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总想996》 第1章 第 1 章 宣宗二十六年,单骑鞍山,五千灭瓜祁。 成宗二年,雪下三日不止,北境长受扰。 将军请战,成宗欣,明德将军率八千。 然恸,将军中箭,危在旦夕…… 此番交战,穷山恶水。齐山位于两国交界处,南端温和且隶属北闵,北端阴冷却属于南齐。是故,不少植物长于南端,唯有雨薇只在北。 大寒三日,停战三日。 羊城,北闵最北。近南齐的一座要塞,城内尘土飞扬,空无一人。 偶有淡黄色光照晕开一点点。 “三天了!邹承你个老匹夫!”大胡子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提起白胡老者,长剑似长蛇朝老者扑过去,“救不醒将军,我就弄死你!” 适时,片片白雪停下脚步,地上积上薄薄的一层白衣。 邹承双眼咕噜一转,扶手按平头上暴起的青筋。抬头望向床上躺着的孟昕,她眉头紧锁,单薄的衣物紧紧贴着身体。侧躺着,像是痛苦、在挣扎。 搁布、号脉,动作连贯。心中咯噔,脉搏强劲有力,不应该还未醒。 孟岳见邹承不说话,心中愈发坚定他是庸医,一字一字蹦出来,“老匹夫,瞧够没?” 邹承撇嘴,咬紧后槽牙,莽夫,莽夫!真不知道孟昕看中他哪点了,头大无脑。傻子才把他招进来,居然还能到副将的位置。 刚要回怼,门帘翻动,一股冷气扑身而来,有人进来了。 “够了,”水苏揉揉胀痛的头,斜眼瞥向堂下大胡子,“孟岳,带上你的嘴,给我出去。”水苏自幼跟在孟昕身边,说话间也带上了不可置疑的威仪。 “苏副将,他就是个庸……”孟岳话还未说完,只见水苏全程黑着脸。 走时还不忘对邹承努努嘴,庸医。邹承歪着眼,对他做了个口型,莽夫!孟岳自是看到了,走时连摔了三四个踉跄,这个老匹夫!急歪了眼。 爽,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水苏,喉咙一动。 水苏静坐在浅黄床褥边,双手绞着手帕,取下早已凉透的凉透的帕子。探探温度,心下一松,热度可算是退了。 孟昕蜷缩在被褥里,小脸惨白,皱巴巴。眼下乌青一片,小嘴发白,一缕碎发挂在额间,瑟瑟缩缩。 “邹大夫,将军今天能醒来吗?”水苏注视着孟昕,眸子里满是关心,“孟…将军也是关心则乱,邹大夫见谅。” 邹承点点头,自然,智者当不与愚者计哼。 “将军脉搏有力,想必不久就能醒了。”邹承鞠了一躬,回答不卑不亢,“老朽要赶回去配药,备不时之需。” 床上孟昕轻轻闷哼一声,手指轻微动了一下。唔,身上好疼。似乎想到了什么,哼哼唧唧,“糖…阿娘…糖…想吃。” 两人闻言,身子轻微动动,陷入巨大的狂喜。 邹承嘴角上扬,什么大将军,分明还是个孩子,还是让我看看。赶忙拿出布来,细细把来,眉头微微一蹙转而展开。 水苏眼睛充血,一看就是一连三天都不曾好好入眠了。双眼泛泪,主子这是想吃糖了。可是北境冰寒,药草都难得,更别说往来的商人了,耷拉着脑袋。 倏忽,孟昕仍是没有要醒来的痕迹,眉间好似舒展不少。邹承麻溜收布,眯笑,敲敲水苏的脑袋,“哦呦喂,你家将军马上就要醒了,可给我使劲憋住了。” 天知道,当初送来的时候血次呼啦,饶是他也心惊一跳。所幸,胸口的护目镜护住了心脉 ,没有什么大碍,养养就是了。这么想着,有点想打牙祭了,欢欢喜喜地告了别。 水苏贴心地把手放回被褥里,拖拖手,自家主子啥时候可以醒来。 “渴…”床上发出轻微的喃喃声,水苏耳力极好,听见了,以为孟昕口渴。 忙把挂在帐旁的水壶取下,应该还有点水。 “火…有火…不渴了…不喝了。”孟昕躺在床上,额间挂着不少汗珠,似是被梦魇着了。 “主子。”喉咙滚动,思绪飘得很远。主子还没醒,万一这个时候也图攻过来,可怎么是好啊。 方圆几里,雪下大了,广袤的北境,寂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寒气一股子往人身上钻,泛泛火星、点点星光,照亮前行的脚步。 “报——,紧急军情!”门外,哨兵的叫声不绝于耳,外面士兵低声言语,听得水苏心头一紧,要出门查看。 “苏副将。” 孟岳去接洽粮草了,军中可用的将领竟只有水苏一人。 “可是北齐突袭?”水苏一边问着,一边紧握手中的短刀。 “不,是北庭卫的人截获了一封发往敌方的信。” 心中更是一沉,北庭卫是先皇一手扶持上去,打听消息一流,从无失误。 “大人派属下将信呈上,望将军早做准备。” 将军还未醒,这可,如何是好。算了还是把信搁着,等主子一醒来就能早做安排。 两相胶着之际,“信?”身后响起的声音熟悉不过。 只见床上的孟昕对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纤细的身躯难遮英气,虚弱也未掩卓尔。却还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水苏鼻头一酸,轻咬嘴唇。 孟昕一寸一寸挨着床边,支棱勉强可以撑起来。牵动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把信给本将。” 接过信简单扫了一眼,淡然,“知道了,回去时替本将谢过你家大人。” 送信的人走后,帐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主子,”水苏鼻子抽抽,这算是有了主心骨,“人怎么样了。” 孟昕看着这个自小就在身边的水苏,点点头,安慰了几句。 信安安静静的躺在案几上,仿佛没打开过一样。 “主子,信上怎么说的。” 孟昕摆摆手,示意水苏不要说下去,闭上眼睛沉思。 嘶,伤口好疼,也图下手也忒狠。也图头脑简单,到底是谁教他,偷袭滚石又是放冷箭的。这么想着,眉眼也变得凌厉起来。 门外雪,簌簌地下着,不偏不徐,静的很。 北庭卫的本领自然她是信的过的,那么军中定是出了贼。 信上的内容无他,这么看来,当务之急反而是怀河镇。孟昕咬着嘴唇,好像身上也没那么疼了,抖抖嘴。 拍拍水苏的肩,环顾了周遭,“水苏,孟岳人躲哪去了?” “现在城中的粮草已经不足三成,朝廷派了新的押粮官送粮,孟岳去接洽了。” 孟昕扁扁嘴,假装咳嗽一样,“嗯,我知道了。” 水苏轻笑,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取下床边挂着的水壶,递上去。讨巧道,“将军,喝点水,润润喉?” 孟昕无奈,接过水,撇撇嘴,水苏有时太懂也不见得是好事,至少现在不是。 “新的押粮官是谁?” “丞相江如璋。” 不错,那倒是文臣中难得的一股清流,有他在。估计粮草不会缺了,孟昕高兴,满意地多喝了几口水,心下一思索。 “水苏,去拿图纸来。” 水苏看到孟昕神情恍惚,顿了顿。 “还不动。” 图纸铺开,上面立着的是各国森森的领地,底下躺着的却是具具白骨。 孟昕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外面,北境何时才可以安定呢。 雪下了整整一夜,北境一夜之内恍若隔世,也冷的吓人。 与此同时,邹承抱着酒壶,乐颠颠地正往城中赶。自从,孟昕让羊城全城的百姓,迁移到方圆百里外。嘟着嘴,害得自己现在买个酒都得跑到百里外,不快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邹承每走一步喝一口酒,每喝一口酒就颠一步。 “这人谁啊,是我们营的吗,怎么敢喝成这个样子?”士兵窃窃私语,低头咬起耳朵。 “你不知道啊,他是我们军营的军医。” “可是,将军不是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准喝酒吗。” 邹承颠一步晃一步,最后竟抱着一个柱子“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还记得上次,孟副将出去喝酒,被将军抓到,领了五十军棍,一个半月都离不了床呢。他怎么敢的啊。” 邹承吐得昏天抢地,嘴泛白,心思倒是缓过劲来。啊呦,头好疼。 “邹大夫,可算是找到你了,”邹承看清来人,这不是跟自己关系还比较好的那个士兵,叫什么来着,谁来着。 “邹大夫,你快回去看看吧。贵公子说,你再不回去,他就要把你那些药草全给扔了。” 什么!好啊兔崽子,长本事了。想越过老子,扔老子,啊不是,是扔老子的草药。邹承道了句谢,脸上恶狠狠,身子歪歪斜斜地赶过去。 鹅黄帐,千丝绒,空气中添有一丝甘草甜甜的气息。年轻人坐在桌子前,用棒槌仔细倒锤着草药。“小兔崽子,胆子大了,” 邹承上去拍了拍桌子,吐出一口酒气,熏人,“我的草药都敢随便扔了?”扯出一把椅子,顾自坐下,头好疼啊啊。 年轻人挑挑眉,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往前推了推,无奈地开口,“爹,你少喝点酒。每次都喝个大醉,一大把年纪了,都不知道注意点的...”后面几个字越说越轻,如蚊叮声。 邹棠心里嘀咕着,每次都是这样,一喝就是几壶,几壶就是一宿。还怎么说都不听,娘啊娘,你若在天有灵。 “晓得了,你知道你爹我千杯不醉。”邹承摇摇头,“新到雨薇了。”邹承抓起一旁新鲜的雨薇,显然是刚送过来的,根须都尚未去除干净,甚至都带着些许露水。 “嗯,刚刚孟将军亲自送过来的。”邹棠点了点头,孟将军人挺好的,至少在药材这方面从来不会缺点短点。要是爹没有捅破孟将军,两人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邹承啧了一声,没安好心,“将军怎么样了。” “将军恢复地还不错,刚刚我送药过去,将军还抱着军书不肯放下呢。” 说起将军,邹棠双眼放光,小嘴叭叭不停,“将军尚未及冠,便能够一人带几千兵,灭了瓜祁。” “雨薇是样好东西,茎、叶有清热收敛之功。果实有利水除热、活血解毒的作用。” “这次,要不是也图偷袭,战事早就可以结束了......” “它的根及部分根茎也可供药用,有除虚烦、清热散肿、生肌止痛之效。” “明明可以一举拿下...” 邹承摇摇头,抬腿隐出门去,受不住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提到孟昕,就就就?还是先让我避一避吧。 外面风吹动,带来阵阵凉风,很宜人。鼓声雷动,响彻整个天际,又急又长,出什么事了!邹承心里一紧,难道说,敌军来犯? 慌忙间拽过一个士兵,正急慌慌地要往前赶,“怀河镇敌兵来犯,将军要去支援。” 说罢便往鼓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风声萧萧,邹承站在那边,感觉天地为之一旋,所有人都在朝着相反地赶。 天要变了,风声起了,剩下邹承独自跺着脚,咬紧牙。反了,孟昕这个人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白瞎我那么好的药草,这个大夫不当也罢。 第2章 第 2 章 弦月凌空,洒下点白。江如璋注视前方低低的沙丘,玄色衣摆沾着不容忽视的桐油渍,长袖被风高高吹起。墨绿璎珞褪去本应有的颜色,慢慢摩挲。 断崖旁一株雨薇含苞,“此地,距离郎翦大帐还有几里。” “大人,约是不足十里。” 远眺前方,“那,距孟听的大军呢。” “同样不足十里。” 江如璋扔掉身上的蓑衣,拍拍“走吧,是时候该回去了。” “找人通知孟听。” 旌旗顺风而动,来时无影去时也无尘。空留下一排脚印,这其中发生了件大事,就是那场无名大火。 水苏抑制不住兴奋,“主子,多亏有这一场大火,咱们打起来才这么顺!” 因为这场火,将郎翦费力得来的十五石粮草,烧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孟昕的大军势如破竹。 “嗯,”孟昕却是若有所思,捻着从地上拾起的土块,嗅嗅,果然是油。这场火,确实不太对。 漫漫黄沙卷起层层灰蒙蒙的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萧瑟,是来自沙场的肃杀,亦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水苏,收兵回营!”号角声吹响,浇熄了水苏心头的火,丧丧地回了军营。 押粮回来的孟岳,正盯着粮车,这次的粮车非常不对劲,“将军,以前送来的粮都是十石,这次我估摸着怎么着也是这个数。”竖起拇指,比了个二,又比了个十。 孟昕将手中的兵器扔给水苏,淡淡道,“押粮官呢?” 孟岳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听说,是跑了……” 关于押粮官江如璋跑了这件事,一共流传着两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还是江如璋在战场上看到厮杀的场景,吓得屁滚尿流,丢下粮草就直接跑了。 军中众人,纷纷感慨,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小兔崽子,让你去采药,你倒好躲在这里偷起闲了。我今天不打你一顿,你还真能翻了天了。”邹承一把抢过手里的扫帚,对着邹棠的脑袋,就是一记棒槌,“走走走,赶紧给我干活。还有你们,有几条小命够你们在这里妄议朝廷命官的,干嘛干嘛去。” 众人悻悻散去,邹承眺望着远方。毕竟那可是四使李国,成就四桩和谈的丞相江如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尽管江如璋官拜丞相,舌灿莲花,也搞不定自己的亲妹妹——乐漪乡君。说起乐漪乡君,可真是位神人。 “爹?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没什么,小事小事。”邹承看着一旁安心捣药的儿子邹棠,他长得可越来越像他娘了。 “爹,你说这次战事什么时候才会可以停。” 邹承摸了摸胡子,“不知道,你爹我是大夫,又不是神算子,好好捣你的药。” “哦,”邹棠一面锤着草药,一面低低地望着邹承。 门帘随风席卷开去,带上了点尘土气息。邹承瞧见来人是水苏,不怀好意地摸着胡子,“苏副将,何事劳您大驾,莫不是将军他又不好了?” 水苏轻抿着嘴唇,似笑非笑,良久才开口说:“邹大夫,将军无事,我是来找邹公子的。” “邹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明天申时凭着这样东西,来校场训练就好了,一会你的盔甲和衣物我会差人送来的。” 水苏看着脸越来越黑的邹承,心里打了个寒战,眼皮猛得跳起来,脚底一抹油,“我突然想起将军找我有事。” “苏副将,将军的药还没喝呢,我现在就送过去。” 邹承咬牙切齿,拦住邹棠,“慢着邹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入深,孟昕的帐子里还亮着光,显然还没有睡下,手里捧着一卷军书,“回来了,东西给邹棠了?” “给了,不过邹大夫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嗯,”孟昕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军防图,水苏将灯芯仔细挑了挑,“邹棠武学天资极高,只让他捣药,实在可惜。” 良久,孟昕一直抱着军书不肯放下,水苏忍不住开口了,“主子,你觉得郎翦会在哪里埋伏?” 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淡然回答,“暂时不清楚,郎翦被烧了粮草,会先蛰伏两天,我们只能从暗中行事。” 不知想到什么,孟昕紧锁眉头,手指蜷曲抵在唇前,“水苏你去一趟北庭卫,把李瑜洲请过来,我有事跟他商议。” 烛光跳动,照得影子长短不齐,好像也在无端控诉,“南齐皇室目前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郎翦为首的主战派,以也烈为先的主和派。” 李瑜洲似笑非笑,继续说下去,“北庭卫在南齐的探子传来的讯息来看,这场战役看似只是一场普通的战事。”顿了顿,看向孟昕,“却是,南齐两派的正式交锋。同样,对于我北闵也是一样。” “李庭司,有关那场火,北庭卫查的怎么样。” 李瑜洲扁扁嘴,似是对孟昕深夜派人请他,这件事很不满,“不知,只知道在大火前,郎翦的人好像在找人。” “孟将军深夜找李某,有什么话不妨明说,皇帝陛下派吾来协助将军,可不是来研究什么大火的。” 孟昕舔舔早已干涸的嘴唇,“爽快,那孟某便向庭司讨要两个人。” “谁?” “北庭卫新抓的那两个南齐奴隶。” 孟昕心里很清楚,知道李瑜洲迟早是会答应的。 李瑜洲抱紧了拳。下定决心,盯着孟昕的眼睛,扬长而去,“孟昕,你记着这是我最后一次欠你了。” 孟昕闭上眼睛思索,似是在听风声,“如此,明天就有劳李庭司了。” 萧萧夜凉风,卷卷漫天尘。漫天的黄沙吹动旌旗,鲜红色旌旗上“孟”字高高挂起,孟昕打马向前,为战时做着最后的准备。水苏四下环顾微微蹙额,要出发了,邹棠还不来。 只听到强有力的声音,“报告苏副将,先骑冲锋营小兵邹棠前来报道!” 水苏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孟昕瞧了一眼邹棠,淡淡敛去表情。“全军听我号令,出发!” 一时间,浩浩汤汤的军队朝着郎翦王帐所在的地方涌去。已是兵临城下、剑拔弩张。“水苏,李瑜洲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主子,暂时还没有。” 孟昕听完,拉紧缰绳,夹紧马腹,奋力朝前奔去。“众将士,随我一同取了郎翦狗贼的项上人头!” 举起当今圣上亲自赏的红缨枪,手起枪落,甲胄上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不少血污。射出万箭,像淬了毒的猛兽直朝着孟昕和她的大军扑去。 即使孟昕奋力去挡,肩还是结结实实接了一箭,所幸箭上无毒,刺入也不是很深。孟昕没有犹豫迅速将箭从肩上拔出,脸上挂有血痕,抄起长枪,就是一个回马枪。好一记漂亮的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 天边有惊雷响动,好像要下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孟昕这么想着,手上那个的功夫确实一刻也不敢停。弯弓搭箭,咻咻几下就将敌方几个士兵射落。 伴随着一声声鼓点声,南齐的士兵纷纷乱逃,嘴里哇哇乱叫,旌旗倒的倒、横的横,城门此刻却大开。 “主子!是兰陵王入阵曲!” 看来李瑜洲那边,得手了。孟昕跃上马背,踩着马背再次腾空跃上城墙,城墙上一根粗壮的绳子已经准备多时。孟昕借助绳子一跃而上,站到城墙边上,放眼望去哪还有有什么南齐士兵。 只有李瑜洲穿着盔甲,一缕头发漏了出来,上面粘着血,凝固住了,用长茅对准最后一个南齐士兵刺去。收手,干脆利落。 孟昕笑笑,想要擦去脸上的血痕,可惜血凝得快,“干的不错嘛,李廷卫。” 李瑜洲却是一脸冷漠,“彼此彼此,孟将军。” “孟昕你听着,我欠你的两条命此刻就算是还清了。” 以后,我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孟昕顺势将带有鲜红色“孟”字的旌旗插到城墙上,闻言笑笑,轻轻说着“好”。“进城!”只可惜士兵们的喊叫声盖过了孟昕的声音,一个字都听不见。 用一个酷似也图的的士兵和一个奴隶,引得蛇出洞,从而调虎离山。既算了天时,又算了人心。 李瑜洲纵身跳了下来,“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城里的百姓。” “沐阳城已归我北闵所有,那沐阳城的百姓自然就是我北闵百姓,又从何谈处理呢。你说是吧,李廷卫。”孟昕眯着眼,那一脸自信从容深深刺痛了李瑜洲的眼,偏偏又不好说什么。 “是,我自会向陛下禀明。” “什么时候?” 李瑜洲此刻脑门上飞过一大片乌鸦,“我都说了早晚,反正不是现在。” 孟昕笑笑,得意的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要不就今天吧!刚好把其中一个南齐奴隶一并送过去,晚了可就跑了也不一定。” 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是两个奴隶,更不会有人知道其中一个是南齐太子也图。 李瑜洲表示.....你是真的狗。 自此,困扰北闵国北境长达五年之久的战役,最终以孟昕少胜多攻下沐阳城落下帷幕。 沐阳城,城墙边,士兵排排站好,目送廷卫司一行人离开。 水苏刚拦下正打算为李瑜洲击鼓鸣锣的孟昕,便瞧见李瑜洲好似锅底灰的脸,又是一个寒战,“将军,李廷卫的脸黑的这么吓人。” “他那是太高兴了,”孟昕一本正经地胡编,揉了揉水苏的圆脸,“水苏,咱们打了胜战,很快就要回去了,你高不高兴。” 水苏无奈,看着远去李瑜洲的背影,这个瑜亮情结,看样子李廷卫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这时,廷卫司的人穿着深黑色甲胄,刀柄统一摆在左边,雪白的刀口统一佩戴在右。彼时登上城墙,直挺挺地站着,“禀将军,廷卫大人走时让属下将信转交给将军,请将军务必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 孟昕展开书信,脸色很快沉了下去。摆摆手,“劳烦转告你家大人,他会如愿的。” 等那个人走后,孟昕把信狠狠甩在地上,又是往上踩了好几脚,心满意足地拾起,递给水苏,“水苏,去。把它找地方烧了。” 《闵志》言,成宗七年秋,明德将军孟听以敌诱敌,兼北庭卫配合。一千勇敌南齐三万,一举收沐阳、怀河等六城,称怀阳之战。南齐献上和书,南齐太子一并入闵为质,自此签订十年条约,北境平。成宗悦然,于成宗八年春宣明德将军进京,举宴而独封明德将军一行人,其中将军正式受封靖边侯,居正一品。 第3章 第 3 章 雍城,北闵国都。每年的三月初六,是元盏节,也是最热闹的时候。百姓当街提灯,沿着护城河放灯,络绎不绝,祈求来年的福音。街上的叫卖声滔滔,其中买的最好的还得是精美的灯笼。 丘平街,两个红灯笼下。穿着宽松的棕色长式男便装,依稀可以看出小巧的身形,正扯着嗓子兜售,“瞧一瞧,唐寅的《山路松声图》,画的多逼真,山路上石子颗颗分明,松树上松针清晰可见。” “这位大哥,不喜欢《山路松声图》啊。我这里还有别的,你看,喜不喜欢《富春江山居图》。今天买一幅画,就送价值上千的砚,老人小孩都受用。” 江乐漪手舞足蹈,还不忘推销其他,一手攥着密密麻麻写着的小抄,“大哥,你别走啊,我准备的话都还没说完呢。” 夜将晚,旁边小贩叫卖声一遍赛一遍响,盼儿左看看,右瞧瞧,慌张拉了拉江乐漪的衣服,“小...小小姐,咱们把大人的字画拿出来买,这样不大好吧。” 江乐漪奋力吆喝着,小脸因充血涨得老红,“怕什么,我哥他老人家又不在家,那些字画堆着也是积灰。” “江丞相临摹正宗名家王维的《千岩万壑图》了,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啊,今天只要99两!” “这副《千岩万壑图》当真只要99两?” 江乐漪两眼放光,好像有一条鱼已经上钩了,“是的是的,这位客官只要99两,如假包换。” “哝,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不用找了。”穿墨绿色大衣的胖胖大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飞快地抱着画作走了,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砚,我也不要了,你留着吧。” “客官,下次记得还要来找我哦,我给你便宜点!” 胖大叔乐悠悠地想着,从怀里慢慢卷出画卷,啧啧称奇。人人道江丞相巧舌如簧,临摹字画更是一绝。 江乐漪美滋滋地看着这张银票,心想着真好,开门红。 “盼儿,收好,这可是咱们的第一笔血汗钱。不过你放心,咱还会有第五六七八笔的。” 盼儿内心在滴血,我的败家小姐啊,这可是大人专门花了十多天才画成的,打算进献给当今陛下的啊。 江乐漪看着盼儿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盼儿,来,”一把揪过衣领,轻声附在耳旁,“其实,我哥的那副还老老实实躺在我哥的书房里呢。” “那刚刚那副是?”盼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小手赶紧捂住了嘴,“小姐,咱这样可以吗。” “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也没有人见过我哥的画作,”除非那人是皇帝,江乐漪满不在乎地嘟囔着, “关于临摹,我说第二,没人说第一。” 要不是自己的画,实在是没什么知名度,需要巧设名头。 更何况,那个商人一看,大腹便便,一路过来踢翻了不少的乞儿。不坑他,坑谁? 盼儿一脸无奈,豁出去了,就当是为了小姐。喊破喉咙,发现小姐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盼儿,你这样不行,来吆喝几声听听。” “不行,你要放开点,你怎么能比小姐我还要矜持呢,”江乐漪走走看看,不时指指点点,“还有要字正腔圆一点,看到旁边那个卖身葬父的翠翠没有,哭的那叫个感天动地的。” “都把活的哭成死的了。” 盼儿点点头,过一会木讷的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小姐你的意思是,草席里裹着的是个活人。” 江乐漪粲然一笑,点点头,“你看,草席两端照理来说是不会有水汽的,除非里面是大活人。” 这么说着,一直没有人,此刻,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地出现了。 “姑娘莫哭了,老妇人这里还有点钱,其他凑话凑活应该也够了,”老妇双手沾满了灰色的老茧,从口袋里艰难拿出银钱。 肩上的竹篮歪歪斜斜地挂着,里面的菜用水蓝色的布盖着,冒出的菜头整整齐齐的,水灵灵的,“姑娘,葬了你父亲以后,好好过生活,不要在做这种行当了。” 盼儿见江乐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解释道,“小姐,年长的那位是田婶子,她爹没的时候家里没钱出葬。后来幸亏是遇到好心人了,又是帮她张罗葬礼,又是出钱购置了郊外的一亩田,田婶子才能够生活下去。” “许是此番触景生情了吧。” 前面还在继续,哭得抽抽啼啼地,“婶子,我爹死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求婶子多给我点银钱傍身,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双倍报婶子的大恩。” 田婶子心一软,脸上却是为难,“好姑娘,莫哭了,婶子带你回家。有婶子一口饭吃,就有你的。” 最近田婶子的生意也不好做,卖菜的钱只能勉强度日。 江乐漪脑子里反反复复滚动着这几句话。 翠翠停下了抽泣的动作,依旧掩面,大声喊叫,“爹啊,爹啊,孩儿快活不下去了。这就随您来,您且等等啊。” 田婶子脸上更难看了,伸手就要去够手里的荷包,翠翠掩着的脸却是露出一丝笑意。江乐漪嘴角抽抽,抬脚上去刚拉住田婶子的手。人群一阵骚动,“小姐你看‘诈尸’了,”盼儿赶紧站在江乐漪身旁,“有好戏看了。” 不知道是谁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往“尸体”上泼了一桶凉水,“尸体”一下子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人们纷纷吓出了青色,回过神来,才知道是被骗了。 翠翠和那具“尸体”早就不堪跑了,人群也散了,剩下老妇人呆滞在原地。 江乐漪见状摇摇头,拍拍田婶子呆滞的身子,“婶子,善心本无错,但也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你的善心。” 这样说着,风声沙沙,城中的铜钟叮叮当当恰好敲响了三声。人们也早就散开去了,就好像这件事永远没有发生过。 “继续,”江乐漪很快又拿起一个砚,“好盼儿,咱们自然也得更加卖力点,总得攒个满堂彩什么的。” “小姐,你说,是谁泼的呢?” 今天丘平街由北庭卫巡防,而且自己依稀听到大人两个字,试问北庭卫除了他,还有第二位大人吗。 想不到,这家伙这么快就回来了,江乐漪又是摇了摇头。 月色朦胧,元盏节街上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散完,江乐漪清点着所卖出去的钱财,一张、两张、三张...收获颇丰啊。抬眼看到散落在地,为数不多的画作。 努努力,把这些卖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店家,这幅画怎么买?” 江乐漪暗道生意来了,只不过声音怎么那么耳熟。抬头看,“怎么是你,不卖不卖,快给我走开。” “欸,买卖上门,怎么能不做呢。”李瑜洲甩甩手,玩味地打量着摊子中的字画。 “不卖不卖,赶紧给我走开,”江乐漪不由分说就要赶走李瑜洲,“有你在肯定没什么好事。” 上次要不是他告密,自己都替顾典使摆平他姑母家四表妹了。 “你看你还在计较上次的事,”李瑜洲低头倒真像是看起了字画,“要我说,不是我哪有顾典使现在一家和美。” 江乐漪一字一句说道,“盼儿,送客!” “喂,谁家娶妻娶你才算是倒霉了,江丞相也是可怜,有妹如此.....” “管你什么事,你个李扒皮,”江乐漪看着李瑜洲气就不打一处来,“别人家长里短的事情,轮得到你评头论足了。你有这会子功夫,还不如先解决一下你自己。” “有谁有我们乐漪乡君恨嫁呢。”李瑜洲不怀好意地笑笑,眼睑上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想到什么突然靠近,一口热气呼出来,悄悄吐出几个字,“告诉你个秘密,顾典使姑妈家四表妹已经被我给送回老家了。” “下次想帮人,记得换个稍微好一点的法子。” 月亮西延,把少年的眸子照的很亮,却有几分凄凉感。 “呐,这是一锭金子。够买你的《富春山居图》了吧。” 江乐漪很明显愣了一愣,不多时,李瑜洲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立在地上,捡起金子,喃喃道这人不坏,嘴咋这么欠呢。 月已西坠,人也早就已经散开去了,街上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人。这时,有几个穿着浅棕色大衣的家丁提着灯笼,由远及近从桥的那头走了过来。 “乐漪,玩够了吗,还不回去吗?”为首的正是咱们的江大丞相江如璋,月影打在高高的鼻梁上留下仓促一笔,眉毛深而黑,不怒而自威。浅月白色的袄衣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白皙。 “哥” “大人”江乐漪和盼儿异口同声、不争气地喊了一声。 江如璋冷冷开口道,“盼儿不规劝小姐,罚一个月的赏银。” 江乐漪急了,赶忙背锅,“哥!是我的错,别罚盼儿!” 江如璋侧着头,抬起手指,“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就只有区区一个月。” 月色如瀑,树影稀疏,红光点点。 回丞相府的路上,江乐漪咕噜咕噜转着她乌黑的眼珠子,坏坏地开口,“哥,那我明天能出门吗?” 江如璋闭着眼,“明天不行,靖边侯回京述职,北庭卫今天未时全城戒严。” 忽然江如璋睁开了眼,“多亏了李廷卫,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 江乐漪脑袋上爬满了一道又一道黑线,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