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月浸薄荷》 第1章 转学生 原城一中的九月总带着点黏腻的热,晨光透过教学楼的落地窗,在走廊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高二(11)班的教室门刚开没多久,陆续返校的学生们就自觉排起了队,挨个走向黑板旁边那排挂着的帆布袋——每个袋子上都贴着名字,是学校统一用来存放手机的地方,校规写明“入校后至放学前,手机须统一保管”,谁也不会破例。 何言站在队伍中间,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那是部用了一年多的国产机型,外壳是手机自带的硅胶手机壳,边角磨得有点发黄,但功能还挺利索。等前面的人把手机塞进标着名字的袋子,何言才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机放进“何言”那格,拉链拉得稳稳当当。 他回到靠窗的座位坐下,书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那是个薄荷绿的书包,是去年开学时在商场买的,两百多块,耐脏又能装。 妈妈总说“咱家不缺钱,但也别学人家瞎攀比”,他深以为然,平时穿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鞋子是打折时买的国产品牌,在这所不少学生背着奢侈品包的私立校里,确实像个不太起眼的存在。 这时班主任手拿着点名册走了进来让大家放好了手机,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叫沈连云,穿着一身米色西装套裙,脾气不是很严厉,有点操心,但老是能跟同学打成一片,所以同学们有时开玩笑会叫老沈或沈妈。 当班主任走到讲台上,手里拿着点名册,侧身朝门外扬了扬下巴:“进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过去。 门口走进来个男生。白衬衫的领口没系领带,松垮地敞着,校服外套规矩地穿在身上,但没有扣扣子,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捏着个黑色手机,外壳看着像某奢侈品牌,logo在晨光里闪着亮,看那外表就比何言的手机贵出不少。 男生很高,目测有185左右。进了教室没有说话,视线扫过教室里的人,最后落在黑板旁边的帆布袋上,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下,像是觉得这规矩有点多余。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季卓霖。”沈连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指了指那排手机袋最末端的空位,“你的袋子在最后一个,先把手机放好。” 季卓霖没说话,迈开长腿走过去,把手机放进标着“季卓霖”的空袋子里。 放完手机,季卓霖转身走向讲台。 他站在那里时,白衬衫的衣摆随意地塞进西裤里,露出的腰线一看就是常锻炼的样子,好像还有腹肌;西裤看着是定制款,裤脚刚好落在鞋面上,那双鞋看着比较新,但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似乎是定制的,何言没见过,感觉够他买一整年的教辅资料。 后排几个女生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他看着好高” “感觉有185多” “确实” “他好帅啊,他就是我男神了” “我决定了,他是新一任的校草” 季卓霖刚好听见她们在讨论身高,便说道:“你们猜的差不多,我净身高有184.5,穿鞋的话就有188多了。” 何言听到,便有点好奇,从书包的侧兜找到自己的眼镜盒,拿出眼镜戴上,这才看清他的脸。 鼻梁高挺得像被精心雕琢过,下颌线绷得很紧,睫毛又长又密,垂眼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长得确实扎眼,是那种带着点不耐烦的痞帅,像电影里刚从赛车场上下来的主角,和班里那些呆呆傻傻还有点中二的男生完全不同。 何言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 “季卓霖同学刚转来,大家多照顾。”沈连云翻着点名册,目光在座位图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何言旁边,“你就先坐何言旁边那个空位吧,就是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那里靠窗,光线好,你先坐,不好的话再来找我调。” 何言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往窗边挪了挪,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有点突兀。 周围的目光聚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大概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家境优渥的转学生,会被安排和班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他坐在一起。 季卓霖拎着书包走过来,他的书包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何言上次在机场见过,标价后面跟着三个零。 季卓霖弯腰把书包塞进桌肚,动作利落,带起的风里还残留着刚才那股冷香。 何言坐着的时候,得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要是对座位不满意,或者不清楚校规,下课来找我。”沈连云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季卓霖身上。 季卓霖“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点懒懒散散的调子,他没看沈连云,而是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操场。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连指缝里都没一点灰尘。 沈连云没再多说,翻开教案开始讲开学安排。教室里的注意力渐渐散开,有人拿出笔记本记录,有人转动着笔杆发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慢慢漫上来。 何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季卓霖还在看窗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目光轻轻颤动。 突然两人视线相撞,什么也没说,何言慌忙低下了头,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何言心里嘀咕着,低下头去写沈连云说的注意事项。笔尖在纸上划过,忽然感觉胳膊肘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侧过头,发现季卓霖的胳膊越过了课桌中间那条无形的界线,占了他这边小半块地方。 何言愣了一下。 他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以前同桌的胳膊肘几乎天天越界,他都没说过什么。 但被季卓霖这样“侵占”,心里却莫名有点别扭。大概是两人之间那显而易见的差异,让这点小摩擦也变得格外显眼。 他往自己这边缩了缩胳膊,谁知道刚挪开,季卓霖的胳膊肘又跟着过来了一点,像是故意的。 何言的眉头轻轻皱起来。他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就在这时,季卓霖忽然转过头。 何言的心跳突然加快,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墨点。 季卓霖的目光在那个墨点上停了两秒,然后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像在看一个普通的无关紧要的人。 何言被他看得有点发慌,脸颊微微发烫。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胳膊肘过界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嗯?”。 “你叫什么?”季卓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回答沈连云时清楚些,带着点低沉的质感,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分明。 何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何言。” 声音很小,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季卓霖“哦”了一声,没再往下问,胳膊肘却规规矩矩地收了回去,甚至往自己那边挪了挪,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 何言松了口气,感觉后颈都有点冒汗。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个小小的墨点,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叫季卓霖的转学生……好像比他想象中更难捉摸。” 何言偷偷又看了眼旁边的人,季卓霖还在看窗外,侧脸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一张没调好焦距的照片。 他忽然有点好奇,这样一个看起来浑身带刺的人,为什么会转到这所规矩繁多的私立校?又为什么……会愿意坐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黑板旁边的手机袋安安静静地挂着,何言的那部旧手机和季卓霖的新款手机隔着几个格子,像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格子。 他低下头,用笔尖轻轻圈住那个墨点,心里觉得这个新学期,大概不会像以前那样平静了。 第2章 开学考1 清晨何言起床发现,一直空的床铺,铺好了。 何言很好奇,学校的宿舍是两人一间,当时是专门申请的,让何言单独在一间。 这一张空的床铺,突然铺好了,让何言不知所措。 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想着回来再解决,就先走了。 何言背着书包走出楼道时,鞋跟踩在台阶上,发出轻响。 他走得不快,校服领口被风掀起一点,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边——这是他惯常的节奏,不早不晚,刚好能在早读铃响前五分钟坐到座位上。 教室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开学考安排”,字迹是班长的,很工整。 何言刚把书包放进桌兜里,旁边的座位就被人“咚”地一声放下书包,他抬头时,正撞见季卓霖扯松领带的动作,晨光斜斜地打在他脖颈的线条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早。”季卓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没完全睁开眼。 何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慌忙低下头:“早。”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心里纳闷这人今天怎么会主动打招呼,昨天一整天,他除了问名字,就没再说过第二句。 季卓霖没再搭话,从书包里抽出透明笔袋,拉链拉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言眼角余光瞥到里面的笔,全是某奢侈品牌的联名款,笔身闪着细碎的银线,和自己刚开学时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的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默默把自己的笔往抽屉里推了推,像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早读铃响时,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等试卷发下,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试卷翻动的哗啦声。何言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答题卡上时,手微微发紧。 他对考试总有种莫名的紧张,哪怕知道自己大概率还是在百名左右徘徊,也总怕哪个知识点突然卡壳。 旁边的季卓霖却显得格外从容。他甚至没立刻动笔,而是单手撑着下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扫过试卷,像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通知。 何言偷偷抬眼时,正撞见他睫毛垂下的弧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背上,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考试进行到一半,何言卡在一道物理大题上。草稿纸被画得乱七八糟,辅助线添了又擦,橡皮屑堆成小小的一座山。 他手支着头,想让眼睛歇会儿,却看见季卓霖已经在写最后一页的附加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速度快得惊人,黑色的墨迹连成流畅的线,仿佛那些复杂的公式只是随手画的涂鸦。 “唰唰”的笔尖声里,何言突然觉得有点挫败。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解题步骤,手指攥紧了笔:“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的能在一张试卷上分得这么清楚。” 中途有同学举手换草稿纸,监考老师走过来时,季卓霖刚好放下笔,靠在椅背上转着笔。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季卓霖身上,像镀了层晨光。 何言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演算,耳朵却悄悄捕捉着旁边的动静,他转笔的节奏很稳,三圈一停,像在数着什么。 最后一门考英语时,窗外下起了小雨。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何言写完作文最后一个单词时,铃声刚好响起。他放下笔,看见季卓霖手里捏着试卷,漫不经心地翻看。 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刚好落在他翻卷的试卷页上,能看清最后一页的作文题旁边,被他用钢笔写了句很短的话,字迹张扬,带着点不羁的锋芒。 “交卷了。” 季卓霖站起转身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何言的桌角。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何言还没来得及收的作文纸:“字写得挺工整。” 何言的脸“腾”地一下热了。他手忙脚乱地把试卷叠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一般……” “比我好多了。”季卓霖笑了笑,那是何言第一次见他笑。不是敷衍的扯嘴角,而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点温度的笑,像雨后天晴时,云层里漏下来的那束光。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把试卷放在讲台上,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桌沿,带起一阵淡淡的冷香。 第3章 开学考2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何言习惯性地走在人群边缘。他不太喜欢食堂的热闹,总觉得那些嘈杂的说话声会让他心慌。刚走到教学楼门口,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何言。” 他回头,看见季卓霖站在不远处,背着书包,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白衬衫的领口。 雨停后的阳光有点晃眼,他微微眯着眼,看起来比考试时柔和了些。 “有事吗?”何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书包带滑到胳膊上。 “食堂怎么走?”季卓霖走过来,脚步很轻,“刚来,不太熟。” 何言愣住了,他以为像季卓霖这样的人,就算不认路,也会找那些围上来搭话的同学问,而不是找他这个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同桌。 “哦……我带你去。”转身时,感觉周围有几道目光投过来,像细小的针,扎得他脖子发烫。 去食堂的路不长,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何言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香,混着雨后青草的味道,意外地不刺鼻。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比如“食堂的糖醋排骨还不错”,或者“今天的考试有点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说的话题太无聊,更怕季卓霖觉得他刻意讨好。 倒是季卓霖先开了口:“你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何言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好……” “刚才英语作文,你写的是‘最难忘的一天’?”季卓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何言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他明明记得自己把作文纸收得很严实。 “瞥到一眼。”季卓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角又勾起那抹浅淡的笑,“我视力挺好。” 何言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偶尔会因为脚步交错而短暂重叠。他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转学生,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近。 食堂里人声鼎沸,何言熟门熟路地走到打饭窗口,刚找阿姨打好自己的份,想推荐今天的番茄炒蛋,就听见季卓霖对打菜阿姨说:“跟他一样。” 阿姨应了声,舀了两勺同样的菜,扣在季卓霖的餐盘里。何言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餐盘,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他从没想过,自己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餐,会入季卓霖的眼。 “应该是不知道吃什么吧。”何言心里好奇,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何言吃得很慢,米粒要嚼好几下才咽下去。季卓霖却吃得很快,动作利落,却不显得粗鲁,只是偶尔会停下来,看着窗外的雨帘发呆。 空气有点尴尬,“你以前在哪上学?”何言终于鼓起勇气问,声音小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国外。”季卓霖咽下嘴里的饭,“刚回来没多久。” “哦……”何言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知道有些同学家里条件好,会在国外读几年书,只是没想到季卓霖也是其中之一。 吃完饭往外走时,季卓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教学楼的方向:“那是不是贴了什么?” 何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白色的榜单从中间垂下来,边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所学校出成绩向来快,有时当天考完当天就能出,但每次出成绩都快到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像是成绩。”何言的声音有点发紧,脚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不喜欢看成绩公布时的场面,总觉得那些或兴奋或沮丧的表情,都在提醒他“成绩不够好”。 季卓霖却拉了他一把:“去看看?”他的手指碰到何言的胳膊,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来,何言瞬间僵在原地。 “我不太想看。”他小声说,视线落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怕考砸?”季卓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不是……”何言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习惯了回避,习惯了在成绩公布后的喧嚣里,默默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迅速离开。 季卓霖没再勉强,只是自己朝公告栏走去。 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像摩西分海一样。 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仰头看榜单,看着周围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何言站在原地,隐隐约约听见: “他好像就是第一。” “他是新转来的吧。” “牛逼!转来了个学霸。” “沾沾学神。” 何言愣住:“他好像考了第一名。” 没过多久,季卓霖走了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成绩。 “走吧。”他说,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何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教室走。 经过公告栏时,他飞快地抬了眼,目光在中间区域扫过,很快找到了“何言 97名”的字样。意料之中的位置,不好不坏,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站在不显眼的地方。 “97名?”季卓霖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何言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嗯。”他低下头,手指抠着书包带,“很一般。” “挺好的。”季卓霖说,语气很认真,“真的挺好,起码超过了全校80%的人,很不错了!”(每个年级有500人) 何言愣住了,从小到大,季卓霖是第一个这样夸他的人。 他抬起头,看见季卓霖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垂下来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转学生,好像比自己以为的更友好。 回到教室时,后排的同学正在讨论成绩。有人提到季卓霖的成绩,有人惊叹他连附加题都得了全分。 何言坐在座位上,听着那些议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旁边的季卓霖拿出手机,好像在看什么消息。屏幕亮起来时,何言无意间瞥见锁屏壁纸,不是想象中的豪车或奢侈品,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 下午没有什么事,各科老师进班讲了点成绩总结,把试卷发了下去,就让大家回宿舍了。 第4章 舍友1 何言推开宿舍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刚好灭了。 他摸黑在门后摸索到开关,“啪”的一声,暖黄的光瞬间灌满房间,也照亮了那张让他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床铺。 蓝色床单铺得平平整整,连边角都掖进了床垫缝隙里,枕头摆成标准的直角,叠好的被子像块方方正正的豆腐,这架势,比军训时教官检查的标准还高。何言盯着那床被子看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他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书包往椅背上一挂,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远处操场的灯光透过树影晃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拉开抽屉想拿物理习题册,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对面飘。 这床空了快一个月,上学期住这儿的学长转学后,宿管说暂时不会安排人,怎么突然就…… 何言拿出习题册,摊开在桌上。 他对着一道力学题看了十分钟,脑子里却全是“谁来过”“为什么铺床”的问号。直到楼道里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一步一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沓,停在门口时,还顿了两秒。 何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门被“咔哒”一声推开,季卓霖斜倚在门框上,背着书包,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 他抬眼扫了圈房间,目光在何言身上停了半秒,又落到那张新铺的床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 “你回来得挺早。”他说着,迈步走进来,书包往新床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平整的床单立刻陷下去一块。 何言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他看着季卓霖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看着他甚至还抬手扯了扯新枕头的边角——那熟稔的样子,仿佛这床本来就是他的。 “这、这床……”何言的声音有点发紧,手指在桌下蜷成了拳。 季卓霖抬眼,眼神里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懒:“嗯?怎么了?” “你……”何言深吸一口气,才把那句“你怎么在这?这个床位是你的?”问出口。话一说完就觉得不妥,这宿舍本就是两人间,人家睡哪似乎轮不到他管,可他申请单人住,宿管明明说不会安排人。 季卓霖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摸出张折叠的纸,扔到何言桌上。“宿管没跟你说?”他靠着椅背,指尖转着手机,“我转来那天就申请住宿了,她说这儿有空位。” 何言展开那张纸,是宿舍调整通知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季卓霖,自今日起入住302宿舍”,底下还有一行字:“确定后将不可重新选择,因本校内已无空的宿舍。” 最后几个字像小锤子,轻轻敲在他心上。 他攥着那张纸,指节泛白。不是宿管忘了,是真的没位置了。 高一刚开学时,他鼓足勇气找班主任填申请,说自己怕吵,想安安静静刷题,磨了半天班主任和宿管才帮他争取到这个名额,没想到,刚适应一个学期,还是要面对这种局面。 “我申请的单人间。”何言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他们当时说是有空位的。” 季卓霖“哦~”了一声,没接话。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开始往外拿东西——笔记本电脑、几支钢笔、一本封面印着外文的书。 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布置一个临时落脚点,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何言看着觉得喉咙有点发堵。 他其实不是排斥季卓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深夜刷题时只有自己翻书的声音,习惯了早上起来不用顾忌谁还在睡觉,习惯了桌子乱成什么样都没人管……这些被打破的瞬间,让他浑身不自在。 “那个,”季卓霖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考试的物理题,你懂了吗?” 何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考试时那道大题。“没、没完全懂。”他老实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习题册的边缘,“动量那块还是有点乱。” 季卓霖从书包里抽出张草稿纸,扔过来:“哪步卡壳了?” 何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笔,在纸上画下自己卡壳的步骤。 笔尖划过纸面时,他能感觉到季卓霖的目光落在纸上,带着点专注的认真。刚才的尴尬好像被这道物理题冲淡了些,空气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的沙沙声。 “这里”季卓霖突然伸手,指尖点在草稿纸的某个公式上,“你把弹性碰撞和非弹性碰撞的条件搞混了。”他的指腹带着点温热,不小心碰到何言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同时缩回手。 何言的耳朵瞬间热了。 他低下头,假装看题,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季卓霖没再靠近,只是用笔在纸上重新推导,字迹比考试时工整了些,却依旧带着张扬的力道,公式和辅助线像有了生命,一步步把他从死胡同里拉了出来。 “其实不难,”季卓霖放下笔,往后靠了靠,“就是你太急着套公式了。” 何言看着那清晰的解题步骤,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他一直觉得自己物理不算差,可在季卓霖面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努力好像都成了笑话。 “谢谢。”他小声说,把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夹进习题册里。 季卓霖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去吃饭?” 何言愣了愣。他习惯了自己去食堂,打份最便宜的套餐,找个角落速战速决,很少和人一起。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莫名咽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看着季卓霖起身拿起外套。 两人并肩走出宿舍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又灭了。 季卓霖走在前面,脚步刻意放慢了些,鞋跟踩在台阶上的声音“嗒、嗒”响,像在给后面的何言引路。 何言跟在后面,看着他敞着的校服领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突然想起早上在教室,晨光落在他脖颈上的样子。 食堂里依旧喧闹,季卓霖没像中午那样说“跟他一样”,而是自己走到窗口,点了份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何言看着他端着餐盘走过来,放在自己对面。 “你喜欢吃这个?”何言忍不住问。 季卓霖正咬着一块排骨,闻言抬眼,嘴角还沾着点酱汁:“还行,阿姨说这两个卖得最好。” 何言低下头,扒了口饭。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吃完了饭,季卓霖也没有搭话。 第5章 舍友2 吃完饭往回走时,夜色已经浓了。 操场上有不少散步的学生,谈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青春的热闹。 季卓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公告栏:“排名好像更新了,加了分科的。” 何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公告栏前依旧围着人,只是比下午少了些。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季卓霖轻轻拉了下胳膊。 “看看吧,”季卓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和,“反正都考完了。” 何言没动,只是看着季卓霖走过去,在人群里站定,仰头看了几秒,又走了回来。“你物理考了89,”他说,语气很平静,“挺好的,附加题拿了一半分。” 何言愣住了。他以为季卓霖只会看自己的成绩,没想到会留意他的。“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你的名字,我记了。”季卓霖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子,“而且,89分在物理单科里,能排进前五十。” 何言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他低下头,看着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几乎要重叠在一起。原来那些他以为的“普通”,在别人眼里,也不是那么糟糕。 回到宿舍时,季卓霖先去洗了澡。水声哗哗地响着,何言坐在书桌前,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看着对面那张铺好的床,看着季卓霖放在床头的布偶猫挂件,突然觉得,这个被打乱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水声停了。季卓霖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带着点沐浴露的清香,盖过了那股淡淡的冷香。“你不去洗?”他擦着头发问。 何言学着季卓霖之前那样也“哦~”了一声,拿起毛巾和睡衣。 经过季卓霖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轻声说:“那个……以后住在一起,可能要麻烦你了。” 季卓霖正在擦头发的手停了停,抬眼看向他,嘴角弯了弯:“不麻烦。”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地流着,何言站在水下,任由热水打在脸上。 想起刚才他说“不麻烦”时的表情,心里那点因为单人间落空的失落,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也许,两个人住,也没那么糟。 他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走出浴室时,看见季卓霖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勾勒出他低头的侧脸。 听见动静,季卓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洗完了?我刚看了下,你那道物理题,还有个更简单的解法。” 何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草稿纸上,也落在季卓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何言突然觉得,这个被打破的夜晚,或许是个新的开始。 第6章 “小透明” 清晨的宿舍楼总是裹着层淡淡的薄雾。 何言醒时,对面床铺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和昨天傍晚季卓霖随手扔下书包的散漫模样截然不同。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6:37,比自己平时醒得还早,季卓霖好像永远都这样,自在又规律,像棵不用费心打理就长得挺拔的树。 何言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 洗漱时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昨晚琢磨物理题到快十二点,季卓霖在旁边整理今天所需要的书,季卓霖随手递过来一块薄荷糖,何言道了声谢,便没有多说了。 走到教学楼时,早读铃还差十分钟响。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季卓霖的座位空着,桌兜里放着本翻开的英语词典,书页间夹着根银色的书签。 何言刚把书包放进桌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女生们的说话声压得很低,却还是断断续续飘进耳朵。 “季卓霖怎么还没来啊?” “昨天放学,我去问他数学题,他讲得好清楚!” “你们看到他物理附加题的解法了吗?简直绝了……” 何言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他低头翻着语文课本,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门口飘。 直到早读铃响的前一分钟,季卓霖才慢悠悠地走进来,校服拉链拉到一半,手里捏着个没拆封的面包,看见何言时,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要吗?巧克力味的。” 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聚了过来,有好奇的,有羡慕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何言的脸瞬间热了,慌忙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季卓霖也没勉强,拉开椅子坐下,撕开面包包装袋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咬着面包,单手翻着英语书,晨光落在他侧脸,连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漫不经心。 何言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课本变得很重,那些熟悉的古诗词,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上午的课过得很快。第一节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函数图像,何言听得很认真,偶尔低头记笔记,笔尖划过纸面时,能感觉到旁边季卓霖也在写,只是他的速度更快,老师刚讲完一个例题,他已经在草稿纸上推导出了三种解法。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何言刚想趴在桌上歇会儿,就看见几个女生围到了季卓霖的座位旁,手里拿着笔记本,叽叽喳喳地问问题。 “季卓霖,这道函数题我总是算错,你能帮我看看吗?” “季卓霖,你昨天考试的英语作文,可以让我看看吗?” “季卓霖,你以前在国外读的高中吗?那边的课程难不难啊?” 季卓霖靠在椅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接过女生递来的笔记本,指尖点着题目,耐心地讲解。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偶尔会抬头看提问的人,眼神里带着点礼貌的温和。 何言坐在旁边,像个局外人。他看着那些围在季卓霖身边的人,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看着季卓霖游刃有余地应对,突然觉得自己格外碍眼。 他默默地把刚拿出来的物理习题册又塞回桌兜,手指抠着裤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这样。 从小学到高中,他永远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个,成绩中游,性格安静,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主动和人搭话。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时,他总是坐在角落,要么刷题,要么看书,像个透明人。 可现在,这种“透明”却让他格外难受。因为季卓霖的存在,他好像被拉到了光里,而周围的目光,像在进行对比,对比季卓霖的耀眼,对比他的普通。 “何言,你物理作业写完了吗?借我看看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何言愣了愣。 他回头,看见同班的男生赵宇正看着他,手里拿着空作业本。何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作业递了过去。 赵宇接过,翻了几页,随口说了句:“你写得还挺认真,就是字有点小。” 何言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看着赵宇转身走回座位,心里却没什么波澜。这种偶尔的搭话,更像是一种“顺便”,不像围在季卓霖身边的那些人,带着真切的热情。 上课铃响时,围在季卓霖身边的人终于散去。季卓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何言:“刚才怎么不说话?” 何言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没、没什么好说的。” 季卓霖从书包里拿出物理课本,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突然指着某个知识点:“昨天那道题,还有个细节我没跟你说。” 何言抬起头,看见季卓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他凑过去,听季卓霖低声讲解,那些因为周围目光而产生的烦躁,好像被这低沉的声音抚平了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中间的课本上,能看清季卓霖指尖划过的痕迹,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 “听懂了吗?”季卓霖问。 何言点点头,声音比刚才放松了些:“听懂了,谢谢。” 季卓霖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看向黑板。何言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刚才那些难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他还是普通的,就算没人主动跟他说话,至少还有人会记得跟他讲题,会问他“听懂了吗”。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季卓霖走在前面,脚步依旧放慢了些,等着身后的何言。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路过操场时,看见几个女生正在给打篮球的男生递水,笑着闹着,格外热闹。 “你平时都这么安静吗?”季卓霖突然开口。 何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嗯。” “习惯可不是好事。”季卓霖转头看他,嘴角带着点笑意,“偶尔也可以跟人聊聊天,比如……跟我聊聊物理题。” 何言的脸瞬间热了。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小声说:“我怕打扰你。” “打扰什么?”季卓霖挑了挑眉,“我跟他们聊天,还不如跟你讲题有意思。” 何言抬起头,撞进季卓霖的眼睛里。阳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细碎的光,没有丝毫敷衍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里那点闷闷的感觉,好像被这一句话吹散了。 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季卓霖这次没让何言先打饭,而是站在窗口前,转头问他:“今天想吃什么?我请你。” 何言愣住了:“不用,我自己有钱。” “没事,”季卓霖笑了笑,“就当谢谢你昨天陪我找食堂。”他没给何言拒绝的机会,对着打菜阿姨说:“两份糖醋排骨,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清炒西兰花,再来两碗米饭。” 何言站在旁边,看着季卓霖熟练地接过餐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何言吃得很慢,季卓霖也没催他,偶尔会夹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多吃点,下午还有体育课。” 何言的脸又热了,小声说了句“谢谢”,把排骨放进嘴里。肉香混着酱汁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平时自己吃的更可口些。 他抬起头,看见季卓霖正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很长,垂下来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 “你平时都跟别人聊什么啊?”何言突然问,声音小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季卓霖转过头,愣了愣,才笑着说:“也没什么,大多是他们问我问题,或者聊些国外的事。”他顿了顿,看着何言,“其实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太吵。” 何言愣住了。他以为像季卓霖这样受欢迎的人,应该喜欢被人围着,没想到他也会觉得吵。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何言问。 “拒绝多不好,”季卓霖拿起筷子,夹了口西兰花,“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看了眼何言,嘴角勾了勾,“不过,跟你待在一起,比跟他们待着舒服。” 何言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不敢再看季卓霖的眼睛。 心里那点因为对比而产生的自卑,好像被这一句话轻轻抚平了。原来他的“普通”,在季卓霖眼里,也不是那么糟糕。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 何言不太喜欢运动,找了个树荫下的台阶坐下,拿出物理习题册刷题。旁边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打球、聊天,喧闹声不断,他却能静下心来,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划过。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何言抬起头,看见季卓霖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不太喜欢运动。”何言接过水,小声说。 季卓霖在他身边坐下,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我也不太喜欢,太费力气。”他看着不远处打球的男生,突然笑了笑,“以前在国外,我也总坐在旁边看别人玩,跟你一样。” 何言愣住了。 他看着季卓霖,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些。原来这个看起来耀眼的人,也有和他一样的习惯,也会喜欢安静的角落。 “你物理题解得挺快,”季卓霖凑过来看了眼他的习题册,“比昨天熟练多了。” 何言小声说:“昨天你跟我讲过,记住了。” “那就好。”季卓霖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坐在树荫下,听着旁边的喧闹声,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何言低头看着习题册,心里却格外平静,没有了早上的烦躁,也没有了课间的自卑。 …… 放学铃声响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何言收拾好书包,跟在季卓霖身后往宿舍走。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了又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 “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季卓霖突然开口。 何言愣了愣,抬头看向季卓霖。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不像在客气,也不像在敷衍。 “好。”何言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响亮了些。 季卓霖笑了笑,推开宿舍门。 何言跟在后面走进来,看着季卓霖自然地把书包扔在床铺上,看着他脱下校服外套,看着他对自己说“明天记得早点起。” 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晚上洗漱完,何言坐在书桌前刷题,季卓霖在旁边刷着手机。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刷手机偶尔的敲击声。 何言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解题步骤,心里却不像平时那样只有刷题的专注了 何言放下笔,看着对面床铺的季卓霖。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何言突然觉得,或许不用再执着于单人间了。 或许,有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宿舍刷题,也挺好的。 第7章 体育课 早上的食堂,玻璃窗蒙着层薄雾,何言跟着季卓霖走进来时,豆浆的甜香先飘进了鼻子里。 早上七点刚过,队伍不算长,穿校服的学生们端着餐盘在桌椅间穿梭,碗筷碰撞的脆响混着说话声,裹着股热乎的烟火气。 “要豆浆还是粥?”季卓霖站在窗口前回头问,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餐盘边缘。 他今天把校服领口理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干净的眉眼,比平时多了点清爽的利落感。 何言往窗口扫了眼,小声说:“豆浆,再加两个肉包。” 他很少在食堂吃早餐,以前要么带面包,要么干脆不吃 今天跟着季卓霖来,连脚步都放得比平时慢了些。 季卓霖“嗯”了声,报餐时却多添了个茶叶蛋,递到何言手里。 何言捏着温热的茶叶蛋,指尖碰到季卓霖的指腹,一阵轻暖传过来。 他低头剥着蛋壳,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谢谢。” 两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何言咬着肉包,看着季卓霖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 周围的喧闹好像绕着他们走,何言也跟着放慢了速度,没了平时独食时的仓促,连豆浆的甜味都尝得更清楚了些。 季卓霖突然抬头说:“我看课程表,今天有体育课,你们新学期第一节体育课,有什么安排吗?” “男生要跑1000,女生玩跑800,是要看暑假有没有偷懒,”何言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 “是要测同学们暑假有没有偷懒吗?” “差不多。” “你暑假有练吗?” 何言愣了愣,摇摇头:“就偶尔绕着小区跑两圈。”他其实不太喜欢跑步,只是怕开学测试拖后腿,才没完全放下。 季卓霖笑了笑,把自己餐盘里的小菜推过去:“没事,跟着节奏跑就行,别一开始就冲太猛。” 到了教室把手机放好,就开始早读了。 上午的课过得很顺。 第一节是数学,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沈连云,沈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函数题,何言听得很认真,偶尔低头记笔记,笔尖划过纸面时,能听见旁边季卓霖写字的轻响。 课间有人找季卓霖问题,他依旧耐心,指尖点着题目一步步讲,何言坐在旁边刷题,偶尔抬眼,能看见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上午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 到了下午体育课,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体育老师是个男老师,叫杨帆,因为杨帆也才25出头,所以同学们都叫他帆哥。 杨帆哨声刚落,队伍就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何言混在男生中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脚步跟着前面人的节奏,热身跑向来是这样。 没什么难度,却总让他有点不自在,尤其身边还挤着几个闹哄哄的同学,偶尔会撞一下他的胳膊。 “步伐别太碎。” 突然响起的声音就在耳边,何言愣了一下,转头看见季卓霖跟在他旁边,步伐稳得像踩着无形的节拍。 他刚转来没几天,还没摸清班级热身跑的队形,只能暂时跟在何言身边,白色的校服袖子随着摆臂轻轻晃着,离何言的胳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何言慌忙收回目光,下意识地调整了步幅,声音小得像被风吹走:“我、我习惯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跑步时步子迈得小,只是改不过来,平时没人提醒,他也没在意。 季卓霖点了点头,没再直接说什么,只是悄悄放慢了点速度,让两人的步伐更合拍些。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何言汗湿的额前碎发上,“你刚才热身的时候,膝盖没活动开。” 何言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做热身动作,确实有点敷衍,没想到被季卓霖看出来了。 “我等会儿再活动活动。”他小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下摆。 “行,一会我看着你,别偷懒。”季卓霖看着何言认真的说。 杨老师吹着哨子让大家集合,手里拿着班级名单表,语气带着点调侃:“暑假玩疯了吧?今天测1000米和800米,看看谁偷懒了!” “女生先跑,别太紧张,调整自己的呼吸,难受了及时跟我说。” “来!上跑道!” 女生们顿时哀嚎起来。 何言站在男生队伍里,悄悄活动着脚踝,心里有点紧张。 季卓霖站在他旁边,正低头系鞋带,白色的运动鞋鞋带被他系成整齐的蝴蝶结,抬头时刚好撞见何言的目光,挑了挑眉:“别怕,我带你跑?” 季卓霖站起来,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他的指尖碰到何言的校服,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我pace稳,你跟着省劲。” 何言慌忙移开视线,耳朵有点热:“不用,我自己能行。” 季卓霖觉得有些意外:“真的,那我不等你了哦?~” 何言听着他起伏的音调耳朵更烫了。 趁着女生跑800的时间,何言在季卓霖的注视下,又把热身运动做完。 等女生一个个过了终点线,何言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先到的那几个女生大声的喊道。 “你不是说你没练吗?怎么又跑这么快?” “啊,我也不知道。” “咱俩还是不是好闺蜜了?14年的友谊!又背刺我!我再也不信你说的话了!” “我发誓我下次不跑这么快了,我带着你一起。” “而且这次你跑的也不慢啊,就在我后头。” 杨老师听着女生的打闹,笑着把女生成绩一个个记录下来后转头向男生队伍说“这次咱们班女生成绩都有很大的变化,说明女生在这个暑假都有在运动练。” 何言站在起跑线上,身边的同学都在摩拳擦掌,有的还在喊着“我没有练,我要完蛋了”。 何言深吸一口气,盯着前方的跑道,听见老师喊“预备”,心脏跟着提了起来。 哨声一响,男生们瞬间冲了出去。 何言没抢在前头,而是落在中间梯队,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节奏。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热意,脚步声和喘息声混在一起,他盯着前面人的背影,一步一步跟着,没敢放慢速度。 跑过半圈时,他看见季卓霖已经冲到了最前面,背影挺拔,步幅均匀,像根本不费力气。 周围女生有人在喊“卓霖加油”,何言也跟着攥紧了拳头,脚下的速度不知不觉快了些。 最后100米,何言的腿开始发酸,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抬头看见季卓霖已经冲过了终点,走在操场内的足球场上,目光好像在往他这边看。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了劲,咬紧牙关加快脚步,冲过终点线时,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 “3分07,第三名,不错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言抬头看见季卓霖递过来一瓶水,手里还拿着条毛巾。 他接过水,拧开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稍微缓过来,声音带着点喘息:“你……你跑好快。” 季卓霖笑了笑有点傲娇,把毛巾递给他擦汗:“你也这么觉得吗?我2分51,在暑假可天天都在锻炼,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也很厉害了,你比我想象的强多了,超过了咱们班这么多人。” 何言被夸的有点开心,感觉还能再跑好几圈。 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却依旧笑得轻松,“老师刚才还说,咱们班男生没几个像你这样稳住节奏的。” 何言更开心了,嘴角都上扬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更有青春的气息了。 何言笑起来很好看,季卓霖一时间看出了神,小声的说道“就该多笑笑,看看整个人笑起来多好看。” 何言听到了,嘴角立马放了下去,脸却红了。 低头擦着汗,没敢看他的眼睛。 周围的同学在讨论成绩,有人过来拍季卓霖的肩膀说“太牛了”,他只是笑着应着,目光却偶尔往何言这边飘,像怕他被人忽略。 剩下的时间让自由活动,何言和季卓霖坐在树荫下休息。 体育课结束后,两人一起往教学楼走。 何言的腿还有点酸,季卓霖特意放慢了脚步,跟他并排走。 夕阳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因为脚步交错而重叠在一起,像被拉长的温柔。 下午的课结束后,他们直接去了食堂。 季卓霖让何言选菜,自己跟着选了几乎一样的,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偶尔会夹一筷子对方餐盘里的菜,动作自然得像相处了很久的朋友。 何言吃着饭,想起下午跑步时季卓霖在终点等他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饭菜都觉得比平时香。 回到宿舍时,天色已经暗了。何言坐在书桌前,季卓霖收拾运动服。 何言低头翻开物理习题册时,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都比平时轻快了些。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安静又温暖。 第8章 请假 何言刚把手机放进班级的帆布袋,裤兜里的偷偷准备的备用机就震了震,是胡嘉铭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哥,我今天放假,现在在你校门口,来接我!” 何言的眼睛瞬间亮了。 胡嘉铭是他初中最好的朋友,中考后去了隔壁区的重点校,平时俩人为了赶学业,只能周末偶尔发消息,上次见面还是暑假。 他攥着刚放进班级帆布袋中的手机,脚步都快了些,跟班主任沈连云报备时,声音里都带着藏不住的雀跃:“沈老师,我外校的朋友来见我,好久没有见过面了,我想请一下午的假,晚上回来,我发誓不耽误明天上课!” 沈连云头一次见何言兴奋的样子,笑着挥挥手:“去吧,记得按时回来,别跟人在外头瞎跑。” 何言应了声“知道啦”,转身就往宿舍里冲。 走廊里的光斑落在他身上,连平时慢悠悠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路过季卓霖座位时,对方正低收拾下午要用的书,何言没敢多停留,只匆匆扫了一眼,拿上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校门口的栅栏外,胡嘉铭正背着个黑色运动包,踮着脚往里望。他穿的是隔壁校的蓝色校服,头发比初中时短了些,看见何言跑出来,立马挥着手喊:“何言!这儿呢!” “你怎么突然放假了?”何言把请假条给了保安叔叔,刚走过去就被胡嘉铭勾住了肩膀。熟悉的打闹感瞬间涌上来,连平时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 “我们学校电路检修,放一天假呗,”胡嘉铭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一脸得意,“我跟我妈说来找你,她立马就同意了,还让我带你吃点好的。” 何言被他逗笑:“就你嘴甜。”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才两点多,离下午宿舍关门还有个9个多小时,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对了,我想跟我妈再说一声。” 何言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妈妈听说是跟胡嘉铭出去玩,意外的说“胡嘉铭早就跟妈说了,那时候妈已经跟你老师说好了,去吧去吧,记得在宿舍关门前回去。”。 挂了电话,何言把手机放回口袋,忍不住笑着捶了他一下:“都怪你,让我今天当回‘坏学生’。” “什么坏学生,这叫劳逸结合!”胡嘉铭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走,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汉堡店,听说巨好吃,还有你最爱的芝士薯条!”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前走,聊起初中时的糗事,胡嘉铭说他们班新来了个严厉的数学老师,天天抓着人背公式。 何言就说自己班里来了个转学生,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他舍友,物理还特别好。 说着说着,何言的笑声就没停过,连嘴角都一直扬着,眼睛里亮闪闪的,跟平时在班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们没注意到,从宿舍到学校的绿化带旁,季卓霖正站在那里,他刚从宿舍出来,准备回教室,就看见何言跟一个陌生男生勾着肩膀,笑得格外开心。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没有平时的拘谨,也没有被人关注时的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些,像颗被晒透的糖,甜得晃眼。 胡嘉铭好像说了什么好玩的事,何言弯着腰笑,肩膀都在抖。 季卓霖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资料袋,目光落在两人搭在一起的肩膀上,心里莫名有点发闷“和我一起玩不开心吗?” 他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那,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往教室走。 何言跟胡嘉铭在汉堡店待了快一个小时。 胡嘉铭点了个巨无霸汉堡,还加了两份芝士薯条,何言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递过去一杯可乐:“刚开学没几天就饿成这样,你天天到底过的什么苦日子?。” “这不是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嘛,”胡嘉铭咽下嘴里的汉堡,含糊不清地说,“对了,你跟那个转学生处得怎么样?没欺负你吧?” 何言摇摇头,想起最近和季卓霖最近发生的事,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没有,他人挺好的,还帮我讲物理题呢。” “那就好,”胡嘉铭点点头,又八卦地凑过来,“长得帅不帅?有没有我帅?” 何言被他逗笑:“比你帅多了,净身高184.5,穿鞋快188了你才刚到181,能和人家比吗?。” “我去,就比我高一点”胡嘉铭瞪大了眼睛,“那你179的身高,跟他站在一起,岂不是得仰着头说话?” 何言听见胡嘉铭说的话,认真的回答:“我四舍五入,我就1米8了,再说上次机器给我测出的可是179.89” 胡嘉铭听见他又开始唠叨,立马岔开话题说:“行行行,你最高,对了咱们吃完去哪?” “去万达广场呗,”何言吃完薯条,擦了擦嘴,“我听说那边新开了个电玩城,记得里面好像是有一个投篮机,咱俩去比比,看谁投得准!” 胡嘉铭听见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饭,就往过走。路上胡嘉铭一直在说他们学校的趣事,何言听得很认真,偶尔插几句话,偶尔笑着吐槽他“还是这么爱惹事”。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因为打闹而重叠在一起,像回到了初中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到了电玩城,胡嘉铭拉着何言直奔投篮机。他拿起篮球,瞄准篮筐投了出去,“唰”的一声,球进了。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哥的技术没退步吧?” 何言笑着拿起篮球,也投了一个,可惜没进。“好久没玩了,手生了,”他挠了挠头,又拿起一个球,这次瞄准了再投,球终于进了。 两人就这样玩了一下午,从投篮机到套圈,再到坐旋转木马,何言笑得嗓子都有点哑了。 胡嘉铭拿着手机,拍了好多照片,有何言投篮时的样子,有他抓娃娃时皱着眉的样子,还有两人坐在模拟赛车上比耶的合照。 “你看这张,”胡嘉铭把手机递给何言,“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平时在学校别老绷着脸,多笑笑。” 何言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嘴角扬着,眼睛里满是笑意,确实比平时开朗多了。 他想起季卓霖早上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耳朵有点热,赶紧把手机还给胡嘉铭:“知道了,别啰嗦。” 夕阳西下时,两人才往学校走。路上胡嘉铭把拍的照片发给何言,还叮嘱他“记得想我,下次放假我再找你玩”。到了校门口,胡嘉铭抱了抱何言:“走了啊,有事给我发消息。” “嗯,路上注意安全,”何言点点头,看着胡嘉铭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转身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时,差不多10:30,天色已经暗了。 何言推开门,看见季卓霖正坐在书桌前刷题,台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安静。听见开门声,季卓霖抬起头,目光落在何言身上,顿了顿:“回来了?” “嗯,”何言点点头,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想起下午跟胡嘉铭玩的样子,嘴角还带着笑意,“跟朋友出去玩了一天,还挺开心的。” 季卓霖没在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刷题。但何言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好像偶尔会往自己这边飘,像在看什么新鲜东西。 何言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拿出手机,翻看着下午跟胡嘉铭拍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他想起平时在班里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像跟季卓霖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慢慢变得开朗了些。 “今天玩得很开心?”季卓霖突然开口,打破了宿舍里的安静。 何言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点点头:“嗯,跟他好久没见了,聊了很多初中时的事。” 季卓霖笑了笑,把自己桌上的薄荷糖推了过去:“吃块糖,解解乏。” 何言拿起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暖暖的。 他看着季卓霖认真刷题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宿舍因为有了季卓霖,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何言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他想,或许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有意思吧。 第9章 高一新生 九月的晨光把原城一中的校门染得发亮时,何言已经跟着班级队伍站在了教学楼前的广场上。 高二开学比高一早一周,按学校规矩,每年都要由高二学生负责迎接新生,高三学长学姐埋在题海里冲刺,迎新的担子自然落在了他们肩上。 何言站在队伍里,手里攥着一叠皱巴巴的社团招新宣传单,指尖被纸边蹭得发毛。 他身边的季卓霖穿着笔挺的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张塑封好的新生报到流程表,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少了几分平时的散漫,多了点认真的少年气。 “等会儿新生从校门进来,咱们先引导去填表棚子,”班长站在前面挥着胳膊喊话,手指着不远处的蓝色帐篷,“记清楚流程:先填入校表,再填住宿表,不清楚的别瞎指挥,找学生会的红马甲同学问!” 何言点点头,悄悄往季卓霖那边挪了半步。 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迎新,总怕记错流程误事,刚想开口问季卓霖“住宿表是不是要贴照片”,就听见校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第一批新生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新书包,在家长的陪同下走进来,有的攥着录取通知书四处张望,有的拉着家长的手小声问“教室在哪”,满是初来乍到的紧张与好奇。 “别慌,跟着我就行。”季卓霖像是察觉到他的局促,侧过头压低声音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里的宣传单,“等会儿有人问社团的事,你拿这个指给他们看,不清楚的我来答。” 何言心里一松,跟着季卓霖往校门口走。刚走两步,就被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拉住了校服袖子:“学长,请问填表的地方怎么走呀?我妈妈说怕我填错表。” 何言愣了愣,刚要对照流程表指方向,季卓霖已经上前一步,手指着蓝色帐篷的方向:“往那边走五十米,第三个棚子就是登记处,门口有老师举着‘入校登记’的牌子,你把录取通知书给老师,他们会教你填的。” 他说话时语速放缓,语气温和,小姑娘立马放下心,拉着妈妈的手说了声“谢谢学长”,蹦蹦跳跳地走了。 何言看着季卓霖的侧脸,忍不住小声说:“你怎么比我还熟学校啊?”他在这所学校待了一年,都记不清棚子的具体位置,季卓霖刚转来没多久,却像摸透了每个角落。 “昨天晚上对着学校地图看了半小时,”季卓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递给何言,“怕今天帮不上忙,提前记了几个关键位置。” 何言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一阵轻暖传过来。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漫开时,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 填表棚子前很快排起了长队。每张桌子后都坐着负责登记的老师,新生们趴在桌上填入校表,家长在旁边帮着递笔、念信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家长的叮嘱声混在一起,裹着股热乎的烟火气。 何言和季卓霖守在棚子侧边,时不时帮老师递一叠空白表格,遇到填错信息的新生,还会提醒他们“别慌,老师这里有备用表”。 快到十点时,大部分新生都填完了表。按流程,接下来要引导他们穿过“欢迎通道”——高二各班在通道两侧排成两列,新生从中间走过,学长学姐要喊欢迎词,顺便递上社团招新单。 何言站在队伍里,看着身边的同学都扯着嗓子喊“欢迎新同学”,自己却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放得又轻又小,刚喊了半句就停了下来。 “跟着我一起喊。”季卓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侧过头,看着何言的眼睛,然后提高声音喊出“欢迎新同学,社团招新了解一下”,声音清亮又有力,刚好盖过周围的喧闹。 何言跟着他的节奏,深吸一口气,也喊出了声,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但比刚才自然多了,连攥着宣传单的手都松了些。 新生们陆续走进通道,有的害羞地低着头,有的会笑着接过宣传单,还有的会停下脚步问社团的事。 何言遇到一个喜欢弹吉他的男生,拿着音乐社的宣传单问“学长,音乐社平时有排练吗?我零基础能进吗? “能进的,每周三下午有排练,学姐会教基础乐理,你要是感兴趣,下午可以去音乐社的摊位看看”。 男生开心地点点头,把宣传单折好放进书包。 何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原来帮别人解答疑问,比自己被人帮助时还要踏实。 季卓霖站在他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一上午的迎新忙下来,何言的嗓子都哑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默默扒着碗里的米饭。 季卓霖看他这样,把自己餐盘里的清炒时蔬拨了过去:“多吃点蔬菜,润润嗓子,下午还有优秀生演讲,估计还得站好久。” 何言抬起头,用口型说了句“谢谢”,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 脆嫩的蔬菜嚼开时,嗓子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他看着季卓霖餐盘里剩下的米饭,又悄悄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了过去,季卓霖早上忙前忙后,肯定也没吃多少。 季卓霖看着碗里的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自己吃,我不饿。”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肉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两人没再多说,只是低头吃饭,食堂里的喧闹声好像绕着他们走,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安静又舒服。 第10章 年级第二的演讲 下午的优秀生演讲安排在大礼堂。 按学校原本的计划,是要让上次期末考试年级第一的季卓霖上台,但他刚转来没多久,对学校的教学节奏、社团活动还不算熟悉,最后换成了年级第二的博梣禾。 何言和季卓霖坐在礼堂后排,看着博梣禾走上讲台。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低马尾,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攥着叠得整齐的演讲稿,站在聚光灯下时,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却又透着股坚定。 等麦克风调试好,她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声音清亮:“各位老师、各位新同学,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二(3)班的博梣禾。” 一开始,博梣禾的声音还有点发颤,但讲着讲着就慢慢放松下来。 她没说太多空泛的大道理,只分享了自己的学习小技巧,比如“把错题按题型分类,每周花两小时复盘”“早读时边读边写,记单词会更快”。 还提到了自己参加辩论社的经历:“社团不是学习的负担,反而能锻炼表达能力,让我在写作文时更有思路。” 何言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不停记着,连“错题分类”这几个字都画了圈。 他平时总把错题随便塞在文件夹里,复习时找不到,博梣禾的方法刚好能帮到他。 季卓霖坐在旁边,没像平时那样刷题,而是也抬着头听演讲,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偶尔会在何言记漏内容时,轻轻碰一下他的胳膊,提醒他“还有‘早读边读边写’”。 演讲结束后是提问环节。 有新生举手问“高中作业多吗?会不会写不完” 博梣禾笑着说:“作业是有点多,但只要上课认真听,写起来会很快,别熬夜写作业,早睡早起效率更高。” 还有新生问“社团招新要面试吗” 她耐心解释:“大部分社团不用面试,只要填张报名表就行,像辩论社、戏剧社这些需要展示能力的,面试也很轻松,不用紧张。” 等所有环节结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夕阳透过礼堂的窗户,把座椅染成了暖橙色,何言跟着人群走出礼堂时,还在翻着笔记本上记的内容,嘴里小声念叨着“错题分类,每周复盘”。 季卓霖走在他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记不住的话,我晚上把我的错题本借你看。” 何言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他早就听说季卓霖的错题本记得特别详细,一直想借来参考,却没好意思开口。 “当然,”季卓霖点点头,“不过得等我整理一下,有些地方写得有点乱。” 两人聊着天往宿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因为脚步交错而重叠在一起。 何言的腿还有点酸,但心里却很充实, 今天帮了不少新生,学到了有用的学习方法,还能借到季卓霖的错题本,连疲惫都好像减轻了不少。 回到宿舍时,何言往椅子上一坐就不想起来了,连书包都懒得卸。 季卓霖比他好点,靠在书桌前揉着酸胀的肩膀,脸上满是倦意。“先去洗澡吧,洗完好休息,”季卓霖缓了会儿,看着何言说,“你先洗,我等你。” 何言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拿起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热水流下来时,一天的疲惫都被冲散了,他洗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擦着头发出来了,对季卓霖说:“水还热,你快去洗吧。” 季卓霖“嗯”了一声,拿着衣物走进卫生间。何言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等季卓霖洗完澡出来,宿舍里已经开了灯。 暖黄的灯光落在书桌上,季卓霖从书包里掏出错题本,放在何言的桌上:“明天早上再还我就行,里面有几道物理题的思路,你可以看看。” “谢谢,”何言拿起错题本,指尖碰到封面时,能感觉到细腻的质感,“我会小心看的,不弄脏。” “没事,”季卓霖笑了笑,关掉自己这边的台灯,“今天累坏了,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何言也关掉台灯,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时,还在想着错题本里的物理题思路。 第11章 社团 下午五点的铃声刚落,原城一中的教学楼就像被按下了“释放键”。 走廊里瞬间涌满喧闹,学生们背着书包往校门口或食堂方向涌,脚步声、说笑声混着。 何言背着黑色书包,脚步却拐向了负一层。 书包侧袋里的金属钥匙链轻轻晃着,上面挂着还没半个手掌大的吉他挂件,是去年社团招新时主社长送他的。 上周主社长突然发来消息,说要去邻市追音乐节,撂下一句“社团就交给你这个副社长啦,我两周后回来”就没了影。 只留下活动室里堆得乱七八糟的招新海报、蒙着灰的乐器,还有窗台上蔫得快耷拉下来的绿萝。 负一层比楼上安静不少,只有零星几间社团活动室亮着灯。 何言走到音乐社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拧开磨砂玻璃门。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混着松香和淡淡灰尘的味道就飘了出来,那是墙角堆着的木吉他、尤克里里和长笛散出来的味道,带着点旧旧的温柔,倒比教室里的粉笔灰味舒服多了。 屋里没有窗,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有些晃眼。 何言扫了一圈,忍不住叹了口气。 靠里的吉他架歪了两个,最上面那把原木色吉他的弦松了两根,琴身上还沾了点不知是谁蹭的铅笔印。 长桌中央散着几十张皱巴巴的招新单,有的边缘卷成了筒,有的还沾了点褐色的饮料渍。 窗台上的绿萝叶子黄了一半,花盆里的土裂着细缝,一看就是好久没浇水了。 他放下书包,先把歪掉的吉他架扶直,又小心翼翼地把松了弦的木吉他取下来,放在桌子最里面,怕来人碰到。 刚弯腰捡起地上第一张招新单,后背就被轻轻戳了一下,力道很轻,像羽毛蹭过,紧接着,一道清脆又带着点雀跃的女声传了过来:“学长,请问这里是音乐社报名的地方吗?” 何言猛地回头,差点撞到身后的人,他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两个身影。 女生背着浅粉色帆布包,包带调得刚刚好,不长不短地落在腰侧,手里攥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招新单,边角没有一点卷边。 男生站在她旁边,背着质感细腻的黑色皮质书包,拉链上挂着个小众乐队的金属挂饰,手里还拎着两个印着奶茶店logo的纸袋。 何言看着那个男生愣了愣,是上次迎接新生时,来问他的那个男生。 “是你!进来填报名表就行,”何言侧身让他们进门,指了指靠门的长桌,“屋里刚开学没收拾,有点乱,别介意。 我是音乐社的副社长何言,主社长暂时请假了,最近社团的事都由我负责。” “何言学长好!”女生立刻笑着回应,声音亮得像刚敲响的风铃,“我叫常言,‘经常’的‘常’,最后一个字也叫言。” 她说着,还拉了拉身边男生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我就说我的名字挺好的吧,还能跟学长撞字!” 站在旁边的男生跟着笑了,把手里的奶茶放在桌子上,杯壁上凝着水珠,印着“珍珠奶茶,少糖”的标签。 “学长好,我是薛柏哲,跟常言一个班的,”他说话时语语速比上次缓慢了许多,语气温和。 还顺手把常言那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让她坐得更舒服些,“我从开学前就念叨着要报音乐社,今天放学特意拉着她过来的。” 何言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新的报名表和两支笔递过去,看着常言飞快地在“姓名”栏写下“常言”两个字,笔画工整又利落。 忍不住笑了:“还真挺巧的,我也是这个言。‘兴趣方向’那栏你想填什么?喜欢唱歌就填唱歌,社团里有专门的练歌房,隔音效果特别好,下次活动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就填唱歌!”常言没半点犹豫,“我平时在家经常跟着耳机唱,薛柏哲说我唱得比他手机里的歌手还好听呢!” 她说话时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扭捏,只有提到“家”的时候,眼神稍微顿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下一秒又恢复了开朗的模样。 “对了学长,社团里会教怎么练气息吗?我总觉得自己唱到高音的时候有点虚。” “会教的,”何言耐心解释,“每周活动都会有学姐带基础发声练习,要是你想提前练,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留练歌房的钥匙。” 薛柏哲坐在旁边,听着他俩聊天,手里的笔也没停,在“兴趣方向”那栏认真写下“长笛”,还在旁边加了句小字:“希望以后能给她伴奏”。 能把“给她伴奏”这件事写在报名表上,看得出来,薛柏哲对常言的在意不是随口说说的。 何言扫到这句话时,心里悄悄软了说到“没记错的话,刚开学时,你不是说要报吉他吗?” 薛柏哲笑了笑说:“吉他是零基础,怕没有把握。以前起码学过一个长笛,有点基础,所以就选了长笛。” 何言感到惊喜,激动的说道:“选长笛也可以,对了!有个高三的学长就是学长笛的,还得过奖,可以让他来教你!” 第12章 “言” “你们俩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何言一边整理桌上的招新单,一边随口问道。 常言刚填完表,闻言抬头笑了笑,语气坦然又轻松:“算是吧。” “我小时候爸妈离婚了,他们俩都想带我弟弟走,没人愿意管我。” 她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委屈,反而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薛柏哲妈妈是我妈妈的朋友,知道这件事后,就把我接回她家了,说‘这么好的小姑娘,没人要太可惜了’。” 薛柏哲在旁边补充,语气里带着点心疼:“那时候她才六岁,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攥着个破布娃娃,眼睛红红的,却没掉一滴眼泪。我妈给她买新裙子的时候,她还说‘阿姨不用花钱,我穿旧的就行’。” “哪有那么惨,”常言轻轻拍了下薛柏哲的胳膊,笑着反驳。 “你妈后来不是把我宠得跟亲女儿一样吗?新衣服、新书包从来没断过,连你爸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都让我先挑。” 她说着,眼神软了下来,“现在我跟薛柏哲一起上学放学,他爸妈还总说,等我们高考完,就带我们去海边旅游呢。” 何言看着他俩的互动,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常言虽然有过不太好的过去,但在薛柏哲一家的照顾下,早就长成了开朗又自信的姑娘。 这种被爱意包裹着的模样,比任何刻意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那你们以后说不定真能一起上台表演,”何言笑着说,“等薛柏哲再练练长笛,常言练好了唱歌,刚好能组个小组合,迎新晚会的时候肯定特别受欢迎。” “真的吗?”常言眼睛更亮了,拉着薛柏哲的胳膊晃了晃,“你听见没?咱们以后能一起上台!” 薛柏哲点头,语气认真:“我肯定好好学长笛,不会拖你后腿的。” 何言把填好的报名表收起来,放进专门的文件夹里,又从抽屉里拿出社团群的二维码贴在桌边。 “你们扫这个群码,后续的活动通知、练习时间都会发在群里。每周三下午放学活动,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在负一层走廊口等你们,这儿岔路多,怕你们找错地方。” 常言和薛柏哲赶紧掏出手机扫码,加群时,常言还特意把群昵称改成“高一(2)班-常言(唱歌)”,生怕别人找不到她。 薛柏哲也跟着改了昵称,后面加了个小括号:“(努力练习长笛)”,细节里满是在意。 “对了学长,”常言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我可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吗?要是我平时练歌遇到问题,想问问你怎么办。” 何言爽快地报了自己的微信号,看着常言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心里忽然想起自己刚报社团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点问题就想找学长学姐请教,紧张又期待。 两人跟何言道别时,常言还不忘拎起桌上的奶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何言:“学长,这杯是给你的,珍珠奶茶少糖,我看你收拾了半天,肯定渴了。” 何言愣了一下,刚想推辞,就被常言硬塞进手里:“学长别客气,就当是谢谢你帮我们解答这么多问题啦!”说完,她就拉着薛柏哲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了。 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挥了挥手:“学长再见,下次活动见!” 看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何言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奶茶,杯壁还是凉的,握在手里特别舒服。 他拧开杯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珍珠滑进嘴里,瞬间驱散了整理活动室的疲惫。 何言继续收拾屋子,先把桌上的招新单都叠好放进抽屉,又找了块干净的布,把蒙着灰的乐器都擦了一遍。 擦到那把松了弦的木吉他时,他还特意找了调音器,慢慢把弦调回标准音,指尖拨动琴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活动室里格外好听。 窗台上的绿萝也没被忘记,何言从卫生间接了水,一点一点浇进花盆里,看着干裂的土壤慢慢吸饱水分,心里忽然觉得特别踏实。 他想起刚才常言和薛柏哲的样子,想起常言说“薛柏哲妈妈把我宠得跟亲女儿一样”时的笑容。 忽然觉得,当副社长好像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能遇到这样温暖的学弟学妹,比收拾多少东西都让人开心。 刚把最后一盆绿萝放回窗台,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是季卓霖发来的消息:“收拾完没?食堂的糖醋排骨快被抢光了,我帮你留了一份,再不来就凉了。” 何言赶紧回复“马上到”,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跑。 走到走廊口时,就看见季卓霖靠在墙上,穿着干净的校服,手里拎着个食堂的餐盒,看见他跑过来,笑着把餐盒递过去:“副社长当得挺称职啊,收拾这么久。” “遇到两个挺有意思的学弟学妹,聊了会儿,”何言接过餐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一盒糖醋排骨,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女生叫常言,跟我同一个言,特别开朗,男生叫薛柏哲,有点长笛的基础,说要练好长笛给她伴奏。” 季卓霖挑了挑眉,跟着他往楼梯口走,脚步刻意放慢,跟他并排:“同一个言,还挺巧,听你说的,他俩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常言小时候家里有点事,薛柏哲妈妈把她接回家养,现在跟一家人一样,”何言咬了口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薛柏哲还在报名表上写‘要给她伴奏’,特别认真。” 季卓霖笑了,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挺好的,有人陪着,做喜欢的事也更有动力。” 说话时,他还悄悄把何言头顶垂下来的电线往旁边拨了拨,免得勾到他的头发。 何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季卓霖。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耳朵突然有点热,他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往楼梯口走:“快走吧,排骨要凉了!” 季卓霖笑着跟上去,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没再说话。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轻轻回响,慢慢飘向楼梯口。 第13章 自己的 薛柏哲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刚好亮起,暖黄的光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王婉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看见他俩进门,立刻笑着招手:“回来啦?快洗手,饭刚出锅,再晚一步就要凉了。” 常言换鞋时,她抬头冲王婉笑:“阿姨,我们今天去报音乐社啦!” “哦?报上了?”王婉擦了擦手,拉着两人往客厅走,“我记得你们之前天天念叨,社团怎么样?社团里的学长好说话吗?” 薛柏哲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顺势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挺好的,副社长叫何言,跟常言同名,特别耐心。我报了长笛,因为有点儿基础,所以报了长笛。” “我报了唱歌!”常言凑到王婉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何言学长说社团有练歌房,下次活动还带我去试唱,说会教怎么练气息,这样我唱高音就不费劲了。” 王婉看着两人雀跃的模样,眼底满是笑意,伸手揉了揉常言的头发:“这可太好了,你们俩有喜欢的事做,比天天闷在屋里刷题强。对了,报社团要不要买什么东西?长笛、麦克风这些,要不要阿姨帮你们准备?” 薛柏哲放下苹果,眼神亮了亮:“我想定制一支长笛,属于自己的长笛。” 常言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点头,手指轻轻绞着衣角:“我……我也想要一个定制的麦克风,不用太复杂,简单点就好。” 她其实早就想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麦克风,每次在电视上看歌手拿着专属麦克风唱歌,都觉得特别酷,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 王婉闻言,立刻拿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定制好啊,有自己的特色。阿姨给你们每人转五千,要是不够再跟我说。对了,我认识一个做乐器定制的朋友,手艺特别好,要不要我帮你们联系?省得你们自己找还容易踩坑。” “真的吗?”常言和薛柏哲异口同声地说,眼睛里满是惊喜。 王婉笑着把钱转过去,又点开通讯录:“真的,我现在就跟他说,你们把想要的款式、图案想好了,直接发给他就行。”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把手机递给两人看:“你张叔叔说随时等你们的设计图,越快越好,能赶在下周社团活动前做好。” 吃完饭,两人回到房间。常言刚把书包放下,就敲响了薛柏哲的房门:“柏哲,要不要现在就设计款式?咱们一起想,说不定能有灵感。” 薛柏哲正对着电脑翻长笛款式,闻言立刻点头:“好啊,你等我一下,我把平板拿上,咱们去客厅,那儿灯亮。” 两人拿着平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对面的一起讨论。 薛柏哲想在长笛上刻上音符和星星图案,还想把自己和常言的名字缩写刻在笛尾 常言则想把麦克风的主体做成淡粉色,上面缀着小小的珍珠,再刻上一个小小的“言”字。 “你看这个星星图案,这样排列会不会更好看?”薛柏哲把平板递给常言,指着屏幕上的设计图,“我觉得这样既不复杂,又能看出特色。” 常言凑过去看了看,点头赞同:“好看!你再把音符往旁边挪一点,跟星星错开,就更协调了。我的麦克风要是加个小小的蝴蝶结装饰,会不会太可爱了?” “不会啊,你本来就喜欢可爱的东西,加蝴蝶结刚好。”薛柏哲说着,帮常言在设计图上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常言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嗯!太好看了!” 两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设计图定稿。 薛柏哲把图发给王婉,还特意备注了尺寸和材质要求。 没一会儿,王婉就拿着手机走过来,笑着说:“你张叔叔说设计得特别好,很有创意,他现在就安排工厂做,保证下周能拿到。” 常言和薛柏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常言摸了摸平板上的麦克风设计图,心里暖暖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一支定制的麦克风,更没想过,会有人这么支持她的爱好。 “对了,下周拿到东西,咱们去社团的时候,一定要跟何言学长显摆一下!”常言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期待。 薛柏哲点点头:“嗯!” 夜色渐深,客厅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两人脸上的笑容。 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俩的背影,嘴角也挂着温柔的笑。 她从来没把常言当外人,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一直这么开心,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第14章 社团成员 周三下午五点的铃声刚落,常言就拽着薛柏哲往负一层冲。她怀里抱着个淡粉色丝绒礼盒,边角被手指攥得微微发皱,脚步轻快得像揣了颗跳跳糖,书包上的浅粉挂饰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眼里的期待快溢出来了。 “跑慢点!长笛盒要滑了!”薛柏哲跟在后面,单手拎着黑色皮质长笛盒,另一只手还得护着盒盖,步伐沉稳却难掩笑意,“东西都固定好了,早到十分钟晚到十分钟,学长又不会跑。” “我就是想早点让何言学长看看我的新麦克风(话筒)嘛!”常言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脚步没减反增,“上周张叔叔把东西送来的时候,我都没舍得拆开多看两眼,就等着今天来社团显摆呢!” 上周从张叔叔的工作室取定制款时,常言在车里差点欢呼出声。薛柏哲的长笛是银质的,笛身上刻着错落有致的星星和音符,笛尾低调地錾着“B&Y”的缩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不刺眼的光。常言的麦克风主体是柔雾粉,缀着三颗圆润的小珍珠,手柄处绕着一圈细巧的米白色蝴蝶结,侧面刻着的“言”字被打磨得光滑细腻。在麦克风底部是常言偷偷加的“柏”字,谁也没有告诉,只有自己和张叔叔知道,握在手里重量刚好,不沉也不飘。 两人一路跑到音乐社活动室门口,推开门时,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上次来相比,活动室里空了不少——靠里的几排储物柜空了大半,柜门上还留着几张没撕干净的姓名贴,残留着零星的胶带痕迹;墙角原本堆着的公用乐器少了一半,只剩下两把吉他、一把尤克里里和一个外壳泛黄的旧麦克风;桌上零散放着几个空纸箱,箱底还垫着揉皱的气泡膜,显然是刚有人收拾过东西。 何言正坐在靠门的长桌旁调吉他弦,指尖拨过琴弦,清脆的声响在没窗的活动室里荡开,衬得屋里更显安静。他身边坐着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本乐谱,正低头听何言说话,侧脸线条利落,眉眼间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何言学长!”常言一进门就喊出声,快步走到桌前,目光扫过空荡的活动室,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好多柜子都空了呀?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还放满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