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藕饼/龙帝】莲劫渡》 第1章 第一章 敖丙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东海之滨,巨浪滔天。手中掐诀,凝聚神力,用星辰之力对付着面前浑身泛着腥气,双目猩红的恶蛟。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衫,今日沐休便下凡来到东海——这个曾经养育自己的地方。没有了龙筋,不能化龙,这就意味着从小生活的水晶宫再也回不去了。本就是思念故土,走在沙滩上享受着熟悉的海水缠绕脚踝,似是自己不曾离开过,谁知突然风云变色。 恶蛟袭击着岸上的渔民,若是不加以阻止,后果不堪设想。和恶蛟扭打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堂堂东海三太子,怎么不化龙?不化龙可对付不了我。哦对,瞧我这记性,三太子如今失了龙筋,自然是不能化龙的。” 恶蛟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并且伴随着腥臭味。 “对付你,不必化龙。” 伸手一招,方天画戟在手,此时身上已经受了些伤,但那恶蛟也没有讨到好处——被戳瞎了一只眼睛。方天画戟在手中虎虎生风,手中结印,凝聚星辰之力,背后瞬间浮现出一条巨大的龙影——这是成为华盖星君之后自创的法术。 恶蛟惨叫一声灰飞烟灭,而自己也力竭跌落至海里。好不容易爬出来,浑身已经湿透,一身白衣蓝铠贴在身上十分不爽利。这衣服还是当年父王缝的,当时父王还说“我儿威武”。爹爹也在一旁附和,想到这瞬间摇了摇头,把那画面摇散——又想到那个人了。 恶蛟死了,天色异象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漫步在沙滩上,突然站定: “阁下看了许久,再不现身就不礼貌了。” 声音清冷,透着平淡,但其中的傲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李哪吒 自从封神之战后,哪怕战力再强,身后底蕴再厚,此刻四分五裂,再加上世事难料,虽不认同所谓天庭,倒也认同天帝的为人,说不上是不是为了以后的修行,除了满足自身的恣意之外,往来间便是领天帝旨意—— 今得圣旨一则,前往东海收服一条劣迹斑斑的正趋化龙的恶蛟。一路行云,还未降下行云,目标所在地已然有了打斗的动静,下意识先警惕地扫视了有无同伙,发现对方单枪匹马,这才有些好奇,看着眼前这些,本来对于打斗双方并未有太多兴趣,但听到那恶蛟的言语,总感觉有些耳熟,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回忆中跃出,这才想了起来—— 可不是熟悉,那条龙筋,可不就是眼前那位用着华盖星君招牌法术之人的所属吗? 本想着此刻目标已经被清除,或许接着还能溜达一圈,这会儿听着那条小龙的言语,也有了兴趣,降下了云层,落在眼前人的不远处,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 敖丙 用法术蒸干了身上的水。看到现身的人,龙族特有的竖瞳骤缩成一条细线——只见来人一身红衣银铠,脚踏风火轮,混天绫绑于黑色高马尾之上,头戴银莲冠,发尾缀细金铃,手戴乾坤圈,手拿火尖枪,耳戴镂空雕花金耳饰缀红流苏。眉心一点朱砂痣,面如傅粉,似涂朱,唇红齿白,眼运精光。这不是那位冤孽又能是谁? 紧接着就感觉到背后失了龙筋的部位开始剧痛,脸色变得苍白,很快额头上就沁出冷汗。但不愿意示弱,强撑着挺直脊背,但蓝铠下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湿。额头上未及坠落的的冷汗被星辰之力蒸干。 “倒是不知中坛元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强行压抑着声音,用清冷和平缓遮掩着因为剧痛而产生的喘息和颤抖。对方眼中平静的目光让自身感觉十分不舒服,后背疼的要命,手中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借此靠在戟杆上,以求能让自己舒服一些。画戟上还残留着恶蛟带有腥臭味的血,正顺着枪尖流入沙滩中。 李哪吒 看出对方面上冒出细汗和细微的颤抖,并未挑明其此刻虚张声势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挑龙筋的始末,难得有些兴趣想说几句话,看着眼前人忍痛靠在戟杆上,一抹殷红顺着滑落,挑了挑眉。 “好说。只是嘛……华盖星君看着好像不太好呢。” 敖丙 “不劳元帅费心。” 听着那颇具冷感的声音,完全无法和当年的那个声音联系在一起。握着戟杆的手指尖有些泛白,今日或许是因诛杀恶蛟消耗太大,再加上三千年来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冤孽,因此比往日还要痛上三分,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到了沙滩上,氤氲出了一个圆坑。 “小神还有事,元帅自便。” 声音依然平稳并无异样,画戟周围的星辰之力转了几转之后消失不见。没了画戟的支撑疼痛带来的身体下意识反应再也遮掩不了,后背微微佝偻,脚下如灌了铅一般移动滞涩,眼前被汗水模糊了视线,脸色惨白,之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捏碎了随身的玉佩,这玉佩是父王给的,用于抵挡伤害或者求救的。失去意识之前似是听到了金铃的细响,紧接着闻到了清淡的莲花香,嘴唇动了动想出口拒绝,但终究没能发出声音便彻底昏厥。 李哪吒 往日里看这人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今再看倒是与印象里不太一样——似乎有些害怕?还在思索有什么可惧怕的,那面色苍白的龙,好似已然支撑不住往沙地倒去,下意识伸手捞住了对方。 如此近距离接触对方,还是许多年前,不过,对方也不曾现在这样诚惶诚恐——还是最初那种自信骄傲的模样更顺眼些。但是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倒还是不错…… 思绪纷杂地想了一通,等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将对方下意识带回了专属之所——就连当初视若亲父的太乙也不知晓的所在。 此处莲池生机勃勃,开遍各色菡萏,还有许多萤火虫在其间飞舞,最主要的是,灵气充盈又静谧,非常适合养伤。 敖丙 昏迷中的自己并不知道这冤孽的想法,若是知道,定会被气的清醒过来。 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所处的地方十分陌生,但周围的灵气却很充盈,环境也很静谧。池中的莲花盛开的很是茂盛,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莲香,正如自己昏迷之前所闻到的……想到这里才猛然警醒,从榻上起身,警惕环视四周,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后背好像不痛了。 李哪吒 看着眼前尚在昏睡之中的人一眼,皱着眉让对方睡在榻上,颇有些心乱地坐到另一侧,口中叼着一支含苞欲放的菡萏,无意识地咬着根茎,目光落在不远处摇曳的莲花上—— 明明也未曾如何接触,怎么会下意识将对方带到这里呢? 本来只是想分析一下,心中隐约有些什么闪过,但是身旁变化的呼吸频率将这灵光打断,侧头看了过去,自然而然将口中咬着的花苞取下,探索地扫了一眼,说不上来何处而来的满意。 “华盖星君作为本座的同僚,这修为……还是要加倍努力才是。”也就是本座,不然哪会这样救下。 敖丙 在目光看向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的人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场景,神色多少有些尴尬并且心中很是疑问,平日和这人基本上就没有接触,他会这么好心救自己?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脑子里盘算着,分析着此时的处境,再听到这话,更是满头问号,尽管如此,但面上还是做的一副淡漠神色,嘴上说的话要多客气便有多客气: “天尊救命之恩,小神不胜感激。今日小神身体不适,他日定会登门拜访,告辞。” 说完朝人行了一礼,这礼要多标准便有多标准,完全让人挑不出错来,之后便欲离开。 李哪吒 虽然对于对方想要离开的想法心知肚明,但这么迫不及待,让心中逆反心起,怒极反笑,火尖枪带着一缕炙热的三昧真火划至对方身前阻挡,可身形未动,语气带了些漫不经心。 “听华盖星君这意思……本座救了你连些谢意都没有,这可不妥。我记得,龙族都是知晓这些的。” 敖丙 在三昧真火袭来的那一刻,神色一凛,眼中泛起一道极淡的金光,抬手一挥间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和三昧真火对抗。之后转身看向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天神,语气都带了几分冷意: “天尊这是何意?难道还想软禁小神不成?小神已经说了,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必定登门道谢。天尊此举…” 扫了一眼三昧真火和冰墙。 “怕是过了。” 李哪吒 对于火尖枪和三昧真火的能耐十分清楚,并不担心对方就此逃脱,慵懒地将手中的花枝随意一丢,正好落在对方脚边,身形往身后护栏一靠。 “华盖星君如此害怕本座,哪会有什么来日登门道谢?本座如今就想现在就拿到星君的谢意。” 敖丙 自出事之后至今已有三千年的时光,自认对于当年之事虽不说放下,但也有所释怀。在天庭也不想过多惹麻烦基本上都是除了值宿以外待在府邸的。千年来当初张扬自信的性子也磨成了现在这般淡漠如水。 虽然性子有所收敛但并不是说与生俱来的傲气便也随之没了。看到那落在脚边的莲花,对方那般姿态也让自己有了些火气,正待发作就听到后语。那话听得自己一时间好笑到甚至忘了之前的火气。 害怕?嗯?孤害怕一个毛头孩子?我不过是不想起冲突,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捏不成? 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几乎都要气笑了,骨子里到底还是流着东海龙王和天帝的血脉的,与生俱来的高傲让自己忍不住开口讥讽: “哈,天尊的意思是,我敖丙,东海龙王三太子,怕你?李哪吒,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哪吒 看着眼前人眉宇间的怒气,语气中流露出讥笑的神色,心中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此刻只知晓——想看到的趣味来了。 控制着火尖枪喷射出炙火,在强劲后力之下,那抹坚冰在极速融化,滴落一地。并不将对方此刻的言语放在心上,反而,心情有些好,语气慢悠悠地开口,隐约带些逗弄。 “没想到啊,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华盖星君,竟只因为本座三言两语便失了态。” 敖丙 看着自己建造的冰墙一点点被三昧真火融化,手上的灵力也不甘示弱加大了力度与对方对峙。神色冷漠,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逗弄,顿时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想看自己失态,自己就偏要不如他的意。 “天尊到底想要什么?” 李哪吒 并不意外对方的冷静,探寻般上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对方的凸起的龙角上,只觉得一时有些手痒,但恐怕对方会拒绝,有些可惜地换了个主意。 “自然是想看看骄傲自信的东海龙王三太子是如何谢了。本座可不需要什么星君回去取什么法宝之类的,别回头路上精力不济,本座岂不是白救了?” 敖丙 在对方的扫视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额头上的金色龙角微微发烫,不动声色般的把龙角收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再睁开双眼看向对方: “天尊救命之恩,小神自然要备厚礼答谢。” 把一枚随身的玉佩在掌心中炼化成护心镜然后抛向对方。 “这护心镜可以抵挡大罗金仙的致命一击,天尊大恩,小神再次谢过。” 本面上做的是恭敬做派,但在听到后语,心气儿一下子又被激起来了: “我如今这般功力折损,是谁造成的天尊心里不清楚么?” 话音一落自己也愣住了,一时间尴尬非常,偏过头去不看对方,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一滩水,声音冷淡: “现在,请天尊让开。” 李哪吒 信手一接,就接到了对方抛过来的物件,随手颠了颠,心中并不觉得如此便已受用,但也未曾还回去,将之收入袖里乾坤之中,听着身前人有些恼怒的话语,眨了眨眼,只觉得有趣生动,语气慢悠悠的,但火尖枪却喷出一缕火焰,围着对方绕了几圈。 “星君走这般快,回头若是气晕在半道上……岂不是要怪本座?更何况,这区区法宝,怎比得上星君值钱呢?” 敖丙 对方这话更是让自己满头问号了,这冤孽的思维自己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和这个人在一块多待一秒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而那围绕着自己打转的三昧真火也着实让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天尊到底想要什么,给个准话。” 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自从自己发生那件事之后,父王便和那个人大吵一架,冷战至今。昏倒之前给父王传了讯息,若是父王见不到自己该有多着急。 李哪吒 并未忽略对方的戒备神态,但并不将之放在心上,闲适地走近前,覆手落上对方的发顶,有些可惜地摩挲掌下的发丝。 “若是星君让本座摸一摸龙角,本座便放任星君离去。” 敖丙 没想到这人这么随便,上来就摸自己的发顶,身体僵了一瞬之后迅速躲开,再听后语,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什么?摸龙角?龙角这么私密的地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摸?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龙角是龙族最私密的部位,只有伴侣可碰。天尊这要求过了,恕我不能答应。” 李哪吒 并不气恼对方躲开的动作,也毫不意外对方的拒绝,随手捏了一把对方的耳朵,感受着眼前人的温度,眨了眨眼。 “这是星君给的谢礼,不能不答应。至于伴侣……星君现在又没有伴侣,摸一下又不会如何。” 敖丙 抬手制止对方的手,闻言冷笑: “没想到如今封了神,天尊还是如此的毫无长进,一副厚颜无耻的做派。” 此人三番两次撩拨自己,此举已经让自己有所厌恶,但并未表现出来。 “离我远些。” 可恨没了龙筋,修为一直增进缓慢,当初这人有法宝,自己技不如人,如今更是打不过了,但纵使打不过,若对方一定要强硬行事,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其捞到好处。 李哪吒 并不为对方的三言两语挑起怒火,反而觉得眼前人在此刻有些鲜活。 抱臂直视眼前人,语气理所当然。 “既然星君不打算给谢礼,那本座也只好先留一留星君了。不过,这处莲池本座也不会给星君什么限制。” 语气有些懒散地说完这段,又带些笑意地补上后续。 “不过星君怕是出不去这里了。好了,本座要去忙了,星君好好想想。” 说完便当着对方的面布下一个阵法——阻止对方出去。随后收了火尖枪和三昧真火,干脆利落地转身朝外走。 敖丙 瞳孔骤缩,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要软禁自己,就为了一个谢礼?三千年相安无事,如今这是又哪根筋搭错了?自问这些年都和这煞星毫无交集,就算蟠桃宴见面也只是略微行礼,并无其他交流,平时路上遇见了也会自动绕道。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从小到大除了那次被抽龙筋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还都是在同一个人,哦不对,是同一个莲藕精身上。面前的冰墙轰然炸裂,碎了一地,犹不解气,抬手一挥间整座莲池尽数冰封,然后爆炸中发出惊天巨响。莲花莲叶残肢乱飞,就连里面的锦鲤也有的因为爆炸的气浪而被弹进了凉亭中,正噼里啪啦乱扑腾。喘着气平复内心的怒气,坐在美人榻上看着地上扑腾的鱼,再一挥手莲池恢复原貌,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地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坚冰昭示着之前发生过什么。随手把地上的鱼扔回池子里,眼角余光扫到了什么粉色的东西,偏头看去,正是刚刚那莲藕精扔在自己脚边的莲花,上前抬脚狠狠碾磨花瓣,仿佛这莲花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冤孽。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总要设法出去的,只是目前自己的神力还不足以破开这个法阵,还是先给父王传个信示意自己无碍并且安全为妥。 指尖泛起金光,不一会儿一条略微透明的小金龙朝东海方向飞去。 ————————————————————————— 敖光 自从当年三子被抽去龙筋,枕边人却信奉所谓的天命,与之争吵后便冷战分居,直至今日已有数千年之久,不是不曾想念,而是那人的所谓平衡所谓天命实在是让心中生愤,也不认同这些,冷战之后便不再踏足天庭,更别谈什么朝会,甚至龙宫也设下结界不让他人侵扰,这期间更是翻遍无数典籍,走便各个秘境找寻可以重生龙筋之法,哪怕收效甚微,也不曾放弃,而子嗣们则要么代替出席,要么尽了职责,还在他们身上放了些信物,遇到险情也好求救。没有了后顾之危便也放心地外出。 ——如今也正是在一处秘境之中。忽然一道灿光展露,认出这气息是小儿敖丙的,有些心急,直接将手中的药物往袖里乾坤一扔,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处。等到了气息最浓的海岸之时,已经没有了敖丙的身形,有些着急,但未来得及做出其他事情,便又收到了小儿的报安讯息,松了口气。但看着眼前的血污和蛟龙的残肢就有些不顺眼,皱着眉施展法术,海水卷起被染红的砂砾和残肢一同抛去天外天。 ——既然敢和丙儿争锋,那还是不要留全尸了。 少昊 独坐在天帝宝座上,抬手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此时众仙已经退去,只剩自己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凌霄宝殿之中。拿出脖子上挂着的一片银白色的鳞片——这是伴侣的逆鳞,而自己的那一片自然是在伴侣那里。当年的道侣大典甚至连仪式都没有举办,只是匆匆互赠逆鳞,之后便伴侣忙东海自己忙天庭,如今想来多有亏欠。手中的鳞片微微发热,传达着主人的情绪。 “光……” “陛下,东海龙王又缺席了今日的朝会,算算日子至今已有三千年了。” 太白金星在一旁拿着拂尘,汇报着伴侣今日的缺席。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太白,朕,真的错了吗?” 太白金星叹了口气。 “于公,陛下维护三界平衡,已经尽力,那是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的劫数,天道定数,干预不得。于私,东海龙王不只是龙王,更是陛下的伴侣,芸芸众生皆是陛下的子民,可龙王也不只是您的子民。所以,如何抉择还要看陛下心里所想。” “朕知道了,退下吧。” 目光看着手中的逆鳞,叹息一声。自从丙儿出事之后和伴侣发生了争吵,他便带着二子龙毒愤然离开了天庭,而自己只能站在南天门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连拦住他们的资格都没有。身为天帝,有诸多的身不由己,身为少昊,又多么想放下一切来到伴侣的身边。 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来到了瑶池,此时未着朝服,反而是穿着平时喜爱的绣着金色龙纹的玄裳。再次拿出那片逆鳞。 “逆鳞是龙族唯一万年才能生出一片的鳞片,是最为宝贵的鳞片,只赠最为亲近之人。现在我把它送你,你要好好保管,不许丢了,若是弄丢了,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自己笑问。 “我就狠狠罚你,罚到你再也不敢弄丢为止。”那时候的伴侣嘴上说着恶狠狠的话,面目却满是柔情。 “如此珍贵,我必定好好珍藏,每天都等龙王过来验收如何?”自己的话语带着调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倒……倒也不必。”伴侣红了耳朵,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脑海里回荡着当初互赠逆鳞的场面,那时候虽然忙碌,但每天都会抽空去见彼此。当初的龙王桀骜不驯,意气风发,但感情方面却纯情的不像他,极易害羞,但自己就是喜欢他这样。 后来有了三个孩子,情感并未淡薄反而越发浓厚了,三个孩子也是越发出色,老大敖摩揭早早就成为了天界储君,年少有为。二子敖龙毒更是年纪轻轻成为龙族继承人,三子敖丙,完全继承了自己上古金龙的血脉,更是清高孤傲,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怕是现在都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龙太子。 指尖泛起金光,点在水中,水面浮现出伴侣的侧脸,他正在藏书阁翻阅典籍——还在寻找恢复敖丙龙筋的方法。专注的神情让自己想伸手去碰一碰,终是在距离水面一寸处停了下来,叹息一声: “光……” “陛下,月老求见。” 月老?他来做什么? “宣。” “老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今天老臣发现华盖星君多了一条红线,而红线那头……” 闻言眉头一跳,丙儿成为华盖星君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如今红鸾星动,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说无妨。” “红线那头牵的正是咱们天庭的中坛元帅。” 哪吒?当初丙儿和哪吒都已经分别应劫,本以为封神之战过去便会相安无事,如今怎的再次有所牵连? “月老可知这是何原因?” “或许,当年的杀劫是因,现在便要结果了。” 杀劫杀劫,丙儿当年是哪吒的第一劫,让哪吒以杀入道成就杀神之位。如今……简直孽缘。额角微痛,摆了摆手让月老退下。池中还映着伴侣的侧颜,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助。 “光,我该怎么办才好?” 留下一声叹息,坐在池边,指尖轻点在水面上,水波泛起,似那乱了的心。 “陛下,大太子求见。” 听闻摩揭来了,压下心中混乱的思绪,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宣。” 一身白衣金铠,银发高束成马尾,发丝梳的一丝不苟,额间银色龙角象征着龙族的身份,剑眉星目,眉心一道银色龙纹的青年手捧一份奏章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动作标准的挑不出一丝错处。摩揭的长相更偏向光一些,只是那双沉稳的眼睛更像自己,这样也减弱了几分凌厉。 “儿臣参见陛下,此次北境魔族异动已经平息,特来复命。这是此次战报的详情,请陛下过目。” 是陛下而不是父帝,心里一阵闷痛。自从丙儿的事之后,不止伴侣,就连三位孩子都和自己疏远了不少——他们在怪自己。 “北境苦寒,可有受伤?” “托陛下洪福,无恙。若是陛下没有其他事,儿臣告退,军务繁忙。” 青年疏离的声音再次刺痛了自己,接过竹简翻阅。 “摩揭,你在怨朕?” “儿臣不敢。”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当初温馨的家庭,如今变得支离破碎。当年的三个孩子每次见面都要围着自己让自己讲故事,如今却避自己如蛇蝎。摆了摆手让其退下,手中紧紧捏着竹简,力道之大,指尖泛白,漆黑的眼眸泛起金光,稍纵即逝。 在瑶池边坐了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太白,准备一下,朕要去东海。” “这……就您自己怕是不妥。” “无妨,朕这次是微服私访,不必大动干戈。去朕的库房把那颗朕珍藏许久的夜明珠拿来。” 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凌空立于东海之上,罡风猎猎,发丝飞扬。抬步下移,每一步都盛开出一朵金莲,然途中被什么所挡,闭眼感知才发现这是一个结界——伴侣的手笔。 “光,这次你是真的不想见我了?” 身为三界至尊,这样的结界不是不能强行破开,不过是不愿罢了。飞身落在礁石之上,海水分开至两侧,不一会儿龟丞相冒出头来,神色为难。 “老臣参见陛下。我家龙王还在闭关,实在不方便见客,您看……” 是不方便见客还是不方便见我? 扶起龟丞相。 “无妨,老丞相把这个交给龙王,就说……青阳等他肯来见面为止。” 送走了龟丞相,本打算在周边体察民情,就听到一声孩童的求救,抬眼看去,白浪滔天,一只长相可怖的海妖正在袭击一个女孩,女孩手中的鱼叉已经断裂,身上也受了伤眼看就要被吃掉了。抬手二指并拢如剑,指尖泛起金光,低喝一声: “孽畜尔敢!” 三道金光如同利剑一般击穿了海妖的头颅,飞身而上抱起孩童。海妖的血还没有落地便化成黑雾消散。掌心贴上孩童受伤的腿部,金光一闪,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之后掌心轻抚孩童的后背,颤抖自贴合的手心传来——这孩子吓坏了。恍惚中想到以前丙儿也是,刚学会化形还没学会控制好龙身,从高空坠落,那时候的丙儿也是如此趴在自己怀里颤抖。 “谢谢神仙哥哥。” 怯生生的童声从耳边传来,轻轻抚了抚女童的发顶,踏浪而下,本想问女童家住在哪里,就看到周围的田地龟裂,微微蹙眉: “东海,已经不再风调雨顺了吗?” “自从东海和天庭不再来往之后,雨水就时有时无的。” 本没想到会得到回答,闻言心里一痛,看着烈日当空,一手揽着孩童,一手拔下发间的玉簪,在空中一划: “云来。” 顿时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一拂袖: “雨降。” 大雨倾盆而下,看着村民们赤脚踩在泥地里,欢呼雀跃,唇角微勾,脸色越发苍白。把怀中的女童放到村口让其回家去。女童临走之前突然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神仙哥哥,龙王真的不再理天帝了吗?” 这个问题让自己身体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朝女孩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不会的。” 哄了女童回家去,突然身形一晃,唇角溢出一缕血丝,抬袖擦了去。身为上古金龙,又是天帝,呼风唤雨自是不在话下,但刚刚降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东海的水灵之力在抗拒自己。伴侣这次,怕是真的完全不想见自己了。 夜幕降临,坐在高处的礁石上,吹着海风,手中拿着一坛酒,夜空群星繁茂,看着寂静的东海灌了一口酒,这一刻所有的思念只化作了一句话: “光,我想你了。” 敖光 眼看着眼前的沙滩重新变得干净,心情莫名好了一些,想着之前的安排和龙宫的结界,一时之间已经没有再回到方才过来的秘境之中的想法,而是随心地朝前走着,鞋底陷入细软泛光的沙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不远处的海鸟飞起又落下,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朝自己颔首微笑,似乎正在示意自己快些过去。 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逃避,还不知究竟该如何,礁石上却是一片平静,原来是一抹幻象,垂眸略微平静心湖,顿住的脚步继续朝前,踏出几步这才再度平视前方。可一段并不长的海岸,却走了许久,本来只是想散心,心境却越发紊乱,一切只因三五步之间都能在岸边,树下,礁石上,海上见到熟悉的身影,虽然知晓那些是假的,却又不舍得在幻象出现的瞬间将之抹去,也不舍得在幻象消散之前离去,但也仅仅如此了,数千年间所遗留的问题,足够让脚步暂且停滞不前。 当不远处出现一抹许久未曾散去的身形时,却下意识藏了起来,看着对方迎风饮酒,心情并不算好,但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缘故。 第2章 第二章 少昊 独自一人在礁石上把坛中的酒饮尽,明月当空,海面波涛磷磷,似那人的鳞片。从礁石移到沙滩上,除了鞋袜,赤足任由海水亲吻脚踝。弯腰用手拘一捧海水,是那熟悉的味道。夜晚的风有些寒凉——一直未曾等到伴侣来见面,转身离开了沙滩。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周边住下了,用神力建造了一座茅屋,也方便体察民情。而村里也因为来了客人而分外热情,孩子们更是胆子大的围着自己,这些日子观察周边百姓以外便是教这些孩子识字以及辨别**。 “……普通的云也就是我们常见的云是白色的,而带有雨水的云则是黑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乌云。每一次下雨之前是不是可以看到天空乌云密布?那么雷声也是同理,带有雷电的云则会产生雷电,进而发出雷声。” 五六个孩子围在身边,自己手中托着一朵云,向孩子们耐心讲解**变化的奥秘,尽量把这些对于孩子们来说晦涩难懂的东西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讲解。一个女孩大着胆子碰了碰自己手中的云,见此笑着让云朵轻蹭女孩手心。之后让云朵在每个孩子的头顶上停留模拟下雨的情景,孩子们纷纷伸手去接雨水。眉目柔和地看着,那因为稀奇而露出的好奇之色,可爱得紧,忍不住笑弯了眸子。 在用贝壳排布星辰方位之时,一个男孩竟大胆爬上了自己的背,对此并未拒绝,而是调整了姿势方便他观看。讲解到一半,雷声轰隆,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了磅礴大雨,立刻张起结界挡雨,一手抱起最小的女孩,一边招呼其他孩子往村里跑。在即将到达村口的时候,刹住了脚步,面前的人容貌很是陌生,但那让自己熟悉的气质和身形,让自己忍不住眼眶微热。 “神仙哥哥,怎么了吗?” 在伴侣面前,听到这个称呼多少还是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无事。” 把女孩放下拍了拍她的后背: “和伙伴们先一起回去吧,哥哥还有事情要处理,晚点再来。” 待孩子们都走了,才朝对方开口: “在下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若是公子不嫌弃,可到在下那里避避雨。” 对方的衣服已经被大雨浇透,雨水顺着那伴侣的长发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而自己眼中的思念几欲喷薄而出,怎么压都压不住。 敖光 虽然心中将眼前这些当做幻境,但实在太久未曾如此真实地再见到对方,也不愿远去,故而在发觉对方起身之时,也下意识紧随其后。眼看着对方抱起孩童,随风而至的细碎声音,也昭示了对方唇齿间溢出的是记忆之中的温柔。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温柔地给孩子们玩闹开蒙的人,在那抹身影越发近来之时,或许是潜意识的感觉抗拒,下意识变幻了身形和容貌。心中思绪万千,在对方放下怀中孩童之后,劝说自己这只是自己的幻象,正打算离去,却听到对方的声音——是在叫我吗? 心中虽然**分相信是这样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维持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神情,看着那种熟悉的面容片刻,才点了点头。 少昊 面前的容貌虽然是陌生的,可那神情活脱脱的就是东海龙王,这样的神情自从那日争吵分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这是属于和自己还很亲密时期的敖光的。 带着对方来到了自己临时搭建的住处,递过布巾: “擦擦吧,你头发都湿了。” 虽是如此说着,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发梢也在滴着水,身上的白衣也湿了大片。 “我这里还有些干净衣服,换上吧,免得着凉。” 这话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一个天帝一个东海龙王,淋雨着凉,说出去都可能会让人笑掉大牙。只是对方特意改了容貌,就是不想用敖光这个身份,而自己此次下凡本就是为了哄夫君的,自然也乐的陪他演戏。目光一直柔和看向面前的伴侣,心跳如鼓,自己知道,自己这是很想他了。 敖光 此刻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已经不再认为这些是一场足以蒙蔽神魂的幻境,但多年心结,本不想随其身后,可心中十分想念,仅剩的坚持,也只剩下了此刻的不以真身相对。 随性简易的屋内,面前的人眼中满是想念和温柔,递过布巾的手似乎在发光,格外显眼—— 其实以自己的修为并不惧怕这些,可是,这久别重逢的温柔实在充满了诱惑与难以割舍。此刻,就这片刻也好,沉醉这一会儿,丙儿的事情压在心头数年,心中确实十分疲累,就这片刻,之后便拨乱反正。 如此劝说着自己,沉默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颇有些心神紊乱地擦拭着。 “衣服就不用了。” 少昊 面对对方的拒绝,不以为忤,反而重新拿了一块布巾擦拭发梢,然后用神力把衣服上的水烘干,顺带连同对方的衣服一起。之后放下布巾指着不远处的座椅: “坐。” 拿出两个茶杯,分别倒上了热茶,其中一杯送到了对方面前: “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敖光 虽勉力维持一副陌生人的姿态,但心神却依旧随着对方一举一动而波动—— 看着眼前的热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下意识便坐在对方身边,错开对方的视线,垂下睫羽。 “……多谢。公子对任何萍水相逢的人,都如此热枕吗?” 少昊 手中端着热茶,茶杯冒着袅袅热气,听到这样的问话,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 “分人。合我眼缘之人才会如此。我叫青阳,公子可以唤我名字。礼尚往来,公子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总是公子公子地叫,未免太过生疏。” 敖光 自当年丙儿之事后,分明心中早就认为眼前人已经变了,可如今再见,却依然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眼神和声音都那么熟悉,就好似从来未曾离开一样,在对方问起之时,下意识的询问也带上了心中的酸涩。强制性地让自己想着这些年找寻续接龙筋的奔波,看过去的目光渐冷。 “不必了。在下也不敢当。” 少昊 “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 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抵触,也不再追问名讳,说到底,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水还在冒着热气,目光不再看对方,反而是看向窗外。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雾中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崖,还记得以前和伴侣没有冷战的时候,自己忙完天庭事务便会来东海和伴侣以及孩子们团聚,如今回忆起来,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起身来到窗前,伸手用手心接雨滴,雨水在掌心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见到伴侣其实很想问,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毒儿怎么样,可却什么东西,但此刻一个字也问不出。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敖光 隐秘的雀跃在此刻连绵雨幕之中被强压下去,眼看着对方伸手接那更多可能是所谓雷公电母所降的雨水,心中涌出一股郁气。再听对方那仿若自言自语的话,本可以沉默,但是还是忍不住。 “公子倒是会为他人着想。说不定这雨什么时候就停了,如今的天象变化,不都由上界掌管吗?要如何,不过一句话而已。” 少昊 伴侣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剑刺入心口,眼睫微颤,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痛。没有转身看向对方,而是收回了手。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目光里满是痛色。 “有些时候,身居高位并不一定能为所欲为,反而很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曾经我也以为只要手中权利够大,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给了我一巴掌。我拼了命想去改变,最终也只是徒劳,或许本就是天命如此,奈何不得。” 叹息一声,调整好情绪才转身面对伴侣,坐回桌椅处,一手撑颌。 “公子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我是说说话方式,所以我觉得公子你十分合眼缘,故而忍不住想邀你品茶,和你结交。” 敖光 不得已而为之……吗? 对方的言语听在耳中,也进入心中,下意识就想象了一番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多年积郁在此刻已然有了悄然散去的趋势,但却强行逼迫自己去想当时的绝望和无力。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紧握,指甲陷入肉中,传来的刺痛感让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正见那人眉宇间的黯然,欲言又止,错开视线不敢再看,目光落在外间溅起的水花上,语气有些沉闷。 “公子莫非是拿我当做以酬想念的替代?” 少昊 “噗嗤。” 没忍住笑出了声,从来没想过这人竟然连自己的醋都吃。但察觉到对方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赶紧借用饮茶来遮掩笑意。放下茶杯: “我在都城有一处住所,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敖光 本来还有些闷气,没想到眼前人居然笑了,郁气倒是没有了,目光里的生气并没有隐藏,扫了一眼。 “去那做什么?” 少昊 闻言也不恼,而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带着怀念。 “院里有一池荷花,今年花开的极好。还有自酿的梅子酒,想请公子来品尝一下,看看味道如何。” 伴侣喜欢的花还有酒自己自是还记得的,并且算算时间,酿的梅子酒也刚好可以开封了。 “不知公子可愿来做客?” 敖光 分明眼前人言语间都是想念,不知心中的气为何越发重。 “……公子有心思有功夫酿酒,却未曾去见那位故人。” 少昊 “……我去见过他。只是他不见我,还把我送的东西都扔回来了,现在更是连门都不让我进。” 又倒了一杯茶掩饰目光中的黯然。 “公子对我那故人感兴趣?若是感兴趣,我那住所有他的画像,公子可品鉴一二。” 敖光 听出对方语中的黯然,掩饰般错开视线,余光也强制性地不去看可能会出现的失落,理了理衣物。 “走吧。” 少昊 见对方终于被说动了,恨不得现在就要走,忍笑出言提醒: “外面的雨还没停,何况……我的住所也需要打扫一番。三日,三日后我来这里接公子过去如何?” 敖光 听出对方隐忍的笑意,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哼,往旁边隔了点距离坐着。 “这样的雨不至于让我如何。” 少昊 是啊,这点雨又怎么能奈何得了龙王呢? “那我就当白公子答应了,三日后来接你。” 目光看向对方腰间别着的玉佩,那玉佩上刚好有一个白字。 敖光 没想到对方会提到白,随着对方的视线下滑,发现随身戴的玉佩并没有摘下,伸手盖住上方的字,外面雨水已近消散,起身。 “……我不姓白。至于接?不用,我自己去。” 少昊 没有在意对方的否认,只是那欲盖弥彰的动作让自己再次忍不住想笑,轻咳一声: “好,那就,三日后见。” 敖光 身旁人情绪波动十分明显,并没有挑明,轻哼,也没有止步,直接朝外走去。 ——只待三日后。 ================================= 敖丙 三日,距离被关在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了三日。而那个冤孽每日都会定时来这里坐一会儿然后离开,一直出不去心里十分烦躁,对待对方的态度也逐渐冷了下来。 这日,手中的书也再看不下去,因此合上放在了一边,双手抱膝靠着柱子,看着这满池的莲花。莲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点点蝉鸣之声。恍惚想到,小时候爹爹经常会带着兄长和自己去天庭的莲池边玩耍,天池的金莲散发着淡淡的莲香,池中的锦鲤更是被养的膘肥体壮的。只是,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男人,现在是三界至尊,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不是自己那温柔的爹爹。想到这儿,心情更是不佳。 李哪吒 当日本想摸一摸龙角便将那小龙放掉,可对方实在是倔强,本想再磨一磨,正好得了杨戬的来信,就势离去。 到了杨戬在天庭的居所真君神殿,内里布局十分熟悉,一路穿过抄廊便准确找到了其所在,假山园林间摆设着一张席面,不仅仅有杨戬,没想到一贯聊得来的孙悟空也在,也不在纠结那小龙的固执,当下也开开心心地吃席饮酒,期间那俩人倒是说了些不明白的话语,但询问也不见告知,故而也未曾执着答案,这场酒宴未完,便接到了太白金星的拜访—— 这老君的为人平日也还算看得过去,也不会无事找事,此次想必是有些什么。 想到此处便回了自己的云楼宫,开门迎了入内,听其三言两语,原来是近期有些大纷乱,需要带领天兵缉拿。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于自己而言不过是有些麻烦而已,正巧小龙也没有想通,也可以出去玩玩。想及此便痛快答应出行,看着老君离去,招了副将去点兵,期间又回了一趟莲池,那小龙果然是倔强,丝毫不松嘴——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这样想着便离开了莲池,而点的天兵也已到达指定位置。一路的妖魔见天兵天将的威仪,有自觉散去的,可也有不少是负隅顽抗的,那些没有什么因果在身的,也没有强压回天庭,而是劝服收在帐下,除了为免这些小妖被他人瞧见不好操作,期间不间断地将这些小妖带到独属于自己的练兵点。每日更是不定时地回莲池看看,或许那小龙想通了呢? 而那些因果缠身的,则是用捆仙绳或仙术禁锢妖力绑住,再由天兵天将羁押着,一路大大方方地御云而行。 敖丙 这些天不是没有想过破除这个禁制然后离开,可所能想到的法子都用尽了,这个禁制纹丝不动。一时间怒气上涌,用星辰之力炸毁了亭中的桌椅。眼看着地上的四分五裂的石桌的尸体,气的头疼。 闭上眼按揉额角,难道真的只有那一个法子了吗?从怀中拿出一片金叶子,曾经爹爹讲过,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捏碎这片金叶子,无论他在哪都能迅速赶到。 他还是我爹爹么?可我被抽筋扒皮的时候,为什么他不管我呢? 捏紧了手中的金叶子,掌心被那棱角割破都没有注意到。事情过去了三千年,到底还是无法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释怀,毕竟……曾经被那样疼爱。 “该死的莲藕精。” 低声咒骂。 李哪吒 一路顺利地将缉拿的妖魔交接了过去,忽然又想起了倔强的小龙,记忆中的龙角似乎还在熠熠生辉,勾去了此刻最浓烈的兴趣。想了想,在凡间买了些绿豆糕一类的糕点——在封神之战前自己就很喜欢。 柃着用油纸包裹的糕点,自然而然避开了可能会有的追踪,绕了数圈,随后在隐秘处进入了莲池,正巧看着那小龙炸毁水榭中的桌椅,无动于衷地按照本来的速度走过去,心念间又出现一张新的石桌,将油纸包放上去,方才控制住不逸散的香味飘出。 “糕点,星君可以尝一尝。” 敖丙 面对对方带过来的糕点无动于衷,神情冷漠: “天尊到底打算何时放小神离开。” 这些天来,这冤孽倒是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凡间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色彩斑斓的贝壳,有时候是木雕的小马或者香甜的糕点。 若是自己和这人中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这样的相处倒也是正常友人之间的相处。但如今这样,算什么?把金叶子收了起来。 “天尊如此就不怕天帝怪罪么?私囚华盖星君,此等罪名,就算你是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赫大将军、通天太师,怕也难逃责罚。” 李哪吒 听着对方带着冷意的声音,不理解地眨眨眼,并不觉得是囚禁,也并不觉得会有什么能让自己服软的责罚,虽然十分放松,但身体下意识的戒备并没有卸除。 声音里透着理直气壮,幻出一把崭新的石凳,桌上多了一壶冰镇的酸梅汤,直接往上一坐。 “我只是找星君要救命的谢礼罢了。倒是星君……怕不是想赖账?” 敖丙 “……” 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总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深呼吸,压下心中的不快,尽量平和地和对方尝试沟通: “谢礼已经给过了,既然天尊收下了那护心镜,就代表着收下了谢礼。断没有因为不满意,反而收了谢礼还要其他东西的道理。” 李哪吒 听着眼前的小龙说着一连串的话语,这才恍然大悟,将护心镜取出荡至对方身前,做好了伸手摸龙角的准备。 “这样可以摸龙角了吧。” 敖丙 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崩裂,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不行。龙角只有伴侣才可以摸,你和我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我们连朋友都不算,更遑论伴侣?你可以换个别的。” 李哪吒 看出眼前小龙眉梢眼底的焦虑和认真,这才将对方方才说的当真,十分遗憾地收回来护心镜,但也没马上放对方离去的心思。 “那都是命定的劫数,现在都同在天庭当差。这样好了,星君送我一缕精炼的星光,这次救命之恩就过去了,如何?” 敖丙 对方不提这话还好些,这话一提原本压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命定的劫数?什么命定的劫数?元帅这意思是,我本该死是么?” 命定的劫数,又是命定的劫数。当年爹爹就是这样的说辞,凭什么我就要承受这样的命数?在这之前我本是骄傲的龙三太子,而如今,我只是一个残废,李哪吒肉身成圣,修为不减,他当然可以说这话。 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若是没有你,我用得着做这劳什子的华盖星君?我用得着有家回不去么?现在你凭什么和我说这话?” 李哪吒 眼前的小龙气得脸颊泛着粉,比起前几日看到的模样,还是这样更吸引视线。并不将对方此刻的言语放在心上,捏了一块绿豆糕,想了想,直接放到对方微张的口中——正好一小半。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若无其事的淡定。 “什么元帅啊,我也不过是星君口中的莲藕精罢了。而且,我也已经一命抵一命了。自然可以说的。” 敖丙 “唔……”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拿绿豆糕堵自己的嘴。绿豆糕入口清甜不腻,偏过头去不看人,把绿豆糕吞了下去。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被爹爹和父王喂过以外,再也不曾被喂过吃食,顿时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热。再一听对方后语,浑身一僵,听到那句莲藕精从耳边这略微低沉的声音里传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 失了龙筋之后,到被封神,在天庭是有听过这人后来的遭遇的。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散了三魂七魄,为自己抵命。啧,对自己倒是狠。 想到这,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一些,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中的火焰也已经熄灭。 “你什么时候肯放我离开。” 第3章 第三章 李哪吒 有些奇怪地看了身体忽然一僵的人,唇角突然的弧度,不明白对方怎么情绪变得这样快,分明之前还是千般不愿万般无奈,想了想还是没弄明白,索性当做没有看到。 “什么时候放你离开啊……星君得答应些附加要求。” 敖丙 “什么附加要求?龙角龙尾免谈,如果元帅不肯放我出去,那我也有的是办法可以出去,元帅也不想就这样撕破脸吧。到时候传出去谁都难堪。” 声音淡淡的,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和火气。 李哪吒 遗憾于之前的打算破灭,但话又说回来,既然只有这两个不可以,其他的倒是都可以了? 心内思索一番,抬眸看过去,正见那小龙神色淡漠的模样——还是之前气恼的模样更惹人瞩目。 “怎么会呢,星君予我一滴血罢,这样方便传信,若有所需,也好让星君还此次之事。如何?” 虽是询问,但却更多的是笃定的语气。 敖丙 仅是要一滴血?目光满是狐疑看向对方,似在确认眼前人是否真的只是要一滴血。之前或许还能通过眼前人想摸龙角的逻辑推出或许对龙是好奇。但这要血,也是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无理要求,救命之恩换一滴龙血和一块护心镜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念之间,一滴红色泛着金光的龙血浮在空中,那滴血中有些巨大的能量——天帝的血脉。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么?” 李哪吒 眼前人果然如同所想的那样,很是痛快地放出了一滴血,神力顺应心意将那滴血摄来融入体内,存在空缺的心口。想了想,将方才带来的糕点提起,悬空置于对方面前。——好像这小龙也喜欢。 “拿着糕点,跟我来。” 说完悬空朝莲池走去,按照阵法一边走,莲花荷叶便分出一条路。 敖丙 看着面前的糕点,微蹙眉,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绿豆糕太噎人,不如桂花糕来得湿软。抬手拿起糕点跟在对方的身后,一路走过才发现这个地方如果排除之前被关在这里的烦躁心情,反而是很美的,而且灵气十足,在这里的这些天旧伤也确实没有再疼过,是个很适合修养的地方。 “想不到元帅竟还有闲心造这么一个灵气充盈又安静的地方。” 李哪吒 有些意外地回首,紧随身后的人衣袂微扬,眉宇舒展,倒是难得。止步,故意打量了一番,第一句带了些隐晦的逗弄意味,后一句则是无所谓。 “星君也难得喜欢这样的环境。至于我么,我可是莲藕精,喜欢莲池不是很正常吗?” 敖丙 被对方的第一句话弄得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自己喜欢与否好像和这位大名鼎鼎的中坛元帅没有一文钱关系。但后一句让眉头一跳,有些心虚偏移过视线去。 “元帅一直提莲藕精,莫不是记仇不成?” 李哪吒 正好是看着的,发觉眼前的小龙突然眼神飘忽,有些疑惑,但此刻也说不上很好奇这些。听着对方那堪称能成为结论的话,有些莫名地看了对方上下一番。 语气平静,眼里略带些复杂的意味。 “星君觉得呢?” 敖丙 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更没有看向对方,而是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莲花。一池的莲花泛着淡金色的光芒——这是灵气充沛的象征。若是摘一朵回去放在星君府,也可滋养星君府的灵气。遂摘了一支临近的莲花。菡萏的清香扑面而来,亦如昏迷前闻到的那个味道,而那个味道的主人就在离自身不远处。 “我摘元帅一朵莲花,想必元帅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摘取这朵莲花,只是这样想了就这样做了,这样的行为放在以前定让过去的自己匪夷所思,因为以前的自己是不会收取这冤孽一丝一毫的东西的,躲都来不及又怎会取呢? 李哪吒 虽然以莲藕作肉身后对于他人情绪不再那么敏锐,但身旁小龙身周紧张与否倒是很容易看出对方的情绪变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神情很是随意,一朵半开的菡萏随着神力飘至身前,鼻翼间飘散一抹熟悉的香味。 “星君这话好没道理,我可不曾拦着星君不让摘下。” 敖丙 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心念一转干脆摘了一大把莲花放进袖里乾坤中。之后这才站直身体下巴微扬示意对方带路,神情倨傲俨然一副之前的龙王三太子姿态。 李哪吒 抱臂看了一眼似乎在给自己壮胆的小龙,并未说什么,挑了挑眉,立在原处没有走动。一副看不明白的架势。 敖丙 “元帅带路。” 看对方并未明白自己的意思,因此开口说道,声音相对之前也是缓和了不少但离和这人好好说话还差了些距离。 李哪吒 下意识扫了一圈眼前人的状态,自觉并无遗漏,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只剩回了府邸静心修养几日即可。转身在前方引路,身前的莲花随着步履一一分离错开——虽然这景色不赖,但到底已经习惯,并未觉得有何迷乱。 敖丙 这三日一直对着这一池的莲花,因此也没有初时的惊艳了,随着对方离开莲池,外面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元帅可是要回天庭?” 李哪吒 总感觉对方此刻像是没话找话的闲聊,但是也没有深想,抱臂站在出口,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星君要一起吗?” 敖丙 对于对方的提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同意随行,看了看手里的绿豆糕,把糕点丢给对面的冷面神祇: “下次带桂花糕,绿豆糕太噎。”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脚下腾云而起,没有了龙筋只能依靠驾云,到底是比不上有龙身的时候的速度的。回忆这三天的时光,对这冤孽的心绪十分复杂。三天的软禁,把原本平静了三千年的心再次激起波澜,一手背后紧握成拳。 李哪吒 下意识接住了对方抛过来的糕点,有点意外于对方的提议。眨了眨眼,看着那抹像极了躲避的身影,挑了挑眉——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并驾齐驱一同驾云往天界而去。 少昊 距离三日之约还有一日,凡间的住所已经基本上收拾妥当,只待明日下凡取出那两坛尘封的梅子酒即可。 在通明殿正批阅着奏折,就听到天官来报中坛元帅回来复命,点点头示意已知晓,但见天官面露难色,这才放下手中朱笔: “还有何事?” 那天官踌躇一瞬又躬了躬身子行礼: “回陛下,华盖星君也在一旁。” 华盖星君?敖丙? 丙儿下界勇斗恶蛟之事自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两人会一起回来,看来相处的还算不错。 “命他们二人来披香殿。” 说完合上奏折起身前往披香殿。 敖丙 一路上和那个冤孽并行,只是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用风火轮,还和自己一同驾云而行,要知道这驾云的速度可比不上他的风火轮的速度。不理解这人的想法,干脆也就不再想。刚到了南天门,本意是想直接回星君府的,但没想到一天官匆匆赶来说是天帝请自己和这冤孽去披香殿。闻言皱眉。 披香殿,那是小时候曾天天玩耍的地方。那个人,怎么会想在披香殿接见这冤孽还是带着自己一起?实在想不通,披香殿是那个人的寝宫,轻易不许他人进去的。今天怎么? “劳烦通告,本星君今天累了。不便见陛下。” 那天官似是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大胆,直接当众拒绝,但天帝口谕在此,不得不为。 “……星君您大人有大量,也别为难小的,陛下点了名让您和元帅一起。” 见推脱不得,只能同往,但心下是百般不愿的,不愿见到那个人,也不愿去那承载着许多记忆的地方。 要是大哥在就好了,至少也不会那么尴尬。 李哪吒 虽然驾云不如风火轮,但此刻也并无什么要事,十分意外于天官说的内容,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似乎突然很不爽的小龙,心里好似也没有了对去所谓披香殿的好奇了。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兴味十足地说着话。 “小龙,你好像很不情愿。” 敖丙 “在天庭还请元帅称呼我的职位或者我的名字。我叫敖丙,不是什么小龙。” 本就在情绪上面,不愿多说话,结果这冤孽真是好好的人白长了一张嘴,没忍住怼了回去。说完也不再说话,只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那个人,满打满算这三千年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多数都是瑶池蟠桃园远远见一面,那时候离得远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随着那个地方的接近,心里的抵触情绪就越大。所谓的忘记、释然,都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怎么能忘,怎么能释然。曾经疼爱自己的爹爹早就死了。 少昊 在披香殿稍等了片刻就见两道身影一同而入,但目光并未放在哪吒身上而是放在了那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身上——平时为他疗伤都是趁他睡着之后才过去的,因此对方醒着的见面这倒是头一遭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丙儿的气质也越发沉稳了——像光。 在两人进来之后就派侍人去请摩揭了,他们兄弟二人这么久没见怕是要好好叙旧的。起身来到儿子面前,眼中的关切怎么也挡不住。 “朕听闻你一人在未化龙的情况下便斩杀了那条恶蛟?可有受伤?那里…可还疼?” 那里自是指的龙筋的旧伤。孩子大了,也或许是好久不这么近距离接触,忍不住想伸手去为对方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袖。 敖丙 不管心里如何做着建设,该面对的人还是要面对,进入披香殿就见那个身影迎了过来。目光下意识回避,被周围的摆设所吸引,看到那些熟悉的摆件还是在原来的位置甚至都不曾变过,心下更是愈发难过,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因此在那个人伸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不去看那目光,而是疏离行礼: “托陛下洪福,无碍,至于那里,不劳陛下挂心。若是陛下无事,小神告退。” 说完后退一步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弟!” “大哥?好久不见了。” 高大的青年逆光而行,自己和这位兄长虽然同在天上,但各忙各的算算时间也是很久没见了。只见兄长快步来到自己身旁,把自己护在身后,神情戒备看向那冤孽,之后朝天帝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仪,神情透着冷漠和疏离: “参见陛下,儿臣和三弟好久不见了,想和三弟叙叙旧,今日赶巧,想必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听着大哥这一番话,感觉比自己还要大逆不道有些被惊到,偷瞄了一眼那个男人,果不其然看到了那眼中的受伤,还没等自己说话就被兄长拉走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目光也不再停留。 “那小子可有为难你?若是他为难你,就和我说,大哥帮你教训他。” 走在路上,听到兄长的关心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想多提那个冤孽。 “今天我们兄弟叙旧,不提旁人。我有点馋大哥你那些存酒。” 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狡黠。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就惦记我那些酒呢,好说,今日不醉不归。” 少昊 被躲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悬在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十分尴尬,僵持一瞬终是收了回来,捏了捏眉心: “朕不是说了,在朕面前你不用自称小神,你不是小神,丙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正是摩揭。看着兄弟两个都对自己那么疏远,心下如扎了针一般细细密密疼痛起来。最终叹息一声摆摆手放他们离开了,听着那越来越远的欢声笑语,又是一声叹息。两个儿子都这样,那么毒儿或许更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了——他们都恨极了自己。 收敛好情绪这才看向早已在一旁侯着的哪吒: “看戏看够了?此次东海可有异常?” 李哪吒 有些意外于高高在上的帝王和这小龙流露出来的神情,本不算什么恭敬的性子,内心不安分和好奇的因子,足以为了现在的情形安静乖巧些。——倒是好大一出纠葛。当年陈塘关那一系列的事情,看样子并不如表面和已然查到的那样呢。 正如此想着,思绪被天帝的询问打断,神色语气并未有什么变化。 “并无异常,只是,星君似乎自身神力不足。” 少昊 “因为龙筋不全,所以即使上了封神榜,有了肉身也并未化出完整的龙筋。龙筋对于龙族来说至关重要,没了龙筋化龙的可能几乎为零,更别提修为精进了。” 一提到龙筋这件事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这么多年也是自己最为放心不下的事情之一,每每思及便自责万分。 “听说你们两个在凡间相遇了?” 坐回座椅上,指向另一旁空着的椅子示意对方坐。在披香殿不如凌霄宝殿,自然随意一些。 李哪吒 再度听到龙筋这一件事,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毕竟早已一事了。更何况,说不定等什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什么天材地宝,又恢复了呢? 神情十分平静,毫不客气地在天帝的示意下落座,坐姿透露着肆意,手肘也并不平放,而是支着。 “我本是去看看那妖魔,正巧遇见了星君。” 少昊 没管对方肆意的坐姿,端着侍人刚倒好的琼露饮了一口: “看你们刚刚的样子,想必在凡间相处的不错。不过,丙儿似是对你,不太友好?” 目光带着探究看向这姿态随意的青年,既然这红线是天注定,也不好逆天而行,但丙儿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对于他的伴侣,自然是要多上心一二的。 李哪吒 察觉出端坐上首的天帝目光之中的探索之意,再联系上方才那小龙言语之中的抗拒,心中的探索欲更浓重了,但并没有问出来。 “陛下多虑了,我与星君到底相识许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少昊 “哦?相识许久?元帅倒是真敢说这话。” 听到这话倒没多少怒意,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会有些不高兴,虽说当年之事是天命所致,旁人干涉不得,但到底还是让丙儿受了苦,导致那孩子到现在都还在排斥自己。 “丙儿性格倔强,平时虽性情温和但遇到某些事情可能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这点随了他的父亲东海龙王。元帅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未免有些轻率了。” 李哪吒 听出了上位者显而易见的不悦——这位天帝与星君有些关系,不是早已发觉了吗。 并未觉得有何惶恐,漫不经心理了理护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尘土。 “不知陛下是以什么角度来说这些的,我瞧星君也并非当年的模样,也喜欢甜味飘香的糕点。” 少昊 “元帅素来聪慧,怕是早已察觉朕与华盖星君的关系了吧,何必明知故问?” 对于对方的问题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听及丙儿喜好,原本清冷的目光带了点暖意: “丙儿自小喜欢香甜湿润的糕点,像一些绿豆糕之类的,他反而不爱吃。元帅若是有心,可给他备一些桂花糕或者定胜糕、荷花酥、马蹄糕等点心。” 李哪吒 此刻,之前的猜测才终于化为确认,但心中也并未有什么恐慌之类的情绪,依旧稳稳地坐着。 “陛下这些话听着……倒是与星君表露出来的不太一样。” 倒是个很了解敖丙,也记得敖丙的人。 少昊 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轻笑出声,但笑容并未达眼底,垂下眼眸看着杯中的琼露,伸手沾了些液体在桌面上不知道在写着些什么。 “那孩子恨我,连带着他的兄长们一起,甚至他们的父亲也恨我。” 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用朕自称而是用的“我”自居。手撑着额头,姿态随意,哪还有平时那端庄肃穆之感? 李哪吒 听着坐在上首的天帝恍若回忆一样说着话,语气哪怕平静,却也带着一股不曾多加掩饰的坦然,多看了几眼这位天帝的姿态,心中有了些感想,却未曾将这些说出口。 “陛下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归根结底,哪怕我单方面觉得小龙身形姿态动人心魄,但是他如今确实排斥。再者,我当初也确实对小龙做了些不好的事。 少昊 闻言姿势未改,只是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变得锐利,直逼坐在下首的人身上。 “你们虽有过节,但也不是不能化解,就看你想怎么做了。” 红线这件事情不方便透露,未来的路就只能看他们二人怎么走了。 “好了,你且退下,朕乏了。” 不再看对方,而是支着额闭上眼,摆了摆手。 李哪吒 敏锐察觉到上首的人气势变化,但也未曾觉得有多少惧意,回想起那尾逶迤天际云间的金龙,心中的思绪连自己也不曾分辨清晰,看了一眼那似乎有些倦意的天帝,起身行礼准备离去。 “那臣先告退了。” 毕了便转身走去,心中纵然想着那张面容上流露的神采,但此刻终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思索一二,还是往莲池去了。 少昊 待对方离开,才睁开眼睛用手帕掩唇咳嗽着,从丙儿进门胸口就在隐隐作痛,此时更甚。一股血腥味传来,帕子上都是赤金色的血液,脸色变得苍白。一手捂着胸口,背靠坐在座椅上,带着血迹的手帕被神力烧毁,闭眼调息片刻,感觉稍好之后才放松紧绷的身体,额头上一片冷汗,疲惫感来的汹涌,勉强起身进入了内室躺在床上,此时越发觉得孤独,若是以前必有伴侣陪着,伤痛也没有那么难捱,而今反而觉得长夜漫漫——虽然天庭没有黑夜。 “光……” 我想你了。 第二天,三日之期已到,撑起身子来到梳妆台前,镜中人脸色还是苍白,眼底还有着青黑,显然昨天并未休息好。换了身衣服,脸上略施脂粉遮掩病容之后便下凡去了。 这次换了一身黑衣,早早就到了人间的那处住所,在做最后的检查,确保万无一失,才把那坛梅子酒挖出,庭院的石桌上摆着几碟点心以及两个酒杯,坐在石凳上等候那即将赴约之人。 敖光 水光潋滟之下,无数游鱼摇曳划过,海底的风光一如既往地引人入胜。纵然如此,也已许久未曾停留目光。再加上那日匆匆一叙,定下简洁约定后,心间越发烦闷。 或许是没有取到本来预想的重生筋脉之物,或许是因为灵魂叫嚣着靠近理智却强行止住,也或许是多年重逢,心神不定之下,难免举止间带上几分。 强行坐在练功阁内的蒲团上,虽展露一副练功的模样,但心神却不知飘去何处,目光也神思不属地落在不远处的窗柩上。 往年这种时候,身旁应该有那抹身影的…… 会一同用膳,一起入睡,一同练功等等…本以为可以借由时间流逝忘却那些过往,治好幼子,可当惊鸿一瞥,那些压制的回忆却纷至沓来。 深思纷纷,门外传来龟丞相的提醒—— 这才发现,竟这么快就过了三日。心绪复杂地换上一身湛蓝色的衣物,踏着海浪来到陆地,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推门而入。 少昊 听着推门声,回身望去,来人还是之前的那副容貌——怕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吧。屋内屋外的布置全是按着天庭的寝宫和东海的水晶宫布置风格的融合,所以满满的都是回忆。一些摆设有孩子们儿时的玩具,也有伴侣送自己的东西的复制品更有一家五口的画像挂着。 “公子来的准时。” 说着,把梅子酒开封倒了两杯,示意对方坐下: “尝尝看,如何?” 第4章 第四章 敖光 在外哪怕设想了无数种情形,此刻却在真切看到对方身形的一瞬间分崩离析。不自在地错开与对方的对视,目光扫过周边的物品,喉中凝涩,有些话到了喉间却还是咽了下去,强行控制着挪开视线,落上对方示意的物品上。坐在圆形石桌的另一端,悠悠清新的梅子清香随清风飘来,一时间又想起往日里眼前人亲手酿制的佳酿。 少昊 看向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并且对这院子里的摆设不断走神的伴侣,心下摇头,饮了一口梅子酒,梅子的酸甜伴随着流水的清冽在口中炸开。 “公子可喜欢这里的物件?” 没等伴侣回答就直接自顾自说道: “我更喜欢屋内挂着的那幅全家图。” 勾了勾手指,那幅画自屋内飘出落在眼前,画中伴侣目光柔和注视着自己。 “那是我的爱人。不过他现在在和我闹别扭,不让我回家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话语中并无责备,反而更多的是无奈。 敖光 随风潜入心间的青梅酒依旧还是当年的甘冽滋味,但是此刻却不如当年了…… 飘忽的神思被对方温柔的声音唤醒,听着对方的话语,虽然未曾直视,但对方招来的画作内容在余光内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的复杂更甚—— 不是闹别扭,明明,在你心里我和孩子们都成了你暂时可以放开的部分。所以,什么人才能让你神色大变面上满是关切和急迫地冲过去呢? 如此想着,却并不出声,甚至连余光都下意识地忽略对方的身形,伸手捏起一枚小巧酒杯,仰首间,一饮美酒,恍惚间似乎又是那副熟悉的神色。 少昊 絮絮叨叨半天,也不见对方接自己的话,心下叹气,收了画也饮了一杯酒之后转移话题: “公子喜欢这里吗?” 敖光 虽然神思沉浸在回忆里,可在对方那熟悉的语气和声音之中却下意识地感觉到愉悦和放松,此刻对方那笼罩上一层黯然的心绪也清晰到无法忽视,垂下睫羽,声音带了些沉闷的意味。 “……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少昊 “因为,我想回家了,光。” 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从之前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认真和思念。双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伴侣——即使换了一副容貌也改变不了身上的气质。 “阿光,我想回家。” 伸出手去握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触手微凉,但也让人很安心。 敖光 未曾料到对方会说这样一些话,心底翻涌着自己很熟悉但却拼命压制的情绪,面上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挣扎,收回了手,将酒杯放回桌上,瓷器与硬物接触的一瞬间响起一声轻响。 “你认错人了。告辞——” 说完话,心里的委屈在此刻喷涌,为免真的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匆匆起身,就朝外离去。 少昊 手被挣脱开,怔愣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之后看向刚刚被甩开的手,眸色幽深,周围泛起赤金色,但很快又恢复成黑色。倏然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的连脂粉都无法遮掩。垂下眼,静静坐在院子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敖光 他认出来了,他认出来了—— 一路掠过,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龙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独自坐在内间了,想起当时那人的神态和言语,心中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不是说已经放弃了吗?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吗?为什么再次遇到还会心跳如雷想入非非? 强行压制住因人而起的琦念和杂思,告诉自己该修炼了,可等到坐在修炼室内后,却迟迟无法静心,目光落在不远处跃动的烛光上,有些失神。 少昊 不知道在院子里坐了多久才回神,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院子回了天界。这之后再也没提过龙王,一晃半月过去,听闻人间再次有妖兽祸乱,本意是想派其他人去的,但随即一想,决定派哪吒和丙儿前去。 亲自拟了旨之后派天官前去宣旨,目光看向东海的方向,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人就能收到消息。指尖摩挲杯沿,而自己,也借此有了回东海的理由。 这日处理完堆积的奏折,依然没有带任何随从,只身一人来到东海,海水翻涌,上面的结界依然强悍坚固。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中流转着赤金色光芒,掌心贴上结界,就能感觉到强烈的抵抗,掌心神力持续输送,只听那结界发出“滋滋”声,之后碎裂。紧接着龙宫门开了,上来了数名夜叉。 “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长龙宫?!” 神色冷淡看向那名夜叉没有出声,不过身份似是被那夜叉认出,身形颤抖跪下磕头认错: “陛陛陛…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此次来是为了见龙王的,带路。” “这……” “不知陛下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龟丞相似是得了信慌慌张张从龙宫赶来。 “老丞相不必多礼,朕是来见龙王的,带路吧。” “这个……陛下有所不知,龙王他……闭关了,可能不方便见客。” “哦?闭关了?到底是真闭关了还是不想见朕?罢了,朕自己去,龙王若是不满,让他冲着朕来。” 说完抬步走向龙宫,所过之处海水自行退散,形成一条晶莹的水道,一路上鱼群穿梭,珊瑚摇曳,但此时无暇顾及这些美景,只想尽快见到心上人。 敖光 本来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但防护阵法被暴力撼动,在确认并非偶然,没有压制被加倍的怒火朝能量最大的方向掠去—— 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再怎么样,也好歹是龙王。 怒火盈心再加上速度过快,并未来得及在发觉那熟悉的身影时远去。硬生生止住身形,声音僵硬。 “陛下来这里干什么?” 少昊 看到那怒火冲冲的人,站定在原地,听到这声问话,心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痛。良久才淡淡开口: “龙王这意思是,朕的家朕还回不得了?” 敖光 没有想过对方会提到家这个字眼,方才的僵硬瞬间散去,猛然对视的眼中染上一层怒意。 ——眼前这人此刻竟还说什么家? 为防止自己说些其他过分的话,别过视线,语气硬邦邦的,毫不掩饰此刻的怒意。 “陛下说是如何便是如何了。” 少昊 目光一直在伴侣的身上,那满眼的怒意自是没有错过的,心里再次传来闷闷的痛楚。没有接那话茬,只是抬步慢慢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在距离一步远的时候脚步转移了方向,和对方擦肩而过。 此时的情况用平时的相处自是说不通的,只能用天庭的事当借口: “朕今日来是有要事和龙王相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的渊政殿。” 渊政殿,是伴侣平时批阅政务的地方,走在前方此时已经无心欣赏景色,有的只想哄好伴侣。走进大殿,就被满殿的狼藉震在原地。地上全是一些瓷器的碎片,其中还有伴侣最为喜爱的玉筒。 看着那些碎片良久才有些沙哑着声音问道: “阿光,你就这么恨我?” 没有转身,只背对着身后人。 敖光 作为昔日伴侣,此刻正值恼怒之时,故而并不愿意见眼前这位天骄,可如今眼前人以天帝身份降临,公事之上也必然只得公办的姿态,憋着一股郁气,挥退了龟丞相,命其前去筹办设宴事宜,闷不作声随在身后,一同到了渊政殿。 ——眼见那些碎片,下意识想卷走,但又因气不再动作,只紧了紧袖中的拳。听出对方语气之中的黯然神伤,强压着内心的想法。 “恨?微臣不敢。” 少昊 听到这样的回答,没有再接话茬,只是原本挺直的背微微弯了下去。走进渊政殿中,来到那碧色碎片周围,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这是婚后第三年,自己亲手打磨送给伴侣的生辰礼物。 碎片划伤了手指也毫不在意,眼眶有些酸涩,心脏也在抽痛。此时没有了天帝架子,只一点一点把玉筒的碎片收集起来放进乾坤袋中,之后才站起身来,但并未看向伴侣: “这个玉筒不小心摔坏了,我再送你一个新的,保证比这个做工要好。当初我手法太生疏,做工太粗糙了,做的不好看,你倒是爱不释手,这么多年一直放在渊政殿。现在摔坏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桌子上的东西也确实该换换了。算算日子,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正好送个新的,这次做工肯定不会那么生疏了。” 敖光 本以为就此眼前人就会离去——最起码不会扰乱心湖。但对方却低头去捡那些碎片,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但在对方语气故作平静之时恍然意识到,强行止住。鼻尖飘来一缕血腥味,让本就沸腾的心湖乍起巨浪。 “……为什么要找过来?高高在上的陛下,既然能一时端坐云边,现在还留恋不舍什么?呵,众生于天帝而言也不过一场棋局。” 少昊 或许是情绪太过翻涌,也或许是被伴侣的话刺激到,胸口处的旧伤开始疼痛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但好在,自己是背对伴侣的,所以他看不见,想到这一点是庆幸的。 用神力强行压制旧伤,待感觉好一点才转过身来,看向怒气冲冲的伴侣: “我知你气我把丙儿和哪吒安排在了一起,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的。” 朝伴侣走过去,抬手为人整理服饰: “丙儿有了红线,而红线那一头正是哪吒。这是天定姻缘,拆不得。若是强行断了红线,不说哪吒,怕是丙儿也会遭到反噬。光,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敖光 本就是强行控制自己不要太过顺由心中的思念,僵着身形,看着对方眉宇间的疲倦和希翼,一瞬间很想抱住对方,但一听对方说的那些话,犹如雪水没顶,将那些想念压下。 “……不论如何,当初你没有理会丙儿如何,如今再如何有红线,也不该插手将丙儿近乎拱手相送给仇敌之举。” 少昊 “我……” 本欲解释丙儿那件事,可又觉得,说再多伴侣都会觉得是在狡辩,是在推卸责任,不会信的。何况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妨等他消消气再说,所幸自己这段日子都会居住在东海,这件事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我没有把丙儿拱手相送,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眼下也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但是,光,请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放弃丙儿,也没有放弃龙族,更没有放弃你。” 敖光 一次次给予直言的机会,却一次次得到了推辞隐瞒之语,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后撤一步,朝着这位天庭之主行了一礼,心中的挣扎被强行压制,眼中不可避□□露出一丝失望。 “陛下也累了,微臣为陛下置办住处。至于宴席,想必陛下此刻更需要休息,若有需要,召唤龟丞相便是。” 少昊 看着伴侣那疏离的态度,标准的礼仪还有那失望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被噎了回去。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疼,垂下眼眸不再看人。只是在听到对方说置办了住所的时候才眼中带了一丝不敢置信,抬头看向伴侣: “我已经连寝宫都没资格住了吗?” 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剥夺身为伴侣的权利,心里知道对方恨自己甚至是排斥自己,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敖光 睫毛垂下,掩住内心的思绪,保持着面上的镇定。 “陛下说笑了。陛下是天庭之主,怎能屈居与臣属一处。” 少昊 目光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对面的人,良久才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如此,龙王差人带路吧。” 既然伴侣想保持君臣的身份,如果他开心那自己自当配合。 敖光 视线错开着对方那灼热的目光,听着对方那似乎无可奈何的语气,心中一度挣扎,但想着之前的事,心肠又硬了下来。保持着距离引着路,一边招来了龟丞相。 “陛下这边请。随龟丞相过去就好。” 少昊 跟随着人一起走,看着那不近不远的距离,心里再次叹了口气,借着袖子的遮挡,手心握拳。 之后由龟丞相带路,看着已经离开的伴侣的背影,垂下眼眸,最后停在了碧波阁,这里是龙宫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有劳龟丞相了,无事可以退下了。” 说完推开门,但见老丞相一脸纠结,似欲言又止: “有事?” “那个…唉!陛下,龙王就是这个脾气,他过几天就消气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辞,愣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我若是和他一般见识,怕是早就被气死了。无事,退下吧。” 待龟丞相退下才关上门,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玉筒的碎片放在桌子上,取出星辰髓来一点一点粘合。 修补的过程是缓慢的,临近傍晚也才修补了四分之一。放下了玉筒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思绪又不免想到了伴侣身上,一边走一边思索,没想到竟走到了珊瑚园,看着当年自己和伴侣一起种下的红树,如今已经长了这般高了。 敖光 虽然未曾远望,但曾经那般亲密,对方身周荡漾的法术频率以及气息早就融入骨血之中。听着对方远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心神却飘然远去,脑中的记忆倾泻而出尽数相互纠缠,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听着龟丞相来报,这才回过神来,也不曾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回了寝殿,可不知为何,竟全然是些心烦意乱,不想叫那位天庭之主瞧见一丝半点,索性躲进了练功房,忍耐了数个时辰,但却毫无寸进,感知到对方此刻还在客房内,便想着随便走走,希望能减少些愁绪。 ——折入的余霞散在海水中,映得游鱼身上的鳞片闪闪发亮,波光粼粼之下,却偏偏想起那片金色的鳞片。发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之后,本来好转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少昊 思绪被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脚步声是谁的。三千年不曾相见,不久前又刚经历了一番争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伴侣了,真的很想很想他。这次是一个不错的见面机会,不想就这样放弃,于是收敛了气息。 敖光 不再看流光溢彩的游鱼穿梭,心烦意乱之下走入了散心的园林之中,发光的水母张合着游曳而过,贝类随着海水微张,露出其中蕴含的珍珠,在周边映衬下显得格外璀璨——也显得格外璀璨光华,数不尽的可供欣赏之处。 但此刻无心再去想这些,跨步掠过这些,一路穿过假山跨桥。在转过一个寂静的角落后,那个熟悉的人便站在身前,压制住内心的想念,一时僵在原处。 少昊 抬眼看向出现在面前的人,看了良久率先转移了视线,看向了一旁长得高壮的红树。 “没想到它已经长了这么高了,还记得当年你我在这里种下它的时候,它还是棵小树苗,才到我腰的高度。这些年,你把它养的很好。” 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柔和,带着怀念。若是没发生那件事,想必这照顾红树也会有自己的。心下叹息,垂下眼眸,之后再次抬眼看向伴侣: “陪我在周围走走吧,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一走。” 敖光 听着对方提及一同栽下的树,目光下意识看过去,但很快刻意挪开视线,僵着一张脸并不说话,心中杂乱无章,也不知如何借故逃离,只冷淡地应了一声。 “是。” 少昊 表面上没有在意伴侣的冷淡,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被刺到。和人并排漫步在石子小路上,周围鱼儿穿梭而过,就连水母也在慢悠悠游荡还有怡然自得的海龟。 “毒儿最近好吗?” 这问的自是那三千年都再未见过的二儿子龙毒。他的个性随了伴侣,是三个孩子中最为张扬的,也是容貌最像伴侣的。 敖光 刻意地错开,避免在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之时压制不住内心,目光飘至身侧的游鱼水母,但余光却始终盯着身旁那抹飘动的衣角。听着对方问起子嗣,有心想生气,但又觉得对方许久未见,心中多少有些下意识的心疼,强迫自己忽略过去。 “陛下如此好奇,不妨去问问本人。” 少昊 见对方一直不肯看向自己,明明心里有自己却还下意识压抑,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握紧了伴侣的手十指相扣,不让人甩开。 “别动,让我牵一会儿。” 低声说道,又听伴侣让自己去问本人,握着人的手又紧了紧: “那毒儿何时回来?” 敖光 本就还在气恼,忽然手中多了一抹温热,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形之后,方才僵硬的身体在强行控制之下瞬间应激,想要甩开那只手,但无奈那只手实在扣得紧,双目之中还残余着猝不及防下的慌乱——这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吗?不是一贯的理性至公吗? 一时间心中想了许多,万千纷杂之下,多少有些走神,故而有些忘记了现状。在对方问及子嗣,错开视线,身形也往旁边走了走,以图离对方再稍微远些。 “普天之下皆为王臣,陛下不妨下令。” 少昊 感觉到伴侣的排斥,目光有些黯淡了,但手上依然紧紧握着那手,熟悉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垂下眼眸听着伴侣的回话,良久才叹息一声开口问道: “光,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三界最重的天帝。而是你的伴侣,你的青阳,揭儿毒儿和丙儿的爹爹。” 敖光 目光飘远,恍惚间又看见了当日求见却得到了没有办法的答复,转而又是这人说起了哪吒敖丙的红线,一时间有些冷。 “陛下何出此言呢?我的伴侣?陛下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 少昊 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一颤,抬眸看向在身侧的伴侣: “不迟。” 说完就没有再接话了,自始至终手都没有松开那人的手,直到胸口再次传来隐隐的痛意才不得不松开伴侣的手,所幸已经到了碧波阁的门口: “今晚辛苦龙王了。” 说完也没打算等对方的回复,径直进入了屋里关好门之后才呕出一口血,脸色变得苍白,右手捂着胸口,缓了缓才清理了呕出来的血,走到床榻边,拉开衣服露出那道狰狞的泛着黑气的伤口,掌心运起神力,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伤口,压制着那些黑气。 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眼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才吐出一口浊气。 ========================== 敖丙 当天在大哥的府邸用了不少酒,已经很久没有喝酒喝的这么畅快了,因此直接宿在了大哥那里,第二日才回到自身府邸。 一晃半月过去,就在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可以回归平常的时候,一道圣旨搅动了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 除妖?那冤孽自己就可以搞定,为什么还要派我随行? 想到这个,心里对那个男人原本还有一点的期待尽数化为灰烬。 果然,在天帝眼里,众生都是一样的。 心里有着一股郁气,撞击着胸口,不痛,但也绝对不舒服。但圣旨已经送到,作为臣子也不好抗旨不尊,只能一同前行。 第二日整装待发,在南天门等着那个冤孽。 李哪吒 自那日从天宫回返莲池后,已有数日。每日除了早课练习,暂时也坐得住,并未外出晃悠——才外出放了风,或许也有其他缘故,但心中却不曾明晰。 待心中再度浮现出那双晶亮双眸,已是一道圣旨而下——区区小妖,何足挂齿?虽说那小龙不足,但也不需相伴而行。 这位陛下当得又是何谋划罢。 虽说心中有许多思虑,但却并不影响对于接下来会有的场景而生出愉悦。待到出发之时,只稍微提前些许,晃晃悠悠驾着云便往南天门而去,远远便感知到了那股蕴含水汽的力量,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位华盖星君? 看出那位似乎不太耐心的转悠,挑了挑眉,闪身便出现到了对方近处。 “星君来得倒是早。” 敖丙 本就不愿接那圣旨,但碍于那位的身份,不得不接,心中就已有不满,而那冤孽竟快临出发了才姗姗来迟,姿态慵懒散慢,眉头折痕更深了几分。 “府中事务繁忙,比不上天尊清闲。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天尊请。” 目光并未放在那人身上,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并无变化。神色淡淡,之后低垂眉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哪吒 这些时日修心的平静在真切面对记忆中的小龙之时,不可控制地激出些波澜。听着眼前人说着藏得并不算完全的怒气,再一瞧那眼中隐含的恼意,很快就明白这尾小龙心里想了些什么,只是可惜——这圣旨目前确实也合心意,正好也多瞧瞧这小龙平淡的面容上还能流露出什么模样。 毫不客气地顺着对方手臂展开的方位走着,虽说是走,实际却是云层托着飘过去,速度有些晃悠。 “星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凡间有一句话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来此之前我已令座下小将去盯着了。如此急躁,可不像星君——” 敖丙 “元帅莫不是忘了,这天上和凡间的时辰流速是一致的,哪有什么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朗声打断,说完也不打算再理会身旁之人,兀自加快了脚下的云速,朝着目的地而去,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一路上也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 李哪吒 并不意外这尾小龙口齿伶俐,挑了挑眉,抱臂看着那抹身形,脚下的云层却紧随而至,并与之保持着并肩的的速度。一路实在无聊,忍不住又开了口。 “星君可要看路才好。若是引错了路——” 敖丙 眼神飞快扫了一眼身旁之人,之后专注于前方,听着那清冷却带着点懒洋洋的声音,心下有些无语凝噎: “元帅在天帝陛下面前也这般多话么?他倒是能受得了你。既然元帅嫌小神会带错路,那就请元帅来带路吧。” 倏然停了下来,双手环胸站立在原地。 李哪吒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位据说虽然冷淡但平和的星君,一想到眼前人似乎除了在天宫高坐的陛下外,只对自己这个外人有如此大的反应,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意,毫不客气地飘在对方身前,甚至故意凝了一缕以云絮做成飘烟,虚虚实实地环在对方手腕上,头也未回,就这样牵引着往前飘走,语气带上些刻意的意味深长。 “星君这语气可不像往日啊,至于天帝……星君这语气,倒是有些不同寻常啊。” 敖丙 看了看手腕上那一圈虚虚实实的云烟,听着对方的话语,并未打算作答,只是这前面的人与自己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初次相见对方还是个穿着红肚兜光屁股的小屁孩,报上父亲名号的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再次见面即是封神仪式上,远远看去已从孩童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姿态越发沉稳冷静。之后也只是在蟠桃宴上远远一见,便再无交集。这些年,也听过不少关于对方的传闻,但大多数都是杀伐决断,冷酷无情,清心寡欲,三里之内生人勿近。 但如今这副姿态,与传闻大相径庭,现在反而更像一个凡间的少儿郎,变得有些鲜活。一时间原本要断去这缕云烟的动作顿住了,抬眸看向前方的人,那高挺的马尾随风飘荡,带着银铃声,若有似无的莲花香气飘来,一瞬间感觉仿佛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化了。良久放下了手,那只被缠了云烟的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前方带路的人,什么也没有说。 后面跟着的一众天兵也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之前的对话他们听的并不清晰,只是隐隐觉得前方氛围有那么点紧张。 天兵甲:“你说,他们说啥呢?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一旁的天兵乙被捅了一肘子,脚下趔趄了一下,神色有些不满:“我哪知道?咱元帅啥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少说话多做事。” 天兵甲:“哦。” 天兵丙:“说起来,这两位可是世仇,那位大人为何如此安排啊?是可怕他俩打不起来不?” 天兵甲/乙:“少废话,多做事,小心祸从口出。” 天兵丙挠头:“哦……” 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也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才对前面的身影开口: “元帅带的好兵,都敢公然议论上级了,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帅带什么样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