牙舞爪,渗人得很。 一时间,李镜芙脑子里划过无数小说桥段。 女主角衣裳被人弄脏,或是喝多了想上厕所,或是被人下药变得昏昏沉沉,总之这些事件之后跟着的,一定是女主被一群人发现衣衫不整的和某个男子躺在一张床上。 多么经典啊,她竟然忘了! 李镜芙一拍脑门,简直要被自己蠢死。 可她在原地转了几圈,却又发现有些不对。 如果按照那些桥段,她此刻应该已经昏迷不醒被人抬到某个偏殿去了,可她此刻还清清楚楚地站在这里,这不对。 李镜芙琢磨了一下,小心迈出院门。 “兰草,兰草?” 她叫了几声,结果当然是无人回应。 李镜芙站在原地想了想。 方才只有那一个宫女,即便有人合伙,他们也不可能把人抬到太远的地方,一定是就近找个地方将兰草放下,然后等着对付她。 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李镜芙一时没想通,决定先找人。 这周围还有几处偏殿,因离举办寿宴之处较远,同样灯光昏暗。 她猫着腰,放轻脚步,朝着那几间偏殿而去。 然而她刚绕过那片竹林,正要抬脚朝一间偏殿走去时,忽听见假山后传来交谈声。 不知为何,她脚步一停,整个人矮身蹲在了一丛灌木后。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是两个男子。 李镜芙又凑近了些,这下,声音清楚了许多。 “殿下当真不在意那些流言?” “所言何意?” “就算那些流言是假的,就算殿下能用强硬手段压下去,可殿下能抹去百姓的记忆吗?” 另一人沉默不语。 “殿下,您将来是要……若您娶这样一位不祥之人为正妃,要如何与那些一路追随您的人交代呢?” 另一人依旧沉默。 说话这人有些着急了,“殿下,还请您三思,那李镜芙绝非殿下良配啊!” 话音刚落,一直猫腰藏在灌木丛中的李镜芙瞪大了双眼。 靠!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谈那些听起来很隐秘的事,她就说为何她被人带到这偏僻之处却又没被迷晕,她就说虐文女主出门怎么会不遇上点奇葩剧情! 这不就是! 李镜芙现在真想打断自己的狗腿。 叫你管不住偏要过来听,这下好了吧! 假山后的另一人依旧在沉默,但李镜芙心里此刻却跟烧开的沸水一样,压都压不住。 在想起这段剧情的同时,她也意识到假山后是何人。 正是楚玄胤。 书中,原身费尽心思、吃尽苦头帮楚玄胤办好了差事,结果皇帝寿宴当日,她不小心听到楚玄胤与属下说自己接近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周家的助力。 原身当下就受不了,红着眼睛跑出去质问楚玄胤,又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跑走。 后来无论楚玄胤如何解释,原身都心如死灰,躲着不见不说,甚至把之前楚玄胤送她的东西都退了回去。 这下,楚玄胤不淡定了,看到蠢蠢欲动想要趁虚而入的太子,一气之下,他做出了强娶原身的决定。 可以说,这场谈话就是让楚玄胤选择强娶的导火索,也是原身悲惨命运的开端。 想到这,李镜芙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听下去。 她屏息凝神,把衣裳抱起来,万分小心地准备离开。 然而,狗血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她踩到了一根枯枝。 没错,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经典。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李镜芙脑子空白了一瞬,而后浑身气血翻涌,在假山后那两人大喊一声之前,便撒腿狂奔。 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的脚步就像催命符,李镜芙使出吃奶的劲倒腾着两条腿。 然而,她是个路痴,完全不记得自己来时走的哪条路,仓皇逃跑时,直接冲着那一排偏殿而去。 不过她也没完全昏了头,没有选择直愣愣地沿着长道跑,而是在几座殿之间拐来拐去,生生将身后那人甩脱了片刻。 趁着这个空挡,李镜芙冲上台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一间偏殿。 殿门关上的一刹那,耳边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她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李镜芙不敢在门口待着,关好门,便轻手轻脚往内室跑。 殿内不大,却干干净净,似乎常有人来打扫。 绕过屏风,撩起纱帘,她正欲迈步,却借着出窗外月光,瞥见床榻上似乎坐着一人。 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看到人实在是太过惊悚,李镜芙呼吸一滞,脑中乍然,尖叫就要脱口而出。 电光石火间,她眼前闪过一片虚影。 只见方才还坐在床上的人已经掠至她面前,抬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抵在了身后柱子上。 “敢出声就杀了你。” 声音冰冷,手上力气极大,李镜芙的脸颊被他捏得生疼。 可她并未反抗,反而缓缓睁大了眼睛。 窗外月色稀薄,落下浅浅一层,但却足够照亮眼前人的面容。 一双凤眸冰冷无情,不是秦无咎又是谁?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 42 章 第43章 第 43 章 这人手劲极大,掌心将她口鼻一道捂着,一丝气也进不来,她方才一顿狂奔,眼下正是喘不上气,被他这一捂,简直就要背过气去。 “秦无咎!” 李镜芙下意识唤他,结果嘴被他捂着,只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她欲抬手挣扎,却被他另一只手迅速箍住。 心肺快要炸了,李镜芙仓皇之下抬起一脚狠狠踩在他鞋面之上。 眼前人终是晃了一晃,窗外月光越过他肩膀映在李镜芙脸上,也让他看清了那双眼睛。 “……李镜芙?” 他似是不确定,但见面前女子闻言登时怒目圆睁的神态,他脑中才清明几分,松了手。 桎梏解除的刹那,李镜芙猛地吸气,仿佛要把方才漏掉的那些都一股脑吸进去。 她揉着胸口缓缓直起身,正要质问秦无咎差点杀了她,一抬眼,却见方才还堵在她面前的人,此刻已经退至窗边。 望着两人之间陡然隔远的距离,李镜芙莫名产生一种被人嫌弃的诡异感。 “你……”声音乍出,李镜芙赶紧压低,“你离我那么远作甚?我还能吃了你?” 声音不大,但屋中寂静,落在耳中也十分清晰。 但那人背靠窗棂站着,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李镜芙愣住,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后背升起一阵颤栗,李镜芙僵着身子小声问了一句:“秦无咎?” 声音似蚊鸣,短暂地飘荡在空气中,转瞬又没入寂静。 离她不远的地方,男子站在窗边,月光透过他身后的菱花窗格洒落在他肩上,越发衬得他眉眼晦暗难辨。 李镜芙后背发凉,靠着那柱子小心往后挪了半步。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头逃跑的时候,她听到一声短暂的“嗯”。 声音好像是从窗边传来的。 李镜芙见男子动了动,松了半口气。 “你知不知道这种环境下,你半天不说话很吓人啊。”她嘟嘟囔囔抱怨,结果秦无咎说了那么一句后又没了动静。 这下,李镜芙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被楚玄胤追逃至此处的。 倏地抬头,她看向秦无咎。 她在此处是因为遇上了狗血剧情,那他呢?镇国公地位超然,自是在正殿陪坐,秦无咎应当与他一道,那眼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想到来时在宫门外看到他的那一幕。 当时他那一眼太过凉薄,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生气了。 难道这人气性这样大,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愿同她说了? 李镜芙内心觉得秦无咎不是这般意气用事之人,便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在这?” 结果她刚往前落脚,便见窗边身影蓦地一动,似是想往后退,却忘了身后退无可退,一下磕在窗台上,喉间泄出一声闷哼。 李镜芙下意识上前,结果却被他反手挥开,“别过来。” 李镜芙登时止步,蹙了蹙眉。 他这句话说得短促急切,三个字聚到一处蹦出来,便像是在斥责,加之他仿佛避她如蛇蝎一般后退的动作,虽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却能感到其抗拒之意。 李镜芙第一反应是这人果真是生气了,但这念头也只是冒了个头,便被另一发现盖了过去。 身后无路可退,他为了躲避,便偏过身子挪到侧边,这一下,让那张方才因背光看不清神色的脸暴露在了月光下。 李镜芙瞬间便捕捉到了他脸颊上可疑的红晕。 “你怎么了?” 隐隐见他额前有薄汗,李镜芙看不清,便又朝他走了两步,伸手要将人拽到亮些的地方来。 她以为他是吃醉了酒,或是感冒吹风发了烧,结果手还没碰到他袖子,眼前人便像是被踩到了猫尾巴似的,蹭地往后一蹦。 这内室本就狭窄,一张拔步床卡在墙角挨着窗,他这一蹦,后背便又撞在了床柱子上。 咚的一声,连床都晃了一晃。 李镜芙被吓了一跳,见他身形不稳,欲要伸手去扶,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这下,李镜芙是真的有些恼了。 那只好心伸出去却又被推开的手还悬在半空,她回头一瞪—— 而后愣住。 来回几个腾挪,秦无咎已经从背对着窗变为正对,月光毫无阻碍地洒在他面庞,映出那张染上潮红的脸、满头满颈的汗,以及泛着红蕴着雾的眼。 李镜芙从未见过那双眼睛有此时模样。 好似冬去春来冰凌融化的湖,又像雨后未晴朦胧虚幻的山,不是初见时的冰冷,也不是前段时日的温和,那是他从未露出过的一面。 脆弱又惹人想要欺负的一面。 许是此情此景实难得见,李镜芙一时看得呆了。 秦无咎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薄红隐隐蔓延至而后。 他咬了咬牙,强撑起身子,将自己置于居高临下的地位,“再看我就杀了你!” 本是威胁,但他在李镜芙这早就没了威严,再加上此刻说话时不经意露出的一丝颤抖,更是让这话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李镜芙回过神,却并未如同所愿。 因为她意识到秦无咎这样很不正常。 上下扫了他一眼,李镜芙没再开口问。 身处一本狗血虐文小说之中,她只需稍加思索,便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偏僻废殿,孤身一人,黑灯瞎火,满面潮红。 百分百是被人下药了。 还是那种最缺德的药。 虽不知这人怎么会离开正殿,又怎会被人下药,但李镜芙知道现在确实不宜离他过近。 于是她收回视线,默默往旁边挪去。 结果她刚挪了半步,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 李镜芙浑身一凛,意识到是方才那身响让楚玄胤确定了方向。 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李镜芙满脸慌乱,撞上秦无咎不解询问的眼神,她也顾不得许多,凑上前去低声解释。 “我方才不小心撞见楚玄胤与人谈事,仓皇逃跑时才躲到此处。” 她没说具体是何事,也不是不想说,主要是没那么多时间让她解释。 好在秦无咎也没追问,目光在门口落了一下,便又看向李镜芙。 “跳窗。” 两人身侧便是一扇窗。 李镜芙立时领悟,转身便要去推窗。 结果方才两人在这一处角落腾转半晌,悬挂于拔步床上的帷幔不知何时被踩落在地。 帷幔质地丝滑,李镜芙一脚踩上去便觉脚底打滑,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后仰。 秦无咎本来注意着门口,突觉耳畔一阵风,脑子还未反应过来,长臂便探出一捞,勾住了李镜芙的腰身。 然而那帷幔本就是自他脚下延伸而出,站着时并未察觉,眼下一动,方觉不对,却已来不及。 电光石火间,秦无咎反手勾了身后的床柱一把,脚下飞快解开缠绕,搂着李镜芙转了个身,自己狠狠砸在了窗棂上。 瞬息之间,衣袂翻飞,帷幔被彻底拽下,卷着风,将二人从头罩到尾。 眼前天旋地转,李镜芙只觉得自己撞入一个烫得惊人的怀抱,等她再睁眼,便觉眼前比之方才暗了许多。 滚烫的呼吸拂在头顶,李镜芙怔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顿时面红耳赤,挣扎着就要起来。 秦无咎本就忍得难耐,此刻这不知好歹的姑娘还在他怀里左摇右扭,他咬着后槽牙,简直想把人就地掐死。 他一把攫住那两只细瘦的腕子,扣在她身后,将人制住。 “别动。” 这回的两个字带了些气急败坏的恼意,李镜芙不敢动了。 头顶还罩着帷幔,周遭一切都迷迷蒙蒙,唯有腾转在这狭窄空间的灼热呼吸,令人难以忽视。 她靠在秦无咎的胸膛,耳朵紧贴着他的心口,却仿佛贴在一口鼓面上。 砰砰。 砰砰。 砰砰。 逐渐震耳欲聋。 逐渐……与她的心跳同频。 一时间,李镜芙只觉得他呼吸滚烫、胸膛滚烫、掌心滚烫……从头到脚都滚烫,烫得她整个人好像都要熟了。 察觉到怀中人安静下来,秦无咎闭了闭眼。 他刚才也是急昏了头,这般将她反手扣住,使得她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怀中,那药令他的感官被放大无数倍,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往怀中馨香处寻去。 两手不得空闲,秦无咎只能狠狠咬破下唇,让自己勉强清醒几分。 “别动。” 他又低声说了一句,却不知是在警告怀中人,还是他自己。 两人被帷幔缠着不得动弹,秦无咎松开一只手去拨,李镜芙也强制自己莫要多想。 谁都没注意殿外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靠近。 “砰!” 门口突然一声巨响,两扇门板被用力踢开,撞在两边又弹回来,被人一掌抵住。 一人当先冲进殿内,几乎不用多看便发现了窗边的身影。 “什么人!” 那人大喝一声,紧随其后迈进来的楚玄胤抬眸往窗边瞥了一眼。 月光了了,纱幔薄薄,包裹着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菱花窗格上,恍如一副素娟画。 脚步不知为何停顿,楚玄胤心中忽然不安,他眉心蹙起,一瞬不错盯着那两道身影。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把夺过侍卫手中佩剑,大步冲向窗前。 “殿下……”侍卫担心有危险,忙要冲上前去。 却听刺啦一声,楚玄胤已提剑刺破了那匹纱幔。 经纬断裂,层层叠叠的纱幔自两边滑落,露出包裹于其中的两人。 男子高大,女子柔弱,一人伏于一人身前,四手交缠,姿态亲昵。 被他一剑所扰,男子掀起眼皮,露出凉薄凤眸,女子惊慌回头,眼中蒙着水雾。 二人俱是面容潮红,衣裳皱乱,男子下唇还有一道新添的血口,像是被人咬破。 一切都无不昭示着被他打断的旖旎之事。 当啷一声,楚玄胤手中长剑坠地。 “秦世子?李大小姐?”后赶来的侍卫见着二人,惊呼出声。 这一声也打破了内室僵持的局面。 李镜芙看到楚玄胤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意,浑身发抖,挣了一下被秦无咎扣住的双手。 然而这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任她如何都不松手。 李镜芙急了,仰头去看他。 结果这一眼,令她胆战心惊。 明明眼尾还泛着红,可他眼底却似化不开的浓墨,恍若风雨欲来,其间蓄起的是更深更狂的风暴。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4章 第 44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虐文女主抱紧反派大腿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4章 第 44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5章 第 45 章 那日之后,李镜芙再没有出门。 也许是临近年关,诸事繁多,她担心的强娶之事并未发生,楚玄胤似乎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日子眨眼便过,很快就到了除夕。 除夕团圆,宣宁侯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不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然而兰草从外头回来,脸色却不怎么好。 李镜芙窝在软榻上缝衣裳,瞥见她这样子,便问了句。 不问还好,一问,兰草那气就上来了,噔噔噔走过来,拾起火钳子就蹲在那搅弄火盆里的炭块。 “今日一早刘妈妈把大家都叫了过去,说今儿是除夕,喜日子,夫人体恤大家伙儿,自掏腰包给大家发赏钱。” 李镜芙想了想,“毕竟是过年,她身为当家主母,这点收拢人心的手段还是有的。” 谁知兰草却停了,当啷扔下火钳子,过来蹲在了软榻边,“奴婢听说是要发钱,便想走,免得将来她看咱们不顺眼,还要拿这事来挤兑小姐。” 李镜芙见她气鼓鼓,不由好笑,“那你这是没走成?” “奴婢本来已经要走了,谁知刘妈妈突然阴阳怪气说了句‘夫人为人公正,只有为宣宁侯府做过贡献的人才能拿到这份赏钱,至于那些吃里扒外、不知这侯府当家之人是谁的东西,就只配冷冷清清过年’。” 兰草越说越气,“那院子里满满当当站了好些人,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一瞬不错地盯着奴婢,不就是在说奴婢么!” 这下,李镜芙知道她为何生气了。 她笑了笑,“她这不是在说你,是在说我。” 兰草当然也听出来刘妈妈这是在传达孟氏的意思,是要借这个机会,告诉这阖府上下的人,大小姐与这侯府不是一家。 就是因为她听懂了,才会更生气。 不过李镜芙却是不在意。 一来,她并不需要获得孟氏或者说这侯府上下的认可,二来,她心里装的事太多了,根本没有一丝缝隙留给这些无关之人。 她揉了揉兰草的脑袋,“好了,不和他们生气,今日是除夕,因为这些人坏了心情不值当。” 说罢,她伸手从靠枕下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兰草。 “这是什么?”兰草两手接过,以为小姐是要交代她什么。 李镜芙被她逗笑,“给你的,打开看看。” 兰草的眼睛登时瞪大了,小心翼翼打开来,便被金光闪瞎了眼。 “小姐……”兰草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镜芙扬了扬下巴,“我记得你与我同岁,整日催我成婚成婚,你自己不也到了年纪?” 见兰草脸颊陡然飞上两朵红云,李镜芙眨了眨眼,“这是从我娘留给我的那些首饰中拿的,原本都是一对,我拿了一份给你,就是这耳坠子没法分开,我另拿了其他的给你。” “小姐……”兰草眼中蕴起一片水意。 “哎,别哭啊,大过年的不吉利。”李镜芙连忙制止她,她可最怕小姑娘哭了。 兰草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再把那匣子小心收好。 李镜芙看着她的头顶,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问她,“也是说起来了,你也别害羞瞒着我,我问你,你可有心上人?” 这话问得实在直白,兰草登时红了脸,含羞带嗔地瞥她一眼,垂下脑袋不说话。 李镜芙被她这模样弄糊涂了,抬手戳了戳她,“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哎呀,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羞不羞啊。”兰草囫囵推开她,又蹲到火盆边去戳炭块了。 “你整天催我成亲也没见你害羞,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连话都不让问了。”李镜芙翻身下榻,趿着鞋蹲在她旁边,“咱俩谁跟谁,说说嘛。” 兰草被她闹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李镜芙目露惊讶,“真有心上人?谁啊?我认识吗?” 兰草不自在地戳着炭块,那炭快要被她戳成蜂窝,“你不认识,是,是我家邻居……”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嘟嘟囔囔什么,李镜芙也没听清,但这丫头有心上人一事,倒是知道了个明明白白。 她站起来,一屁股又坐回榻上。 兰草见她不再问了,还有些奇怪,回头看去。 只见她家小姐坐在榻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兰草起身走到她跟前,“小姐,怎么了?” 李镜芙回眸,看了她几眼,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兰草,过几日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兰草一时有些惶恐,“奴婢家里有什么好看的,小姐金尊玉贵,可使不得。” 李镜芙啧了一声,“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当然是为了去看看你那心上人啊。” 兰草一愣,羞恼着甩开李镜芙的手,“小姐,你怎么突然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不正经!”兰草丢下这一句,转身跑了。 李镜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弯唇笑笑,而后又将目光投下窗外。 积雪犹在,天色苍白。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风雨欲来。 - 天黑之后,整座京城都热闹起来,不时又烟花爆竹之声传来。 宣宁侯府也一派祥和。 当然,如果忽视掉李镜芙如丧考妣的脸色的话。 她的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宣宁侯身上。 她实在是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又扭住了,才会让人几次三番叫她来一起吃年夜饭,她不来,那人还不走。 她想知道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过来了,谁知这人除了在她进来时招呼了一句,便再没看她一眼。 当她不存在似的。 若是平常,她当然巴不得他这样,可今夜是除夕,他费劲巴力把她叫过来,却又晾着她,是几个意思? 专门给她添堵是吗? 李镜芙可不忍这口气。 她看了眼跟李耀祖聊得有来有回的宣宁侯、给宣宁侯布菜的孟氏、吃得满嘴油的李耀祖,以及时不时朝她飘来落井下石眼神的李妙容。 李镜芙静静垂下眼眸,深吸两口气,突然起身抓过宣宁侯面前的酒壶,手腕翻转,汩汩清酒被倒在了地上。 宣宁侯登时瞪眼,“你做什么!” 李镜芙没搭话,直到一壶酒见了底,才缓缓抬眼,“除夕团圆夜,可怜我阿娘孤单一人,我敬她一壶酒,聊表慰藉。” 宣宁侯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就连边上的孟氏也皱起了眉。 可他们偏又不能说她不对,最后只能憋着一口气,让她坐下吃饭。 笑话,李镜芙可不打算跟他们好好吃饭。 她将酒壶咚一声放在宣宁侯面前,起身离席。 “站住!”宣宁侯骤然起身,“你干什么去!” 李镜芙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一圈,“侯爷不是算出我是天煞孤星么,竟还敢与我同桌吃饭,就不怕我给你们下毒?” “你!”这下,就连孟氏也稳不住了。 任谁大过年听到这些话,也会觉得触了霉头。 李镜芙嗤了一声,转身欲走。 却不想宣宁侯再次将她叫住。 李镜芙被他三番五次搞得没了耐心,满脸不耐烦地回头,“侯爷这般舍不得我走,是人之将死突然良心发现了不成?” 她说话越来越狠毒,宣宁侯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活像要背过气去。 孟氏赶忙起身扶着宣宁侯,忍不住出声斥责,“李镜芙!他是你父亲,有你这么咒骂自己亲生父亲的吗?” “你们竟然还当我是这家人啊?”李镜芙面露稀奇。 孟氏颤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妙容见状起身,就要接着骂李镜芙。 谁知缓过劲来的宣宁侯抬手按住了她。 宣宁侯睁开眼,指了指面前的一盅汤,“我也不逼你,既然你这么想离开这个家,喝两口汤,就当是你在这个家的最后一顿饭,从此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再不会管你。” 李镜芙站在那,听他说完,视线往下落在那盅汤上,停顿片刻,又往上回到宣宁侯脸上。 她挑了挑眉,上前两步。 就在宣宁侯以为她同意,准备拿碗盛汤的时候,却见她又朝门口退去。 一边退,还一边露出像看傻子一样的神情,“你让我喝我就喝?我还怕你在里面下毒呢。” 说罢,她掀开棉布帘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宣宁侯愣住了,孟氏也愣住了,眉头皱起,凑过来,低声唤了他一声。 宣宁侯摆手示意她噤声,而后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 - 回去的路并不黑暗,廊下挂着红灯笼,暖光一团一团融于夜色。 突然,天边一道乍响。 李镜芙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陡然盛开朵朵色彩绚丽的烟花。 点点亮色映在眼中,分明是绚烂光景,可当光芒消失,风中送来丝丝刺鼻气味时,不知怎的,李镜芙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再无心情观赏,她迅速回到房中。 兰草去准备沐浴的热水,房中只剩她一人。 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李镜芙坐不住起身,在房中转了几圈,倒了杯冷茶,仰头一饮而尽。 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是因为今夜宣宁侯反常的举动,还是因为除夕这个特别的日子? 可她印象中除夕夜并未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因为宫中要办宫宴,无论是太子还是楚玄胤,都没有机会动手,所以才会等到上元节。 难道只是因为她这些日子想太多了? 李镜芙在桌边坐着沉思,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困意来袭。 除夕夜到处都很热闹,根本没听到打更人路过。 李镜芙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但困意来势凶猛,她不再勉强,想着或许睡一觉就好了,便也没注意去准备热水的兰草为何还没回来。 她连灯都没来得及吹,刚一沾床,便浸入了梦乡。 - 李镜芙再次醒来,是被隐隐光亮晃醒的。 眼皮似乎异常沉重,但那股困意已经消失大半。 她挣扎着睁开眼,入目便是两根粗长的红烛。 红烛静静燃烧,火苗偶尔被风吹动,在眼皮上晃出两道虚影。 李镜芙盯着那两根红烛,一呼一吸,最后一点困意也消失殆尽。 她猛然睁大双眼。 眼前是一间布置讲究且精美的屋子,除了桌上的红烛,还有墙上的喜字,就连帷幔也都是红色。 李镜芙蹭地坐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 身上根本不是她当时穿的青绿衣裳,而是一身大红喜服,布料上乘,绣工精湛,金丝绣出凤凰,在灯火下隐隐可见流光。 几乎是在看清这衣裳的瞬间,李镜芙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连呼吸都忘了。 她这是,被强娶了?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 45 章 第46章 第 46 章 念头起的一瞬间,李镜芙如遭雷劈。 她颓然坐在床上,仿佛一朵被掐断根茎的鲜花,几近枯萎。 从早上开始弥漫在心头的那股不安终于有了来由。 这些日子没有听到楚玄胤的消息,她还以为这人忙于年底宫宴,无暇他顾,却没想到迎接她的竟是这样一份“大礼”。 她以为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算无法彻底打消楚玄胤娶她的心思,也能姑且拖延一阵子,起码能拖延到她想办法离开这个笼子。 可眼下却只比书中时间晚了一月,甚至书中虽是强迫却也是八抬大轿去接的亲,而她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座皇子府。 李镜芙回想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是睡着了,睡着之前,似乎喝了一盏凉茶。 难道是那凉茶? 李镜芙悚然。 楚玄胤的手竟然能伸到宣宁侯府中去?是他指使宣宁侯府中的人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还是…… 李镜芙突然想起宣宁侯反常的举动。 难不成,是楚玄胤串通宣宁侯,将她迷晕送来这里的? 回想宣宁侯每次见到楚玄胤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李镜芙气极反笑。 怪不得宣宁侯会三番五次叫她去用饭,怪不得宣宁侯会一反常态亲自给她盛汤,果然是别有用心。 只是她没想到宣宁侯竟会乖乖听话,将她迷晕送来,她以为宣宁侯会更想嫁到三皇子府的是李妙容。 不过再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就算宣宁侯想让李妙容嫁给楚玄胤,可楚玄胤是绝对不会娶李妙容的,在他这样利益为先的人眼中,婚姻只是他用来巩固势力的一条途径,他也并非是看中了她,他想要的是她背后周家的兵权。 或许在这天之前,宣宁侯还觉得李妙容也能有机会,但等他想明白楚玄胤看上的并非女色,也并非宣宁侯府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侥幸之心。 心中嗤笑,李镜芙抬眸,目光一寸寸扫过这间布置喜庆的屋子。 一切陈设看起来都不像是临时布置的。 看来那日在宫中,他嘴上说着相信,但其实还是对她起了疑心,担心她因听到那些话而脱离他的掌控,也担心她与秦无咎并非表面看上去的毫无关系。 可他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眼下正是除夕,他这般不清不楚地将她掳了过来,到时又该如何向皇帝解释? 李镜芙心中疑惑,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不担心如何向皇帝解释,如果不是因为本就不打算让此事见光,那就是他笃定皇帝不会有心思过问此事。 而让皇帝不去关注这件事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件更大的事去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原书中,楚玄胤娶原身是为了刺激太子出手,继而顺利除掉太子与秦家,可她之前给秦无咎提过醒,即便秦无咎不相信她的说辞,多少也会有所防备,可眼下楚玄胤这般有把握,难不成是太子一案也提前了? 李镜芙被这一猜测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 结果她刚要伸腿下床,就感觉脚腕被猛地一拽。 她整个人登时僵住。 也许是刚醒来太过震惊慌乱,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脚腕上传来一片冰凉。 李镜芙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缓缓低头,一寸一寸将那大红色的裙摆扯上来。 红裙耀眼,金丝流光,更衬得藏于其下的脚腕细瘦白嫩,也令那缠绕一圈的铁索越发狰狞。 紧拽着裙摆的手蓦地一松,质地顺滑的衣料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堆叠在那一圈铁索上,也引着李镜芙的目光顺着铁索一直延伸到床后的墙面上。 那里固定着一个铁环,而铁索便挂在那里,严丝合缝,牢牢钉死在墙中。 耳边突然嗡鸣阵阵,就连眼前也泛起白光,浑身血液倒流,李镜芙感觉喉咙像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掐住,令她呼吸不畅,双眼赤红。 她浑身都紧绷着,像一把拉满的弓,又似一张撑到极致的鼓面。 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撕裂。 红烛火苗突然晃了一下,像一粒星火,蹦入李镜芙逐渐变为一片白茫的视野中。 拉风箱一般的吸气声响起,她浑身一抖,恢复了意识。 铁索贴着脚腕,即便在烧着地龙的室内,也凉的像数九寒天的冰凌。 李镜芙盯着它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拉拽起来。 她像疯了一样,死死拽着铁索,毫无章法地乱扯,墙面被她扯得扑簌簌掉下墙灰,而她的脚腕也被摩擦得留下一片红痕。 铁索深深嵌入掌心,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一味地撕扯着,像一头发疯的幼兽。 此刻的李镜芙,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离开,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她不接受自己付出无数努力,却还是走上原书中的命运。 她不认命。 她宁可断掉这只脚,也不愿做楚玄胤精美笼中的一只鸟。 脚腕的红痕变得越来越深,直到擦破皮肤,沁出血迹。 突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李镜芙浑身一震,停下动作。 门板开合,流入一阵风,卷起红烛火苗,摇摇晃晃,眼前的一切便也随之摇晃。 李镜芙屏息凝神,一只手慢慢摸到了发间,拔出了一根金簪。 声音越来越近,听着便要绕过屏风往内室来。 李镜芙握紧簪子,余光瞥见屏风一角闪过一片衣摆时,倏地攥紧簪子起身刺过去—— “恩人!” 一道女声令李镜芙的手生生止住。 她定睛一看,惊讶发现竟是莲心。 “怎么是你?”目光将莲心上下打量一番,她皱起了眉。 莲心看到她手中的簪子,正要说话,视线落在她脚腕的铁索上,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 “这是……”她站在床边,欲要伸手,却又退缩。 李镜芙看着她,没说话。 虽然因前世的一些经历,让她对莲心有些特殊的感情,但此刻看她出现在这里,再想到原书中她为了向上爬而使出的手段,一时也难以确定她的立场。 不过莲心似乎并未注意到她千回百转的心思,目光仍旧停留在那条铁索上。 “恩人,你……”她看到了李镜芙挣扎的痕迹,欲言又止,从怀中拿了方干净帕子帮她擦去了其间血迹。 突然的接触令李镜芙下意识缩了一下,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腕,即便那里被摩擦得血迹斑斑,即便疼痛不断通过伤口渗入四肢百骸,但她却没皱一下眉头。 比起被楚玄胤困在这里一辈子,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莲心帮她擦完血迹,又小心将那方帕子包在了伤口上,隔开了铁索。 做完这些,她停顿片刻,突然抬头,看向李镜芙。 “恩人,我带你离开。” 李镜芙心头一震,抬眸看向她。 她面容严肃,双眼映着烛火,透着坚决。 李镜芙抿了下唇,“你怎么带我离开?” 这里是楚玄胤的府邸,外面不知有多少巡逻的侍卫,她们两人手无寸铁,如何能出得去? 李镜芙又看了眼脚腕。 更何况,她还被锁在这里。 莲心也随着她的视线低下头去,顿了一下,突然拔下发间一支发钗,掰断其中一齿,插.进了铁索上的锁孔中。 李镜芙目瞪口呆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镜芙看到莲心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时,耳边突然听到“咔嗒”一声。 她只感觉脚腕一松,再垂眸,便看到莲心将那锁链从她的脚腕解了下来。 她将锁链扔到一边,又重新帮李镜芙把伤口包扎了一下,“恩人放心,三皇子府我常来,对外面的巡逻多少知道一些,只要小心躲避,还是有机会能出去的。” 李镜芙被她扶着站起来,想到什么,抓紧了她的收,“楚玄胤不在府中?” 莲心摇了摇头,“除夕夜有宫宴,殿下一早就去了宫里,不过……”她突然皱起了眉。 “不过什么?” “不过不久前,府中侍卫突然走了大半,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她一脸不解,但李镜芙听到这话,却是证实了先前的猜想。 果然,今夜还有其他事发生。 不过府中侍卫离开大半,倒是方便了她二人。 莲心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披在了李镜芙的大红嫁衣外头,两人从窗户翻出,专挑没有光的地方走。 七拐八拐,小心避让,两人穿过一道窄门,正要朝角门走去,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来自方才李镜芙醒来的那间屋子。 二人心道不妙,果然听到四处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里突然多了许多火把,四下顿时亮了起来。 莲心倒吸一口凉气,拉着李镜芙就往旁边的灌木丛躲去。 然而她们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在那!”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雄浑的呐喊,下一刻,便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李镜芙不知楚玄胤身边到底有多少侍卫,都领出去大半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来不及多想,莲心拉着她就跑。 可到处都是赶来的侍卫仆役,几乎是她们刚朝一个方向奔逃,那里便立刻有人堵了过来。 仓皇失措下,两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只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四下亮如白昼。 李镜芙脚步一顿,看到了不远处的朱红大门。 她们竟跑到了皇子府的正门! 从各处赶来的侍卫黑压压围了一圈,李镜芙紧紧抓着莲心的手,视线从周围扫过,最后定在了身后。 呼吸一滞,李镜芙下意识向后退去。 莲心被她带着踉跄,一回头,也是脸色苍白。 “殿下……” 两人身后,正殿之前,侍卫拥簇之中,楚玄胤负手而立,两边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他的脸映得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的一般,直勾勾缠绕在李镜芙身上,冰凉黏腻,令她瞬间便汗毛倒竖。 两相对峙,谁都没有开口,风中只有火把燃烧的轻响。 兜帽被风吹落,露出李镜芙来不及摘掉的头冠。 楚玄胤被那满头珠翠晃了一下,目光微动,再落到李镜芙身上时,竟是又幽深三分。 “阿芙。”他没有继续选择沉默,主动问她,“你要去哪?” 然而声音沉沉,裹挟着风暴,朝李镜芙扑面而来。 李镜芙被他那眼神吓到,又是接连后退,唇紧抿着,绷成了一条线。 她后退的动作刺激了楚玄胤,只见他双眼眯了一下,下颌线几度紧绷,突然抬脚朝李镜芙走来。 李镜芙浑身战栗,脑中乍响,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快跑,可双脚突然就不受她控制,怎么也动弹不得。 眼看楚玄胤越来越近,李镜芙心跳都要停了。 突然,她感觉胳膊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踉跄着朝后退去。 慌乱之间,她回眸,看到莲心从袖中甩出几把飞刀,射向围拢过来的侍卫。 她拽着李镜芙狂奔,一张脸憋得通红,眼中却透露出一往无前的决绝。 然而即便如此,却也无法阻挡那些侍卫太久,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冲向二人。 眼看那朱红大门逐渐消失在成片的墨色人群中,莲心突然扑向当先的一个侍卫,手中寒芒乍现,待那人匆忙躲闪之际,她一把推在李镜芙肩头。 “快走!” 她大喊一声,与那侍卫缠斗起来。 李镜芙被她推出包围,其余侍卫还未回过神,她只需听她的话向前,便能冲出去。 可她回头了。 她看到那抹柔弱的身影淹没在黑潮中,像一朵浮萍,转眼便要被风雨打碎。 眼前白光闪过,她目光一跳,眼见那柄剑便要刺向莲心—— “不要!” 李镜芙突然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回身扑在了莲心身上。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一切都变得缓慢。 她看到莲心瞪圆的双眼和伸过来推开她的手,看到了那侍卫肌肉暴涨试图止住剑的去势,看到远处的楚玄胤脸色急变,抬脚朝这边奔来。 一切声音似乎都离她远去。 耳边鸦雀无声。 膝盖猛地砸在地上,她一把搂住莲心,扑在了她身上。 风声陡然凌厉,电光石火间,头顶突然响起一道金石相撞之声。 将要落下来的剑突然拐了个方向,铮的一声,钉在了李镜芙眼前的地上。 剑身寒光凛冽,映出她一双眼眸,以及身后洞开的朱红大门。 李镜芙猛然回头。 寒风猎猎,廊檐下的两只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得那扇朱红大门仿佛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而在那忽明忽暗之中,清泠泠立着一人。 手提银枪,长身鹤立,衣袖盈风,目光如炬。 正是秦无咎。 [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