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他揣了龙蛋就跑》
1. 第1章
深夜,苍穹之上明月皎洁,整个乾春门都被冷白光辉笼罩,前庭后院清晰可见。
忽有风迎着月光吹拂而过,大片的竹子幽幽晃荡,一切显得宁静又美好。
当然前提是,忽略乾春门地上遍布的猩红血迹和满地纵横的尸体。
这是一场针对乾春门的屠杀,干净利落早有预谋。
没人提前预料到,因此短短时间,整个乾春门都被攻破,门人尽皆身死,只剩门主邬亓和其夫人佟宛苓还在苦苦支撑。
邬亓身受重伤,衣裳被血液染红,持剑的手不断颤抖,早已是强弩之末。
利剑穿心而过,他狂喷几口鲜血,眼神再不甘愤怒,身体终是轰然砸落地上。
佟宛苓双目猩红,挥剑逼退身前数人,欲要接近邬亓。
却在中途被一人挥剑拦下。
那人戴着的玄铁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嘴开开合合,跟她说着什么。
佟宛苓听完却只是冷然一笑,深深看了眼不远处身陨的道侣,毅然横剑划破了脖颈。
温热猩红的血液喷洒出来时,邬暮雪正好急匆匆出现在门口。
他着一袭红衣,漆黑长发以精致的木簪束起,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更犹如天神雕琢,每一寸恰到好处挑不出半点瑕疵,美人绝色,映得周遭万物都失了颜色。
映入眼帘的场景宛若人间地狱,邬暮雪目眦欲裂,胸腔剧烈起伏。
他目光掠过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爹,掠过持剑自刎满脸决绝的娘,已然来不及阻止一切。
他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紧扼长剑时手背青筋迸现。
下一秒长剑出鞘,携着汹涌翻滚的强大灵力,自半空轰然斩向戴玄铁面具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背对着他,看似毫无察觉,却在长剑落下时,随意一挥手将剑震飞。
他甚至不屑动手拔剑,邬雪暮也在顷刻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很强,至少自己不是他对手。
可那又怎样?
他召回灵剑,眼神坚毅狠厉,没有半分犹疑地再度冲了过去。
很强如何?打不过又如何?
爹娘死了,同门师兄妹也死了,他岂会一人苟活于世?今晚就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替乾春门上下报仇。
“不自量力!”
男人轻蔑嗤笑,瞬移至邬暮雪身前,五指成爪掐着他喉咙将人狠狠砸在墙上,笑容邪气阴冷:“不过回来得正好,我这就将你跟他们一同正法。”
“什么正法?”邬暮雪双目赤红,竭力从喉咙挤出声音:“你到底是谁?跟乾春门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屠我满门……”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毒蛇般盯着邬暮雪,只字未言,猛然将人抛至半空。
下一秒数道灵力凝成的冰刃密密麻麻从天而降,轰然穿透邬暮雪的身体。
邬暮雪体内经脉、灵力被冲击割裂,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剧痛无比,脸上血色亦被瞬间抽空,只剩一片惨白。
“轰——”
他身体自高空坠落,狠狠砸在一地血泊中。
黑衣男人从容走近,脚踩在邬暮雪胸口上,冷冷垂眸,终于拔出了手中灵剑。
灵剑出鞘,寒光印在邬暮雪脸上。
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于是努力睁大眼想看清男人的模样,这样才能化为厉鬼去找对方索命。
可惜有面具遮挡,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对方腰间半遮半掩的漆黑令牌,上边画着类似鹰的图案,当中还写着个“圣”字。
是自己从没见过的令牌,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门派。
邬暮雪将其牢记心底,带着满腔恨意和愤怒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在灵剑将要刺穿身体前,却有一人悄然出现,用灵器将黑衣男人击退的同时,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赶在周围人出手前,抛出传送法器,拽着他飞快冲进传送法阵。
法阵亮起的光芒隐匿了二人身影,等亮光消失,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小屋破烂不堪,木板拼凑的窗棂被风砸得不停作响,漏了洞的屋顶更有日光直泻而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落满灰尘几近散架的木床上,邬暮雪紧阖双眼,满脸挣扎痛苦,睡得很不安稳。
“嘎吱——”
腐烂变形的木门被人推开,声音尖锐刺耳。
邬暮雪被噩梦惊醒,猛然翻身坐起,脑中尽是乾春门遍地尸骸的可怕场景。
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眼底更翻滚着浓烈的愤怒和痛苦。
“邬师兄,你终于醒了!”一道满是惊喜的声音响起。
邬暮雪本能抬手,稍稍遮挡了下头顶垂泄的刺眼日光,循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满身狼藉、相貌清秀,正是与他一同长大、很是亲近的师弟司渊。
司渊怔愣片刻,被眼前人蓦地恍了下神。
身为鹿戎大陆第一美人,邬暮雪的美貌自是无可否认,但此刻的他满身血迹、狼狈不堪,又平添了几分破碎感,让人禁不住爱怜、心生保护欲。
尤其那头一夜变白的头发……
司渊心头莫名一堵,连忙抛开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端着药碗快步冲到床前。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这是我刚熬好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药碗被递到面前,里边盛着漆黑浑浊的药汁,味道刺鼻难闻。
邬暮雪只瞥了眼就移开视线,察觉到什么,立刻伸手捞起一把不知何时变成白色的头发。
他低垂眼眸,辨不清神色,更不知在想什么。
司渊目光落在邬暮雪身上,见状声音哽咽劝道:“师兄,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和你一样,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更别提接受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得想开点。当务之急是先疗伤,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机会手刃仇人,给师门上下报仇,再重振乾春门,要是师父、师娘在这,也一定希望你振作起来……”
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邬暮雪明显一句没听进去。
“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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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渊手疾眼快拉住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的邬暮雪,直觉对方要做什么。
邬暮雪脸色惨白,目光狰狞得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要去杀了他们!替爹娘和同门们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司渊紧抓着他不放,“师兄,你是不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你经脉俱断、灵力散尽,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死了。你现在连我都挣不开,到底是去报仇还是去送死?”
邬暮雪当然知道自己的状况,他经脉断裂,丹田空空如也,聚不起半点灵力,俨然和一个废人无异。
也因此他才万念俱灰。
这意味着他不可能有机会手刃仇人,给爹娘和同门报仇了。
“报仇如何?送死又如何?”邬暮雪满脸绝望,“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一点灵力都施展不了,爹娘和同门就死在我面前,我却没法替他们报仇,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窝囊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拿这条命跟他们拼了!”
“你也说了,不知道仇人是谁,那你要去跟谁拼命?”
“……”
司渊目露不忍,劝道:“师兄,我知道你复仇心切,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若非师父救我、收我为徒,我早不知被哪条野狗啃了,师父师娘遇害,我也很难过,可报仇不能急于一时,得从长计议。
是,你伤得不轻,暂时……没法用灵力了,但这只是暂时,鹿戎大陆医修那么多,只要你配合治疗,假以时日一定能好起来的,等到那时,我定和你一起给师父师娘报仇。”
邬暮雪丝毫没被说动,他定定看着司渊,像看穿其内心真正所想。
“小渊,你我除剑术外,也都修习过医术,你当真不知道,我已经彻底废了,没法再修炼,更不可能好起来了吗?”
谎言被戳破,司渊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邬暮雪早知道答案,不再多说什么,挣开司渊的手往外走。
他伤得很重,往后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趁现在还能动,他得赶紧行动起来。
他得设法查出仇人的身份,得找到对方,哪怕咬,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块肉来。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不竭尽全力,他没脸下九泉面见爹娘和同门。
邬暮雪身形瘦削,手抬起捂住肩膀时,衣袖顺势下滑,裸露一截光滑白皙的手腕,在红衣映衬下明艳万分。
与平时的意气风发不同,现在的邬暮雪从高处跌落泥潭,满身绝望崩溃,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司渊盯着他背影,目光落在对方凌乱的银白发丝上,挣扎半晌,鬼使神差开口道:“其实还有个办法。”
邬暮雪踉跄着往外走,脚步丝毫未停。
司渊连忙加快语速:“我没骗你。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传说,在极北之地的千潭渊有恶龙,恶龙灵力高深,若成功与之结契,不但能驱驭恶龙、为己所用,更能疗愈伤势、极大地增进修为。”
“师兄你执意报仇的话,要不要去试试?”
2. 第2章
高空之上,白云霭霭,一艘木制灵船倏地穿透云雾,向北疾驰而去。
灵船制作精良,首尾挂着古铜色铃铛,正前方竖着根桅杆,白色风帆随风鼓动。
船舱内,邬暮雪跟司渊相对而坐,手上捧着份手稿仔细查阅。
手稿是司渊凭着记忆临时记下的,短短数行文字,读起来晦涩难懂,却是与恶龙缔结契约的关键。
当然前提是,邬暮雪能活着见到恶龙、取得对方信任,并成功孕育上恶龙的子嗣。
据司渊偶然在藏书阁看到的古籍记载,恶龙繁衍后代十分不易,因此他们极重子嗣。
只有成功孕育上子嗣,才能令其放下戒心,顺利缔结契约。
司渊盯着对面身着红衣、束起长发的邬暮雪,难以想象他那么骄傲的人,怀上恶龙子嗣会是何等情景。
何况这个过程还危险重重。
传说恶龙面目狰狞丑陋、性格凶残暴戾,比起成功缔结契约,司渊觉得邬暮雪被对方咬死拆分成块的可能性更大。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劝邬暮雪:“师兄,此行凶险异常,你当真想好了吗?”
邬暮雪参悟着纸上晦涩难懂的字,头也没抬,道:“你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也不一定啊,我们再想想,没准有其他办法……”
邬暮雪声音出奇的冷静:“我这条命或许有办法捡回来,但断掉的经脉能重塑吗?我的修为能快速提升吗?若是报不了仇,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不如赌一把,你应该往好处想,万一我成功了呢?”
知道他心意已决,司渊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想要报仇,这确实是邬暮雪眼下唯一的路了。
灵船行驶速度极快,约莫半个多月后,二人成功抵达极北之地。
邬暮雪坐在船舱中,先感受到的是极致的寒冷,哪怕裹着厚厚的狐裘,仍然侵入骨髓。
他起身走出船舱,见周遭大雪纷扬,下方更是一片冰天雪地,河流被冻住,山川被大雪覆盖,万物一片安宁死寂。
司渊站在旁边,道:“我们只能到这儿了。”
灵船前方不远,是大片汹涌翻腾夹杂着电闪雷鸣的浓黑云雾,散发着极其可怕的威压,不必靠近,也知道被劈上一下定下场极惨。
司渊操纵灵船往下行,随着高度降低,二人都清楚看到,在那翻滚的雷电之下,赫然有个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萦绕着浓浓的大雾,看不清底下藏着什么,但向下凝视时,同样有恐怖的威压袭来,令人满心惊悸不安。
“你真的要下去吗?”司渊忧心忡忡,“这深渊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邬暮雪瞥了眼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嫌我啰嗦,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司渊收起灵船,正说着话,变故陡然发生——
一根黝黑箭矢携着破空之势猛然朝他射来!
邬暮雪修为尽失,但本能和直觉还在,见司渊慢了半拍,连忙伸手拽了他一把,险险避开箭矢。
箭矢划破衣袍,带出一丝血痕,司渊盯着没入大雪的箭尾,背脊一凉,额头沁出冷汗。
方才若非邬暮雪救他,自己很可能已经没命了。
“小心。”邬暮雪压低声音,“他们人很多。”
话音刚落,数道黑衣蒙面人已悄然而至,个个手持灵器,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司渊怒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跟我们乾春门过不去?还千里迢迢赶来极北之地灭口,未免欺人太甚!”
为首的黑衣人只字未言,只挥挥手,冷声下令道:“杀!”
众人蜂拥而上,剑尖直指邬暮雪二人,杀气浓烈。
邬暮雪修为尽失,勉强闪身躲避的同时,还需要司渊的保护。
但司渊不过筑基期,哪怕有诸多灵器加持,在数人的围攻下,仍然很快处于劣势,被利剑割破手臂。
猩红鲜血蜂拥而出,司渊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深渊,意识到这样不行后,当即做出了个决定。
他往邬暮雪手里塞了件灵器,将其用力推出去,并拦下眼前数名杀手,大声道:“我拦住他们,你快走!”
邬暮雪哪能一走了之,立刻要杀回去。
司渊见状红着眼眶问:“师兄,你想我们都死在这儿吗?那师门的仇该怎么办?”
邬暮雪骤然停下脚步。
他眼眶盈满红血丝,死死盯着司渊,一字一字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司渊唇角上扬,笑道:“师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在乾春门等你回来。”
“吵死了!”
黑衣人首领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刻拔剑要杀了邬暮雪。
可惜在那之前,他先被司渊操纵的灵器缠住。
知道事不宜迟,邬暮雪没再耽搁,立刻转身冲向千潭渊。
他修为尽失,留在这儿也是累赘,没准自己离开,司渊一个人反倒有办法逃离。
抱着这样的念头,邬暮雪一路冲向前方,直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时亦没有半点恐惧,径直纵身一跃而下。
*
遍布深渊的雾气冰冷粘稠,刺得皮肤一阵生疼。
邬暮雪身体撞开雾气不断下坠,哪怕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清,周围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他手中灵器察觉到危险自动打开,形成一柄纸伞撑在头顶,伞面图案精致好看。
这是一个防御灵器,减缓邬暮雪下坠速度的同时,亦隔绝了不少白雾的侵蚀。
只是千潭渊诡谲危险,纸伞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邬暮雪还没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一股强得可怕的吸力强行拉走。
他大脑眩晕得厉害,站都站不稳,胃里更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想吐。
他躬着腰,还没吐出来,眼角敏锐察觉到一抹寒光,连忙就地一滚避开袭击。
来人见一击未成,没有片刻停歇,第二剑转瞬逼近。
他剑招又快又稳,给人很熟悉的感觉。
邬暮雪堪堪用纸伞挡住剑刃,被撞飞出去的同时,亦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他一身红衣,披着厚厚的狐裘,银白长发用簪子束起,面容绮丽,见之难忘,分明正是“自己”。
邬暮雪目露讶异,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反应过来,做好应敌的准备。
毕竟眼前的敌人若真是自己,事情就棘手了。
他可不是从前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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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对手。
偏偏这个“自己”出手狠辣,一心致自己于死地,若非手上有纸伞这个防御灵器,邬暮雪早被对方大卸八块了。
饶是如此,数招过后,他也身受重伤,身上狐裘再度被鲜血染红,胸口、肩膀更多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乱石之中,邬暮雪驻着纸伞重重喘气,流血过多使他晕得更加厉害,已无力再运用身法躲避攻击。
眼见前方剑气再度袭来,邬暮雪不禁苦笑,暗道今日难道注定要死在这吗?
他自是无惧生死,只是死在这,没办法替爹娘报仇,终是心有不甘。
*
千潭渊南侧
巍峨耸立的高山之巅,一头体型巨大浑身覆盖黑色鳞片的龙慵懒趴着,金色眼眸兴致缺缺盯着下方破阵失败、奄奄一息的人类。
千潭渊底遍布危险可怕的阵法,数年来,像这样觊觎宝物闯进来的人类不计其数,可惜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阵法中。
龙是条孤儿龙,打小没见过爹娘。
但娘通过灵石给他留下很多讯息,其中反复叮嘱的一条,便是人类都不是好人,他们虚伪且爱说谎,让他万不能心软出手相救,更不要与之接触,免得中了人类奸计。
龙谨记娘的叮嘱,多年来只远远旁观一个个人类被阵法杀死,从未出手干涉。
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乏味生活中的一项乐趣了。
目睹阵法中的人类咽下最后一口气,龙伸展翅膀拍了拍,站起身准备下去清理尸体。
尸骨这么摆着会很臭,更影响阵法的运转,龙一般都将他们挖个坑埋起来。
他拍动翅膀向下飞去,羽翼展开约有几十米,遮天蔽日,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可在将要抵达阵法时,龙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嗡鸣声。
多年来,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知道那是阵法运转发出的声音。
又有人类闯入千潭渊了!
龙金色瞳眸立时被愤怒和冷意覆盖,当即调转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他速度极快,眨眼庞大身形已出现在远方。
嗡鸣声来自东面,龙一路疾驰,越过数座高山,终于看见被困阵法中的那道渺小如蚂蚁般的身影。
至此他放轻动静,如往常那样将自己隐匿于茂密丛林中,只露出硕大的头颅冷眼旁观看戏,等着对方力竭后被阵法杀死。
龙本是这么想的,之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直到他看清阵法中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着一袭红衣,身上狐裘被剑气割裂,银白长发凌乱披散在身侧。
他背脊挺拔,皮肤白得胜雪,尤其那双眼睛,坚韧漂亮,哪怕身处绝境,亦散发着灼目的不甘的光芒,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蛊惑。
龙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类,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心砰砰乱跳,眼中愤怒和冷意更不知何时消融,化为能将人溺死的柔情蜜意。
他意乱情迷之际,恍惚想:娘在灵石中提醒过自己什么来着?
人类都不是好人?
他深深注视着不远处的青年,片刻的理智转瞬被喜爱冲毁,无比笃定地想,不,不对,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好人!
3. 第3章
阵法中,邬暮雪的纸伞被剑气斩断,丧失了防御的力量。
他满眼不甘盯着袭来的凌厉剑气,连往一旁闪躲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在身体被剑气穿透之际,一道烈焰率先出现,吞噬剑气的同时,亦将对面的“自己”击飞出去。
那个“自己”自是不甘,从地上一跃而起,没有片刻迟疑地再度持剑杀来,似乎不杀死邬暮雪绝不罢休。
“啪嗒——”
偏偏剑尖尚未逼近,那个盛气凌人的“自己”先被一爪狠狠踩进石碓。
邬暮雪盯着那突然出现的粗壮坚硬的利爪,心中惊悸,连忙后退数步,抬头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体型无比巨大的妖兽,浑身被黑色鳞片覆盖,背上双翼遮天蔽日,将邬暮雪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渺小得没有半点存在感。
妖兽头颅巨大,头顶是略微弯曲的角,硕大的金色瞳眸正动也不动地紧盯着他。
邬暮雪既惊又喜,没想到才进入深渊就遇见了传说中的恶龙。
只是恶龙当真如司渊所说,庞大又可怕,哪怕站着不动,身上散发的可怕威压也令人心悸。
邬暮雪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妖兽,饶是他全盛时期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盯着恶龙沉沉喘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知恶龙想杀自己易如反掌。
同时心也沉到了谷底,暗道什么怀上恶龙的子嗣,恶龙这么大,他是不要命了吗?更何况恶龙看着就不好相处,怎么可能令其放下戒心乃至喜欢上自己?
他正想着,就见恶龙抬起粗壮有力的前爪,猛然朝自己攻来。
邬暮雪脑海警钟长鸣,拼命想要闪身躲避攻击,奈何他伤得太重,加上恶龙威压过强,竟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额头冷汗滚落,邬暮雪本就重伤的肩膀被恶龙用力钳住,剧痛令他头晕目眩,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晕倒后,恶龙也被吓了一跳。
刀剑无眼,为防动手时误伤心爱之人,恶龙本意是将他挪动到较为安全的阵法一角。
怕伤到对方,他还特意放轻了动作,力道还没平时给自己挠痒痒重,谁知还是伤到了对方。
他心下一惊,暗叹心上人也太脆弱了,这可怎么是好?
毕竟对方身为自己心仪的配偶,日后在一起了,卿卿我我总是少不了的。要是配偶一碰就晕,性.生活肯定会出问题,那日子还怎么过?
恶龙化为人形接住昏迷的邬暮雪,垂眸,略带愁容看着怀里的人。
半晌叹气,心道还是带回去好好养养吧。
多吃点天材地宝,他身体慢慢应该能承受的。
*
邬暮雪意识浑浑噩噩,停留在脑海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恶龙朝自己高高挥起的利爪。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恢复意识时,先感受到的却是疼痛。
死人显然没有痛觉。
邬暮雪很意外自己还活着,他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宽敞干净的洞府内。
洞府陈设简洁得过分,旁边不远坐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正动也不动地紧盯着他,像欣赏什么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邬暮雪被盯得很不自在,有种衣服都被扒光的错觉,索性也打量起对方来。
男人穿着不合身的黑衣,像从哪里扒下来的,衣料紧裹着健硕的身体,暴露出过分精悍强大的体魄。
他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五官锋锐立体,带着点异域风,头发是纯正的黑色,乱糟糟披在身侧,眼眸则是金色的,让邬暮雪顷刻间想到恶龙。
“你、你醒了。”男人像是很少开口说话,声音略显不自然。
邬暮雪坐起身,边“嗯”了声,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并未放松警惕。
男人察觉到这点,开口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对你更没有恶意,自我介绍下,我叫屠梵,是……”
邬暮雪开口:“我知道,是你救的我。”
屠梵一愣:“你怎么知道?”
邬暮雪抬手指着头顶,提醒道:“你忘了收起龙角。”
他本以为恶龙凶残可怕,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有点憨憨的?
屠梵闻言立刻抬手,摸到龙角不禁一脸懊恼,立刻要将龙角收起来。
奈何他很少化人形,对这项操作不熟练,一番操作后,不仅龙角没收起来,龙尾还悄悄漏了出来。
他连忙捂住龙尾,悄悄偷瞄邬暮雪表情,慌乱又懊恼,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了。
明明对方醒之前,他还认真练习过的。
这要是竞争者多的话,他肯定已经淘汰出局了。
恶龙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好在通过努力,他终于成功将龙尾、龙角收了起来,乍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邬暮雪将恶龙的表现尽收眼底,微感讶异,没想到传说中凶残可怖的恶龙竟是这幅模样。
又问:“我身上的伤是你帮忙处理的?”
他身上被血浸透的红衣变得干净整洁,深可见骨的伤口也被涂抹上药汁,不知是什么灵药,伤口已愈合了大半,连带精神也好了很多。
屠梵“嗯”了声,又连忙澄清道:“你放心,我只帮你上了药,别的什么也没做,更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虽然一眼认定邬暮雪为自己的配偶,但他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龙。
邬暮雪表情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想到恶龙还这么规矩守礼。
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自己是带着目的来到深渊底的。
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救我?”
他得知道答案,才好据此制定蛊惑恶龙的计划。
哪知恶龙语出惊人:“因为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配偶。”
他满脸真诚,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点隐瞒。
邬暮雪“啊”了声,表情呆滞。
他想过很多可能,比如恶龙想把自己当储备粮,或是无聊拿他解闷,唯独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他制定了很多计划,意图攻略恶龙,怎么他还没实施计划,目的就达到了?
恶龙都这么友善的吗?还知道提前自己攻略自己?
屠梵却误解了邬暮雪的想法,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补充道:“你别怕,我是喜欢你,想跟你□□,生一堆小龙崽,但我不会强迫你的,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强求。”
他话说得很直白,什么□□,什么生龙崽,换个人来说妥妥的性骚扰。
偏偏这些话从屠梵嘴里说出来,却不让人反感厌恶。
邬暮雪从他眼底看到的更多是单纯和真诚。
喜欢一个人本就是想和对方做这些事,屠梵只是遵循本能,将它们都说出来了而已。
邬暮雪心情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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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暗道你还不如强迫我。
当然屠梵都这么说了,他肯定得矜持点,不能立马主动扑上去。
万一屠梵喜欢的是他的矜持有礼,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他身上有伤,即使有心想扑上去,也无力进行之后激烈的运动。
恶龙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在那方面肯定也很强悍,他暂时还不想被做死在床上。
“我知道了。”邬暮雪抬头,弯起眼眸,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他对自己的笑容很自信,更清楚其带有的杀伤力。
屠梵盯着眼前过分好看的青年,果不其然被这抹笑容蛊惑,心神像荡秋千一样,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不、不客气。”他结巴道。
二人说着话,邬暮雪肚子咕噜叫起来。
修为尽失后,他和辟谷前一样,需要靠进食维持身体运转。眼下距上次进食已经过去近四个时辰,加上失血过多,难怪身体发出如此强烈的抗议。
“你饿了?”屠梵早已不需要进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邬暮雪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点头。
屠梵立刻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寻食物。”
他话落快步往外走,走到洞府口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满是期待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邬暮雪。”
屠梵认真念了遍他的名字,似要将其牢记心底。
“真好听,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他毫不吝啬称赞着,晕晕乎乎往外走。
跃下洞府时竟忘了化出龙形,整个人如沉甸甸的石头直往下坠。
邬暮雪看得瞠目结舌,过了会见有龙从下方直冲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
约莫半个时辰后,屠梵带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返回洞府。
他将食物取出堆在邬暮雪面前,其中有山羊、野兔,还有不知名的野果和能直接吃的灵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你先吃着。”屠梵说着就要走:“我再去帮你多寻点。”
邬暮雪连忙叫住他:“你别去了,这么多食物,我吃不完的。”
屠梵不解:“这哪里多了?都还不够我塞牙缝。”
暗忖对方难怪这么柔弱,肯定是吃的太少的缘故。
他苦口婆心道:“你得多吃点,这样伤才好得快。”
邬暮雪嘴上应着,却没打算付诸行动。心道他又没疯,这么多食物要都吃下去,自己非撑死不可。
肉食处理起来太麻烦,他挑挑拣拣,从小山般的食材里捡了几个果子和灵植出来,准备先垫垫肚子。
屠梵蹙眉盯着他挑出来的那一丁点食物,想了想,又动手挑了几样递过去。
“这是我专门给你采的,很补身体,你多吃点。”
邬暮雪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红色灵果,咬了口,发觉味道还不错。
见邬暮雪吃下灵果,屠梵放下心来,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没告诉邬暮雪的是,这种灵果不仅很补身体,还是专门针对□□方面的。
如此长期服用,他日后定能承受得住自己。
他本想告知邬暮雪实情,又怕对方觉得自己心怀不轨,这才选择了隐瞒。
明明说好不强求的……
屠梵心里不由滋生出愧疚,暗暗谴责这么做的自己实在太卑劣了!
4. 第4章
千潭渊上方被湿冷粘稠的浓雾覆盖,无论日光还是月光都照不进来。
白天周围光线昏暗,温度还算适宜,可到了晚上,这里温度急剧下降,刺骨的寒冷肆意侵袭,令人极其不适。
洞府内,邬暮雪披着屠梵临时处理出的兽皮,紧凑在升起的火堆旁,才稍稍驱散寒意、令身体添上点暖意。
他身上披着的是张白虎皮,皮毛顺滑柔软,衬得那张本就艳丽好看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愈发美艳动人。
屠梵坐在对面,一双金色瞳眸直勾勾盯着他,哪怕努力克制,仍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渴望。
龙本就贪色重欲,何况坐在他面前的还是这么个大美人,完美贴合他的癖好。
他心中似燃着熊熊烈火,压不住扑不灭,烧得整个人都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再这么待下去,屠梵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扑上去吃了对方。
“我出去一趟。”他声音粗哑道。
话落没等邬暮雪应声,已经急不可耐走了出去,身影化为龙形扇动翅膀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火堆旁,邬暮雪白皙修长的手拿着木棍拨弄柴火,目送屠梵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他神色淡淡,唇角勾起抹讽刺的笑。
心道过不了多久,自己的目的应该就能达到了。
本以为恶龙凶残可怕,自己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哪知他还没付诸行动,就先被恶龙盯上了。
知道恶龙定忍耐不了多久,邬暮雪想着这样也好,早日缔结契约、恢复修为,他也能早日出去救司渊、给爹娘、同门们报仇雪恨。
屠梵化龙形飞上千潭渊最高的山巅,在那吹了近两个时辰的冷风,确定欲望都消退了,这才鬼鬼祟祟回到洞府。
心想自己生出过那么多邪恶念头的事,可千万不能让邬暮雪知道了。
他那么纯洁弱小,一定会被吓到的。
他轻手轻脚走进洞府,见柴火不知何时燃尽了,只剩丁点火光还在挣扎跳跃,却提供不了半点温度。
洞府内温度也随之骤降,饶是屠梵也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他暗道糟糕,连忙冲到邬暮雪身旁,将蜷缩在兽皮上不断瑟瑟发抖的人抱进怀里暖着。
火不知熄了多久,邬暮雪浑身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像刚从冰窖里抱出来的一样。
他眉毛、头发结了层霜,嘴唇青紫,不断呢喃着“冷”“好冷”,边往屠梵怀里使劲缩,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
屠梵抱紧怀里人,看着他这幅脆弱可怜的模样,满心都是自责心疼。
他方才若是不离开,对方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
都怪自己,明知道身为人类的他柔弱不堪,怎么能将其一个人留在这儿。
屠梵抱紧邬暮雪,往燃尽的火堆里添了些新柴,注入龙焰,等其旺盛燃烧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邬暮雪被冻僵的身体迟迟没法回暖,屠梵满心担忧,怕他万一被冻死了怎么办。
他一头龙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心仪的配偶,对方要是死了,他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屠梵越想越慌,为更大程度给予邬暮雪温暖,索性直接化出龙形,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洞府内火苗越燃越旺,化成龙的屠梵身形巨大,跟怀里小巧玲珑的人类形成强烈反差。
人类弱小可怜,明明一爪子就能拍死,他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翻身将对方压扁了。
更时不时俯低头颅看一眼,确定掩在翅膀下的人类还有呼吸,才稍稍放松下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龙滚烫的身体令邬暮雪渐渐暖和起来,最后甚至被热醒,出了一身汗水。
他睁开眼,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身上衣袍更能拧出水来。
醒的那刻,邬暮雪连打量周围的功夫都没有,第一件事是费劲地抬起手,意图将压在身上的不知名物体推开。
恶龙翅膀只是被子似地轻轻覆盖在他身上,可对修为尽失的人类而言,这也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他被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以邬暮雪的力气,自是推不开硕大沉重的翅膀,好在屠梵及时察觉,将翅膀顺势挪开了。
翅膀挪开,眼前视野瞬间变大,待看清自己身在何处时,邬暮雪心中一惊,当龙俯低巨大的头颅看着自己时,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他并非第一次与龙对视,但这种坐在对方身上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实在是对比太强烈了,在这种可怕的情景下,他甚至没办法生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像是猜到邬暮雪害怕自己,屠梵抬起腿,将尖利的爪子送到对方面前。
“抱紧,我送你下去。”
因为之前的事,他不敢直接去抓邬暮雪,怕对方再不小心晕过去,哪怕自己动作已经尽最大可能放轻。
邬暮雪了然,手紧抱着眼前利爪,脚也踩了上去,由屠梵将自己送回地面。
做完这些,屠梵当即化作人形。
邬暮雪踩着平坦地面,不由安心多了。
“你、你没事吧?”屠梵第一反应是解释当下的状况,“昨晚我回来时,你整个人都冻僵了,我是怕你有事,才化龙帮你暖和身体的。”
顿了顿,又满心忐忑问:“你是……被吓到了吗?”
作为自己认定的准配偶,龙当然不希望自己原形被嫌弃。
在他眼里,体型高大的自己是很俊美威猛的,他期待未来配偶也能同样这么觉得。
邬暮雪脑海涌现出恶龙的身影,并诡异地沉默了数秒。
在屠梵紧张得呼吸窒住之际,忽地粲然一笑,摇头道:“怎么会,你长得又不可怕,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屠梵闻言满心欢喜:“那你喜欢我的龙形吗?”
邬暮雪垂眸,小幅度点了点头。
屠梵看着心上人羞赧的模样,激动又兴奋,整个龙都晕乎乎的。
邬暮雪喜欢他的龙形,四舍五入不就等同喜欢他?
怕自己亢奋过头,他连忙镇定下来,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昨晚柴火就在旁边,你怎么不往里添?我要是没回来,情况多危险啊。”
他都不敢往那方面去设想。
邬暮雪自知理亏,解释道:“我当时太累,不小心睡着了。”
屠梵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无比苍白脆弱的脸庞,心瞬间软了下来。
自责道都怪自己,明知道邬暮雪受了伤,很累很困,怎么能突然离开。
心上人能有什么错?一切肯定都是自己的错!
“是我疏忽了。”他一脸认真保证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邬暮雪惊讶抬头,满脸感动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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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梵“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一番耽搁下来,夜已经很深了。
屠梵让邬暮雪去休息,自己则守在火堆旁,以防火突然熄掉。
邬暮雪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犹豫半晌,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屠梵微愣:“你怎么知道?”
“我踩着你下来时,听你‘嘶’了一声,我想应该是不小心踩到痛处了。”
屠梵面露惊讶,没想到邬暮雪会这么关注自己。
旋即一脸无所谓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很快自己就会好,不用管它。”
邬暮雪却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继续追问:“是救我的时候受的伤吗?”
伤的确是救邬暮雪的时候受的,在这之前,屠梵还没从阵法内带过活人出来,因此低估了阵法。
最后为带走邬暮雪,他不得不摧毁阵法,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事实如此,屠梵没法否认,点头应了声“是”。
邬暮雪神情复杂,看着屠梵似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我帮你上药。”
他语气着急,说完就要去扒屠梵衣服。
屠梵不得不重复解释:“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不过一点小伤,我根本没放心上,更用不着上什么药。”
邬暮雪紧抓着屠梵衣服不放,语气中的焦急不减反增:“什么叫一点小伤,不用上药?我知道你很强,但能让你感觉到痛的,伤得肯定也不轻。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必须对你负责,何况要不是你,我当时早死了。我不管你之前受伤是怎么处置的,现在我在这,就不许你这么对自己。你要是执意不让我上药,我现在就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他话落作势要往外走。
屠梵被说得愣在原地,心头涌上陌生却无比美妙的情绪。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吗?自己还是第一次体验,真的很不可思议。
他连忙拦住邬暮雪:“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让你上药,你想做什么都行,好吗?”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放任和纵容。
邬暮雪闻言神色这才缓和,过去端起屠梵之前给自己准备的药,又让他脱下衣服好方便上药。
屠梵脱掉上衣,在一旁石凳上坐下。
邬暮雪站在他身后,白皙的手挖起黑乎乎的药,小心涂抹在对方背部的伤口上。
屠梵没说谎,他伤得的确不重,背上那道伤口已微微结痂,哪怕不涂药也很快能够痊愈。
邬暮雪心无旁骛专心上药,为帮助伤口尽快吸收,指腹还画着圈涂抹,间或轻轻拍打几下。
殊不知于屠梵而言,这却是莫大的煎熬和折磨。
心上人指腹太软了,在他背上肆意摸来摸去时,他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重新被点燃,且烧得比之前更烈更可怕。
屠梵身体绷紧,手紧攥成拳,想借此遏制心中翻涌的强烈渴望。
然而那一直在身上游走的手总能再度挑起亢奋情绪,令他整个人被无边烈焰包裹,不仅口干舌燥、脸色胀红,身上某处更膨胀得似要爆炸一般。
不知强忍了多久,屠梵逐渐趋于弱势的理智终究被本能淹没。
他双眸赤红,急不可耐转身一把扑倒邬暮雪,表情凶恶贪婪,像要狠狠将他一口吞了。
5. 第5章
火苗于洞府内轻轻跳动,一室寂静中,响起的只有柴火燃烧的细微啪嗒声。
旁边邬暮雪猝不及防被扑倒,漂亮的眼眸微微睁大,像受惊的小兽般满是诧异望着屠梵。
他眼眸干净纯洁,犹如一汪没有半点污浊的清泉,无辜又无害。
屠梵透过那双眼看到了肮脏卑劣的自己,不由心生厌恶,暗暗痛斥自己,怎能对如此单纯美好的邬暮雪做这么禽兽的事,顿时如被泼了盆凉水,满身翻滚的兽.欲也被压了下去。
他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邬暮雪肩侧,令其无处可逃,沉沉喘息时,金色瞳眸更像锁定了什么猎物。
邬暮雪整个人被无形的可怕威压笼罩着,生不出逃跑的念头,当然他也没想逃。
从被救回洞府开始,一切都按他的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眼看马上要成功了,他该高兴才是。
邬暮雪闭上眼,一副没打算反抗的顺从模样,乖巧得让人很难不生出征服的邪念。
当然他心底也是有些慌的。
屠梵毕竟不是人类,即使此刻以人形跟自己欢好,力量和持久度也是人类无可比拟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万一真给弄散架了怎么办?
想归想,邬暮雪决心却没动摇过。
他清楚知道自己苟活着是为了什么,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他心里只有仇恨,为达成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可在他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时,预想中的风暴却迟迟没有到来。
不仅如此,屠梵还有起身离开的架势。
邬暮雪满心不解,司渊跟他说过,古籍中有记载,说恶龙生性重欲,尤其在心仪的配偶面前,更是压不住□□,即使配偶不从,他们也会强行与之□□。
且他能感觉到,屠梵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欲.念,扑过来时浑身更满是侵占欲,至少那刻,他是真的动过强行与自己□□的想法的。
但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邬暮雪抬手拉住屠梵,意图阻止他离开,小声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殊不知他这句话更滋长了屠梵内心的愧疚。
看看,心上人多体贴、关心他,而自己呢?竟想肆意蹂躏一个病人,简直禽兽不如!
屠梵无比唾弃自己,眼神都黯淡了几分:“对不起。”
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纯洁美好、温柔善良的心上人。
邬暮雪:“???”
屠梵更沮丧了,挣开邬暮雪的手,要往深处角落走去。
邬暮雪坐起身,眼神满是不甘:“你去哪儿?”
屠梵已经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蹲了下来:“你别怕,我就在这守着你,不会有危险的。”
邬暮雪脸色变了又变,心情也复杂难言,半晌垂眸嗫嚅道:“可是我冷。”
“那我多添点柴火。”
屠梵往火里添了几根新柴,火苗顿时烧得更旺了。
邬暮雪瞥了眼,洗净手上的药,声音夹杂着淡淡的委屈:“还是冷……”
他不甘心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还想再最后努力一下。
屠梵看着娇弱貌美的心上人,听着他可怜无助的声音,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我抱着你睡?”
邬暮雪担心:“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没有雄兽不怕被配偶看轻,屠梵连忙拍胸脯保证:“当然不会,我力气大着呢,绝对没问题的。”
话落便在火堆旁坐下,展开双臂示意邬暮雪躺在自己身上。
即使化成人形,两人体型、身高差距也是很大的。
邬暮雪缩进屠梵怀里,远远看去就像大人抱着孩子一般。
他在屠梵怀里动了动,找到合适的姿势后,便闭上眼睡着了。
阖眼安静睡着的邬暮雪看着柔软又无害,像树上已然成熟的果实,香甜又诱人,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难以抵抗身体本能。
邬暮雪看似闭着眼,实则心中清明。
在感觉到屠梵有了反应时,悄然勾起笑,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会忍不住。
他静静等待屠梵失控趁人之危,哪知等得都快睡着了,对方仍端正坐着,手都没碰他一下。
他暗暗无语,知道屠梵今晚定是不会做什么了,一时心情复杂难言。
比起循规守矩,他其实更希望对方不顾一切放纵,那样他们日后才好两不相欠。
*
屠梵抱着邬暮雪睡了多久,那地方就石更了多久。
对方坏没坏邬暮雪不知道,反正他醒来时,腰侧那一块都有了淤青。
他站起身揉着腰侧,见屠梵憋得脸都青了,待他下来,匆匆丢下句“我出去趟”就往外冲,一时好气又好笑。
明明憋得整个龙都快坏了,他不知道对方在固执地坚持什么。
清晨,洞府外亮起昏暗的光,温度随之上升,刺骨的寒意渐渐消退。
邬暮雪从小山堆里挑了几样食物果腹,吃的最多的是红色灵果,果子香甜多汁,味道是真的好。
昨天屠梵给他上的不知是什么奇药,一觉睡醒,不仅感觉不到什么痛意,伤口都愈合了大半。
邬暮雪活动了下筋骨,起身往外走。
洞府建在高耸陡峭的崖壁,视野极好,站在入口能远眺大半个千潭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有高山,有河流,有森林,美则美矣,却透着冷清寂寥,一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什么活物,更别提别的恶龙了。
这让邬暮雪不禁怀疑,千潭渊该不会只有屠梵一头恶龙吧?
他百无聊赖想着,没法离开洞府,索性站在外面等屠梵。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时辰,邬暮雪进洞府又睡了个午觉,屠梵才终于回来。
他不知去做了什么,一改走之前的燥热不安,看着冷静得多。
他给邬暮雪又带回了不少新鲜食物,除此外,还送给他许多灵器。
灵器哐哐当当扔了一地,在食物旁边再度堆成一座小山。其中不乏罕见的圣品灵器,一品、二品灵器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随便一件宝物,拿出去都能引起巨大轰动,邬暮雪睁大眼,目露诧异,不敢相信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他们整个乾春门,怕是都拿不出这么多宝物。
当然这也足以证明,这些年死在千潭渊的修士有多少。
他们身怀至宝,修为应该都不低,却没一个活着回去。
邬暮雪垂眸,心道自己能活着出去吗?还是和这些修士一样,永远葬身千潭渊。
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屠梵解释道:“我没杀他们,他们是被阵法杀死的。娘说过,进入千潭渊的都是坏人,不让我去救……”
邬暮雪:“但你救了我。”
屠梵一脸沮丧:“嗯,娘要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你娘呢?她在哪?”
“……娘早就死了,我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邬暮雪微愣,没想到自己竟还猜对了。
“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屠梵摇头,看着他语气笃定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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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暮雪表面感动,心底实则阴暗想道,很好,借这个机会,他正好让对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
屠梵告诉他,自己出生时,千潭渊就只有他一头龙。
他没见过爹娘,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其他同族。
他生于千潭渊,长于千潭渊,靠着娘留下的灵石学习常识、技能。
百年来,他唯一的乐趣是观察闯入者和去阵法内收尸。
邬暮雪是他唯一出手救下的人,也是这百年来,唯一和他说话、与他交流的人。
听到这,邬暮雪总算明白,屠梵为何会这么单纯好骗了。
总而言之,还是遭遇的毒打太少了。
屠梵有问必答,对邬暮雪一片坦诚,没有半点隐瞒的念头。
邬暮雪看着他清澈真诚的眼眸,心情莫名变得沉重。
“你确定千潭渊没有别的龙?”他情绪复杂难辨道:“也许还有龙藏在别处,只是你没找到。”
当着自己面关心其他龙,这是什么意思?
屠梵微敛瞳眸,眼中闪过利光。要真有龙跑出来跟他抢配偶,他非将其扒皮活吞了不可。
“当然没有。”他无比笃定道:“我确定千潭渊只有我一头龙。”
你能选择的也只有我!
邬暮雪自是想不到屠梵的脑回路,“哦”了声,看起来有些失望。
如此过了几天,邬暮雪身上的伤基本好了。
这几天都是屠梵打水回来,直接在洞府洗的澡,过程匆忙,洗得也不尽兴。
这日清晨,他便问屠梵附近有没有水域,想去好好地洗个澡。
屠梵思索一番,立时化为龙形,让邬暮雪坐在自己背上,带他去了不远处一个辽阔清澈的湖泊。
龙体型庞大,双翼展开时遮天蔽日,飞行速度也很快,邬暮雪不得不抓紧对方,以防被迎面的疾风刮下去。
他还是第一次坐在龙身上飞行,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到了湖边,屠梵降低高度,围着湖转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什么攻击性的妖兽,才将邬暮雪小心放下来。
眼前湖水清澈,微风拂过时,水面泛起点点涟漪,亦有带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
邬暮雪感觉浑身都脏兮兮的,见到湖水立刻要下去洗个痛快。
他背对着屠梵,褪去身上衣物时,察觉对方飞快转过身,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眼也不能多看。
想到这几日屠梵对他明显避而远之的举动,邬暮雪暗自恼火。
对方要是一直这样,他还怎么完成计划。
想到这,他委屈地小声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另一边,正拼了命遏制本能冲动的屠梵听见这话,愣了下,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讨厌自己也不可能讨厌你!”
邬暮雪声音酥软:“那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在我们那,只有讨厌一个人,才不想看他。”
屠梵不看邬暮雪是怕自己忍不住,此刻听了这话,怕心上人误会,顿时顾不上其他,慌忙转头朝对方看去。
湖畔,邬暮雪已经站在水中了。
他面朝着屠梵,水淹没至腰际,身上外袍褪去,只留了件贴身里衣,此刻被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完美的身材曲线,似乎盈手可握。
他脸颊、颈项残留着水珠,一头湿漉漉的银白长发洒落身侧,过分白皙的肌肤,精致艳丽的容颜,使他刹那间宛若坠落凡尘的仙子。
屠梵看得眼睛都直了,哪受得了这么强烈的刺激,体内气血翻涌,两行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6. 第6章
偏偏邬暮雪还视若无睹,细长的手从水中抬起,遥遥伸向屠梵,对他发出无法拒绝的邀请:“你要跟我一块洗吗?”
屠梵闻言血液都快烧起来了。
他止住流个不停的鼻血,看着沐浴水中美味诱人的人类,脑海幻想自己将其压在水下肆意欺负的画面。
半晌忙不迭甩头,将那些卑劣肮脏的想法抛出脑海。
同时唾弃自己,明明邬暮雪只是单纯邀他一块洗澡,他怎么能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邪念!
他手悄然背到身后,用力拧了把腰上的肉,痛得表情狰狞,好在暂时压下了邪欲。
“不用了,我刚洗过。”他努力挤出笑容,和颜悦色道:“你自己洗吧。”
邬暮雪“哦”了声,表情遗憾,又担心道:“你流鼻血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去处理一下就好。你先洗着,我很快回来。”
他体内邪欲只是暂时被压下去,随时可能死灰复燃,不离开处理一下,他怕再多看邬暮雪几眼,自己会真的忍不住。
那可就糟了。
湖中,邬暮雪目睹屠梵落荒而逃,眸中笑意随之散去,唇角亦崩成条直线,整个人冷淡平静,哪还有方才半分的温柔体贴。
他原地站了会,迈步往前,将自己整个人沉入水中,顺势褪去了身上里衣。
在湖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邬暮雪上岸穿好屠梵不知从哪找来的新衣服,见对方仍没有回来的迹象。
明明说好很快回来的,邬暮雪百无聊赖寻了块石头坐下,心道屠梵这次怕是被刺激得不轻。
明明很简单就能得到快乐的,他弯腰捡了根木棍,随意拨弄着水边的石子,原本平寂的心忽然有些乱了。
这样等了好一阵,屠梵才从远处飞回。
他落地化为人形,立刻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时间。阿雪,你是不是等久了?”
邬暮雪盯着湖对面黑压压的森林,善解人意道:“没事,湖边风景这么美,我正好多欣赏欣赏。”
屠梵闻言更愧疚了:“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常带你过来。”
邬暮雪笑着应了声“好”。
屠梵疑惑:“你在看什么?”
邬暮雪手指着对面:“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屠梵凝眸看去,半晌摇头:“什么都没有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可能是错觉吧。”
“嗯,阿雪你别担心,我走之前将这附近妖兽都驱赶走了,你不会有危险的。”
邬暮雪闻言感动不已:“谢谢。你真是太体贴了。”
屠梵被夸得满心欢喜,挠挠头,傻笑道:“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难得出来一次,邬暮雪没让屠梵直接带他回去,而是绕着千潭渊转了转,顺势观察这儿的地势、环境。
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对面黑压压的森林。
屠梵来之前,他确定从那个方向传来过窥探感,但为什么探查时,又什么都没有呢?
*
从湖边回去后,没过多久,邬暮雪突然发现山脚多了头妖兽。
妖兽看着修为不高,羽毛灰扑扑的,眼神老实憨厚,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
他盯着妖兽看了眼,疑惑问身旁的屠梵:“它是?”
“这是灰羽鸟,性情温顺,没什么攻击性。”屠梵贴心道:“洞府位置太高,你上下不方便。有灰羽鸟在,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乘它出去玩,且灰羽鸟速度极快,在千潭渊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哪怕遇到危险,它也能带你离开。”
他话落将一根颜色鲜艳的羽毛交给邬暮雪:“这是灰羽鸟头顶上的羽毛,每只灰羽鸟仅此一根,通常情况下,它们会在求偶时将羽毛交给配偶。你拿着羽毛,它便会对你言听计从。”
“交给配偶的羽毛啊……”邬暮雪接过羽毛,故意拉长语调,笑问道:“你就不怕它真把我当成配偶?”
屠梵眸光一冷,可怕的威压立刻袭向灰羽鸟,杀气沉沉道:“它敢!”
灰羽鸟哪能承受龙的施压,整只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害怕的求饶声。
屠梵冷哼一声,再度警告了灰羽鸟一番,确定它不敢动什么歪念头,这才放下心来。
要不是灰羽鸟速度快,能保证阿雪的安全,他才不会挑对方来当座驾。
有了灰羽鸟,能自由出入洞府对邬暮雪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件不太妙的事。
之前他还能找借口跟屠梵一块出去,现在因为灰羽鸟,每天见到对方的次数直线下降。
屠梵在故意躲着自己,在对方将一堆火石带回来后,邬暮雪终于确定了这点。
在此之前,他还能借晚上冷跟屠梵加深身体接触,现在有了火石,对方就能理直气壮跟他拉开距离了。
深夜,洞府内。
邬暮雪坐在垒成小山的火石旁,目光盯着躲在洞穴深处几乎看不见身影的屠梵,脸上难得露出挫败感。
得知屠梵喜欢自己,把自己当成配偶时,他以为计划很快就能完成,哪知道过去这么多天,别说怀上龙的子嗣,他们连一次亲密关系都没有过。
这让邬暮雪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心道他真有修士们说的那么大魅力吗?
若是有,屠梵又怎么忍着不下手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在这时,听见洞穴深处响起压抑、粗沉的低吟,声音满含难耐的痛苦和折磨。
他意识到什么,立刻起身往洞穴深处走去。
用火石替代火堆后,洞内光线愈发黯淡,邬暮雪脚步放得很轻,眼前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借不时响起的低吟往前进。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屠梵今晚的状况显然不对劲。
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
越往里走,耳边响起的喘息、低吟越清晰,鼻间还能嗅到空气中很浓的腥气。
邬暮雪面上冷静,心底却暗暗紧张起来,他察觉到屠梵这次情况跟以往都不同,像头凶恶的没法压制本能的野兽。
事实也印证了这点,没等邬暮雪走近,粗沉的喘息声已迅速逼近,擒住他双手,将人狠狠按倒在地上。
地上都是碎石子,邬暮雪背硌得生疼,整个人被屠梵完全压制,半点动弹不得。
“呼——呼——”
屠梵喘息声越来越重,可怕的侵占欲飓风般压向邬暮雪。
他双目赤红充血,在嗅到心上人味道的刹那,什么理智、顾虑都被抛之脑后,只俯身压着人一味索取。
邬暮雪衣物被撕烂,嘴被啃得疼痛发麻,恐惧在脑海浮现,刹那真有种会被活活吃掉的错觉。
“屠梵,你怎么了?你……唔,你没事吧?”邬暮雪破碎凌乱的声音响起。
他为的只是完成任务,而不是真的找死。
此刻凶狠可怖失去理智的屠梵让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
好在死之前,屠梵先恢复了点理智。
他稍稍拉开跟邬暮雪之间的距离,喘息声却比之前还要可怕。
“对不起,阿雪。”他声音哑得过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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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情期提前到了。”
邬暮雪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半晌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轻声道:“没事的,我可以帮你。”
话落便抬起手,要主动去拥抱屠梵。
屠梵察觉到,拼命压下本能,迅速往后一退。
“不、不行。”他摇头拒绝道:“我控制不了自己,你会受伤的。”
自己难受成这样,一心惦记的却是他会受伤。
邬暮雪喉咙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在这片刻失神之际,屠梵已自他身上离开,身影转瞬消失在洞府,不知去了何处。
地上,邬暮雪浑身一软,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
他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勉强收拢被扯烂的衣服,摇摇晃晃往外走,刹那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屠梵还没对他做什么呢,自己就弄成这幅样子。
邬暮雪禁不住怀疑,他这副身体真的能承受对方吗?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刹那,邬暮雪立刻察觉不对劲。
可惜没等做什么,一柄小刀已先贴上他颈项,刃口冰冷锋利,瞬间划破他皮肤,细细的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啧。”一道满是鄙夷不屑的粗犷男声响起,“长成这幅妖孽模样,难怪迷得那怪物神魂颠倒,还当成宠物养在这儿。”
邬暮雪拧眉,想要转身看个究竟,立刻便被喝止。
“别动,别乱喊,否则我可不保证,下一秒你脑袋还能稳稳立在脖子上。”
邬暮雪停下动作:“你们是谁?怎么找到这来的?”
粗犷男声道:“我们跟了你们好几天,那怪物实力强大,还能化成人形,宝贝肯定不少。我们特意等他走了才进来,事实证明,我们猜得没错。”
他们一行总共四人,中年男人控制住邬暮雪的同时,其他人则在疯狂搜刮灵器、灵草。
这些宝贝若是成功带出去,他们可就发了!
邬暮雪冷眼看着他们动作,心道数日前他在湖边察觉到的窥探感,果然不是错觉。
想必那时,这些人已经盯上他了。
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跟那道被屠梵破坏的阵法有关吗?
“大哥,东西都收拾好了。”矮胖男人两眼放光,激动道:“这儿的宝贝可真多,连圣品灵器都有,不枉我们冒险进来。现在怎么办?要撤吗?”
挟制邬暮雪的中年男人思索片刻,目光贪婪落在眼前美人身上:“以你的姿色,跟在那粗鲁不懂情趣的怪物身边实在可惜,不如跟了我,我最疼美人,保证好好疼你,让你尝遍世间各种各样的销魂体验……”
“呵。”邬暮雪冷笑一声,盯着中年男人的眼神像盯着什么肮脏腐臭的垃圾:“凭你,也配?”
中年男人气极反笑:“好,很好。你既然对他这么死心塌地,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被我剥皮抽筋。等弄死他,我再好好疼你。”
邬暮雪一脸反胃的表情,是真被恶心到了。
一旁瘦弱青年闻言犹豫道:“大哥,我们真要这么做吗?也太危险了。”
他直觉那怪物很不好惹。
中年男人不以为然:“一头妖兽而已,怕什么,他身上皮肉、筋骨,带出去可比这些宝贝值钱,我们冒险来这儿,不就为了拼一把吗?何况我们有那个东西,怕什么?只要他敢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可他万一不来呢?”
“不会的。”中年男人笃定道:“我看人很准,那怪物可比想象的在意他。有这美人作诱饵,对方肯定会上钩的。”
7. 第7章
距洞府百里之外的高山下,有天然形成的洞穴直通地底,那里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越往下走,寒意越是刺骨,等到达最下方时,那儿已是一片冰天雪地。
终年不化的寒冰使这儿寸草不生,连妖兽都避之唯恐不及,却是屠梵最终的目的地。
体型威猛庞大的巨龙摊开身体肆意躺在冰面上,体内烧灼的烈火与寒冰猛烈碰撞,他表情难掩痛苦,在冰面上难耐地翻滚了许久,震得洞穴上方冰柱轰隆坠落,几乎将他身体完全覆盖。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垒成座小山的冰面忽然动了动。
下一秒冰石整块崩裂下坠,屠梵硕大的头颅抬起,略微弯曲的龙角下,一双眼睛总算恢复清明。
龙的发情期是不固定的,在此之前,屠梵总共也就经历了三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样这么来势汹汹、难以抵挡。
先前在洞府时,强烈的本能驱使更令他短暂失了智,险些真的强要了阿雪。
在那种情况下,他若毫不收敛只知道一味满足自己,阿雪必死无疑。
想到这,屠梵不禁一阵后怕。
其实前几日,他便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为此特意捉来灰羽鸟、寻回火石减少跟阿雪的接触。
哪知最终还是没能避免。
实在是阿雪对自己的刺激太大了,哪怕多看上一眼,他都会气血翻涌、情欲猛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想到这,屠梵坐起身,一时很是苦恼。
之前发情期到来,只需在这儿待上几日就能安然度过,可眼下有阿雪在,哪怕嗅到对方身上味道他都能发情,这个发情期怕是难度过了。
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屠梵展翅飞出地下洞穴,准备先回去。
阿雪胆子那么小,方才肯定被他吓到了,他得赶紧回去看看。
而且经历了之前的事,留对方一个人在洞府,他也不太放心。
漆黑夜色下,巨龙扇动翅膀,身影转瞬已出现在远处。
离洞府越近,他心情越忐忑,不知该怎么面对阿雪,更不知对方能否原谅自己。
抱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屠梵顺利抵达洞府。
却没能在洞府内找到阿雪,他心中一慌,立时冲下洞府寻找,却只在旁边不远找到被打晕的灰羽鸟。
灰羽鸟智商低,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屠梵只听懂一件事——有人类闯入了千潭渊。
他们不仅将洞府内的宝物搜刮干净,还抢走了阿雪!
因为娘的反复叮咛,屠梵对人类没什么好印象,只阿雪除外。
在他心里,阿雪跟阴险卑劣的人类是不同的。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抢走阿雪。
龙满身怒意,金色瞳眸杀气沉沉,可怕的威压迅速蔓延开来。
灰羽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周遭无辜被迁怒的妖兽亦是如此。
在它们的世界里,龙便是一切的主宰。恶龙一怒,整个千潭渊都会遭殃。
灰羽鸟惶恐之际,屠梵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他化出龙形,于高空仔细寻觅着自己的配偶,怒火滔天,路过之处妖兽尽皆惶恐俯趴于地。
仗着绝佳的视野,龙很快寻到了他的配偶。
对方此刻正躺在湖心一艘小船上,周围空无一人,夜晚刺骨的寒冷令他蜷缩着身体,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龙心疼极了,不顾眼下更像陷阱的情景,立刻俯冲下去。
离得近了,他发现阿雪还穿着被他撕烂的衣服,整个人被冷得陷入昏迷,嘴唇乌青红肿,几近奄奄一息。
他立刻化出人形,将对方捞起紧抱在怀中,温暖其被冻僵的身体。
小船角落有几块火石,是中年男人怕邬暮雪被冻死丢那的,也因此,在屠梵的温暖下,他很快醒了过来。
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心!”
几乎同时,数根长满尖刺的荆条破水而出,在小船上方筑成无法逃脱的牢笼,尖端齐齐向下攻击过来。
屠梵护着邬暮雪,立刻要突破荆条出去。
哪知一击之下竟没能割断荆条。
他目露诧异,只能向上运起灵力,先阻止攻下来的荆条。
这些荆条尖端都长着尖利的长刺,一旦击中,身体肯定会被捅出无数个窟窿眼。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湖畔边,一道猖狂的大笑声响起。
中年男人站在那,满脸得意欣赏着眼前场景,而后抬手操控道:“破!”
随着他话音落下,湖水沸腾,整个船身开始剧烈颠簸,而后一根粗壮凌厉的枝干猛然穿透船身,自下而上攻向屠梵二人。
下有粗壮凌厉的枝干,上有尖利可怕的荆条,二人被夹在中间,看似已无路可逃。
中年男人笑容愈发狂妄:“这玉荆花可是我兄弟几人险些丢了性命得来的圣品灵器,威力巨大,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没准还能留个全尸。当然,这位美人不用死,只要你跟了我,我日后一定好好疼你。”
矮胖男人奉承道:“大哥英明!将这怪物抓回去,整个鹿戎大陆肯定都对我们刮目相看,看谁还敢轻视我们,到时我们木祁门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余二人亦满脸得意,憧憬着矮胖男人设想的可能。
湖面上方,屠梵强行突破上方荆条,手臂却被尖刺划出道血痕。
荆条上,血迹很快被吸收,尝到血液味道的玉荆花更疯狂了,无数荆条自湖底钻出,整个湖面都变成它的领地,不顾一切捕杀屠梵。
屠梵此刻脸色也很难看,他目光穿透密密麻麻的荆条,携着可怕的杀气睨视中年男人。
敢觊觎自己的配偶,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惨重代价!
如中年男人所说,圣品灵器的确实力非凡,操纵它的若是元婴境以上高手,屠梵也没自信能逃离。
但问题是,中年男人并非元婴境高手,甚至离它还很遥远。
占领整个湖泊的玉荆花凶猛可怖,屠梵跟邬暮雪的身影完全被遮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吞噬。
中年男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立刻操纵玉荆花加强攻势,欲要一举斩杀屠梵。
可就在此刻,数不清的荆条中央,忽然有凶猛炙热的火焰爆发开来。
火焰气势汹汹,携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威势,周遭荆条躲避不及被烈焰包裹,转瞬干瘪燃烧化为灰烬。
灰烬自高空簌簌落下,犹如一场壮观的雨幕。
湖畔,中年男人始料未及,荆条被烧毁的刹那,他亦遭受反噬,脚步踉跄后退,而后猛地狂吐几口鲜血。
操纵圣品灵器并非易事,他本身要消耗大量灵力,因此反噬受的伤也格外重。
“快、快走!”中年男人察觉不对,立刻催促同伴。
可惜在那之前,屠梵抱着邬暮雪,已先一步走到他面前。
中年男人面露惊恐,没等开口求饶,已被屠梵轻松拧断脖颈扔到一旁。
旁边三人见状吓得脸色煞白,立刻操控灵剑欲要逃离此处。
“轰——”屠梵随手一挥,熊熊烈焰狂扑过去,立刻将三人击倒地面。
矮胖男人自知不是对手,立刻痛哭流涕跪地道:“前辈,前辈饶命!我们知道错了,是他、都是他逼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不想的!求您饶我们一命,只要能饶我们,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他将一切都推到中年男人头上,其他两人亦跟着效仿。
“是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鼠辈计较……”
屠梵看着三人,眼神越来越冷,似乎对娘所说的人类的卑劣和阴险有了更具象化的了解。
下一刻,他手指弯曲弹出三簇龙焰,一并了结了三人的性命。
“阿雪会觉得我太残忍了吗?”做完这些,他低头问怀里人,语气透着忐忑。
在他看来,阿雪虽然与众不同,但和这些人一样,毕竟都是人类。
身为同族,亲眼见对方死在面前,心头肯定不忍。
邬暮雪知道屠梵在想什么,淡淡道:“人族群体很庞大,相互之间有同伴也有敌人,且同伴并不拘泥于同族群。在我眼里,你是同伴,他们是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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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怎会觉得你残忍?方才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兴许已经死了。”
屠梵闻言松了口气。
他操纵灵力探入湖底,半晌从其中取出个红色枝条编成的圆环,递给邬暮雪道:“这个送给你。”
邬暮雪认出这应该就是玉荆花。
圣品灵器十分珍贵,大门派才有那么一两件,都被视为镇派之宝,屠梵却这么轻易就送给了他?
但想到对方之前送自己的那一堆灵器,邬暮雪又不觉为奇。
“我又不会法术,要这个没用。”
“不会法术也可以戴着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屠梵不容拒绝将玉荆花戴在他手腕,满意欣赏道:“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跟你很配,果然如此。能被你戴在手上,该是它的荣幸。”
邬暮雪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话若被其他人听见,非得骂他有病不可。
正常人谁会把圣品灵器当装饰物用。
更可怕的是,邬暮雪知道屠梵是认真的,圣品灵器于他而言,显然还没自己笑一下重要。
他一直知道屠梵喜欢自己,将自己当成唯一的配偶,却直到此时,才明确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计划进展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但不知为何,邬暮雪心底却有莫名的不安蔓延开来。
回洞府的路上,他状似无意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被骗?”
屠梵“嗯”了声,“娘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顿了顿,又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邬暮雪掩下眸中复杂的情绪,淡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二人很快回到洞府,灰羽鸟仍趴在山脚,见邬暮雪平安归来高兴鸣叫了声。
洞府内灵器、灵植连同火石都被搬空,看起来空荡荡的。
邬暮雪环视一圈,意识到今晚怎么睡觉显然是个问题。
他目光转向屠梵,正要询问对方意见,却见他脸色难看,接着猛地吐出口血来。
“你受伤了?”邬暮雪紧张问道。
屠梵擦干净血迹,背抵着石壁,平复呼吸后,解释道:“玉荆花虽是圣品灵器,但跟我比还差得远。要不是正值发情期,实力减弱,我压根不可能被伤到。”
他语气很不服气,一番话竭力在跟邬暮雪证明,自己绝不比玉荆花弱。
男性的好胜心在任何时刻都格外强。
邬暮雪哭笑不得:“嗯,你最厉害了。伤到哪了,要我帮你吗?”
屠梵脸色微变,连忙后退数步,心虚道:“不用了,伤得不重,我睡一觉调息下就好。”
这种敏感时期,他让邬暮雪给自己上药才是作死。
屠梵还不想成为发情期被自己活活憋死的龙。
邬暮雪看了眼屠梵,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另一边,然后点燃了堆放的柴火。
接下来几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屠梵,发现对方受的伤的确没事,但发情期带来的折磨却很可怕。
邬暮雪目送他数次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每次都精疲力尽、痛苦不堪的模样。
终于在这天夜晚,主动摸黑走进了屠梵歇息的洞穴深处。
“别忍了。”他俯身拥住满身大汗淋漓的屠梵,声音轻柔,像勾人魂魄的鬼魅般,低道:“让我帮你吧。”
屠梵坚定的意志在本能和欲.望的冲击下早已摇摇欲坠。
贴上来的人香甜美味、肌肤柔软,勾得他更难以自控。
“我会伤到你的。”他压抑着内心恐怖的魔鬼,嗓音嘶哑低沉道。
邬暮雪轻轻枕上屠梵肩膀,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脸庞,声音坚定地请求道:“我不怕。屠梵,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也想能有机会帮到你。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他声音美妙动听,一字一字仿佛述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
屠梵本就不坚定的意志在他的盛情相邀下被彻底冲毁。
他只字未言,只搂着怀中人将其一把用力摁在石壁上,堵住那过于柔软的唇,用实际行动给予了对方回答。
8.第8章
这个夜晚对邬暮雪来说非常漫长,漫长得他以为白昼不会再出现。
他躺在柔软兽皮铺成的软垫上,承受着屠梵施与的痛楚和折磨。
龙拥抱着心仪的爱人,满心欢喜,汹涌的爱意再次澎湃溢出,令他在激动和狂喜中变得情难自控。
他体内似有烈火灼烧,瞳孔染上几抹猩红,整个人几乎被本能控制,叫嚣着让他去狠狠占有。
这本就是龙的天性。
他们有的甚至会不慎害死对方,偏偏龙对配偶又有天然的忠诚和执着,他们认定配偶后,便终其一生只爱这一人。
配偶不幸离世,他们自然也不会独活。
引诱屠梵时,邬暮雪自认已做好准备,可真正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做的准备远远不够。
他全身上下被啃了个遍,在激烈的战斗中,整个人都快要散架。
意识迷离之际,他以为自己今晚注定难逃一死。
只是没想到,他拖着这幅残躯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最后竟死在这种时刻。
命运还真是会捉弄自己。
屠梵没察觉到邬暮雪的昏迷,他正处在亢奋时期,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渴望叫嚣,根本没法停下。
人类的重量对他来说太轻了,他不断变换姿势,不知过去多久,等他终于稍微填到点肚子,才惊觉身下人闭着双眼、脸色煞白,早已没有了知觉。
屠梵吓了一大跳,还跃跃欲试的心直坠冰窖,再泛不起半点涟漪。
“阿雪。”他跪在地上,俯低身体,手指轻抚爱人脸庞,声音颤抖道:“阿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可任他怎么呼唤,邬暮雪都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着寸缕躺在兽皮上,瓷白的肌肤遍布青紫痕迹,几缕银白长发落在身前,看着触目惊心、让人后怕。
屠梵都不敢呼吸了,小心翼翼握住他手腕,确定腕间脉搏还在跳动,这才长松一口气。
暗暗懊恼,自己明知道阿雪身体承受不了,都坚持忍耐这么久了,怎么能轻易被挑动?
压抑得越久,欲.望反扑时越可怕。
阿雪若真有什么事,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
洞府内寂静无声,似乎连风都吓得不敢弄出动静。
柔软兽皮上,邬暮雪睁开沉得像灌了铅的眼皮,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的痛楚,先被近在咫尺的屠梵吸引了视线。
此刻的屠梵脸色太难看了,眼圈微红发肿,里面遍布红血丝,看着像哭过的一样。
他身形高大强壮,不说话不笑时,给人很强的威慑感,不怒自威,邬暮雪实在没法想象,他哭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你……”他正要开口询问,才发现喉咙又肿又痛,根本发不出声音。
想必是昨晚叫得太大声了。
不能开口喊屠梵停下,他只能用别的声音转移注意力。
当然昏迷前,他还是本能喊了停下的,只是自己不记得了,屠梵关键时期也没听见。
察觉阿雪的异状,屠梵心中愧疚更甚,连忙取来个樱桃大小的果子,将其送入对方口中。
“这是赤蚕果,对喉咙很好。”
赤蚕果味道酸甜,汁液淌过喉咙时,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邬暮雪瞬间感觉喉咙好多了。
没等开口说话,一道人影先压下来,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脖颈,带来一阵痒意。
邬暮雪有洁癖,平时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但这些天跟屠梵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身体微微僵硬片刻,倒也没太大的不适。
“阿雪你终于醒了,我都被你吓死了。”屠梵满是后怕,愧疚不安道:“我知道你是看我难受,想帮我,才主动那么做的,但你身体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你不该逞强的。你答应我,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冲动了好吗?我太喜欢你了,会控制不住的。我都守了你好久,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啊?”
他句句发自肺腑,听得邬暮雪心情复杂难言。
说实话,昨晚的过程比起欢好,于他而言更像上刑,快乐只在几个瞬间,更多的是疼痛和折磨。
可这些早在他预料之中,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来这儿前早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轻易打退堂鼓,毕竟他没有退路。
他动了下身体,想是上过药的缘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疼痛。
“你别太紧张,我又没什么事,昨晚是我自愿帮你的,你不用有什么负担。而且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至少昨晚我感觉很好。身体是很难受,可我心里欢喜啊,昨晚的整个过程,我都很喜欢,你也放轻松点,好吗?”他佯装轻描淡写,提起时脸上满是愉悦和羞涩。
这番话令一直笼罩在屠梵头顶的阴云散去。
他抬起头,看邬暮雪的眼神比之前更深更柔:“你、你真的喜欢吗?”
邬暮雪“嗯”了声,低道:“我喜欢你啊,所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屠梵感动极了,金色瞳眸隐隐有泪花闪烁,深情且坚定地道:“我也喜欢阿雪,很喜欢、很喜欢。在我心里,阿雪早就是配偶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话落带着几分忐忑等邬暮雪回应。
他想负责,也要对方愿意让他负责才行。
邬暮雪沉默半晌,应道:“好啊。”
屠梵一脸的紧张这才褪去,立刻欣喜若狂紧拥住邬暮雪。
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
经历一夜酣战,邬暮雪浑身都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躺在兽皮上吃了些灵果,等稍微恢复点力气,他立刻让屠梵带自己去洗澡。
之前的湖被那几人搅得一团糟,屠梵带邬暮雪去的是另一处。
这处湖泊要稍小一点,水依然清澈干净。
邬暮雪没什么力气,只能由屠梵抱着他下水。
对方还想代劳帮他洗,被邬暮雪拒绝了,只让屠梵扶着自己,剩下的由他来做。
两人距离很近,暧昧的气氛一直萦绕着。
屠梵一开始抓着邬暮雪手臂,后来为方便弯腰,又改为抓着他腰。
对方俯身清洗腿间时,昨晚香.艳的画面再次闯入脑海。
屠梵视线从邬暮雪笔直修长的双腿延伸到雪白劲瘦的腰背,察觉体内又有异样的反应时,连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视觉刺激是没有了,但响在耳畔的水流声,仍让他心中生出无限遐想和妄念。
这也导致邬暮雪喊他好几声,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啊?”他一脸的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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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阿雪,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那几个人是从哪进来的,跟被你破坏的阵法有关吗?”
邬暮雪重复了遍,又狐疑问:“你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喊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没什么。”屠梵心虚回了句,立刻转回正题上,“他们应该就是从那进来的。”
毕竟在此之前的百年里,都没有人类闯进来过。
邬暮雪大致洗了下,让屠梵将自己抱到岸上:“这个法阵有办法重建吗?”
不然隔三差五有修士闯入很麻烦,更麻烦的是,若有人活着出去,这里没准很快会被人类踏平。
千潭渊宝物众多,没人能经得起这么大的诱惑。
屠梵拿起衣物帮邬暮雪穿上,摇头道:“我不懂如何布阵,这些法阵都是我娘留下的。”
邬暮雪穿好衣物,思索片刻道:“我对阵法略为精通,不如我过去看看?没准能复原一二。”
恢复原样当然不行,毕竟那阵法精妙强悍之极,哪怕复原一二,已足以抵挡大半修士。
“你身体还很虚弱,等养好一点再去吧。”
邬暮雪不放心:“万一这两天又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无妨。”屠梵眼中满是杀气:“他们敢来,都杀了便是。”
在屠梵的坚持下,邬暮雪回洞府又养了几天伤,这才出发前往法阵处。
从屠梵口中,他得知千潭渊共有十多个这样的法阵,分列于各个方位,进入千潭渊的人类都会被阵法捕获、杀死,无一例外。
屠梵带着他从最远的法阵一路巡视过来,邬暮雪在其中已看到好几具尸体。
当初若非屠梵出手救他,自己想必也是这样的结局。
两人绕了一圈,最后抵达被损毁的那处法阵。
法阵囊括面积很广,整个乱石堆皆位于其中。阵法被毁,地上刻画的阵纹依然清晰。
邬暮雪绕着阵纹仔细察看,很快找齐几样布阵的法宝,它们被埋在不同的位置,构成了整个法阵。至于阵眼,则直接被屠梵毁了。
想重建法阵,首先得找到替代阵眼的法宝。寻常宝物不行,要维持这么大的法阵运转,至少得圣品灵器。
好在千潭渊不缺宝物,圣品灵器也是能找出一两件的。
回洞府取了圣品灵器后,邬暮雪开始重建法阵。
阵纹仍能发挥作用,因此不必修改,这是阵法能重建的根本,毕竟邬暮雪可画不出这么繁复深奥的纹路。
之前的阵眼被毁,现下必须寻找新的阵眼。
邬暮雪报出具体方位,屠梵则重新将宝物埋于各处。
宝物埋好,阵眼确定,他又让屠梵滴入血液,往纹路中灌入灵力。
霎时整个法阵纹路都被灵力点亮,血迹顺着纹路向前流动,当整个纹路都被覆盖时,巨大的屏障凭空出现,片刻又隐匿于无形,预示着阵法重建成功。
邬暮雪还是第一次重建这么复杂的大型法阵,一番操作下来,额头都沁出汗珠。
但这点疲惫跟重建阵法的满足和欣喜相比不值一提,他唇角上扬,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时,却忽然听见旁边屠梵满是狐疑费解地问:“阿雪,你不是凡人吗?怎么会对阵法如此精通?”
9.第9章
两人刚见面时,邬暮雪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屠梵理所当然把他当成凡人,而邬暮雪在得知屠梵厌恶修士时,也顺势默认了。
屠梵当初救他,跟他是凡人应该有一定关系,若被他知道实情,必然对自己提高警惕。
这样很不利于他行事。
此时听到对方质疑,邬暮雪表情丝毫不见慌乱,从容解释道:“我总听说书人说,入道修仙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因此从小就向往修仙,只是没有机缘无从入道,只一次意外,偶然捡到本关于阵法的书,抱着对修仙的渴望,我仔细研读学习,原本也没抱希望,今日更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哪知道那书是真的,自己竟成功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布阵,真的太神奇了。”
他脸上的欣喜不似作伪,出于对配偶的信任,屠梵也不疑有他。
“原来如此,不过修仙没什么好的,阿雪你不必向往。我娘说,修仙之人最是卑劣恶毒,与龙族更是天敌,我不想跟你变成敌人。”
邬暮雪“嗯”了声,十分顺从道:“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修了。”
屠梵牵着邬暮雪的手,被这话拨得一颗心幸福地荡阿荡。
片刻,邬暮雪想起什么,遗憾道:“只是不修仙的话,我必然陪不了你多久。我舍不得离开你,更怕我走后,你一个人会孤单。”
屠梵愣了下,似乎才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这之后连着好几天,屠梵都心神不宁。
邬暮雪过于脆弱的身体和短暂的寿命让他陷入恐慌,每日想方设法出去给他寻药,企图借各类灵果、灵植扭转现状。
现状有没有扭转邬暮雪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因为过度滋补丢了小命。
无奈之下,他只能制止屠梵。
尤其这日屠梵从外归来,竟带回了一颗雪兽之心。
雪兽是高阶妖兽,因种族原因十分罕见,邬暮雪也只在传说中听过。
据说雪兽之心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当然没人见过雪兽,这话也无从证实。
邬暮雪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一睹雪兽真容,虽然见到的只是一颗心脏。
当然亲眼见到后,他更希望自己没有见到。
原因无他,只因为雪兽实在太臭了,哪怕隔着几米距离,那股恶臭依然熏得邬暮雪快要昏厥。
屠梵毫无察觉,兴冲冲拎着雪兽之心往前走:“阿雪,你快把它煮了吃,雪兽之心不但大补,还有延续寿命之效……”
话音未落,先被邬暮雪打断。
“你别进来!快、快出去!”他捂着鼻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屠梵愣了下,本能听话往外退:“阿雪,怎么了?”
“太臭了。”邬暮雪一阵作呕,“你赶紧把它扔远点。”
屠梵看看雪兽之心,又看看邬暮雪,试图劝道:“是有点臭,但也还好吧。阿雪,你要不吃点?都说良药苦口,这药真的有奇效……”
邬暮雪一点商量余地都没给他:“我是不可能吃的,你要么把它扔了,要么跟它一块走。”
这种东西能忍着吃下去的绝对是勇士。
屠梵当然不可能离开,听闻这话,二话不说便将雪兽之心扔向了远处。
邬暮雪见状这才松口气,可闻着屠梵身上被沾染的味道,还是觉得不适。
思索再三,决定带对方去洗个澡,由他亲自动手、里里外外都洗干净的那种,不然以后亲亲抱抱总会有阴影。
龙喜火,天生讨厌水,屠梵之前洗澡都是去瀑布前随便冲一下,听邬暮雪说要带他去湖里洗澡,顿时十分抗拒。
当然抗拒也没用,他不想惹阿雪生气,还是乖乖去了。
到了湖边,邬暮雪让屠梵化成龙在湖里进出了遍,等身上沾湿水,才拿出自制的大型刷子给他清洗。
头颅下方皱褶、翅膀根部、脚趾缝隙,每一个地方都没有错过。
不洗不知道,一洗吓一跳,屠梵再次入水时,身边湖水都被身上陈年污渍染黑了。
邬暮雪挽起袖子站在湖边,额头沁出汗珠,看着这幕心惊又欣慰。
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清洁身体、刷洗鳞片,从未有过的体验新奇又美好,令他躺在湖边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待从水中钻出来时,不仅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还轻盈了不少。
他化成人形走近邬暮雪,下身用布稍稍遮掩,赤着的上身肌肉健壮结实,皮肤比起之前也光滑了不少。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舒服?”
屠梵点头,舒服得都有些微醺:“阿雪,你下次再给我洗,好不好?”
邬暮雪自是温柔应好。
见屠梵一头黑发凌乱披散着,又让他坐到身前石头上,先用手指将头发根根理顺,而后不太熟练地编起辫子来。
前面披散的头发都被编成辫子顺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张脸棱角线也更深邃清晰,少了些颓气,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屠梵五官偏异域风,邬暮雪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头发编起来肯定更好看,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好看。”邬暮雪编完站起身认真看了看,赞扬道。
屠梵被表扬了,摸了下头上辫子,笑容灿烂还带着点小羞涩。
湖边环境清幽,时不时响起鸟叫声,清脆悦耳。
两人没急着回去,在绿草地上躺下来,惬意享受周围的宁静和安逸。
躺着躺着,两人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最后不知怎的更躺到了一起。
邬暮雪头枕在屠梵胳膊上,银白长发落满对方肩膀。
他手指先是落在屠梵腰侧,慢慢地又上移至胸口,见对方胸膛起伏弧度增大、呼吸明显变重,指腹又攀升至颈间,抚摸敏感的喉结时,亦起身主动吻住了男人的唇。
这几日诸如此类的事没少发生,顾及到邬暮雪的身体,屠梵再想要都强忍着拒绝了。
可此时此刻一切都太美好了,他心底的悸动早在洗澡时攀升到极致,当下意乱情迷,实在是拒绝不了。
之后的一切都变得混乱,屠梵很快抢占主动权,顺从内心的渴望,不顾一切占有着爱人。
有妖兽察觉到这处动静欲要靠近,却没走几步便感知到可怕的威压,纷纷面露惊恐仓促逃离,不敢再靠近半步。
暗沉的千潭渊渐渐被黑暗完全笼罩,不知过去多久,一场酣战停歇。
屠梵呼吸沉沉,紧搂着身旁的邬暮雪。
两人身上都遍布狼藉的痕迹,暧昧又引人注意。
当然这种痕迹邬暮雪身上更甚,从脖颈到脚踝,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仿佛被残忍地凌虐过一般。
屠梵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人,目光触及那些可怕的痕迹,一阵心疼,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邬暮雪身体太弱,他本是打定主意克制自己的,奈何配偶太黏人,总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一直缠着他贴贴,令他高兴之余又止不住地犯愁。
毕竟他本就很馋邬暮雪,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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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他实在很难抗拒诱惑。
*
屠梵给邬暮雪简单清洗了下,将人直接抱回洞府。
好在这不是第一次,他喂灵果等操作已十分熟练,这样等邬暮雪睡醒并不会太过难受。
当然腰酸背痛、体虚无力还是会持续一阵的。
次日邬暮雪醒来,熟悉的不适感立刻袭来,他拧着眉站起身,只觉双腿发软,几乎都站不稳。
屠梵立刻上前给他揉捏肩颈、腰腿,手上运转灵力,温暖的热度缓解了大半的不适。
“阿雪,你还好吗?”他边揉捏边小心问道。
邬暮雪一如既往地摇头:“我说过,我喜欢跟你做任何事,无论身体如何,我心都是欢喜的。”
屠梵“嗯”了声,面对邬暮雪全心全意的信任,更自责自己昨天一时没忍住。
片刻后语气神秘道:“阿雪,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先不告诉你,等你到那就知道了。”
两日后的早晨,邬暮雪跟着屠梵一路出发,向东南方向而去。
飞行约半个时辰后,地面一座庞大的旧址映入他眼帘。
哪怕变成了废墟,依然能窥见它旧日令人叹止的雄伟壮观。
那应该是座庙宇或宫殿,正中央巨大的神像倒塌,却仍能看出那是座龙的神像。周遭到处是残垣断壁,地面裂出数条深深的缝隙,一切都在提醒后来者,这里曾经历过非常可怕的交战。
“不是交战,是屠杀。”屠梵行走于残垣断壁间,目光带着恨意:“我破壳而出时,整个千潭渊已经没有龙了,他们都被困在此处、被活活杀害。龙的尸骨遍布整个广场,血气滔天。我那时太小,没什么力气,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将龙的尸骨全部掩埋。”
“除此外,我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剑伤,广场周围也遗落了很多灵剑,预示这一切都是修士所为。是他们屠杀了龙族,令我一出生就没了同伴。”
邬暮雪暗暗心惊,没想到千潭渊龙族还有这么段往事。
偏偏他在鹿戎大陆从未听闻过。
如此一来,屠梵当初没杀他反而出手救他,简直像是奇迹。
“这就是你讨厌修士的原因?”
“对,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染了我先辈的血迹。”
“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想啊,但我不知道仇人是谁,娘也不让我出去,她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让我无论如何不要去报仇,更不要离开千潭渊。”
他顿了片刻,深深凝视邬暮雪,心情忐忑问道:“所以阿雪,你能放弃外面的世界,一直留在这儿陪我吗?”
邬暮雪听完没有犹疑,含笑应道:“你在想什么?我当然会一直留在这儿陪你。”
屠梵心头涌上的紧张感散去,立刻紧拥住邬暮雪,满心欢喜道:“我就知道阿雪是最好的,和那些卑劣狡诈的人类都不一样。”
邬暮雪站在废墟中央,心头蓦地涌上阵凉意,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你发现我也是骗你的呢?”
屠梵目露不解:“阿雪怎么会骗我?”
“只是随便做个假设。”
屠梵“哦”了声,试着往那个方向想了想,整个人顷刻被可怕的阴鸷和煞气笼罩。
“我可能会疯,可能会杀了你,我不知道,也许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手指轻抚邬暮雪柔软的长发,如恋人窃窃私语般低语道:“所以阿雪,你千万不可以骗我哦。”
10.第10章
白日的千潭渊温度不算低,邬暮雪却蓦地打了个寒颤。
屠梵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阴鸷冷厉,可想而知这个假设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
邬暮雪抛开脑海浮现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怎么会,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屠梵眼眸低垂:“我不喜欢这个假设,阿雪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邬暮雪顺从道:“好啊,都听你的。”
屠梵高兴笑起来,说完自己的过去,又对邬暮雪的过去心生好奇,兴致勃勃问道:“阿雪你呢?你家在哪?过得怎么样?你爹娘对你好吗?”
“我啊,我家在上面,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因为家境殷实,我从小过得很好,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爹娘感情好,又只我一个孩子,待我更宠爱有加,我做什么他们都支持,给予了我很大的肯定,有他们站在身后,无论去哪、做什么,我都从未畏惧过,因为我知道,哪怕自己做错了,只要一回头,他们永远都在。”
提起爹娘,邬暮雪满眼都是笑意,屠梵透过他眼眸,仿佛也能窥见那幸福美好的岁月。
爱人过得好,他自是欣喜的,正要说什么,对方眸中浓浓的笑意忽然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悲痛和仇恨。
“可是不久前,他们都被人杀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还被杀手追得跌落千潭渊……”
他身体微微颤抖,屠梵忙不迭伸手揽住其肩膀:“对不起,你别难过,都怪我,我不该问这个的。”
他没想到邬暮雪和自己一样,也有这么凄惨的经历。
“你知道杀手是谁吗?”
“不知道,他们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满心装的还都是仇恨,我想杀了他们,想给爹娘报仇……”
屠梵表情陡然变得紧张。
邬暮雪接着道:“但在遇见你之后,我想法变了。我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一生所爱,我喜欢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所以恨还是恨的,但为了你,我愿意放下仇恨,陪你留在这儿。”
屠梵听得一脸感动,紧紧抱住邬暮雪,似要将人揉进身体里。
“谢谢你,阿雪。”他声音听起来像快哭了,“阿雪你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待你好的!”
邬暮雪回抱住他,头贴在他肩侧,温柔道:“嗯,我相信你。”
旧日恢弘大殿化成的废墟上,二人紧紧相拥,气氛温馨又美好,环绕他们身侧的空气仿佛都带着香甜的味道。
如此拥抱好一阵,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屠梵牵着邬暮雪的手,带他继续往里走。
邬暮雪这才发现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下,还藏着很宽广的地下空间。
这里墙壁、石阶一如之前,应该没有遭到过损毁和破坏。
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给眼前漆黑的空间带来光明。
邬暮雪与屠梵沿着石阶并肩往下走,听见身旁人好奇问道:“阿雪,你家是什么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很难描述,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先保密,反正你跟我说详细点,我自有妙用,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邬暮雪狐疑看他,思索半晌,还是仔仔细细描述给了对方听。
当然他描述的只是自己住的清心苑,而非整个乾春门。
屠梵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开口问几句,似要将他描绘的“家”具象化刻在脑海。
邬暮雪讲完,两人也迈下了最后一级石阶。
屠梵立刻兴致勃勃给他介绍周围,比如他诞生的石屋、存放灵石的宝库。
他懵懂年幼时,多亏娘留下的这些灵石引导,才知晓基本常识和这么多技能、知识。
介绍过后,他还取下一枚灵石注入灵力给邬暮雪演示。
听着里边女子事无巨细的叮咛和嘱咐,邬暮雪不由感叹母爱的伟大。
但对方说的这些是否太过详细了?就好像……她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事实真的如屠梵猜测的那样,她当时只是有所预感吗?
这念头在脑海闪现后,很快被邬暮雪抛开。
他跟着屠梵继续往前走,听对方讲解这里的一景一物。
“这是龙泉圣水,百年前,凡是有孕的龙族每隔数日,都会来此拜龙神。龙神只会赐予有孕之龙圣水。其饮过圣水后,腹中龙崽会更健壮强大。娘说在当时,这里可是龙族的圣地,可惜龙族繁衍子嗣不易,能成功让龙神赐予圣水的并不多。”
邬暮雪看着眼前高大的龙神像,惊奇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试试吗?”
邬暮雪点头,迈步走向龙神像,正好他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孕育上龙的子嗣。
龙神眼眸低垂,温柔地注视着跪拜的子民。
他掌心托着个倒扣的细长玉瓶,瓶口朝下。按照常理,里边再多的水也都流出来了,哪能倒出什么水来。
邬暮雪虔诚跪拜,手中捧着碗对准瓶口下方,这样有水流出正好能接住。
可惜等了半晌,不仅没有圣水,龙神像更一点动静都没有。
邬暮雪眼神复杂,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屠梵偷笑道:“阿雪若是女子,还可能怀上龙崽,让龙神赐予圣水,可你是男子,龙神怕是理都懒得理你。”
邬暮雪微怔,屠梵不知道龙族体质特殊,也能令男子有孕的事?
不过也对,他的常识见闻皆来自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对方没说,他自然也无从知晓。
“那你还让我试?”邬暮雪佯装生气,站起身气呼呼道,“你是觉得逗我好玩吗?”
“没有没有,我是见你感兴趣,才让你去试试的。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屠梵连忙道歉。
片刻后又问:“阿雪很期待怀上我的龙崽吗?”
邬暮雪抿着唇,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半晌“嗯”了声,声如蚊呐道:“我喜欢你啊,当然想跟你有共同爱的延续。你难道不想要小龙崽?”
屠梵表情迷茫:“我不知道……”
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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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想与不想都改变不了定局。
*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进行,屠梵带邬暮雪逛完旧址后,二人便回到了洞府。
邬暮雪靠在铺着兽皮的石凳上休息时,屠梵径直走过来。
“其实今日我带你过去,除了参观旧址,还为了拿一样东西。”
邬暮雪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奇道:“什么东西啊?”
屠梵拿出背在身后的手,将一卷古朴泛黄的竹简递到邬暮雪面前。
“喏,这个给你。”
邬暮雪抱着好奇接过竹简,打开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本心法,上边详细记载了修仙的入门之法。
他佯装看不懂:“这是什么?画像复杂,文字也深奥,根本看不懂。”
屠梵解释道:“这是修仙用的心法,你若能成功参悟,便算是入了门。我那里还有几册,是更高级的心法,等你习完这个再给你。”
邬暮雪一脸讶异,他还清楚记得,那日屠梵是如何信誓旦旦说,自己讨厌修士的,还劝说他不要修仙。
这才过去几日,他竟主动将心法送给自己,转变未免也太快了?
“我不修。”邬暮雪将竹简放在一旁,“你不是讨厌修士吗?我修习这个,岂不是变成了你讨厌的人?”
话是自己亲口说的,屠梵没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狡辩道:“阿雪就是阿雪,即使修习仙法,也跟那些卑劣狡诈的修士不一样,怎么能相提并论?何况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改变。”
“为什么?”
屠梵坐到邬暮雪身旁,认真道:“因为我怕。阿雪,这几日我认真想了下,我的确讨厌修士,但比起这个,我更怕失去你。修习仙法既能延长你的寿命,还能让你在遇到危险时有自保能力,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更好保护你的办法。”
邬暮雪沉默良久:“我太快答应你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主见?”
意识到邬暮雪答应了,屠梵满心欢喜,笑道:“没事没事,你可以慢一点,等明天再答应我。”
邬暮雪:“……”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主打一个自我欺骗吗?
总而言之,邬暮雪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是向往修仙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之后,屠梵开始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邬暮雪问他也不说,只神秘兮兮道他以后就知道了。
无奈之下,邬暮雪只能利用有限的相处时间尽可能跟屠梵贴贴,过程可谓是十分艰难。
而屠梵不在的时间,他便唤来灰羽鸟前去各个法阵观摩学习。至于修习入门之法,早被他抛之脑后。
环绕千潭渊的诸多法阵个个精妙无双,邬暮雪在其他地方很难见到,观摩时总能给予他无限的启发和灵感。
这日屠梵离开洞府后,邬暮雪照旧唤来灰羽鸟准备去往法阵。
哪知还没离开,胃里忽然有强烈的恶心反胃感涌上来,令他仓促之下扶着石壁,兀自干呕了好一阵。
11.第11章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邬暮雪微愣,意识到什么,半晌心道,或许他该再去一趟龙族旧址了。
屠梵不是说灵泉圣水很灵验吗?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
灰羽鸟还等在洞府外,它体型很大,双翅展开足有几米长,可趴在那儿温顺乖巧的模样却与庞大的体型完全不符。
邬暮雪站在灰羽鸟背上,摸摸他羽毛,改变之前的计划,命它前往龙族旧址。
往日恢弘壮观的龙族圣地即使成了废墟,却余威犹在,对千潭渊的妖兽仍起着震慑作用。
平时没有妖兽敢靠近此处,哪怕有邬暮雪的命令,灰羽鸟也只敢稍稍靠近废墟,里边的路得他自己走。
废墟很宽很大,大战过后,更到处遍布深坑和断壁,阻碍着前进的步伐。
上次有屠梵陪着,邬暮雪没觉得路难走,现在自己过来,才察觉到不容易。
他花了很长时间走出废墟,然后找到角落处隐蔽的机关,开启通往地下的门后,一路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下走,直至抵达龙泉圣水所在之处。
上次用过的碗还放在原处,邬暮雪看了眼,先虔诚跪拜龙神,而后才拿起碗送到玉瓶下方。
玉瓶精致光滑,瓶身整个倒扣,里边断没有一滴水存在。
邬暮雪耐着性子等待,捧着碗的手稳而有力,哪知等了许久,玉瓶仍没有半点动静,更别提流出什么圣水。
邬暮雪荒诞一笑,心道没准只是什么夸大其词的言论,自己怎么还信以为真了?真是够傻的。
他将碗随意放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几步,静寂无声的室内忽然响起清脆水流声。
邬暮雪蓦然回头,见原本干涸的玉瓶中竟真有圣水流出,在装了小半碗后戛然而止。
圣水跟普通泉水没什么区别,邬暮雪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将碗中圣水倒入随身携带的水壶中,而后心情沉甸甸地迈步离开。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如今得偿所愿,邬暮雪拎着水壶,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屠梵对他毫无保留做过的一切都在脑海浮现,他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心里竟有了丝犹豫。
只是这片刻的犹豫很快被心底汹涌的恨意淹没。
爹娘和门派上下在他眼前被杀,司渊更为救他生死不明,他心如刀绞、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想手刃仇人给他们报仇。
“我欠你的,待我报完仇、了结完一切,再一并偿还吧。”
邬暮雪低喃着,眼中的犹豫褪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满门被灭、背负血海深仇,这些都不是他欺骗屠梵的借口。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早做好了结一切后,去下地狱的准备。
*
带着圣水回到洞府,邬暮雪之后哪都没去,一直在等屠梵回来。
天几乎黑透时,屠梵才回来,见邬暮雪一脸愁容坐在那,不由吓了跳:“怎么这幅表情?出什么事了?”
邬暮雪本来是半躺的,现下坐起身,表情严肃道:“屠梵,我有话跟你说。”
屠梵闻言更不安了,带着几分紧张道:“嗯,你说。”
邬暮雪拿出水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这里边装的是圣水。”
屠梵盯着水壶,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阿雪,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去了旧址?龙神还赐了圣水给你?”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邬暮雪解释道:“今早我准备去法阵那时,身体突然不舒服,一阵恶心想吐,排除着凉、吃坏肚子等可能性后,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去了趟龙泉旧址,哪知道随手一试,龙神竟真的赐了圣水。”
他表情很慌:“屠梵,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有孕,难道龙神弄错了?”
“龙神不可能出错。”屠梵看着比他还慌,“你别急,龙族跟幼崽之间有特别的感应,有没有受孕,我一试就知道了。”
邬暮雪微讶,没想到龙族跟幼崽之间还有这样的感应。
他配合屠梵露出腹部,任其滚烫的掌心贴上来,赤色的灵力于掌心流转,亦轻柔包裹着腹部位置。
整个过程邬暮雪都没什么异样感觉。
少顷,屠梵收回手,脸上表情复杂难言,不知是烦恼还是高兴。
见他不说话,邬暮雪只能主动问:“怎么样?”
屠梵道:“你体内的确有不同于本体的生命存在,只是很小很弱,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邬暮雪笑了下,似乎很高兴,片刻后注意到屠梵的表情,又愣了愣,忐忑问:“我们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屠梵这才回过神来,怕邬暮雪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当然高兴,我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事太不真实了,我感觉跟做梦一样,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见他一脸雀跃没缓过神的样子,的确不像不高兴,邬暮雪才又笑起来,并抬手拧了下对方胳膊,笑问道:“痛不痛?”
“痛。”屠梵捂着胳膊,笑得傻里傻气的:“嘿嘿,看来不是做梦。”
邬暮雪“嗯”了声,笑容温柔美好。
正要说什么,身体忽然凌空,整个人都被屠梵抱了起来。
“太好了阿雪,我没想到你能怀上龙崽,真的没想到,为了你,我都做好不要龙崽的打算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谢谢你,阿雪。”
邬暮雪被他抱着转圈,脑袋都要转晕了,连忙拍拍他肩膀制止:“你快放我下来,现在有龙崽了,以防万一,我们时刻都得小心,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屠梵意识到危险,连忙应“是”,将邬暮雪小心放下来,还俯身摸了下他肚子,像在安抚可能受到惊吓的小龙崽。
邬暮雪垂眸看他:“你很喜欢龙崽?”
“嗯!”屠梵应得很干脆:“龙族繁衍很难,因为这点,每个龙族都天生渴望子嗣,且越多越好,这样龙族才能壮大。”
“你也希望子嗣越多越好?”
“子嗣当然多多益善,但比起子嗣,我更喜欢阿雪,所以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邬暮雪温顺应了声“好”,没立刻作答。
*
有了龙崽,他们的生活看似跟之前没有差别,但又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比如屠梵不再早出晚归,有意多腾出点时间陪伴邬暮雪,等他晚上睡着,才悄然起身去忙自己的事。
小龙崽还没出生,他已经开始焦虑不安,常在邬暮雪耳边念叨,说自己没当过爹、没照顾过孩子,不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更不确定能不能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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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邬暮雪被他念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无奈之下,只能禁止屠梵想这个问题,以防越想越魔怔。
这么过了几日,一天下午,屠梵从外面回来时,突然带回了几样小玩意。
“这是拨浪鼓,这是竹蜻蜓,都是我按你说的模样做的。”屠梵满怀期待问道,“阿雪你看像吗?不像的话我马上改。”
邬暮雪看着他手上的小玩意,微愣,本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哪知这么快就将成品做了出来。
“龙崽还小,你现在做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屠梵挠了挠头:“是有点早,但我想为龙崽做点什么,一时兴起就做了,反正迟早用得上。”
邬暮雪无话可说,目光落在几样小玩意上。
屠梵没见过实物,做出来的东西只有七八分像,但外形差了点,功能却是一样的,比较起来已经很好了。
“嗯,很像,做得也很好。”邬暮雪摇动着拨浪鼓,清脆欢快的声音响彻洞府。
“等龙崽破壳出来,见到这些礼物一定很开心。”
屠梵心里美滋滋的,想象着那场景,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缝。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了小龙崽,邬暮雪跟屠梵心中也多了牵挂。
他们像普通人一样,会惊讶于龙崽的每一个小变化,会期待与他见面,也会聊天讨论龙崽日后长得像谁、性格脾性如何等等。
为了小龙崽的健康,邬暮雪每隔几日都会去取圣水饮下。
龙泉圣水也当真有奇效,他饮下后,不仅小龙崽安分了很多,自己的体魄也跟着得到淬炼。
有了小龙崽,邬暮雪依然每日去阵法处学习,且近几日去那待的时间明显要久一些。
屠梵忙完自己的事,回洞府没找到邬暮雪,立刻动身前往阵法处。
邬暮雪观摩的阵法是有次序的,他大概想了下,很快确定对方所在之处。
高空之上,屠梵化为龙形,翅膀扇动身影转瞬已出现在远处。
远远看到地面邬暮雪的身影,他立刻向下俯冲,眨眼便化为人形站在对方身后。
“阿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累不累……”
他话音未落,察觉地上有用树枝划出的线条,跟阵法很像,疑惑问:“这是什么?”
邬暮雪不好意思道:“这是我这阵子观摩学习后设计的阵法,我、我瞎设计的,太烂了,你还是别看了。”
他说着拿树枝将地上阵纹迅速抹去。
屠梵从身后拥住邬暮雪,鼓励道:“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我们阿雪最聪明了,我相信你只要加油努力、不气馁,早晚能设计出比我娘更好的阵法。”
“怎么可能,你夸人也要有个度,太过分就显得假了啊。”
“哪有,我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的!”屠梵郑重道。
他脑袋枕在邬暮雪肩上,忽然往前凑,偷吻了下眼前细嫩雪白的脖颈,开口道:“阿雪,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邬暮雪愣了下:“这么巧?我正好也有礼物想送给你。”
屠梵满脸惊喜,忙不迭问道:“什么礼物啊?阿雪你先说,我的不急。”
邬暮雪也没推辞,在屠梵看不见的地方,他目光冷淡且平静地注视着远处。
“你还记得之前那湖边有片森林吗?明日午时,我在那儿等你。你来以后,就知道礼物是什么了。”
12.第12章
次日上午,邬暮雪先一步离开了洞府。
屠梵目送他走远,满怀期待想象对方可能送的礼物,终于熬到午时,他片刻也等不及,当即振翅一飞直奔远处森林而去。
森林茂密幽暗,高大的树冠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屠梵飞在高处,视线几乎都被树冠遮挡,看不清楚下方事物。
他盘旋了会,才透过树叶间隙,隐约看见下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屠梵满心欢喜,立刻化成人形悄然出现在对方身后。
“阿雪。”他用手蒙住邬暮雪双眼,故意变了下语调,神秘问道:“猜猜我是谁?”
邬暮雪兀自站在原地,对这话没有半点反应。
屠梵蹙眉,这才发觉手上触感不对,偏硬且冷冰冰的,和人温热柔软的肌肤完全不同。
“你不是阿雪。”他扳过对方身体,盯着那张一模一样几乎寻不到破绽的脸,神色愈发冷厉,“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阿雪呢?他在哪?”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突然响起脚步声,踩塌堆积的枯黄落叶径直走过来。
屠梵循声看去,来人过分艳美好看的身形相貌映入眼眸,令他呼吸微微一窒。
眼前的邬暮雪换上了初见时的红衣,银白长发披落于肩侧,浓密修长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漂亮有神,眼角微微上翘,雪白的肌肤、薄而殷红的唇,皆与周遭景物一起,组成举世无双的绮丽画卷。
“阿雪,原来你在这儿。”屠梵眼前一亮,立刻欣喜奔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上,去路被阻断,令他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屠梵满眼错愕不解。
再愚钝,此刻也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再次看向邬暮雪,才发现和平时温柔体贴的配偶不同,眼前的他面无表情,一双眼冷冽漠然,更像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怎么会?阿雪那么善良温柔,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阿雪,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吗?”他自欺欺人道:“你快把它收回去,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不是游戏。”
邬暮雪声音冷冽开口,打破了屠梵最后一点祈盼,“我抱着必死之心来到千潭渊,接近你、讨好你,为的都是这一刻。你还不知道吧?怀上龙的子嗣、与之结契,不仅能修复经脉、更能提升修为境界……”
屠梵眼神冷下去,掌心聚集强大的灵力,震碎假邬暮雪的同时,猛地攻向身前结界。
可惜法阵精妙绝伦,一击之下数道光芒亮起,却不见半点损伤。
即使是屠梵,想强行破阵也需要一定时间。
邬暮雪自信在那之前自己已经离开了。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你在骗我,你根本不是凡人。”
“当然不是。只是我经脉被毁,灵力全无,跟凡人也没什么差别。若非孕育子嗣拥有点灵力,能打开储物戒动用灵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诱你入陷阱。”
很明显,之前的傀儡正是用来引诱屠梵的。
屠梵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邬暮雪,比起愤恨,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甘。
他不知道一切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上一秒的他,甚至都在憧憬期待和邬暮雪的未来。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凡人是假的,满门被屠是假的,喜欢是假的,想跟我共度余生也是假的?你骗我、孕育我的子嗣,这些都只是为了求仙问道?”
屠梵双目赤红,“阿雪,你告诉我,你就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没有一刻喜欢过我,想过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吗?”
邬暮雪知道自己意志必须坚定,无论屠梵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绝不能动摇。
屠梵的话回荡在脑海,邬暮雪禁不住问自己,他当真没动过心,没想过留下来吗?
但没等得出答案,他便将问题抛出脑海。
动过心如何,没动过心又如何?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错误的,错误的时间,错误的身份,已经注定他们不可能善了。
结局既定,其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他语气平静回答道:“从来没有。”
屠梵本还抱着一点希望,至此也被彻底打碎。
他手指紧攥成拳,眼底涌过痛苦、愤恨、杀意等诸多情绪,最终又似妥协,嗓音沙哑低沉道:“阿雪,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只要你抹去法阵、就此收手,我可以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不喜欢我也没事,我喜欢你就好了。”
往日傲慢不可一世的龙在这一刻卑微到了谷底。
却换不回面前青年的回心转意。
“屠梵,你在想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邬暮雪抬手结印,以屠梵为中心,又一道新的阵纹亮起。
“为了这一刻,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努力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他心中有一道执念,受其驱使,他是一定要离开这儿的,绝不可能留下。
邬暮雪口中念念有词,阵纹上,无数复杂难辨的纹路向着屠梵涌动,金色的光形成道巨大的无形的枷锁,要将他锁在其中。
屠梵自不会束手就擒,哪知刚要出手,法阵各个方位突然射出锁链,将他手脚和身体牢牢束缚。
他挣扎了下,发现锁链很牢固,一时半会很难挣断。
这期间的时间,显然够邬暮雪做完一切。
金色灵光向屠梵身上流动时,对方赤色的光也流动在邬暮雪身上。
茂密森林中,金色的光和赤色的光交相辉映,不论事实的话,倒是副美妙震撼的画卷。
邬暮雪体内子嗣成了沟通二人的桥梁,以此为媒介,他们之间的契约成功建立。
当然契约的另一方屠梵是被迫的。
契约建立后,邬暮雪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另一端指向屠梵。
与此同时,他断裂的经脉在强大灵力的作用下开始修复,枯竭的丹田涌入灵力,重新焕发出生机。
邬暮雪屈指成拳,灵力于指缝间涌现。当了这么久的废人,他终于重新有了灵力。
不仅如此,境界还比之前高了两阶,从金丹初阶攀升至金丹后阶。
要知道他爹,乾春门门主也才不过金丹后阶。
顺利结丹后,每个境界之间都犹如天堑,往往需要上百年才能更进一步,像邬暮雪这样连过两阶的,整个鹿戎大陆也没有第二个。
邬暮雪经脉重筑、境界提升,屠梵此刻却要气疯了。
他能感应到,自己空阔的识海上方横贯着许多金色锁链,上面满是邬暮雪的气息。
他怎么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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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梵恶狠狠盯着邬暮雪,满脸恨意杀气,再无半点温情和留恋。
“邬暮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邬暮雪没说话,他看着屠梵疯狂破坏法阵,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召出灵剑“霜华”,御剑向远处法阵而去。
那些法阵既是入口也是出口。
地面法阵内,屠梵看着邬暮雪御剑离去,脸上杀气更甚,整个人都被煞气包裹。
他不顾灵力反噬,不断竭力攻击着法阵。
很快锁链断裂,法阵亦摇摇欲坠。
“你逃不掉的!”他冰冷满是戾气的声音穿透参天树冠,清晰传入邬暮雪耳中,“无论你去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既然你不喜欢我,不愿留在这,我便吃了你,让你与我骨血相溶,哪也去不了,只能永远跟我在一起!”
阴狠冷厉的话语沿着耳廓钻入四肢百骸,让邬暮雪蓦地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屠梵是认真的,一旦有机会,他真的会这么做。
“太早了。”邬暮雪加快速度离去,低喃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等做完一切,他了无牵挂,自会回到这里偿还欠屠梵的一切。
到时他要杀要剐,邬暮雪都没有怨言。
*
离开森林,邬暮雪本来直奔法阵去的,途中却被地面一样新鲜事物吸引,令他明知不该,还是御剑落到了地上。
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间屋舍。墙壁用石头泥土垒成,上方盖着茅草,庭院用木桩围成一个大圈,木桩上缠绕着花藤,花瓣娇艳,香气扑鼻。
庭院一角,粗壮的大树安静伫立,树下还放着石桌、石凳。
眼前场景无比熟悉,邬暮雪难掩惊诧,一时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清心苑。
他没想到屠梵那日问自己“家”的样子,竟是为了复原这一切,让他在千潭渊也能有“家”的感觉。
这应该是他准备送给自己的礼物吧,可惜,他是收不到了。
其实在这之前,他很多次都会从这儿经过,只是没有灵力,他看不了这么远,自然也发现不了藏在这儿的小秘密。
眼前小而精致的屋舍处处透着屠梵的用心,邬暮雪目光打量着一景一物,心绪复杂,连指甲掐进了掌心都没察觉。
他幼时修仙问道,爹曾问他修仙是为了什么。
他坦荡回答,道修仙是为了惩恶扬善,平世间不平之事。
入千潭渊前,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自认无愧于一人。
偏偏在千潭渊,他却对屠梵做尽坏事……
屠梵又有什么错呢?
邬暮雪垂眸,轻笑一声,不知笑自己还是笑命运,亦或二者皆有。
远处屠梵可怖的威压渐渐逼近,邬暮雪不敢久留,立刻御剑向前行去。
快抵达法阵处时,他回头看了眼。
见屠梵在抵达屋舍上方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似是察觉到他进去过,屠梵目光冷冽,掌心龙焰翻滚,下一刻如飓风般扑向屋舍。
在龙焰的吞噬下,脆弱的屋舍不堪一击,很快化为一地焦黑的木炭,与先前的蓬勃美好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邬暮雪心突然像被揪了一下。
他于高空与屠梵遥遥对视,欲要离开之际,看见对方张了张嘴,说的是:你逃不掉的。
13.第13章
先前被毁的法阵是邬暮雪着手布下的,他在法阵一角留了个“门”,想离开自然轻而易举。
他御剑进入法阵,穿过上方冰冷粘稠的浓雾,最终成功抵达千潭渊上方。
一别数月,周遭景物仍和之前一样,天空大雪纷扬,目之所及尽是冰天雪地,树木山川一片白雪皑皑。
邬暮雪一袭红衣站在雪地上,全部心神都聚集于千潭渊。
他不确定盛怒之下的屠梵会不会跟过来。
虽然在此之前,他有意试探过屠梵很多次,确定他对离开千潭渊有着天然的抵触。
他从没想过离开千潭渊,连这样的念头都没动过一下。
邬暮雪警惕等了许久,没等到屠梵上来,不由松了口气。
屠梵生于千潭渊,长于千潭渊,又从小听他娘叮咛嘱咐。
于他而言,离开千潭渊是“错误的”“罪恶的”“离经叛道”的,哪怕龙,要违背一直坚守的信仰也很难。
危机解除,邬暮雪环顾四周,立刻开始找寻司渊的踪迹。
哪怕数月过去,一切痕迹早已被大雪淹没。
厚厚的冰雪下,悄无声息掩埋着很多尸骨。
邬暮雪一具具挖出来,在尸骸中并未发现司渊,连那日追杀他们的人也没有。
这是否证明,司渊有可能还活着?
尽管可能性很小,邬暮雪心底仍多了一丝希望。
乾春门被灭,爹娘、同门被杀,眼下偌大的门派,也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了。
将挖出的骸骨重新掩埋后,邬暮雪抛出飞行法器,一路直奔乾春门而去。
来千潭渊前,他跟司渊先回了趟乾春门。
他们收敛了满地的尸骨,将爹娘、同门安葬后,这才动身出发。
数日后,飞行法器抵达乾春门上方。
邬暮雪收起法器,身影凭空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乾春门山门前。
立于深山的乾春门幽静死寂,再无往日的热闹欢快。通往山上的石道因久无人打扫长出杂草,边缘还长出了青苔。
邬暮雪一步一阶往上走,思绪不自觉回到从前。
那时他每次外出归来,山脚和石道上的同门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哪像现在这样,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巍峨宽阔、古色古香的建筑映入眼帘,上方刻着“乾春门”三字的匾额被斩断成两截,破败不堪地丢弃在一旁。
邬暮雪捡起匾额,用衣袖小心翼翼拭去上面的灰尘,抱在怀里往前走。
那日走得匆忙,只收敛了尸骨,庭院内外仍维持着原样,砸断的桌椅板凳,破碎的花瓶砖瓦,地面猩红干涸的血迹,令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邬暮雪眼睛泛红,手指紧紧攥着,身体因为愤怒止不住地发抖。
如此不知站了多久,身体都快僵了,他才迈步进入庭院。
将匾额置于殿内,邬暮雪挽起袖子,开始收拾眼前的狼藉。
破烂的桌椅板凳和碎掉的花瓶砖瓦统统扔掉,地上的血迹用水冲干净,一遍不行就冲两遍、三遍。
从清晨到暮夜,邬暮雪像不知疲倦般麻木干活,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手指也起了好几个泡。
将一切复原如初,他拿着扫帚站在庭院中,表情却比之前还落寞、伤感。
物件能复原如初,可人呢?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
他真正想要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邬暮雪拿着扫帚坐在台阶前,目光愣愣看着空荡的内院。
往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有欢声笑语,亦有哭喊求饶,从未像现在冷清过。
他丢掉扫帚,双手抱着膝盖,下颌枕在手臂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取暖。
身为修仙之人,他本该不惧寒冷的,此刻却偏偏冷得出奇,四肢百骸如坠冰窟,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
在台阶前枯坐一夜,次日天亮,邬暮雪动身去拜祭爹娘。
他满眼红血丝,眼皮微肿,面容更憔悴不堪。
爹娘和同门师兄妹都被安葬于后山,尤其人太多,除爹娘和几位长辈,其余同门都被合葬在一起。
邬暮雪心情沉重,独自在后山待了很长时间,这才动身离开。
他准备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号称百晓生,知天下事,或许认识那晚他见过的令牌。
只是在这之前,他得先去办一件事——将腹中孕育的龙蛋取出来。
他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九死一生,他得保证龙蛋的安全,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冒险。
他欺骗利用屠梵已经罪孽深重,至少得保护好这颗龙蛋。
屠梵不是说,龙族都喜子嗣吗,希望这能稍微给他一点慰藉。
取龙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邬暮雪以灵力试探后发现,龙蛋还没有到孵化的时间。
他只能在乾春门周围随意找了处洞穴,先以灵力滋养催动龙蛋,待其进入孵化期再取出。
转眼间,三个月时间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邬暮雪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灵力滋养龙蛋。
在他不断的努力下,龙蛋终于进入孵化期。
洞穴内的石床上,邬暮雪盘膝而坐,掌心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觉腹中出现异动,强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邬暮雪不得不咬着牙继续坚持。
如此又过了段时间,一团灵光自他体内涌出,落在旁边化为赤色约莫菠萝大小的巨蛋。
蛋表温热,其上环绕着淡淡的金色灵光。
邬暮雪额头满是汗珠,沉沉喘息着看向这颗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龙蛋。
他将龙蛋抱在怀里,歇息片刻后,起身走进洞穴深处。
这里有他为龙蛋布置的巢穴,柔软的绸缎作窝,四周放置火石确保蛋身的温度。加之洞穴位置向阳,足以给他提供适宜的孵化温度。
安置好龙蛋,邬暮雪在他周围布下隐身法阵,又在洞口布下防御法阵,以防有人误闯,这才动身离开。
在他看来,将龙蛋送回屠梵身边才是万无一失的。
只是他一旦去了,怕是就有去无回。
*
望安城,百花酒楼。
作为整个望安城乃至东州最有名的酒楼,百花酒楼从不缺食客。
店门口无论何时都人来人往,门槛几乎快被踏破。于好酒的修士而言,一日没喝到佳酿都浑身难受。
客人从各个州慕名而来,什么身份、背景的都有,酒楼小厮见惯形形色色的人,早做到宠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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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面不改色。
唯独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那位客人例外。
那位客人是三日前来的,之后每日都会准时造访。
往往酒楼没开门他就来了,点上一壶酒,在二楼窗边一坐便是一天,直到酒楼打烊才离开。
小厮也曾好奇上前问过,对方只道在等人,别的不再多言。
“等人?也不知道他在等谁,难不成,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哪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再美,能美得过他?”
小厮端着酒站在楼梯上,闻言往楼上看了眼。
见客人正注视着窗外,银白长发以木簪竖起,身姿颀长,侧脸拉出几近完美的弧度,连搁在桌上的手都美极了,肤白胜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哪怕看不见脸,单凭身形、骨相,也足以断定这是位绝世美人。
也是,小厮心道,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就近在眼前。
因为他,这两日来百花酒楼的客人更多了,大多是女修士,二楼位置全得靠抢。
可惜这位客人美则美矣,却着实不近人情,无论旁人怎么变着法搭讪,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连个笑脸都懒得施舍。
两个小厮聊了几句,一人往下走,一人则上去送酒。
“公子,您的酒。”
小厮送上酒和杯子,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
窗边,邬暮雪闻声正要转头,下方一道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他神情一喜,连道:“麻烦帮我再送壶酒给楼下穿蓝衣服的客人,请他上来一起喝一杯。”
小厮立刻应“好”,知道对方等的人终于是到了。
一楼柜台,百晓生熟练取下酒壶正要交给小厮,便有一壶酒先递到了面前。
小厮发现客人等的不是什么红颜,而是胡子拉碴的臭男人,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转述了对方的话。
听说酒是免费送给自己的,百晓生乐得咧嘴笑起来。
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他接过酒壶大步往楼上走去。
可没等走上楼,远远看到坐在窗边的那道身影时,他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喝酒了,忙不迭要转身离开。
“客人,您怎么了?不上去吗?”小厮连忙追问。
百晓生摆摆手,心想他要知道请自己喝酒的是邬暮雪,肯定早溜了。
他步伐很快,眨眼已经走到大堂中。
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如影随形,更快地传入他耳中。
“我跟叔叔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听我娘说,我出生时您还抱过我,如今怎么一见我就跑?”
百晓生愣了下,犹豫半晌,还是迈步决定离开。
邬暮雪站在楼梯上,红衣似火,银发如雪,过分艳丽好看的容貌映得整个酒楼都熠熠生辉。
他声音冷冽:“您今日可以走,但我会一直守在这,除非您永远不喝这儿的酒,不然我们早晚还会再见。”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百晓生嗜酒如命,尤其好百花酒楼的酒,让他戒酒比要他命还难受。
这也是邬暮雪一直在这儿守株待兔的原因。
他知道百晓生早晚会出现。
百晓生嘴抽搐了下,一脸的肉疼,半晌转过身无奈道:“臭小子,真拿你没办法。行,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14.第14章
邬暮雪带百晓生去了他这几日住的客栈。
陈设简洁的客房内,二人相对坐在桌前。
邬暮雪端起酒壶,给百晓生倒了杯酒,“叔叔,您请。”
百晓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唉声叹气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满脸愁容问:“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邬暮雪看了眼自己银白的头发,不在意道:“没事,可能太伤心了吧。你不觉得这样比之前看起来更酷吗?”
“没觉得,酷什么酷。”
百晓生沉默半晌,斟酌了番言辞,带着愧疚道:“暮雪,你爹娘的事很抱歉。我当时在西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您不用道歉。”邬暮雪开了个玩笑:“毕竟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只会为凶手剑下多添一个亡魂。”
百晓生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我有你说的那么没用吗?”
吐槽归吐槽,他知道邬暮雪说的都是事实。他那晚即使能赶过去也是送死。
“你知道我为什么躲着你吗?”
“知道。你怕我也去送死。”
“知道是送死你还追着我不放?暮雪,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放不下,但凶手能一夜间灭了乾春门,实力肯定不凡,你没必要以卵击石。你爹娘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邬暮雪红着眼:“难道您要我忘记仇恨?”
“忘记仇恨,开始新的生活,我相信这不仅是我,也是你爹娘的祈盼。”
“不可能。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即使穷尽这条命,我也要为爹娘、同门报仇。叔叔,我拖着这条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都是为了这个。不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邬暮雪抬起手,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强大的金色灵光顷刻如浪潮般推开。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真跟凶手对上,输的那个未必是我。”
百晓生眼睛一亮,难以置信道:“金丹后阶!暮雪,你竟突破金丹后阶了?你今年才十八吧?十八入金丹后阶,你可比你爹厉害多了!”
邬暮雪很清楚他的修为是用什么卑劣手段得来的,毫无半分骄傲欢喜。
“所以叔叔,您能告诉我,杀我爹娘、灭我乾春门的,到底是谁吗?”
百晓生看着目光坚定执拗的邬暮雪,最终还是妥协了。
“邬兄亡故后,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眼下才刚有些眉目,却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证实,此事的确是他们所为。”
邬暮雪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迅速画出了那晚见到的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中间是个“圣”字,周围环绕着“鹰”的图案。
“您可见过这个?”这令牌与灭门之仇有关,他一直深刻心底、从不敢忘。
百晓生看着画在桌上的图案,霍然站起身。
“暮雪,你这是在哪见到的?”他一脸肃容问。
邬暮雪如实道:“那晚杀我爹的凶手,腰间便戴着此令牌。”
“那就没错了,我查的方向是对的。”
百晓生猛灌了口酒,徐徐道:“这块令牌是血刎教的,而血刎教又隶属于圣裁堂。圣裁堂数年来一直活动在暗处,十分低调,但知道它的都对其闻风丧胆。圣裁堂创立的宗旨是替天行道,号称要平尽天下不平之事,在此之前,死在他们剑下的也都是罪恶滔天之辈……”
“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打着天道的名义,滥杀无辜罢了。真这么正义,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现身。”邬暮雪嗤笑。
接着又问:“您知道圣裁堂在哪吗?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圣裁堂隐匿极深,无人知道它在哪。但我近来刚得到一个消息,你知道佛手门吗?”
“略有耳闻。他们的佛手花乃是一绝,每到花期都引得修士争相竞逐,盼能预订到一颗佛手丹。”
“确实如此,但我有确凿消息,佛手花之所以有奇效,是因为它以幼童血肉为食,佛手门一直在掳掠幼童暗中饲养佛手花。
我已将此消息秘密散播出去,圣裁堂眼线众多,定然已知晓此事,他们不是自诩要替天行道吗,到时肯定会出手的。”
邬暮雪立刻站起身道:“我这就动身去佛手门。”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百晓生连忙叫住他,“跑这么快,你知道圣裁堂何时会去吗?”
“我可以等。”
“等什么,这事我知道。七日后佛手花成熟,佛手门已对外送出请帖,道将于那日举办赏花会。我这里正好有请帖,喏,你拿去吧,别傻傻在外面等了。”
邬暮雪接过请帖,认真道谢。
百晓生摆摆手:“我能帮你的就这些,接下来都得靠你自己了。”
“嗯,我知道。”
“对了,这个给你。”
一样白色物件从百晓生手中飞出,直奔邬暮雪而来。
邬暮雪轻松接住,发现那是一顶白色的帷帽。
“险些忘了一件大事,你认识一个叫屠梵的人吗?”
邬暮雪大惊,没想到屠梵这个名字会从他口中听到,手中帷帽都险些滑落。
难不成只是巧合?此屠梵其实非彼屠梵?
他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问:“您为什么这么问?”
说起此事,百晓生眼神怪异:“那人是三个月前突然出现的,长得挺高挺俊,就是有点不太聪明。他入世立刻寻人画了张像,画上之人分明是你。之后他拿着画像到处寻你,说你是他道侣。
为找到你,他千方百计没少得罪人,连入剑宗都敢单枪匹马闯上去。见过不要命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当时很多修士都守在入剑宗等着看他笑话。”
鹿戎大陆仙门众多,但论起第一仙门,非入剑宗莫属。
不仅宗主庄蓬早早踏入元婴境,门下金丹期弟子更是不少。
惹谁也不该惹入剑宗,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当时看热闹的修士都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邬暮雪追问。
“然后……”百晓生无奈摊手,一副没能看成热闹的失望表情,“然后庄蓬跟他过了几招,没等分出高低,便将人请进了入剑宗。二人单独聊了一阵,屠梵便被客客气气送了出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邬暮雪心神不宁“哦”了声,没料到屠梵会追出千潭渊。
说好的母亲遗训,不敢违背呢?他怎么能这么快动摇信念?
百晓生察觉邬暮雪表情不对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追问道:“你别只顾着‘哦’,快跟我说说,你跟屠梵到底什么关系?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他说的像真的吗?”
百晓生思索片刻,果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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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他嘴上说着道侣,可提及你时,却满脸都是恨意和愤怒。比起道侣,更像是仇人。所以我们私下都觉得,他肯定是怕我们包庇你,才谎称道侣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人得罪得这么狠?不惜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地搜,也坚决要找到你。”
邬暮雪叹了口气,意识到接下来麻烦了,一脸愁容道:“一言难尽。”
“什么一言难尽,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连庄蓬都对那人客客气气的,对方修为肯定深不可测,你得小心点,千万别被找到了,最好赶紧离开望安城。
你这张脸太招摇了,又在百花酒楼大张旗鼓坐了几日,你猜有没有人暗中透露消息给屠梵?他可是放过话,称若有人提供重要线索、助他找到你,便应那人一个允求。能让入剑宗另眼相待的大能,他的允求可价值连城。说实话,我都有点心动。”
邬暮雪听完他的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那你去告发我吧。”
“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百晓生好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小心点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邬暮雪起身送他。
送走百晓生,他关好房门,站在窗边往外看时,总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写着“可疑”二字。
望安城是没法待了,邬暮雪戴好帷帽,当即退房离开,直奔佛手门而去。
殊不知他走之前,距此地数百里的某间客栈房门已经被人叩响。
客房内,屠梵和衣躺在床上,花了整整三个多月,几乎翻遍大半个鹿戎大陆都没找到邬暮雪,令他浑身裹满煞气,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冷厉。
他不知道邬暮雪究竟藏去了哪,若一直找不到对方又该怎么办。
“谁?”
冰冷满是煞气的声音携着可怕威压从房内传出,站在门外的瘦高青年一阵心惊。
暗道这就是大能的威压吗,也太恐怖了。
他能清楚感觉到彼此之间修为的鸿沟,对方想杀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他连忙后退数步,毕恭毕敬道:“前辈,我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了。”
屋内煞气因为这话变得更加汹涌,房门随之轰然洞开。
屠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眼神、愤怒的表情,无不在述说对那人的恨意。
他一字一字满是戾气道:“他在哪?”
瘦高青年被可怕的阴影笼罩,不敢耽搁片刻,道:“望安城,悦来客栈。有道友传讯给我,道在那见过他。”
屠梵在他话落的瞬间,已迫不及待冲了出去,身影转瞬消失。
瘦高青年没料到他走得这么快,只能对着他走的方向大喊:“您若找到人,可千万别忘了说过的话啊!”
此刻的屠梵已经走远,自然不可能回答瘦高青年。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邬暮雪,还没见到人,已经幻想了无数种惩罚对方的方式。
越想越激动,数百里的路程,他不到两个时辰便抵达了。
望安城上空,凌厉强大的灵气疾速逼近,气势磅礴,引得下方无数修士好奇瞩目。
客栈不远处,邬暮雪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也撩起白纱向上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心如擂鼓、如临大敌,连忙放下白纱,加快脚步混入密集人群中。
15.第15章
悦来客栈迎来了个大祖宗,满身煞气吓得大堂食客纷纷禁言不敢说话。
客栈老板不过筑基期,更吓得手都在发抖,连忙迎过来毕恭毕敬问:“前辈,不知前辈光临寒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我来寻人。”屠梵熟练取出画像,“他可是住在你这儿?”
客栈老板擦了擦额头冷汗,“是,是。不过这位公子方才已经退房离开了。”
屠梵目光一沉:“离开?他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客人也不会跟我们交代行踪。您也看到了,我店里生意忙,也没时间关注这些。”
屠梵满脸懊恼不甘,明明就快抓到邬暮雪了,没想到紧赶慢赶仍旧晚了一步。
“他住的哪间房?还去过什么地方?”
客栈老板消息灵通,加上邬暮雪长得太过好看,自然对他格外关注,知道的也比寻常客人更多一些。
从对方口中,屠梵知道了邬暮雪住的房号,还知道他这几日常去百花酒楼等人。
退房前,他还领了个男人一块回来。那人满身酒气,显然正是他这几日在等的人。
屠梵听到这脸都黑了,可怖的威压压不住地往外散。
什么男人值得邬暮雪等上好几日?不仅如此,更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将人带回房间。
等等,这事听着怎么不太对劲?他俩回到房间该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似是知道屠梵在想什么,客栈老板连忙解释道:“您别急,我敢保证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对方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了,他怕再不说清楚,自己这间客栈都会被拆了。
屠梵表情稍缓,问:“怎么说?”
客栈老板事无巨细地给他分析,首先两人没有任何暧昧动作,其次他们在房间待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法发生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人又矮又胖还不修边幅,邬暮雪长得那么好看,以他的眼光定是瞧不上的。
说完他还不忘恭维道:“美人该配英雄,像前辈您这样高大英俊、英姿飒爽的,与他站在一起才般配,旁人都是暴殄天物。”
殊不知现在的屠梵听着这话只觉刺耳。
是他信错了人,邬暮雪那个骗子,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
“我与他配不配关你什么事,废话真多。”
他丢下一句话,径直往楼上走去。
徒留客栈老板一脸无辜茫然。
他先前听屠梵语气,分明很在意邬暮雪,这才顺着对方的意恭维夸奖,怎么马屁还拍马腿上去了?
二楼,邬暮雪住过的客房门大开着,还没来得及打扫。
屠梵迈步走进去,还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独属于对方的味道。
来到鹿戎大陆这么久,这是他离邬暮雪最近的一次。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张对方躺过的床上。
没等大脑发布指令,身体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好在快躺到床上之前,他先清醒了过来。
恢复清醒的屠梵迅速后退数步,目光紧盯着那张引诱自己的床,眼神满是警惕。
同时也暗暗唾弃自己,数月前邬暮雪欺骗自己感情、利用自己的事,他难道都忘了吗,怎么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就心软?同样的错误,他难道还想犯第二次?
自己真要这么没出息,不如死了算了。
不对,这样的话,他死了也没脸见爹娘。
果然还是得找到邬暮雪,屠梵眼神坚定,心道为了能有脸见爹娘,他得找到邬暮雪,一雪前耻才行。
*
离开客栈,屠梵又去了趟百花酒楼,打听消息的同时,也想在邬暮雪坐过的位置感受下。
小厮知道他的来意后,不禁一脸为难。
“抱歉啊客官,那个位置已经有人坐了,您能换个位置吗?”
若是个讲理的,听到这话可能就换了,偏偏屠梵从不跟人讲道理。
说不通的话,他都选择直接动手。
二楼窗边,被理直气壮要求让位置的修士满脸怒容。
“欺人太甚!”他呵斥一声,掌风凌厉击向屠梵。
这一掌实力非凡,奈何他碰到的是屠梵。
凌厉的掌风被他随手打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逼近身旁,像拎小鸡似的将人拎起来,随手扔出了窗外。
末了还拍拍手,像是嫌弃自己手被弄脏了。
目睹这幕的众修士瞠目结舌,没见过抢位置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偏偏对方修为高深,他们根本没资格去打抱不平。
而修士的同伴,也早在对方被扔下楼时,慌不择路逃离了座位。
如愿坐在邬暮雪曾坐过的位置上,屠梵心情很美,他将这认定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得多了解邬暮雪在想什么,才能更好地实施报复。
先前屠梵去各个门派寻人,对方送他离开时,都十分友好地赠送了灵石宝物。
这让他心里多了点暖意,觉得修仙之人也并非都如邬暮雪那般可恨。
此刻他将这些灵石宝物都拿出来,在桌上垒成了座小山。
凡提供跟邬暮雪有关线索者,都能根据线索重要程度任选其一。
这豪迈大气的举动令百花酒楼的门槛这次真正意义上被踏破了。
当然相应的,屠梵也知道了很多邬暮雪的事。
比如他是往南边去的,比如他等的人是百晓生,其创立的百晓堂位于青阳城,比如他这几日做过什么、跟谁说过话,事无巨细,皆了如指掌。
知道现在往南边追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他不知道邬暮雪目的地在哪。
于是改变思路,决定先找百晓生。
邬暮雪走之前跟他密谈那么久,对方一定知道他去了哪、打算做什么。
屠梵是这么打算的,哪知百晓生比想象的警觉。他翻遍了大半个望安城都没能找到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屠梵当即出发前往青阳城。
整个百晓堂的人都在他手上,他不信百晓生不出来。
可惜这个计划也落了空,等他好不容易赶到青阳城,才发现百晓堂早已人去楼空,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寻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中断,屠梵走出百晓堂时,脸上满是茫然。
百年来他一直住在千潭渊,漫长的岁月里,都跟这个世界没有半点联系,直到邬暮雪出现,这个情况才改变。
这也是他决定离开千潭渊的原因。
如果邬暮雪没出现过,他尚可以忍受孤寂,但他偏偏出现了,不仅如此,还教会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将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邬暮雪走后,他独自一人回到洞府,脑海想的、眼前回荡的却都是对方的身影,时间开始变得煎熬,寂静也开始变得难以忍耐。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出来找邬暮雪,然后将人带回去。
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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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去的地方,屠梵沿着面前的小路漫无目的往前走。
走到小路尽头,见山坡下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耍,清脆的笑声远远传过来。
反正闲着没事,屠梵索性站在那看他们玩,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想。
哪知这时,半空几道剑光倏然而至,将几个小孩团团围起来。
小孩察觉危险,立刻要往外逃跑,边试图呼喊远处的大人。
可惜在那之前,他们先被敲晕,想呼救也来不及了。
“齐管事。”一名手下瞥了眼屠梵的方向,恭敬请示道:“那个人怎么办?”
齐越不耐烦道:“你跟我多长时间了?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我教?”
手下没再说话,行了个礼,招呼两三个人跟他走,准备过去灭口。
心道别怪他,要怪就怪你不该出现在这,还目睹了这幕。
在他看来,灭个口的事轻而易举,哪知动手时,才发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们发起的攻击被轻而易举化解,满脸惊恐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彻底断了气。
另一边,齐越等得也很不耐烦,心道这几个手下是越来越不行了,灭个口的事都耽搁这么久,等回去后,他得换批人才行。
这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下一秒,眼前便突然多了个人。
齐越瞬间如临大敌,对方靠近时,他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定是个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高手。
他清楚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别、别杀我。”他眼珠疯狂转动,立刻跪地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只要您留我一命,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屠梵眼中杀气浓烈,思索片刻,取出画像递过去问:“知道他在哪吗?”
“不、不知道。”
早料到是这答案,屠梵遗憾道:“那你去死吧。”
强劲的掌风悬在头顶,齐越脸色煞白,身体抖如筛糠。托这幅画的福,他终于知道眼前人是谁了。
屠梵,他就是那个挑战入剑宗还被以礼相待客客气气送走的屠梵!
自己哪来的狗胆,竟敢灭这位煞神的口。
“我、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但我们佛手门可以帮您找。”为了活命,齐越大脑疯狂转动,迅速道:“佛手门的佛手丹闻名灵界,也凭此与不少门派交好,我相信倾全门之力,定能帮您寻到此人。”
他语速极快,这番话也是赌,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活下来。
好在他赌赢了,悬在头顶的可怕灵力散去,屠梵似乎被说动:“佛手门是吧?我会去找你们的。滚吧。”
齐越瘫软在地,这才发现他方才竟吓得失禁了。
“是、是,前辈告辞。”他走之前看了眼旁边昏倒的小孩,面露不舍。
这几个小孩资质都很好,用来养花的话,一定会开得很艳丽。
屠梵斜斜睨他:“我盯上的猎物你也敢抢?”
齐越连忙摇头,不敢再打几个小孩的主意,趁屠梵没改变主意,连忙匆匆御剑离去。
确定齐越走远了,屠梵视线这才落到几个小孩身上。
本打算就这么离开,又怕再有齐越这样的人出现。
犹豫半晌,他抬手以灵力将几个小孩托起来,送到附近的村庄才离开。
做完这些,左右无事,屠梵便慢悠悠往佛手门走。
殊不知同一时间,邬暮雪也正在赶往佛手门的路上。
16.第16章
如烟城比邻佛手门,一直受其庇护和管辖。
因以佛手花闻名灵界,如烟城随处可见娇艳盛放的佛手花,花香四溢,引人称叹。
赏花会在即,各门各派的修士齐聚如烟城,有欲订购佛手丹的,有趁机兜售符箓、灵器的,也有单纯过来凑热闹的。
往日宁静安逸的如烟城变得热闹嘈杂,街道上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叫卖声和说笑声混杂在一起,亦随处可见佛手门巡逻的护卫。
大家赏花的赏花,游玩的游玩,邬暮雪一身白衣戴着帷帽穿过人群寻着客栈,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城中修士众多,好的客栈大多住满了,他连去了好几家,才找到地方安置下来。
本以为离赏花会还有几日,城中应该没什么人,但他们显然比邬暮雪想象的积极。
“公子,赏花会在即,为防歹人作乱,佛手门有规定,住店需登记姓名、门派,还请您摘下帷帽。”
小厮话一出口,旁边几道视线立刻好奇投了过来。
邬暮雪身形挺拔修长,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他们都想看看,这副绝美的身姿下,藏着怎样一张惊世的容颜。
可待邬暮雪摘下帷帽,他们脸上却难掩失望。
没想到底下会是张如此普通的脸,泛黄的皮肤,小眼睛小嘴巴,黑发,没有一点特色,典型的扔进人群都再找不出来。
众人纷纷收起视线,暗道难怪要戴帷帽,原来是遮丑。
邬暮雪顶着易容后的脸,登记的也是假名,叫易桥,散修,无门无派。
小厮见到邬暮雪的脸也很失望,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并未表现出来,登记完成后,立刻领着他去客房。
在客房歇了会,邬暮雪又下了楼。
他在大堂挑了个位置坐下,要了壶酒,边喝边听周围人谈论。
可惜他们谈论的大多是自己的事,没什么有用的。
邬暮雪觉得无趣正打算离开,这时又有几人从楼上走下来,见大堂都坐满了,便径直往这边走,问他能不能一块坐。
邬暮雪自然不会拒绝。
“我叫章承楠,来自双隐派,这两位是我师弟季延,师妹俞思语。”章承楠热情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易桥。”
邬暮雪有心跟他们打听消息,于是让小厮又拿了几个碗过来,分别给他们添上。
三人见状连忙道谢,章承楠又要了壶酒,点了些吃的,让邬暮雪别客气一块吃。
“易道友也是来参加赏花会的吗?可有请帖?”
邬暮雪颔首:“自是有的。”
旁边季延叹了口气:“有请帖也没用,未必能抢到佛手花。”
“此话怎讲?”
“佛手花十分稀有,每年开花从未超过十朵,佛手门发出的请帖却有上百份之多,且唯有赏花会上可以预订。灵石也好,法宝也好,只要能入宋门主法眼,哪怕承诺也能成功购得一朵。你来参加赏花会,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邬暮雪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请帖是好友送的,他没想过买佛手花,此次不过是来开开眼界的。
听说他不买佛手花,章承楠三人对视一眼,都放松了下来。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是竞争对手了。
之后邬暮雪问什么,三人也是知无不言。
从他们口中,邬暮雪得知佛手门门主叫宋邀,为人慈善友好,常常施恩布德,收养流浪乞儿,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而赏花会当日,他们购得的佛手花也不能立刻带走,得等佛手门将其制成佛手丹。
佛手丹乃二品灵药,服之能增强灵力、提升修为。于陷于瓶颈期境界迟迟无法突破的修士来说,无异于灵丹妙药。
“我们已是第三回参加赏花会了,若还抢不到佛手花,回去都不知怎么面见师尊。”
“赏花会还没开始,别说这么丧气的话。”章承楠转移话题道:“对了易兄,明日佛手门在城中有活动,很热闹的,你要一块去吗?”
反正也是闲着,邬暮雪立刻应了下来。
*
入夜的如烟城一片暗色,只有零星几处亮着光。
与之相比,挂着数盏灯笼亮如白昼的佛手门便显得十分突兀了。
今晚的佛手门来了位不速之客,气势逼人,哪怕不言不语,也使整个佛手门笼上了层肃杀之气。
议事堂,门主宋邀眉头紧蹙、满脸阴鸷,绕着堂内走了好几圈,才不情不愿前往主厅。
入主厅前,他又变了副嘴脸,舒展眉宇,勾起嘴角,装出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屠前辈,久仰久仰。”他拱手行礼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您能来,我这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满脸敬仰热情,可惜屠梵根本不吃这套。
“是吗?你当真欢迎我?我还以为你急着议事,是要商讨如何赶走我呢。”
被说中心思的宋邀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怎么会,前辈定是误会了,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屠梵来这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废话的,看了眼旁边的齐越,不耐烦打断道:“废话少说,我只想知道,佛手门到底能不能帮我找到邬暮雪?”
找邬暮雪哪是那么容易的。
宋邀没什么把握,不敢轻易承诺,试探着问道:“若是找不到呢?”
屠梵冰冷的金色瞳眸锁定宋邀,满身煞气,声音冷厉道:“找不到?那你们也没存在的意义了,我只能荡平佛手门……”
宋邀脸都青了,不敢继续听下去,连忙打断道:“能,一定能找到。您知道我们佛手门跟很多门派都交好的。我保证,定倾全门之力为您寻到此人。”
屠梵看出他被吓破胆了,冷哼道:“你最好说到做到,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是,是,我岂敢骗前辈您。”宋邀谨小慎微道,“只是赏花会在即,前辈能否多给点时间?待赏花会结束,我定命门下弟子全力寻找。对了,明日如烟城有活动,很热闹的,您要去看看吗?”
屠梵“嗯”了声,也不急这一时:“就这么办吧。”
宋邀喜笑颜开,连忙叫来弟子,命其带屠梵去客房歇息。
毕恭毕敬将人送走,宋邀松了口气,才发觉短短时间,他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种瘟神你招他干嘛?”宋邀气疯了,指着一旁齐越破口大骂道:“现在怎么办?他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你让我上哪找去?你是纯心想气死我是吧?”
齐越低着头,不敢吭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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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么做也是为了自保。
宋邀又骂了几句,似乎知道这样于事无补,平息了下怒火,勉强冷静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接下来跟紧他,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尤其后院和密室,一定要严加看守,绝不能出纰漏。”
齐越应了声“是”,不安道:“门主,那寻人的事要怎么办?万一真找不着呢?”
“我就没抱希望能找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宋邀揉揉眉心,头疼得快炸了,“实在不行,只能找个机会金蝉脱壳了。”
*
次日一早,邬暮雪还在床上运功修炼,房门便被章承楠几人敲响了。
“易兄,方便进来吗?”
邬暮雪挥手打开门,请三人进来。
见他还在修炼,章承楠感叹道:“易兄真刻苦,这点时间也不忘修炼,难怪年纪轻轻修为这么高。”
季延催促道:“哎呀,别修炼了,易兄,我们快走吧,活动都开始了,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一旁俞思语虽没说话,目光显然也在催促。
邬暮雪对这什么活动不感兴趣,但昨日都约好了,他也不想扫兴,当即收拾了下与三人一同下楼。
佛手门活动设在如烟城最热闹的街道,四人抵达那儿时,活动已经开始了。
台上数名身着纱裙体态婀娜的女修正翩然起舞,舞姿惊艳动人,修士们看得个个睁大双眼,纷纷拍手叫好。
佛手门规定附近不能用灵器飞上半空,因此舞台周围挤满了人,他们想挤进去都没办法。
季延努力往上蹦想多看几眼,懊恼道:“早知道该早点来的,这些人也太积极了吧!”
俞思语哼了声:“我看你就是好色,想看美人。”
“食色性也,想看美人怎么了?师妹你吃醋啊?”
“呸,鬼才吃你的醋。”
二人争执时,邬暮雪则在观察四周,见有不少修士坐在远处树上、屋顶观看,立时有了个主意。
他看向章承楠,见对方也在观察远处,显然和他想一块去了。
“易兄总能跟我想一块去。”章承楠瞥了眼只知道吵架的师弟、师妹:“我有时都觉得,其实你我才是同门。”
季延不解:“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夸你呢。”
季延信以为真,“哦”了声,傻乐起来。
去屋顶的提议不错,虽说远了点,却比在这看得清楚。
四人一拍即合,立刻转身往外走。
快走出人群时,邬暮雪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着一袭黑衣,身材高大,微卷的黑发随意披散着,五官线条如刀斧雕刻,俊美凌厉,透着几分异域风,赫然正是屠梵。
邬暮雪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瞬间慌了神。
即使易容做了伪装,仍下意识调转方向往人群深处走去,并默默祈祷屠梵不要发现自己。
但他的祈祷显然没用,往前没走上几步,便一头撞在了一人肩膀上。
不妙的预感在脑海浮现,邬暮雪后退一大步抬起头,正好撞上屠梵凝视自己的金色瞳眸。
那双眼带着困惑和费解,语气低沉地认真道:“你很像我在寻的一个人。”
17.第17章
时空宛若静止,对方低沉的话音仍在邬暮雪耳畔回响。
他脑海警钟长鸣,剧烈的危机感反而令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更不能露馅。灭门之仇未报,爹娘及乾春门满门尸骨未寒,他不可以暴露身份、功亏一篑。
“是吗?”相貌平平无奇的青年笃定道,“可我从未见过前辈,前辈可是认错人了?”
屠梵端详着青年,那双凌厉的金色瞳眸微微眯起,更添几分肃杀和冷意。
邬暮雪面上冷静,实则慌得不行,强装镇定道:“能与前辈旧友相识,也是缘分……”
屠梵讥笑:“他可不是什么旧友。”
“那是?”
“我要寻的,是我的道侣。”
他口中说着道侣,语气却是森然寒意,不似在说道侣,更似恨入骨髓必挫骨扬灰的仇敌。
邬暮雪扯了扯嘴角,没法笑出来:“那就更不可能了,在下易桥,来自七星门,从未与人结为道侣。况且前辈俊朗无双,修为高深,如何能瞧上我这样的。”
他皮肤黝黑,眼睛奇小,一张脸平平无奇,让人实在生不出半点心思。
凑热闹围过来的一众修士看看邬暮雪,又看看屠梵,都下意识认同地点头。
二人一个高大俊逸、玉树临风,一个寡淡普通、难以入目,站一起都觉得违和,更遑论与道侣二字扯上关系。
屠梵亦直白嫌弃道:“你这张脸我自然瞧不上。”
“这便是了,想来是误会一场。”邬暮雪急着走,抬手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
哪知话音未落,忽有一人走上前,疑惑质问道:“你是七星门的人?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闻言,屠梵本已移开的目光又牢牢钉在邬暮雪身上。
邬暮雪掌心沁出冷汗:“阁下是?”
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道:“七星门,柳钺。”
柳钺,七星门三长老座下弟子。
邬暮雪暗道倒霉,没想到自己故意说了个距此地甚远的门派,还能被当众拆穿。
但坐以待毙是万万不能的,他顶着周遭数道质疑目光,从容不迫道:“我是今年才拜入七星门的,柳师兄身为内门弟子,一直勤于修炼,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柳钺仔细打量邬暮雪,看来看去,觉得这张脸又有点眼熟,于是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是与不是,待回到门中,自然可以查证。
成功糊弄过去柳钺,邬暮雪松了口气,行了一礼便转身欲走。
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一直旁观的屠梵却在这时开口:“等等,我有件宝物不见了。”
邬暮雪脸色难看,怀疑屠梵是故意的。
莫非他早就识破自己身份,想借机试探一二?
“你怀疑是我偷的?”
屠梵想也不想地点头:“偷没偷,我一搜便知。”
邬暮雪自然不能让他搜身,众目睽睽之下此乃奇耻大辱,何况他本就心虚,怕这一搜暴露了身份。
“不可能,你凭什么搜我身!我易桥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偷过你什么东西,你休要冤枉我。”
他义愤填膺,一脸的气愤。
章承楠思索片刻,走上前小心翼翼打圆场道:“前辈,我虽与易兄相识不久,却很是投缘,也知他心性,我相信他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还望您明鉴。”
屠梵睨视章承楠,眸底压着森森冷意:“投缘……你们关系很好?”
章承楠以为屠梵不信,为证实所言非虚,立时揽过邬暮雪肩膀,笃定道:“当然,我与易兄一见如故,可为他作证。”
他一直跟在易桥旁边,亲眼所见,对方并未做任何偷盗之事。
邬暮雪不喜与人过近,微蹙眉,悄然往旁边挪了挪。
屠梵冷嗤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讥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你待他再好,百般照顾,时时呵护,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随时可能拔剑相向,更何况你们才刚认识。倘若他真偷了我宝物,你就不怕惹祸上身,祸及宗门?”
他言语之中,隐隐已有威胁之意。
邬暮雪垂眸,知道屠梵说的是自己,此事他确实有愧,亦无力辩解。
章承楠知晓屠梵身份,连当今第一仙门入剑宗宗主都对其客客气气的人,岂是他能招惹的。
听闻其言语,他唯恐真招惹对方祸及宗门,一时犹豫起来。
知道屠梵不会善罢甘休,邬暮雪改变主意,开口道:“前辈苦苦相逼,看来今日不弄清楚,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如此,前辈请自便吧。”
他话毕张开双臂,一副等着任君施为的模样,眼底尽是清白坦荡。
屠梵迈步走近邬暮雪,仔仔细细打量眼前人。
龙族天生五感超群,他们辨别身份不完全通过相貌,更多的是气息、味道。
在千潭渊,他跟邬暮雪曾耳鬓厮磨、日日相守,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美妙之事。
对方身体的触感和气息早已融入他灵魂,只要见到对方,他定能一眼认出。
这也是他于人山人海,第一时间寻到对方的原因。
他有九成把握,眼前人就是邬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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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即便对方与那人发色不同、相貌亦天差地别。
当然也还有一成可能,对方并非邬暮雪。
即便真如此,他跟邬暮雪也定脱不了干系。
屠梵假借丢失宝物的由头提及搜身,为的就是要证实对方身份。
一旦证实其就是邬暮雪,他会立刻将人带回千潭渊,反抗就打晕,不乖就关起来,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千潭渊一步。
如此想着,屠梵手落在了邬暮雪肩头。
他掌心温度很烫,隔着衣衫透进来,惹得邬暮雪微微瑟缩了下。
身体记忆使然,他脑海无端浮现出曾与屠梵过分亲昵的种种,知道不合时宜,连忙又将那些香。艳火热的画面赶出脑海。
真是着了魔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想到这些。
屠梵指尖沿着肩膀下滑,落在邬暮雪腰际。
他腰很细,哪怕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底下肌肤的细腻柔滑。
这具身体的细嫩美好,显然与这张毫无特色的脸格格不入。
像两件天差地别的物件被强行拼凑在一起。
邬暮雪眉头越蹙越紧,身体不自觉绷直,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比起搜身,屠梵这分明更像在骚扰。
而在周遭围观修士眼里,事实也是如此。
若非一直目睹全程,他们肯定以为这两人是在没羞没臊地调情,哪能想到这竟是在搜身。
屠梵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当然也不在意。
他抚摸着指下这具身体,愈发笃定眼前人就是邬暮雪。
这具身体他再熟悉不过,因为每个部位都曾被他用指尖勾勒描绘。
他越触碰越激动,心中恨意也如烈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此刻比起爱,他更恨邬暮雪,恨他欺骗自己,恨他阴险狡诈,与那些人类修士一样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都该死。
但邬暮雪还怀着他的龙蛋,他还不能死。
即便要死,也得等诞下龙蛋之后。
屠梵双目猩红,眸底恨意滔天,贴着邬暮雪腰的手也不自觉握紧,迫得邬暮雪紧拧眉,表情满是痛苦,怀疑对方是不是想活活将自己截成两段。
好在屠梵自己意识到这点,稍稍挪开了手,接着下移至对方腹部。
许久未见,他得确认龙蛋的安全。
这也是证实邬暮雪身份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然而屠梵掌心贴上对方腹部时,却一下愣住了。
对方腹内一如寻常修士,根本没有什么龙蛋。
所以他那么大一个龙蛋呢?
18.第18章
过分熟悉的气息环绕周身,令邬暮雪倍感不安和危险,仿佛身份下一秒便会被拆穿。
他不得不打断道:“前辈搜的如何?可有找到宝物?”
屠梵蹙眉不言,目光满是阴沉、疑惑。
邬暮雪心下稍安,知道对方并未识破自己身份,遂一脸愤懑道:“看来前辈并未寻得那件宝物,您方才不信我所言,仗着修为高执意搜身,现下事实得证,您难道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周围修士闻言亦纷纷出言替邬暮雪打抱不平。
屠梵长身而立,面对诸多指责声讨却无半点退意,指尖倏然探入邬暮雪腰后,取出时掌心已托着一物。
是块玲珑剔透的玉佩,玉石中央有殷红液体流动,形若游鱼,活灵活现。
“是一品灵器玲珑玉!”
“他是屠梵?”
“就是那个单挑入剑宗,非但没受罚,还被宗主以礼相待,赠送大批灵石宝物亲自送走的屠梵?”
“废话!难道还有第二个叫屠梵的?这玲珑玉可是入剑宗宝物,即便他能作假,灵器也作不了假。”
“……”
知晓屠梵身份后,原本还打抱不平的修士纷纷禁言,入剑宗都惹不起的人,他们哪敢招惹。
形势随之跟着一边倒,众矢之的者成了邬暮雪。
“原来真是你偷的宝物,卑鄙小人,枉我方才还为你辨言!”
“易桥,你赶紧向屠前辈请罪,兴许他还能饶恕你!”
“屠前辈、屠前辈明鉴,晚辈是遭了蒙蔽,才会错信这小人。您大人大量,切勿与我计较。”
“……”
屠梵目光睨过身边数张虚伪之极的脸,落在面前满是气愤不平的邬暮雪身上。
“你诬陷我!”后者都快气疯了,“我压根没偷你东西,你凭什么这么做?!”
“没偷?那这是什么?它可是从你身上搜到的。”
屠梵话落看向章承楠,饶有兴趣道:“你不是信他吗?还为他作保,现下证据就在我手里,你待如何?”
章承楠张口欲言。
旁边季延连忙拉拉他衣袖,以眼神暗示。
章承楠神情微变,明知此事有蹊跷,权衡利弊后却没再发一言。
他不敢拿师门作赌。
愧疚之下,他亦不敢看邬暮雪,慌乱转身走了。
屠梵这才转向邬暮雪,戏谑道:“看来这口口声声说与你十分投缘、一见如故的友人,其实也没那么信你嘛。”
邬暮雪紧攥拳,怒视屠梵,知道打不过他,也没去自取其辱。
“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讲不讲理?你偷我东西,还问我想干什么?”屠梵理直气壮。
又佯装大度道:“罢了,一件小玩意而已,我今日还有事,暂且放过你。可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闻言,以为邬暮雪大难临头的众修士都懵了,更笃定宝物定是对方偷盗的。
却不知屠梵悄然划了道结界,对邬暮雪说的却是:
“我就诬陷你了,你能拿我如何?你看周围这么多人,有信你的、敢帮你说话的吗?人类都是这样,阴险狡诈、趋利避害、诡计多端,你也不例外,邬暮雪。”
邬暮雪神经微微一跳,心弦紧绷,表面却没露出任何破绽。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对“邬暮雪”三字有反应,才知这话只有自己能听见。
“前辈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邬暮雪,是你要寻那人的名字吗?我已经说过了,我叫易桥,不是你要寻的人。你和他的恩怨或情仇,都与我无关。”
“说的轻巧,我若没有把握,会随意来找你?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术或灵器将自己变成这幅丑样子,但假的就是假的,迟早会露出破绽。”
屠梵嗓音低沉,双目猩红紧盯着邬暮雪,似要将他狠狠撕咬吞噬,“邬暮雪,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一直盯着你,千潭渊的仇,我日后必会好好跟你一笔笔清算。”
他话落身影消失在原地,显然不想听邬暮雪任何辩解之词。
邬暮雪满脸无可奈何,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确定屠梵真的走了,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眼中的无奈慌张亦回归平静。
他揉揉眉心,深感大事不妙。
眼下屠梵没发难,是还没完全确认他身份。若对方一直盯着他,他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真到那时,事情就糟糕了。想到这,邬暮雪一阵心烦。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佛手门的事了结,他便立刻离开如烟城,躲屠梵远远的。
屠梵走后,周遭修士亦作鸟兽散,仿佛邬暮雪是什么可怕的瘟疫,生怕与之产生半点瓜葛。
邬暮雪眼神冷淡,压根不在意这些,对这什么活动更没了兴趣,索性直接回了客栈。
其后的时间,为免撞上屠梵,邬暮雪一直待在客栈没出去过。
赏花会在即,各地赶往如烟城的修士越来越多,客栈间间爆满,街道人声鼎沸。
为专心筹备赏花会事宜,佛手门这些天闭门谢客,亦加强了戒备。
直到赏花会当日,佛手门向各门各派敞开大门,凡有请帖者皆可入内。
佛手门位于如烟城西南方,僻静安宁,数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尽显富丽堂皇,绵延向上的台阶两侧挂满灯笼,一派大气肃穆。
佛手丹乃二品灵药,服之能极大增强修为,于深陷瓶颈的修士来说裨益颇深。
因此邬暮雪一路走来,碰见不少名门大派,连当今仙门之首的三义盟也尽数来齐。
三义盟由入剑宗、灵风派、仙衣门组成,今日来的分别是入剑宗大弟子陆境,灵风派掌门之子卓息安,仙衣门大弟子如潇。
三人有说有笑,身旁簇拥着不少阿谀奉承的修士,从邬暮雪身旁经过时,并未认出这位曾经的好友。
邬暮雪看了三人一眼,视线转回眼前的台阶上。
他身边空无一人,时不时还会有嫌恶鄙夷的目光远远抛来。
邬暮雪置若罔闻,迈步走上台阶后,抵达佛手门召开赏花会的场地。
场地以略高的圆台为中心,数张凳椅呈弧形环绕,是专门给各名门大派准备的,四周则伫立着数名佛手门弟子,门主宋邀等人尚不见踪迹。
邬暮雪扫视一圈,知道自己不遭待见,特意寻了棵树下站着以图清净。
哪知刚在树下站定,忽有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他一时不察,被花瓣洒了满头满身。
邬暮雪顶着满身花瓣抬起头,正好跟悠闲躺在树上的屠梵对上视线。
今日阳光明媚,自树梢与花瓣间隙投落,也在屠梵侧脸投下阴影。
他垂着眸,剑眉星目,轮廓线条坚硬锋锐,端的是俊逸非凡。
邬暮雪一时晃了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好……好巧。”他硬着头皮打招呼,脚下已然开始往外挪。
屠梵金色瞳眸紧盯着他:“跑什么?莫不是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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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光明磊落,有什么好心虚的?”
“那就站在这,哪都别去。”屠梵语气强硬,带着威胁道:“否则我一句话,你便留不下了。”
邬暮雪一言不发,倒也停下脚步,没去旁的地方。
他今日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无论如何也得留在佛手门。
二人言语间,受邀宾客已尽数到齐,不仅凳椅上坐满修士,周遭亦站满了修士。
众人皆满脸期待,盼着能快点见到佛手花,对佛手花更是志在必得。
少顷,厅内传来动静。
以宋邀为首的几人迈步走上高台。
宋邀笑吟吟的,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客气道:“诸位远道而来,佛手门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陆境等人纷纷起身回礼,口中道着“宋门主客气了”之类的话。
宋邀只是寒暄客气下,知道众人心急,没多言便进入今日的主题,拍拍手令手下将佛手花尽数呈上。
佛手花被安放于洁白瓷盘内,呈黄色,形如佛手,有握指合拳的,有伸指开展的。
一股特殊的芳香随之散发出来,引得众修士垂涎不已,眼睛都看直了。
也有修士察觉到不对,开口道:“怎么才五朵?去年都有八朵,这也太少了吧!宋门主,我们远道而来,你可不能藏私啊。”
“是啊,宋门主,我还盼着借佛手花突破瓶颈呢!”
“……”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不满之词,毕竟佛手花越多,他们得到的机会也越多。
宋邀示意众修士静一静,无奈道:“诸位有所不知,佛手花是用我门秘法培育的,过程极其不易。今年统共只开了五朵花,尽在此处,还请诸位多多谅解。”
修士们闻言不再说话,虽不悦,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远处树下,邬暮雪长身而立,冷眼旁观这场有关佛手花的争夺,他的冷淡、平静与身后的疯狂、热烈显得格格不入。
若是细看,他盯着佛手花的眼底还带着压不住的厌恶。
比起佛手花,屠梵则对邬暮雪更感兴趣。
他盯着对方的眼神充满攻击和侵略性,犹如饥肠辘辘的狼,等确认好猎物,便会扑上去啃噬。
前方,众修士竞争佛手花的攻势愈演愈烈,还有人一言不合动手打起来,幸好旁边有修士出手阻止谈和。
在近两个时辰的竞争下,五朵佛手花各有其主,得到佛手花的满脸笑容,没得到的则扼腕叹息,难掩遗憾。
高台上,宋邀得到自己想要的宝物,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恭喜五位喜得佛手花,这佛手花还需炼成佛手丹,方能发挥奇效,还请诸位耐心等待,待佛手丹炼成,宋某定会第一时间为您送去……”
他话音未落,远处忽有一道声音响起,冰冷狂妄。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
一柄裹挟着冰霜的灵剑倏然破空出现,众修士尚未弄清楚状况,瓷盘上的佛手花已被灵剑砍成碎渣,而后疾回到其主人手中。
眼见佛手花被毁,宋邀目眦欲裂:“何人胆敢毁我佛手花!”
“圣裁堂焦文奎,特来替天行道。”
一道身影出现在宋邀面前,男人虎背熊腰,着黑衣,戴玄铁面具,腰间是块漆黑令牌,画着鹰的图案,正中写着个“圣”字。
邬暮雪紧攥拳,双目猩红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
当日灭门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即便死也断忘不掉对方的身影。
19.第19章
“圣裁堂!是圣裁堂!”
“圣裁堂行踪隐蔽,无人知其所在。逢恶必出,逢乱必出,号称平天下不平之事,杀天下该杀之人。他们为何会来佛手门?”
“圣裁堂杀的皆是无恶不作之人,难不成这佛手门……”
修士们议论纷纷,炸开了锅,都将质询的目光投向门主宋邀。
“宋门主,你究竟干了什么?怎会招来圣裁堂?”
“对,你赶紧从实招来!莫要隐瞒!”
“……”
宋邀没料到圣裁堂会来,满脸惊慌恐惧,面对周围浪潮般的指责、质问,佯装镇定道:“什么作恶?我根本听不懂!我宋邀济世救人、光明磊落,从未做昧良心之事。圣裁堂怎么了?凭他一己之言,就能颠倒是非、任意诬陷吗?诸位与我佛手门多年交情,还不知宋某品性?由己及人,若今日圣裁堂诬陷的是你们,又待如何?”
这话成功说服一众修士,纷纷将矛头转向焦文奎。
“宋门主所言有理!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说他作恶?”
“对啊,凭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你们!想动手,先拿出真凭实据来!”
“拿出真凭实据!拿出真凭实据!”
场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却在顷刻戛然而止,面露惊恐。
焦文奎眼神轻蔑,抬起手,掌心化出数道冰刃,轻轻一弹,冰刃于半空一化二、二化四,如漫天剑雨轰然击向众修士。
金丹后阶灵力澎湃可怕,众修士忙祭出灵器防御,仍有数百人被击飞出去,倒地猛然吐血。
“证据?开什么玩笑?我圣裁堂来此便是铁证!”焦文奎狂妄道。
树下,邬暮雪紧盯着焦文奎,眼中杀意弥漫。
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平天下不平之事,什么铁证,简直荒谬可笑!
他爹娘一生侠义,率乾春门除恶扬善、护一方安宁,何曾做过恶事?
他正欲上前理论,却有一人先站了出来。
“你们圣裁堂如此行事,未免欺人太甚。天道尚在,恶与善还轮不到你们判定。若真如此,是善是恶,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说话之人身着一袭白衣,上绣精致好看的白鹤,端正沉稳,一双眼睛坚定坦荡,毫无半点惧意。
焦文奎打量着他:“你是谁?”
“入剑宗陆境。”
“陆境,庄蓬的大弟子,天资卓越,年纪轻轻已入金丹中阶。”焦文奎顿了顿,话音陡然一转,森冷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紧接着,一道厉喝携着可怕威压响彻佛手门。
“与佛手门无关之人,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知不敌圣裁堂,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都灰溜溜地迅速逃离了。
凡是被圣裁堂盯上的门派,最终都难逃灭门,他们留在此地也就是多几具尸体,实在没这个必要。
热闹拥挤的场地顷刻变得空荡,也令仍选择留下的几人变得格外显眼。
树旁的邬暮雪跟屠梵自然也藏不住了。
“既然你们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焦文奎话落,挥手令手下大开杀戒。
整个佛手门顷刻沦为人间炼狱,凡是佛手门门人,不分尊卑,皆尽数杀之。
猩红血液淌过地面,腥气扑鼻,周围遍是哭喊声、求饶声。
饶是陆境等人全力御敌,也难以扭转局势。
宋邀自知今日在劫难逃,神情阴冷,立时召出灵剑先发制人攻向焦文奎。
焦文奎轻松化解攻势,一掌将其击飞,不屑道:“一个金丹中阶,还有负隅顽抗的必要?自取其辱。”
裹着寒霜的灵剑直逼宋邀心口,对方却在最后一瞬,飞身上树躲在了一人身后。
“前辈,求前辈救我。”宋邀卑微至极道:“只要前辈救我,我定鞍前马后、唯命是从。您不是要寻人吗?我……我有不少人脉,一定能相助于您的。”
屠梵悠闲坐在树上,至始至终动作都没变过,对宋邀所求亦不置可否。
这让宋邀心底生出一丝希望,没准今日他能逃过此劫。
另一边,焦文奎转瞬即至,本想着将宋邀所求之人一块杀了就是,却在逼近屠梵时猛然停下。
凭着多年直觉,他意识到眼前男人非常危险,是绝不能招惹的那种。这种恐怖的感觉,他之前只在师尊身上感受到过。
因此他并未动手,而是蹙眉问:“你要救他?”
屠梵睨他一眼,兴致缺缺地摇了下头。
宋邀脸色大变,立马转身欲逃。
却在逃出不远被焦文奎持剑拦下。
知道屠梵不会多管闲事,焦文奎动起手来也毫无顾忌。
二人交手数招,宋邀招招落败,很快遍体鳞伤被灵剑直接贯穿身体。
死时大睁着双眼,不甘更不肯瞑目。
焦文奎没多看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立时转身要去解决其他人。
去路却被邬暮雪突兀拦住。
“你是何人?”
“易桥,我是来杀你的。”邬暮雪手持灵剑,眼中恨意滔天,“但在那之前,我有话问你。”
焦文奎嗤笑,多说一句的耐心都没有,挥剑携着强大灵力直刺过去。
灵界想杀他、想问他话的人多了去,他没兴趣追问究竟,既然来了,直接杀了就是。
他没把邬暮雪放眼里,在发现对方挥剑接下自己攻势的瞬间,不由脸色微变。
“金丹后阶,我倒小瞧你了。”
焦文奎正色起来,神情变得激动兴奋。
灵界金丹后阶修士屈指可数,难得碰见一个,能畅快淋漓地杀一场,也是幸事。
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开口,邬暮雪没再废话,直接持剑攻去。
待他挑断这厮手筋脚筋,废掉其修为,便有的是时间慢慢盘问。
二人皆是金丹后阶,实力相当,剑刃每一次凌空碰撞,都有强大的冲击力扩散开来。
他们速度极快,陆境等人愕然抬头,甚至难以捕捉二人身影,更遑论看清其招式。
地面卷起飓风,桌椅腾飞,屋顶瓦片被掀翻。
陆境持剑稳住身形,不由惊叹,这就是金丹中阶跟后阶的差距吗?
下一刻,焦文奎身影出现在视野内。
他身上多处剑伤,血液染红衣袍,自高空猛然坠落。
其后的邬暮雪亦受了伤,他手握染血灵剑紧随其后逼近,欲要趁机给予其致命一击。
二人之间距离不断缩短,眼见邬暮雪灵剑将要刺进焦文奎体内,下方陆境忽然睁大眼,惊慌提醒道:“小心!”
他分明看到,在邬暮雪之上还藏着另一个焦文奎,下方的不过是幌子,邬暮雪剑尖对准下方,正好给了其可乘之机。
一直半躺在树上的屠梵见状也坐起身来,但只是冷眼看着,并无出手的打算。
电光火石之间,结局似乎已然敲定。
焦文奎露出得意笑容,将体内灵力尽数灌注灵剑之上,力求一击致命,将对方斩杀于此。
一切都来不及了,但邬暮雪反应远比想象的快。
在陆境出声提醒前,他早通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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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反应预料到不对劲。
“叮——”
焦文奎狠狠刺下的剑并未如想象般贯穿邬暮雪身体,而是与对方灵剑猛地撞上。
撞击声尖锐刺耳,焦文奎睁大眼难以置信,没料到邬暮雪会放弃杀招转身防御。
高手过招,往往瞬息即定结局。
焦文奎错愕的一瞬,已经给邬暮雪制造了机会。
他灵剑脱手,而后御剑现于焦文奎身后,猛然贯穿其身体,接着当胸狠狠一脚将其踹下高空。
这一脚邬暮雪用了全力,焦文奎身体轰然向下砸落。
他想要御剑稳住身形,奈何伤的实在太重,根本运不了灵力。
就眼下的高度和速度,他砸下去即便不死,也必然变成废人一个。
焦文奎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砸落地面,整个人陷于灰尘漫天的深坑之中。
“想必现在,你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
邬暮雪嗓音微哑,站在深坑旁边,透过扬起的尘土看向焦文奎。
同是金丹后阶,他险胜焦文奎,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衣衫凌乱,身上遍布剑伤,血液更染红衣袍,沿着衣襟往下滴落。
“我问你,乾春门上下皆侠肝义胆、以除恶扬善为己任,从未作恶,你们因何要屠其满门?!”
“圣裁堂自诩替天行道,平天下不平之事,做的竟是这等勾当吗!”
深坑之中,焦文奎猛咳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邬暮雪蹙眉,正欲将人拎上来逼问,一阵巨大的恐慌忽然涌上心头。
有人正疾速逼近此地,且修为极高。
人未至,可怕的威压已然当头袭来。
在场众人除屠梵外,皆脸色惨白难看,拄着剑苦苦强撑才没跪倒在地。
“是你伤了我徒儿?”一道清冽动听的嗓音忽然在邬暮雪耳畔响起。
邬暮雪神经紧绷,意识到来人起码是元婴期,以他的修为,竟丝毫没察觉对方的靠近。
他第一时间去抓焦文奎,欲挟持对方以求脱身的机会。
来人却早已识破他意图,救起焦文奎的同时,指尖轻轻向前一推。
“轰——!”
巨大的强劲灵力使邬暮雪猛然倒飞出去,背脊撞在石柱上,落地连吐好几口血。
他强撑着起身,见周遭圣裁堂手下纷纷仓皇跪地,恭敬喊道:“见过堂主!”
堂主?
邬暮雪愕然看着前方的少年人,没想到他会是圣裁堂堂主。
毕竟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完全是少年人的模样。唯有那双眼睛,能暴露出与相貌不同的沧桑。
“将我徒儿伤成这样,你真该死。”
少年迈步走向邬暮雪,语气森冷之极。
邬暮雪脑海警钟大作,未等做准备,对方的攻击已然逼近。
无形之风于半空凝结,化作透明的巨大长矛,以破空之势袭击而来。
可怕的威压之下,邬暮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眼底,可怕的长矛越逼越近,带着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威势。
邬暮雪意识到,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瞬息之间,他为求活命,索性将储物戒中一应灵器尽数抛出,盼能抵御住眼前攻击。
可慌乱之下,他没注意到,那藏于储物戒中的灵器玉荆花也被抛了出来。
玉荆花落地生根,遍布尖刺的荆条顷刻疯涨,自四面八方将邬暮雪牢牢护在中央,形成一道无懈可击的屏障。
一旁树上,目睹此景的屠梵顷刻目光猩红。
20.第20章
裹挟强大威势的长矛轰然撞上玉荆花屏障,以二者为中心,可怕的冲击力顷刻扩散,树枝折断,地砖开裂,周遭一派狼藉。
透明长矛化作虚无,玉荆花荆条亦根根断裂,化为红色枝条圈在邬暮雪手腕。
借此逃过一劫的邬暮雪盯着腕上圆环,心头升起强烈不安,暗道糟糕。
玉荆花是屠梵在千潭渊时送给他的,此刻出现在他身上,岂非不打自招,直接承认了自己身份。
他大脑飞速运转,尚未想出好对策,已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锐利森冷的视线。
不必想,也知道那视线来自屠梵。
邬暮雪不寒而栗,没敢去看屠梵。
“圣品灵器?你竟有这等宝物。”少年讶异道,语气依然冰冷,“但仅凭它,可救不了你的命。”
他话落再次发起攻击。
以风凝结的巨掌紧紧扼住邬暮雪喉咙,五指逐渐收紧。
以他的修为,杀邬暮雪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邬暮雪难以摆脱巨掌的压制,可怕的窒息感令他神情痛苦,但比这更浓的却是不甘。
他竭尽全力,破碎语不成句地问:“为、为什么?为什么要……灭我乾春门……师门大仇未报,我死、死不瞑目,做鬼也绝……绝不放过你们!”
少年微愣,垂眸认真看邬暮雪那双眼睛,恍惚了瞬。
正要开口问什么,远处几片花瓣忽然裹挟烈焰袭来,灵力之强令他也不敢轻视,立刻松手后撤数步。
屠梵身影转瞬即至,他着一袭黑衣,身材高大强健,微卷黑发只随意束了下,看似杂乱,放他身上却多了几分散漫不羁。
他看也没看邬暮雪,金色瞳眸牢牢锁定对面的少年,强大的敌意仿若凝成实质。
危险!
这是少年见到屠梵的第一感受,他收起先前的漫不经心,难得严阵以待起来。
纵观整个灵界,配做他对手的也没两个,眼前男人却是其一。
“屠梵?”借由对方相貌,少年很快猜到其身份。
屠梵不置可否,只杀气沉沉道:“滚开!他的命是我的,还轮不到你来取。”
少年不怒反笑:“早听闻你屠梵的大名,当日单挑入剑宗,连庄蓬都待你客客气气的,今日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他话落没多废话,召出灵剑直逼屠梵面门。
能令他以灵剑御敌,已足够证明对手的实力。
屠梵负手而立,面对袭来的攻击面不改色,掌中烈焰如巨龙咆哮冲向前方。
少年冲至一半仓促停下脚步,竖起灵剑化为屏障抵御巨龙烈焰。
两道凶悍可怖的灵力于半空相撞,强烈的罡风将周遭事物摧毁。
陆境等人见势不妙早提前撤离,此等大能交手,他们最好离得远远地,否则稍有波及,都可能要了他们性命。
二人身影变幻,瞬息之间已交手数招。
邬暮雪一直盯着他们动向,在二人交战激烈皆无瑕顾及自己之时,连忙起身召出霜华御剑离去。
此时不走,他怕是再没机会离开了。
“邬暮雪,你给我站住!”屠梵交手之余,仍分出一点心神盯着邬暮雪,见状立时暴喝道。
邬暮雪自然不会站住,不仅如此,听见屠梵的声音,他逃得还更快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在索命一般。
屠梵气得不行,立时要去追他。
去路却被少年持剑拦住:“等等,我们还没打完呢。”
屠梵掌中烈焰凶猛扑向前方,将少年身影顷刻吞没:“滚远点!”
少年喊着“好烫好烫”,却没就这么放屠梵离开。
他衣衫被烧得破破烂烂,头发亦烧焦了好几缕,自己却仿若未觉,持剑起势,再度攻向屠梵。
发起攻击的同时,还边传音给邬暮雪:“想知道答案,到祁玉山黑雾林找我。”
邬暮雪正御剑疾驰,闻言微愣了下。
祁玉山黑雾林?难道是圣裁堂的所在?对方如此轻易就告知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他心中纳闷,却知眼下并非想这些的时候,将其抛之脑后,只专心赶路逃离。
一路飞出如烟城,邬暮雪没走宽敞大道,而是一头扎进了茂密的山林。
山林遮蔽物多,地形复杂,也更利于躲藏。
他身份暴露,得寻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以免被屠梵找到。
除此外,他受了很重的伤,也需要时间疗伤恢复。
进入密林深处,邬暮雪已是强弩之末,不得不御剑落于地面。
密林深处树木遮天蔽日,地面亦遍布枯枝杂草,时不时还能听见妖兽沉闷的嚎叫声,很是吓人。
邬暮雪下来前用灵识扫过此地,知道这里暂且还算安全。
“跟了一路了,出来吧。”他转身看向后方,忽然开口。
黑沉沉的密林深处,一道身影自宽阔树干后走出来。
一袭白衣,发束玉冠,姿态端正沉稳,正是陆境。
只是他的端正沉稳在见到邬暮雪后,瞬间便破了功。
“暮雪?你真的是暮雪吗?”他不安问道。
数年前,邬暮雪与卓息安、如潇等人曾一起去入剑宗求学,也是在那里,几人结下了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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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友谊,还说好要一起锄强扶弱、仗剑天涯。
知道身份已然暴露,邬暮雪也没了隐藏的必要,当即自脸上揭下“拟人面”,显露出实际真容。
拟人面揭下,那张原本毫无特色的脸立刻变得惊世绝艳,垂落的黑色长发亦褪变成醒目的白色。
陆境直直盯着邬暮雪的白发,愣了瞬,过去猛地搂住他肩膀,语无伦次说道:
“太好了,暮雪,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又道:“对不起,那日得知乾春门出事,我立刻赶了过去,可我到的太晚,一切已无力扭转。你……你这段时日都去哪了?怎么会招惹上屠梵?他打上入剑宗问你行踪时,我又惊又喜,才知你还活着。”
他激动得不行,搂着邬暮雪的手越来越紧。
邬暮雪被勒得快喘不过去,忙拍拍他的手,示意放开点。
“说来话长。”
邬暮雪一身的伤,早已精疲力尽,寻了处还算干爽的石头坐着说道:“总之我是将他得罪透了,最好别被他找到,不然我生不如死。”
陆境眉头紧蹙,担忧道:“可依我看,屠梵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说你是他道侣,此事可当真?”
邬暮雪咳了声,不想说那段往事,转移话题问:“卓息安和如潇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们原本要来的,但如潇受了伤,耽搁不得,息安便先送她回去了。”
邬暮雪“哦”了声,没再多问,当务之急是先寻个隐蔽之处疗伤要紧。
*
另一边,佛手门
屠梵跟少年也就是佟聿止的战斗仍未结束。
二人皆为元婴期,动起手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数招下来身上皆带了伤,谁也没讨着好。
当然细究起来,还是屠梵略占上风,继续这般缠斗下去,输的必然是佟聿止。
佟聿止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避开屠梵狂啸扑来的火龙,开口喊停道:“等等,你确定不去追邬暮雪?再晚点,他可就跑远了。”
屠梵怒不可遏,方才若非对方阻拦,他早逮住邬暮雪了。
“待杀了你,再去追也不迟。”
“迟了迟了。”佟聿止边过招边给他分析道:“你修为是在我之上,但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再这样打上几个时辰,你确定自己还能找到他?”
屠梵沉吟片刻,知道佟聿止说的是事实,自己的确能杀他,但一时半会还真杀不了。
在杀掉佟聿止和抓回邬暮雪之间,他很快选了后者。
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向着邬暮雪逃走的方向疾速追去。
21.第21章
密林内,邬暮雪跟陆境在崖壁寻到一处洞穴。
这洞穴应是哪位前辈修炼之所,只是早已废弃,洞内杂草丛生,遍布蛛网,巨石之上亦落满灰尘。
陆境卷起袖子,将洞内简单打理了番,接着盘膝坐在巨石上提议为邬暮雪疗伤。
邬暮雪没拒绝他的好意,一番运功疗伤后,他煞白的脸有了点血色,精神也恢复许多。
“谢了。”
陆境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点。”
他语气低落,为没能帮到邬暮雪更多而愧疚。
邬暮雪笑了下,认真道:“已经够了。”
又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怎么会来佛手门?难不成也对佛手丹感兴趣?”
陆境摇头:“乾春门出事后,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前段时间得知佛手门在以幼童养花,便一路追查过来,没料到会在此意外碰到你。”
邬暮雪了然,这消息自然是百晓生放出来的。
“以你的性子,此事定会查个究竟,所以事实为何?佛手门当真如圣裁堂所说作恶多端?”
知道邬暮雪跟圣裁堂不共戴天,陆境斟酌言语道:“赏花会当日,一入佛手门,我便派师弟前去秘密调查,后圣裁堂到来,我与师弟失去联系,后来好不容易才再见面。”
“师弟告诉我,佛手门后院有一密室,密室向下修了几十米,里边的场景简直骇人听闻。”
他说到此处,情绪蓦然激动起来:“枉我先前还替佛手门辩解,这个宋邀岂止作恶多端,他简直没有人性,就那么死了都便宜他了。”
“暮雪,你知道吗?佛手门密室内摆着很多粗口花瓶,每个花瓶内都装着个幼童,他们是佛手花的养料,那些无比鲜艳的花朵吸食他们血肉,自他们口中长出,花一开,他们的命也没了。里边数百个花瓶,能熬到开花的寥寥无几。我虽未亲眼目睹,可听师弟口述,已能想象那地狱般的场景。”
“那么多幼童被活活折磨死,要我说,圣裁堂此举简直大快人心,如此奸恶之徒不除,天地难容……”
他说的激昂,察觉邬暮雪脸色不对,话音才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暮雪,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对、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别生我气。”
邬暮雪沉着脸:“我有什么好气的,连你也认为,是我乾春门作恶多端,才招来灭门之灾的吗?”
陆境嗫嚅:“没、没有。”
“没有?你心底当真也是这么想的?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乾春门?”
陆境长叹口气:“旁人我不知,但暮雪你,我是绝对信任的,我相信你绝不会做昧良心之事。”
他顿了顿,又小心道:“不过暮雪,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这段时间,我私下认真调查过圣裁堂,他们行事虽极端,但所杀之人确实都恶贯满盈……”
邬暮雪揉揉眉心,打断道:“够了,不必说了。陆境,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无论如何,我都选择相信爹娘,相信乾春门同门。”
类似的话,百晓生也曾提起过,只是没陆境说的这么直白。
他知道陆境是真把他当成兄弟,才会明知逆耳,还要说出这番话。
*
其后的时间,邬暮雪兀自运功疗伤,陆境留下瓶疗伤灵药,便去洞口为他护法,以免外物打扰。
之后几天,还真有不少妖兽嗅到血腥气来袭,但都被陆境解决了。
有的妖兽等级低,轻松便可解决,有的却要废很大一番力,陆境身上不时也会添几道新伤。
他没告诉邬暮雪,自以为藏的很好,实则都被邬暮雪收于眼底。
他表面没说什么,心底却是感激的。
这几日若非陆境护法,他伤势不会好转这么快。
这日邬暮雪如往常一样在洞内运功疗伤,陆境则抱剑守在洞外为他护法。
与焦文奎一战,他受伤极重。皮肉之伤容易愈合,灵脉内的伤却需时间慢慢修复。
在将搅乱灵脉的冰寒之力驱逐出去后,邬暮雪能感觉到,自己灵脉修复愈发迅速,灵气运转得也更顺畅。
如此再过几日,他伤势好上大半,便能离开这,寻个更隐蔽安全的场所。
这般想着,邬暮雪盘膝坐在巨石上,掌心灵力涌动,周身亦被浓郁灵气笼罩。
山林中不乏妖兽吼叫声,邬暮雪早习以为常。
听见洞外传来打斗声,以为又有妖兽来袭,并未放在心上。
以陆境的修为,对付这片山林的妖兽足矣。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的快,邬暮雪只听见几道窸窣声响,洞外便恢复了静谧。
紧接着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很快走进洞内。
邬暮雪以为来的是陆境,笑问道:“又是什么妖兽来袭?这些妖兽可真执着……”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意识到不对劲。
邬暮雪抬眸望去,见到来人吓了一跳,心弦也跟着绷紧。
来人身材高大健硕,衬得整个洞穴都变得狭窄,着一袭黑衣,手臂袖袍被割裂,一道伤口依稀可见,黑发金眸,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邬暮雪,裹满寒霜和杀气。
赫然是屠梵。
“原来藏在这,邬暮雪,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屠梵语气森冷道。
邬暮雪大感不妙,立刻闪身要往洞外逃。
没能逃出几步,便被屠梵擒住手腕,紧压在石壁上。
身后是石壁,身前是屠梵,邬暮雪被紧箍着动弹不得,更逃无可逃。
“陆境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屠梵擒住邬暮雪下巴,迫他抬起头,“比起这个,你不如多关心下自己。敢骗我,你的下场可比他惨。”
邬暮雪自知理亏,偏过头,带着恳求低声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后果皆由我承担,与陆境无关,你别为难他。”
“你对旁人倒是情深义重。”
屠梵咬牙切齿说着,手愈发用力,眼神也愈加冰冷:“可你真实面目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你给我上的那一课,我更是永远忘不了。”
邬暮雪痛得蹙眉,感觉下颌骨头都快被捏断。
“骗你一事,是我不对。即使我是修为尽失,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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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办法,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从不想狡辩什么。”
邬暮雪神情痛苦,近乎哀求道:“屠梵,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处置,但不是现在。爹娘和同门大仇未报,我即便死也不能瞑目,还请你再多给我些时日,等一切结束,我会主动去找你的。”
屠梵丝毫没被说动:“你的仇与我有何干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他根本分不清对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邬暮雪一时无言,正欲说什么。
屠梵却不想再听,将邬暮雪打横扛在肩上往外走。
邬暮雪头朝下,腿被紧紧抓住,正天旋地转时,人已被带出洞穴。
慌乱之际,他匆匆瞥了眼软倒在洞外的陆境,见其还有呼吸,不禁松了口气。
出了洞穴,屠梵扛着邬暮雪一路向北而去。
邬暮雪意识到什么,不由挣扎起来:“等等,屠梵,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当然是回千潭渊。以后你就乖乖给我待在那里,哪都别想去了。”
邬暮雪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行,屠梵,我不能回千潭渊,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带回千潭渊,再想离开便难如登天。
屠梵沉默不言,速度并未因此减慢半分,显然打定主意要带他回去。
高空之上白云皑皑,屠梵御风而行,速度极快,周身被一层灵力笼罩,哪怕狂风猎猎,衣角都不曾被拂动。
眼见二人越来越接近北方,邬暮雪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能说服屠梵的理由。
“龙蛋!”他忽地想到什么,立刻道:“屠梵,龙蛋还在灵界,你连他都不要了吗?”
屠梵确实被说动,停下脚步问:“你将龙蛋藏在哪了?”
他早探查到龙蛋不在邬暮雪身上,之所以不惊慌,是因为他与龙蛋之间天然有感知,知道其仍存于世间,只是不知实际在哪。
邬暮雪试探道:“龙蛋所在之地离这儿很远,你答应再给我些时日,我便带你过去,如何?”
屠梵想也没想,道:“不如何。”
言毕扛着邬暮雪继续赶路。
邬暮雪愣了下,没想到屠梵竟这么干脆:“龙族不都重子嗣吗?那可是你亲龙子,你说不要就不要,配当父亲吗?”
“我没说不要。”屠梵条理清晰道:“我能感应到他很安全,待将你带回千潭渊,我再来寻也不迟。”
邬暮雪噎了下,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其他说服屠梵的法子,只能沉默下来。
二人间气氛紧张,似有无形之弦拉至极致,一触即发。
离极北之地越近,周遭温度越低。
邬暮雪低头都能看到飘扬的雪花和地面铺天盖地的白茫茫的冰雪。
不能再继续往前了,邬暮雪很清楚这点。
他闭了闭眼,那些犹豫和复杂在睁开时尽数褪去,只剩势不可挡的决心。
“屠梵,”他轻轻开口,“我真的不能再跟你走了,对不起。”
屠梵尚未反应过来,一股危险的预感已先浮上心头。
22.第22章
邬暮雪动用了契约的力量,这是他唯一能与之对抗的方法。
屠梵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愣了下:“你疯了!”
先前结契邬暮雪借助了法阵,此刻没有法阵,他需得以自身为媒介,元婴修士强大的灵力并非他能承受的,即使能暂时强行控制住屠梵,他需付出的代价也极大。
大到能要他半条命。
邬暮雪目光坚定,抬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屠梵翻涌的识海上空,横贯着的数道锁链倏然收紧。
灵力骤然失控令他始料未及,整个人自高空疾速坠落。
邬暮雪抬手以灵力托住屠梵,将其稳稳放于地面,侧头猛地吐了好几口血。
动用契约之力反噬极大,且他并不能控制太长时间,趁此机会必须赶快离开。
“我说到做到,”邬暮雪看着盛怒的屠梵,认真道:“待此间事了,我定会主动找你,要打要罚,我把这条命都交给你,随你处置。”
屠梵眼底滔天烈焰翻滚:“你以为你能逃得了?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邬暮雪无奈,知道没法跟他达成一致,道:“那就各凭本事吧。”
他话落召出灵剑往远处疾速飞去,须臾身影便完全消失无踪。
皑皑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屠梵目送邬暮雪走远,眼中满是猩红血色。
空旷无人的雪野上,愤怒不甘的龙哮响彻大地。
*
淮安城
邬暮雪身着灰色长袍自巷中走出,融入一片热闹嘈杂的街道。
他借拟人面改换了另一张脸,依然普通没有特色,走在人群中也不会被多看一眼。
街道上人来人往,兜售叫卖声络绎不绝。
邬暮雪左看看右瞧瞧,一样没买,径直走进了一家当铺。
当铺生意不错,好几位客人排队等着。
邬暮雪没去排队,倚着墙在旁等着,待客人都走后,才取出件信物递过去。
信物是上次百晓生给他的,方便二人后续联络。
小二拿到信物,辨认了下,忙请邬暮雪稍等,转身将掌柜请了出来。
掌柜乃百晓堂门人,先将信物恭敬归还,而后询问:“不知您有何事?”
邬暮雪道:“我有事要见百晓生,你知道他在哪吗?”
掌柜不敢怠慢,忙将百晓生行踪告知于他。
百晓生平生只爱两件事,一是美酒,二是美人。
他此刻身处之地,正是淮安城最奢靡热闹的春风坊。
春风坊繁华无比,尤其入夜后,更是美轮美奂迷人眼。
邬暮雪一入春风坊,便有年轻美人扭着腰贴近:“哥哥是一人来的吗?今晚就让我作陪可好?”
对方身上浓烈的脂粉气扑面而来,邬暮雪闪身避开,掏出几块灵石扔过去。
“不必,我是来找人的。”
女人接了灵石,立时笑靥如花,问他要找谁。
知道百晓生可能报假名,邬暮雪没提他名字,而是形容了对方样貌。
女人一听就想了起来,给邬暮雪指了条路。
邬暮雪顺着女人所指一路上了楼,寻到百晓生所在的房间。
他推门而入,透过薄薄的帘子,见百晓生正躺在软塌上饮酒,左右各坐着位美人,边与他说笑,边给他喂水果。
侧方还坐着位伶人,正抱着琵琶专心弹奏,乐声悦耳动听。
“叔叔可真会享受。”
眼前的脸很陌生,百晓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招招手道:“你怎么来了?快、快过来,喜欢哪位美人,挑一个。”
美人被推到邬暮雪面前,他看都没看一眼,道:“你们先出去吧。”
百晓生劝他:“哎,别这么扫兴嘛,难得来一次,好好玩玩呗。”
邬暮雪沉默不言。
百晓生嘀咕了句“暴殄天物”,无奈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人都走后,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百晓生打量着邬暮雪:“你还有这等宝物?简直以假乱真,若非你先打招呼,我还真认不出来。”
“此物名拟人面,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
百晓生“嗯”了声,知道邬暮雪无事不登三宝殿,开口道:“说吧,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
邬暮雪也没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是想向叔叔求一道药方。”
“什么药方?”
“能短时间大幅提升修为的秘方。”
百晓生蓦地坐起身,斟酌言语劝道:“暮雪,佛手门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听叔叔一句劝,该放下的就放下,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爹娘泉下有知,定也是这么想的。”
邬暮雪摇头:“叔叔,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能苟延残喘至今,为的就是手刃仇人,为爹娘、同门报仇,与灭门之仇比起来,我这条命死不足惜。”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我是为你好,圣裁堂堂主什么人,你对上他,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您若能给我秘方,令我暂时踏入元婴期,便不算以卵击石。”
百晓生噎了下,吹胡子瞪眼道:“什么秘方这么神?我没有。”
邬暮雪早有准备,自储物戒取出本书,翻开递过去。
“这是叔叔写的书吧,此页分明记载着,有人服神方,提升修为终于杀敌的事迹。”
“书中胡编乱造之言你也信?什么鬼秘方?我说没有就没有,即便有,我也不可能给你。”
百晓生语气坚决,毫无半点商量余地,邬暮雪却没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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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他一直暗中寻求提升修为之法,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本书。
以他对百晓生的了解,没有根据的事,他不可能写出来。
拿到秘方、提升修为,是眼下能杀死佟聿止为爹娘、同门报仇的唯一方法,他绝不会放弃。
此后数日,邬暮雪一直跟着百晓生,对方走哪他跟哪,几乎寸步不离。
百晓生起初当他不存在,后来被缠得受不了,直接写了张秘方丢出来。
“臭小子,秘方给你,你一心找死我也拦不住,快滚吧,别来烦我了!”
一直守在屋外的邬暮雪准确接住秘方,打开看了下,拱手行礼道:“多谢叔叔成全。”
言毕转身欲走。
百晓生的声音又从屋内传来:“臭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此秘方虽有奇效,但一旦服之,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你好自为之吧。”
欲达目的,总要付出代价。
邬暮雪对此并不在意,再度恭敬行了一礼。
秘方上言明,若要提升修为,需以火莲果、于柏根、天山石三味药炼化后服用。
其所在之地百晓生亦分别标注清楚。
邬暮雪看了看三道地名,决定先去火莲果所在地——大雍皇宫。
大雍皇宫位于人界,与灵界以沧云海相隔。
沧云海辽阔无边,海浪汹涌,海面亦终年被浓雾笼罩,凡人入沧云海必会迷路,被海浪所吞噬,唯有修行者能踏过沧云海,自由出入两界。
与灵界随处可见的御剑飞行、飞天遁地不同,人界修行者极为罕见,灵气亦十分稀薄,不利于修炼。
邬暮雪寻人问明大雍皇宫所在,便御剑飞行至高处,直奔皇宫而去。
作为大雍王朝的权利中心,大雍皇宫富丽堂皇,一派精致华美,守卫亦十分森严。
邬暮雪御剑刚踏入大雍皇宫范围,便有道剑气自远处直逼他而来。
皇宫内有修行者坐镇不足为奇,邬暮雪弹指一挥,便将袭来的剑气打散。
一名身着锦衣、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忙赶来,见到这幕心下一惊。
知道来人亦是修行者,且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老者连忙躬身行礼:“魏之励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他语气明显带着试探。
邬暮雪没拐弯抹角,直言道:“听闻大雍有一宝物,名‘火莲果’,我正是为此物而来。”
魏之励思索片刻,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前辈请随我来。兹事重大,需由陛下决裁。”
邬暮雪颔首,跟着魏之励径直去见大雍皇帝。
却不知此刻另一边,屠梵在灵界寻他都快要寻疯了。
且他自己疯不够,还搅得整个灵界跟着一块疯了。
23.第23章
身为灵界仙门之首的入剑宗坐落于栖吾山。栖吾山高耸入云、风景秀丽,常年被仙雾笼罩,灵气充裕,是修行的极佳场所。
自宗主庄蓬踏入元婴期后,入剑宗数百年安宁祥和,无人敢扰。
偏偏近来短短数日,入剑宗便连遭两次袭击,对手还来自同一人。
这无疑是对入剑宗的巨大挑衅。
入剑宗议事堂,几位平日难得一见的长老齐聚于此,共商应对之策。
堂内一片愁云惨淡,气氛紧张压抑,长老们脸上皆是憋屈和愤怒。
三长老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个屠梵简直欺人太甚,以为我入剑宗真拿他没办法吗。”
他话落见无人开口,顿时更气了:“你们愣着干嘛?都哑巴了?赶紧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五长老幽幽道:“能怎么办,现下宗主闭关,我们这群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毁了入剑宗?”
屠梵是半个时辰前到的,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便发起攻击,几团巨大的火球直接吞没数座建筑,映得云层都透着红。
待长老们察觉不对欲要启动护山大阵时,已经来不及了。
长老们各抒己见,都没什么好办法。
一直沉默不言的大长老洪覃站起身:“我先去会会他。”
他身影瞬移至外面,御剑直奔屠梵而去,余光瞥见入剑宗数座被火焰吞没的宏伟建筑,既悲痛又愤怒。
栖吾山主峰一众建筑中,数藏书阁最为高。
此刻的屠梵正坐在藏书阁楼顶,他着一袭黑色锦衣,面容沉寂,眼神冰冷,掌心还随意把玩着一团火焰,远远看着跟一尊煞神似的。
那团可怕之极的火焰在他掌心跳来跳去,跟玩具似的。
洪覃却不敢轻视,他曾亲眼目睹宗主被这火焰逼得节节败退。
遂压下愤怒,拱手道:“入剑宗对前辈一直以礼相待,前辈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动起手来,究竟所为何事?”
“终于有人出来了。”屠梵指尖托着火球,语气冰冷:“我是来跟入剑宗要一个人的,把人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洪覃满脸无奈:“您上次来,我们便说过,邬暮雪不在这,您便是烧光这里,我们也交不出人。”
“我要的不是他,是陆境。”
“陆境?”洪覃惊疑不定道:“不知他何处招惹了前辈?陆境是小辈,年轻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我代他向您……”
“你代不了,我今天必须见到他。”
“但他下山了,并不在宗内。”
“那就转告他,让他赶紧回来,不然我就将这儿整个烧光。”
裹挟可怕威势的烈焰瞬间直扑洪覃,洪覃惊了下,连忙运起灵力抵抗,仍被逼得倒飞出去,发尾、衣角被火焰烧焦,颇为狼狈。
只这一招,洪覃便深知二人修为差距,连忙退回议事堂内。
长老们沮丧地耷拉着脸,再度商议起来。
很快得出同一个答案,那就是陆境绝不能回来。
屠梵行事乖张,更为所欲为,观他今日行径,陆境若落于他手,定讨不着什么好,没准会命丧于他手。
他们入剑宗数百年声誉,断没有拿晚辈性命换存亡的先例。
商议好后,长老们当即通过传音石联系了陆境。
彼时的陆境正待在灵风派养伤,对屠梵打上入剑宗一事一无所知。
“怎会这样?!”听完大长老的话,陆境顿时急了,“我这便启程回去。”
大长老连忙阻止他:“等等,陆境,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跟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切记不要回来!屠梵很明显是冲你来的,我们怕他会对你不利。”
陆境紧蹙眉,还要说什么,那边已率先关闭了传音石。
他心中担忧更甚,立刻转身往外走。
卓息安连忙跟上去:“陆境,你要去哪?”
陆境脚步未停:“回入剑宗。”
“大长老不是说……唉,算了,他说的你肯定不会听,我跟你一起去。”
“此行危险。”陆境拒绝道,“息安,你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卓息安追上去,一把勾住陆境脖子:“胡说什么,我卓息安像是贪生怕死之人?正是此行危险,我才更要随你一起,不然还算是兄弟吗?”
陆境深深看了眼卓息安,嘴唇微动,到底没再拒绝。
出了房门,二人立刻御剑前往入剑宗。
此刻的入剑宗正被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火光漫天,映得云雾都仿佛燃烧起来。
为阻止屠梵,几位长老联手发动攻击,却仍不是其对手,寥寥数招后,便伤的伤,吐血的吐血,无力再起身一战。
众弟子见状立即联手结成大阵,数道灵力融合交汇,于虚空形成数米长利剑,携破空之势直刺过去。
屠梵却未将巨剑放在眼里,他轻挥手,烈焰于半空化为箭矢,一箭便彻底击碎剑身。
巨大的灵力携着滚烫烈焰扑向众弟子,哪怕只是余威,仍令他们身受重伤、满眼惊颤。
陆境恰好在此时赶到。
眼见入剑宗被破坏成这样,他又气又恼,立刻持剑拦在长老们和师弟们前面,剑尖直指屠梵。
“魔头,你把暮雪带哪去了?还有,你侵我入剑宗究竟意欲何为?!”
藏书阁楼顶,屠梵紧盯着陆境,眼底满是冰冷杀气:“暮雪……叫的可真亲密。你们感情很好?”
卓息安朗声道:“当然,我们跟暮雪多年好友,同生死共患难。我劝你最好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跟你没完!”
屠梵几乎咬碎牙关:“好,很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为了你们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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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共患难。”
他话音刚落,人便出现在陆境二人面前,以手作刀直劈二人后颈,将其打晕后,一手拎着一个,身影转瞬消失无踪。
*
大雍皇宫
邬暮雪跟着魏之励一路向前,踏过重重宫墙,进入最森严的宫廷深处。
广宁殿中,大雍皇帝早得到消息,在此处等候多时。
“前辈请。”到达殿外,魏之励作了个“请”的手势。
待邬暮雪先进入后,这才跟着走进去。
大殿内精致奢华,处处彰显皇室高贵和威严。
主座上坐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脸上虽满是皱纹,精神面貌却极佳。身着华美龙袍,金龙昂首甩尾,栩栩如生,尽显威严,不必想也知其定是大雍皇帝。
在她身旁还有个中年人,周身灵力涌动,亦是位修行者。
“之励,辛苦你了。”皇帝冲魏之励颔首,这才看向邬暮雪,笑道:“来者是客,公子请坐。”
椅子早已备好,邬暮雪就势坐下。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黎。”
“沈公子所求朕已知晓,只是火莲果乃太祖所得,我们虽不知其用处,却一直奉为皇家至宝……”
邬暮雪蹙眉:“你不想给?”
“公子神通广大,即使我不给,想必也有法子拿到,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邬暮雪没轻易答应:“你说。”
“朕有个孙子,名木齐安,今年十五岁,自幼天资聪慧,以前曾跟着之励修行,现如今之励已没什么能教他的。我想请公子收他为徒,多多指点于他。”
“只是这样?”
皇帝颔首,忙问道:“公子这是答应了?”
邬暮雪“嗯”了声,收个徒弟而已,他又不亏。
他不以为然,却不知在人界,他这样的修行者便宛如仙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皇帝立时满脸堆笑,见木齐安迟迟没来,连忙召宫人进来问询。
宫人垂着头,诚惶诚恐走进来,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大意是指木齐安瞧不上他这个师父,不乐意来。
邬暮雪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嫌弃,一时气笑了。
皇帝更是脸都青了,生怕邬暮雪反悔,连忙解释道:“公子见谅,我这孙子仗着天赋好、灵力强,眼高于顶惯了,向来只服强者,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我这便去寻他,待寻到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闲着也无聊,邬暮雪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也想看看,对方配不配当自己徒弟。
以大雍皇帝为首,一行人直奔木齐安所在的竹林而去。
邬暮雪慢悠悠走在最后,不知怎的,耳朵突然发起烫来,像有什么人在念叨他似的。
他揉揉耳朵,抬头看了眼灵界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