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室友非人类!》 第1章 包住宿的工作是陷阱? 滨城的初夏,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海风的咸涩,但阳光已经足够炙热,晒得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陈阳拖着那个与他身形差不多大的、略显破旧的行李箱,站在路边,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可能,不,绝对是找错了地方。 地址指向的是一栋坐落在安静海滨社区里的三层小别墅。白色的外墙,蓝色的屋顶,设计得颇具现代感,院子里甚至还种着几棵挺拔的棕榈树。这和他想象中那种老旧、拥挤、需要合租的“包住宿打工”地点,简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应该是这里吧……‘海韵路17号’,没错啊。”陈阳小声嘀咕着,汗水顺着他阳光帅气的脸颊滑落。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像一棵沐浴在阳光下的白杨,干净又挺拔。只是此刻,这棵白杨有点蔫儿。 他再次核对了手机里和那位“林先生”的聊天记录。 「林先生:工作很轻松,就是帮忙打理下家里,陪家里的年轻人说说话,包吃包住,月薪三千,预付一千。」 「陈阳:真的吗?谢谢林先生!我一定好好干!」 「林先生:这是地址,今天下午能来看房吗?」 「陈阳:能!我马上到!」 对话简单得不可思议,对方热情得近乎……诡异。陈阳当时被“包吃包住”和“预付工资”冲昏了头脑,他那点微薄的存款实在撑不起大学开学前这几个月的开销了。现在冷静下来,看着这栋豪华别墅,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这房东大叔,该不会是什么传销头子,或者……人体器官贩卖组织的吧?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社会新闻标题:《无知少年为求包住,误入魔窟,惨遭……》。 “嘶——”陈阳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子部位。 就在他犹豫着是转身就跑还是硬着头皮按门铃时,别墅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宽松中式衬衫,面相看起来十分和善的中年男人探出身来,他看到陈阳,眼睛立刻弯成了两条缝,笑容无比热情:“哎呀,你就是陈阳同学吧?快请进快请进!外面热,别晒着了!” 这位,想必就是林国栋先生了。他的热情不似作假,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坏人的奸诈,反而有种……过于慈祥的感觉? “林、林先生您好。”陈阳挤出一个笑容,心里那点警惕在对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里,消散了大半。也许,只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活菩萨? “别客气,叫我林叔就行。”林国栋笑着招呼他进门,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那眼神不像是在审视一个租客,倒像是在……欣赏一件什么物品,嘴里还喃喃着,“嗯,不错,不错,阳气很足……” “啊?林叔您说什么?”陈阳没听清后面那句。 “哦,没什么,我说这天气很热,快进来凉快凉快。”林国栋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顺手接过了陈阳的行李箱。 一踏进别墅,陈阳就被内部的景象再次震撼了一下。 与外表的现代风格不同,内部装修是典雅的中式风格,红木家具,博古架,墙上还挂着水墨画,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但奇怪的是,明明外面阳光灿烂,屋子里却光线偏暗,所有厚重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壁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檀香和草药混合的奇特味道,温度也比外面低了好几度,让刚出了一身汗的陈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氛围……有点过于安静,甚至可以说是……阴森? “林叔,您家……挺凉快啊。”陈阳干巴巴地找着话题,试图驱散心里再次升起的那点不安。 “家里人都不太喜欢光,也怕热。”林国栋笑眯眯地解释,引着他往客厅走,“来,我先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室友们,都是年轻人,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室友们?陈阳心头一动,目光投向昏暗的客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巨大沙发角落里的一个身影。那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厚厚的、带着兔耳朵的粉色珊瑚绒连体睡衣,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沙发里。她怀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几乎没什么血色。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对于他们的到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这是月皎,我大侄女,是个……嗯,作家。”林国栋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陈阳赶紧礼貌地问好:“月皎姐你好,我叫陈阳。” 林月皎这才稍微停顿了一下敲击,从眼镜片上方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上下扫视了他一遍,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埋首于她的键盘,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陈阳:“……”这位姐姐,好像不太好相处。 “月皎她有点怕生,熟了就好了。”林国栋打着圆场,然后视线转向客厅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方向。 玻璃门开着,一个浑身湿漉漉、只穿着一条泳裤的年轻男孩正站在那里,用一条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他身材结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容灿烂得晃眼,与室内的昏暗格格不入。 “哈喽!你就是新来的室友吗?我叫林海!”男孩的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他几步跨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陈阳,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哇!看起来身体不错嘛!以后可以一起去游泳啊!” 他拍打的力度不小,陈阳被他拍得晃了晃,同时也被他身上的水珠溅了几滴在脸上。这热情……有点过于澎湃了。 “你好,林海。”陈阳笑着回应,感觉这个弟弟应该挺好相处的。 “林海!跟你说了多少次,擦干再进来!你看地上都是水!”林国栋皱眉呵斥道。 林海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看着陈阳。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 陈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个人影正缓缓从二楼走下。 那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但那双眸子却是淡淡的琉璃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清冷得像山巅的积雪。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楼下,目光在陈阳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开了,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然而,就是这惊鸿一瞥,让陈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也从未见过气质这么……疏离的人。她就像是一个误入凡间的精灵,或者说,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美丽的幽灵。 “这是星澜,我小侄女。”林国栋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性子比较静。” 林星澜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她的动作优雅而无声,像一只慵懒的猫。 陈阳还沉浸在那种惊艳与冰冷的冲击中,有些回不过神。 “还有一个,林江,估计又在捣鼓他那些花花草草了。”林国栋指了指通往庭院的方向。陈阳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正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盆形态奇特的植物,对屋内的动静充耳不闻。 好吧,陈阳在心里默默总结:一个深度宅女作家姐姐,一个活力四射的落水狗弟弟,一个花草成痴的安静美男,还有一个……美得不像真人但也冷得不像活人的仙女妹妹。 这个室友组合,还真是……多姿多彩。 “怎么样?陈阳,还习惯吗?”林国栋把他带到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房,房间很大,带独立卫生间,窗户对着后院,视野很好。 “习惯!太习惯了!林叔,这……这房子太好了,我真的可以住这里吗?”陈阳受宠若惊,这条件比他预想的好了千百倍。那点关于器官贩卖的疑虑,在如此实打实的“善意”面前,显得更加荒谬了。 “当然,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林国栋笑得越发慈祥,“你先收拾一下,休息休息。晚饭好了我叫你。” 说完,林叔便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阳一个人。他放下行李,环顾着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走到窗边,看着后院郁郁葱葱的植物和那个漂亮的泳池,心里充满了感激。 看来,真的是遇到好人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整理行李。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外——靠近围墙的阴影角落里,那些植物的影子,好像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定睛看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正常,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坐车坐太久,眼花了?”陈阳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可他心里,那根刚刚放松的弦,又不自觉地绷紧了一丝。 这个家,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简单。那位林星澜小姐冰冷的眼神,以及刚才那瞬间诡异的影子,像两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原本欣喜的心湖,漾开了层层疑虑的涟漪。 他在这里的生活,真的会如林叔所说的那样“轻松”吗? 第2章 我的室友是奇葩 陈阳花了点时间才把带来的几件简单衣物归置好。房间确实很好,床垫柔软,书桌宽敞,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他站在阳台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试图将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安驱散。 “既来之,则安之。陈阳,你是来打工赚钱上大学的,别胡思乱想!”他给自己打气,阳光重新回到脸上。也许刚才只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那个林星澜同学可能只是性格内向,至于影子……光影错觉罢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决定主动出击,融入这个新环境。毕竟拿了预付工资,总要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他走出房间,楼下静悄悄的。月皎姐依旧蜷在沙发里敲键盘,林海不知去了哪里,林星澜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堂叔林国栋正在厨房里忙着什么。 “林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陈阳凑过去,露出他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林国栋正在处理一条鱼,动作娴熟,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哎呀,小陈啊,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 “我都住进来了,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把我当客人。”陈阳挽起袖子,目光扫过料理台,“我在家经常做饭,要不……这条鱼交给我?” 他眼神真诚,动作自然,林国栋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深了:“哦?你还会做饭?那感情好!”他爽快地把位置让出来,“正好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陈阳接过刀,手法利落地开始处理鱼鳞和内脏。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林国栋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除了惊讶,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满意。 “不错,真不错。”林国栋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道,“小陈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个人来滨城上学,父母放心吗?” “我爸妈在老家种果园,身体都挺好。”陈阳一边片着鱼片,一边轻松地回答,“他们挺放心的,说我皮实,适应能力强。而且能遇到林叔您这样的好人,是我的运气。”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听得林国栋心里熨帖,看着陈阳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林国栋感慨着,顺手从冰箱里又拿出几样食材,“那今晚就辛苦你露一手了?需要什么尽管说。” “没问题!”陈阳干劲十足。 就在陈阳准备大展身手时,那个湿漉漉的身影又出现了。林海顶着一头滴水的头发,像只大型犬一样凑到厨房岛台边,鼻子使劲嗅了嗅:“哇!好香!阳哥你还会做饭啊?” 这声“阳哥”叫得无比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会一点。正在做水煮鱼,你喜欢吃辣吗?”陈阳笑着问。 “喜欢!太喜欢了!”林海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扒着岛台,眼巴巴地看着陈阳的动作,那渴望的眼神让陈阳觉得自己像是在投喂一只等待开饭的大狗。 “林海!你又把客厅弄得到处是水!”林国栋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林海“嗖”地一下缩回脑袋,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去拿拖把。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陈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弟弟,虽然有点毛躁,但性格直率,还挺可爱的。 晚餐时分,气氛比陈阳预想的要……热闹。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陈阳做的菜:一大盆红油滚滚的水煮鱼,一盘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一碟清炒时蔬,还有一锅紫菜蛋花汤。香气弥漫在整个餐厅,甚至冲淡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檀草药味。 林海几乎是扑到餐桌旁的,嘴里不停念叨着“饿死了饿死了”。月皎也被这香气从二次元世界里暂时拉了出来,慢吞吞地挪到餐桌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在触及那盆水煮鱼时,微微亮了一下。 林江也安静地入座了,他看起来清爽干净,与旁边还在滴水的林海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出现的是林星澜。 她依旧是那身黑色的连衣裙,步履无声地走下楼梯,在离陈阳最远的位置坐下。她甚至没有看桌上的菜一眼,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来来来,都尝尝小陈的手艺!”林国栋作为大家长,热情地招呼着,率先夹了一筷子鱼片。 “唔!好吃!”林海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称赞,对着陈阳竖起大拇指。 月皎小心地尝了一口,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沉默地、速度极快地又夹了一筷子。 连一向安静的林江,在吃了块排骨后,也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火候很好。” 陈阳心里乐开了花,能被认可总是让人开心的。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林星澜,她依旧小口吃着白饭,对近在咫尺的美味佳肴视若无睹。 “星澜,你也尝尝这鱼,小陈做得真不错。”林国栋注意到陈阳的目光,出声提醒。 林星澜动作顿了顿,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终于抬起眼帘,琉璃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那盆水煮鱼,又瞥了陈阳一眼。 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陈阳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 她极其缓慢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薄薄的鱼片,放入口中。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似乎在等待她的评价。 林星澜细嚼慢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几秒后,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 “还行。” 只有两个字,再无他话。 陈阳却莫名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高兴。能从这位冰山室友嘴里得到“还行”这两个字,他感觉比得到林海一百句夸赞还有成就感。 “哈哈,星澜说还行,那就是非常好了!”林国栋笑着打圆场,“她嘴挑得很。” 林星澜没有反驳,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和她的白米饭作伴。但陈阳敏锐地注意到,在她低头之前,她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0.1秒。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林海风卷残云,月皎默默加速,林江细嚼慢咽,林星澜……嗯,她大概吃了一共十粒米? 陈阳一边吃饭,一边悄悄观察着这一家人。他们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很少交流,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就能传递信息。比如林海想再添碗饭,看了林国栋一眼,林国栋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比如月皎似乎被辣椒呛到,林江默默地把水杯往她那边推了推。 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一家人”吗?陈阳心里的疑问又悄悄冒了出来。 饭后,陈阳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林海被林国栋拎去彻底擦干地板,月皎迅速溜回了她的沙发堡垒,林星澜则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了二楼。 厨房里只剩下陈阳和正在泡茶的林国栋。 “林叔,您家……真热闹。”陈阳一边冲洗着碗碟上的泡沫,一边找话题。 “是啊,几个孩子性格是迥异了点,但都是好孩子。”林国栋沏着茶,茶香四溢,“以后你就知道了。慢慢相处,熟了就好了。” “嗯。”陈阳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叔,我看星澜她……好像不太舒服?晚饭吃得很少。” 林国栋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她啊,从小体质就比较特殊,胃口一直不好,人也喜静,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陈阳连忙摆手。 收拾完毕,陈阳回到自已的房间。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别墅里更加安静,那种幽深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他打开房间所有的灯,才觉得稍微安心些。 洗漱过后,他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白天经历的一切在脑海里回放。豪华的别墅,热情的房东,四个性格迥异如同拼图般凑在一起的“家人”……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尤其是林星澜。 他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她那双清冷的琉璃色眼眸,和那句没什么情绪的“还行”。 “体质特殊……是怎么个特殊法呢?”他翻了个身,思绪有些纷乱。 不知过了多久,陈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声响将他惊醒。 那声音很奇特,不像是脚步声,也不像是风吹动什么东西。更像是什么……柔软的、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沙……沙沙…… 声音似乎是从门外的走廊传来的。 陈阳瞬间睡意全无,心脏砰砰直跳。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沙沙……沙沙…… 声音很慢,很轻,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走廊里缓慢地移动。 是有人起夜吗?可是这声音完全不像是脚步声。 难道……是那个? 他猛地想起下午在院子里看到的,那瞬间蠕动的影子。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听错了,也许是别墅里某种老旧的管道发出的声音? 他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那沙沙声似乎更清晰了,而且……好像就在他的门外不远处停了下来。 陈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鼓起毕生勇气,握住门把手,极其缓慢地,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细缝。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提供了一点照明。 他眯起眼睛,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借着那点幽绿的光,他清晰地看到—— 一团浓稠的、不规则的黑影,正静静地匍匐在他房门外的地毯上。那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边缘在不断细微地蠕动,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团黑影的中央,正缓缓地、如同镜头聚焦般,睁开了一只……纯粹由黑暗构成的、没有任何感**彩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直勾勾地,透过门缝,与他对视。 第3章 深夜的八爪鱼影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板,关节泛白,呼吸停滞在喉咙口,与那只纯粹黑暗构成的、非人的眼睛对视着。 那是什么?鬼?怪物?还是他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惊骇。 就在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那只黑暗之眼似乎眨动了一下——如果那团蠕动的阴影边缘收缩再舒展可以被称为“眨眼”的话。紧接着,那团匍匐在地的黑影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边缘伸出无数条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暗影,向着房门缝隙蔓延过来! 它们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阳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僵直。他猛地向后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把门狠狠甩上!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瞬。几条最快的影子触须已经如同滑腻的水蛇般钻进了门缝,并且迅速缠绕上了他的脚踝! 那触感冰冷、粘稠,并非实体,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向下拖拽的力量!陈阳只觉得脚下一沉,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接触点直往上窜,让他牙关都开始打颤。 “救……!”呼救声卡在喉咙里,因为更多的影子正试图挤开房门! 混乱中,陈阳的目光扫过房间,绝望地寻找着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水果刀!他晚上削苹果后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求生的**给了他力量,他拼命挣脱着一只脚,踉跄着扑向床头柜,一把抓起了那把小小的水果刀。与此同时,影子触须已经缠上了他的小腿,将他往后拖拽。 “滚开!”陈阳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用水果刀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上快速划了一下! 刺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从伤口沁出。 也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蠕动着、试图将他吞噬的黑暗触须,在接触到空气中那丝极淡的血腥气时,猛地一滞!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蠕动的影子都凝固了。 紧接着,缠绕在陈阳腿上的冰冷触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钻进门缝的影子也“嗖”地一下缩了回去,速度快得惊人。 门外,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 陈阳惊魂未定,握着滴血的手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门缝,外面那团庞大的黑影正在剧烈地波动、收缩,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最后“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彻底消散无踪。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手指上清晰的刺痛,和地毯上几滴鲜红的血珠,都在提醒他,那是真实的。 他……他把那个怪物……用血吓跑了? 这个认知比看到怪物本身更让他感到荒谬和震惊。他的血?他一个普通乡下孩子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极力忍耐的喘息声,还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陈阳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怪物……还没走?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 一个更大胆,也更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林叔说过,星澜“体质特殊”……晚饭时她几乎没吃东西……那清冷得不似活人的气质……还有下午院子里那瞬间异动的影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惊疑取代。陈阳咽了口唾沫,鼓起残留的勇气,再次轻轻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怪物。 然而,在他房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是林星澜。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连衣裙,但此刻的她完全失去了白天的清冷和优雅。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而在她身边,地板上,墙壁上,那些原本应该静止的影子正在不安分地、微弱地扭动着,像是不受控制的黑色触手,却又似乎被一股力量强行约束着,无法完全舒展。 陈阳瞬间明白了。 根本没有怪物。那恐怖的八爪鱼般的黑影,那冰冷的触须,那黑暗之眼……全都是林星澜!或者说,是失控状态下的她! “林……林星澜同学?”陈阳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蜷缩着的女孩猛地一颤,抬起头来。 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痛苦、混乱,以及一丝……被看穿秘密的惊慌和羞耻。 “滚……”她想呵斥他,声音却虚弱得几乎没有力气,带着细微的颤音,“别看……走开……” 她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但她身边的影子却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再次躁动起来,一条影子如同鞭子般甩出,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陈阳心头一紧。看着她此刻痛苦又狼狈的模样,之前的恐惧神奇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不是故意的,她控制不了这个。 他想起了自己那莫名其妙“有效”的血液。 几乎没有犹豫,陈阳快步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指,递到她面前。 “你……你需要这个,对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的血。” 林星澜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鲜红血珠。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那是一种极度的渴望与理智在激烈交锋的表现。她本能地想要避开,但身体却诚实地向那血珠的方向微微倾了一下。 她周围的影子躁动得更加厉害,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围绕着陈阳蠢蠢欲动,却又因为某种忌惮而不敢真正靠近。 “拿……拿走……”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倔强地偏过头,不肯看他。 “别逞强了。”陈阳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他干脆将手指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她苍白的嘴唇,“快点,不然你的……‘影子’又要不听话了。” 那滴血珠就在她的鼻尖前方,那独特的、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感官。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星澜猛地转过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陈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低下头,温软而冰凉的唇瓣轻轻地、快速地触碰了一下他指尖的伤口。 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又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 陈阳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指尖传来的那奇异柔软的触感,和被她紧紧抓住手腕的力道。 林星澜只是碰了一下,吮去了那一点血珠,便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猛地向后缩去,紧紧靠住了墙壁。她急促地喘息着,脸颊上飞起两抹极其不自然的、病态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然而,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她周围那些躁动不安的影子,如同被安抚的野兽,迅速地平静下来,收缩,最后温顺地回归到她脚下的正常阴影状态,不再有任何异动。她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尽管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羞愤、尴尬,还有一丝……茫然。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蜷坐着,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陈阳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个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又看看眼前这个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耳根却红得滴血的冰山少女,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世界观正在碎裂重组。 他的血……真的能“治病”?治这种……影子失控的“病”?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 “今晚的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林星澜深吸一口气,率先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和长发,努力让自已恢复成平时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从连衣裙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小卷东西,看也没看,有些粗暴地塞进陈阳怀里。 陈阳低头一看,那是一小卷钞票,用橡皮筋捆着,数额不详,但厚度可观。 “这是酬劳。”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今晚的事,忘掉。如果敢说出去……” 她没有把威胁的话说完,只是用那双恢复了些许冷意的琉璃色眸子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足以表达未尽之意。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快步走向楼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只是那脚步,比起平时,似乎多了几分仓促和狼狈。 陈阳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手里捏着那卷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清香的钞票,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表情呆滞。 酬劳?封口费? 所以,他这算是……被付费吸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感觉今晚的经历比他过去十九年加起来都要魔幻。他走回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抬起手,看着那已经凝结的细小伤口,脑海里回荡着林星澜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以及她塞钱时那故作镇定却难掩羞窘的模样。 “林星澜……”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个室友,何止是“体质特殊”和“性子比较静”? 她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巨大的、会失控的……谜团。 而自已,好像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这个谜团唯一的……解药?或者说,是专属的“移动血包”? 陈阳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意识到他这份“包住宿”的工作,恐怕远比他想象中要……刺激得多。 而他与这位冰山室友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拉开一个匪夷所思的序幕。 第4章 你的血,很好用 陈阳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后半夜,走廊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竖着耳朵听上半天。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冰冷柔软的触感,以及林星澜苍白脸上那抹窘迫的红晕。 “移动血包……”他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感觉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真是荒谬又贴切。 天刚蒙蒙亮,他就顶着一对黑眼圈爬了起来。与其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做。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准备做早餐,顺便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厨房里依旧安静,只有冰箱运行的微弱嗡嗡声。他刚拿出鸡蛋和面粉,准备摊几个煎饼,一个身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他一跳。 是林国栋。他穿着晨练的太极服,脸上却没什么睡意,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阳,带着一种混合了歉然、探究和如释重负的情绪。 “林叔,早。”陈阳有些局促地打招呼,下意识地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早,小陈。”林国栋走进来,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和那不太明显的黑眼圈上,叹了口气,“昨晚……没睡好吧?” 陈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林国栋示意他坐到餐桌旁,自己则慢悠悠地泡着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星澜那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他开口,语气沉重。 陈阳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添麻烦?差点被影子怪物拖走,然后被当事人付费封口,这可不是“添麻烦”三个字能概括的。 “你都……看到了?”林国栋试探着问,仔细观察着陈阳的反应。 “看到一点。”陈阳斟酌着用词,“看到……影子不太听话。还有……”他抬起左手,亮出那个结痂的指腹,“我的血,好像有点用。” 林国栋看着他手指上的伤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随即又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林国栋将一杯热茶推到陈阳面前,神情严肃,“我们一家,并非普通人。” 陈阳的心跳漏了一拍,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还是让他屏住了呼吸。 “建国前,天地间还有些……残留的灵韵。我们这一族,勉强可称为‘影魅’,算是妖族一支,靠吞噬光影和……嗯,一些特殊的东西存活。”林国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道,“建国后,规矩变了,我们这样的存在,需要隐藏身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 陈阳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妖族?影魅?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离奇! “星澜的情况更特殊些。”林国栋继续说道,眉头紧锁,“她是半妖。她父亲,也就是我兄长,是纯血影魅,她母亲是人类。这样的血脉……很不稳定。她体内的妖力时强时弱,情绪激动或者身体虚弱时,就容易……失控。就像你昨晚看到的那样。” 所以,那恐怖的八爪鱼黑影,是失控的妖力?陈阳消化着这个信息,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二楼的方向。 “那她的父母……” “失踪了。”林国栋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很多年前,因为身份暴露,被迫离开,再也没回来。所以,我带着这几个孩子,东躲西藏……”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陈阳沉默了。他忽然有些理解林星澜那冰冷的眼神和拒人千里的态度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也明白了这一家人那种奇怪的默契和疏离感从何而来。 “那我的血……”这才是陈阳最关心的问题。 林国栋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彩:“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发现!小陈,你的血非常特殊!它似乎能极大地安抚、甚至暂时‘中和’星澜体内躁动的妖力,效果比我们以前找到的任何方法都要好!简直……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镇定剂!” 量身定做的……镇定剂?陈阳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比喻真是……别致。 “所以,您当初那么热情地让我住进来,是因为……”陈阳不是傻子,立刻想到了关键。 林国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坦诚取代:“是的,小陈,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察觉到你血液的特殊才邀请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你……‘阳气’特别足,对我们这种存在有种天然的吸引力。但我发誓,我绝无恶意!我只是想……或许你能帮帮星澜,帮帮这个家。” 他看着陈阳,眼神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每次失控,对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收效甚微。直到遇见你。” 陈阳看着眼前这个瞬间显得苍老了几分的男人,又想起昨晚林星澜痛苦蜷缩的模样,心里的那点被利用的不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同情,有震惊,还有一丝……自己居然能派上这么大用场的奇异感觉。 “所以,林叔您的意思是……”陈阳试探着问。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小陈。”林国栋坐直了身体,表情郑重,“你继续住在这里,包吃包住,工资照付。在必要的时候——比如星澜快要失控时,或者每月她妖力最不稳的那几天——提供少量血液帮她稳定下来。不需要多,几滴就可以,就像昨晚那样。我们可以签订正式的雇佣合同,一切都按你的意愿来,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强求,预付的工资也不用你还,就当是……惊吓补偿。” 林国栋说得非常诚恳,条件也优厚得让人难以拒绝。包吃包住,月薪三千,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献出几滴血…… 陈阳陷入了沉思。他需要这份工作,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帮助一个痛苦中的人(妖?),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林星澜……想到她昨晚那个虚弱的、带着羞窘的眼神,陈阳发现自己很难硬起心肠拒绝。 “我……需要考虑一下。”陈阳没有立刻答应。这事关重大,他需要点时间消化。 “当然,当然!”林国栋连忙点头,“你慢慢考虑,不急。”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林星澜正站在楼梯上。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束成了利落的马尾,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冷白,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阴影,显示她昨晚同样没有休息好。 她的目光与陈阳在空中相遇。 一瞬间,陈阳明显看到她身体僵硬了一下,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和窘迫,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又变回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快步走下楼梯,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牛奶。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林国栋一眼,也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说话。 但陈阳注意到,她的耳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 林国栋看着侄女的背影,又看看表情微妙的陈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看,‘镇定剂’的效果还在持续。至少她现在能勉强维持正常形态,而不是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 陈阳看着林星澜故作镇定却连脖子都泛起粉红的侧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这份“移动血包”的工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能看到冰山融化一角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这个家隐藏的秘密远超他的想象,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好奇。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家,关于影魅,关于林星澜。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他这“特殊”的血液,紧密相连。 第5章 特聘血液顾问 早餐的气氛比昨晚更加诡异。 陈阳做的煎饼香气扑鼻,金黄油亮,整齐地码在盘子中央。林海依旧第一个冲到餐桌旁,眼睛死死盯着煎饼,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月皎破天荒地没有抱着电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偶尔从煎饼飘到陈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林江慢条斯理地摆好餐具,目光在陈阳和楼梯口之间逡巡。 林国栋坐在主位,气定神闲地喝着粥,仿佛早上那番石破天惊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唯一缺席的,是林星澜。 陈阳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她肯定在楼上,多半是因为昨晚的尴尬,不好意思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盛好一碗粥,又特意多留了两张品相最好的煎饼放在一旁的空盘子里。 “不等星澜了?”陈阳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用管她,她……偶尔早上没什么胃口。”林国栋面不改色地扯谎,拿起一张煎饼咬了一口,立刻赞叹,“嗯!小陈,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这话如同发令枪响,林海立刻伸出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两张煎饼塞进自己碗里,含糊道:“阳哥!以后家里的饭都归你了吧!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月皎也默默夹了一张,小口咬了一下,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加快了进食速度。 连林江都轻声说了一句:“很好吃。” 被美食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餐桌上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但陈阳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总是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那只受伤的左手。 就在早餐接近尾声时,楼梯上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林星澜下来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白T恤牛仔裤,马尾束得一丝不苟,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冰箱前,拿出牛奶,看那架势是打算直接回房。 “星澜,”林国栋叫住了她,语气平常,“小陈特意给你留了煎饼,吃点吧,总喝凉牛奶对胃不好。” 林星澜的身体僵在原地,背影绷得笔直。她没有回头,但陈阳清晰地看到,她握着牛奶盒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林海停止了咀嚼,月皎推了推眼镜,林江低头看着自己的空碗,仿佛上面有花。 几秒钟令人难熬的沉默后,林星澜猛地转身,几步走到餐桌旁。她没有看任何人,尤其是没有看陈阳,一把端起那个放着煎饼的空盘子,又拿起旁边的一杯豆浆,用几乎是抢的速度,然后一言不发,脚步急促地再次上楼,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头到尾没超过十秒。 空气再次凝固。 “……她拿了两人份的煎饼。”林海呆呆地说了句大实话。 月皎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抱起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默默起身离开了餐桌。 林江也站起身,对陈阳礼貌地点点头:“谢谢款待,我去给植物换盆。”说完也溜了。 转眼间,餐厅里只剩下林国栋、陈阳,以及还在努力解决第三张煎饼的林海。 林国栋看着楼梯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和了然的笑容,他转向陈阳,低声道:“看,这就是进步。至少她愿意接受你给的食物了。” 陈阳:“……”这算哪门子进步?分明是羞愤之下连同盘子一起端走吧! “小陈啊,”林国栋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关于早上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正在喝粥的陈阳差点呛到。这么直接的吗?他还以为至少会等他消化完早餐! 旁边的林海也瞬间竖起了耳朵,连煎饼都忘了嚼,眼巴巴地看着陈阳。 陈阳放下勺子,深吸一口气。其实他没什么好多考虑的。他需要钱,需要住处,而这里能满足他。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对那个冰冷的、背负着秘密和痛苦的女孩,产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在意。他想帮她,哪怕只是几滴血的事情。 “林叔,我同意。”陈阳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愿意帮忙。” “太好了!”林国栋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中了头彩。他立刻从身后不知哪里摸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A4纸,“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口说无凭,咱们立字为据!你看啊,”他把纸推到陈阳面前,“职位:特聘家族健康顾问。工作内容:在家族成员林星澜小姐出现特定生理周期或情绪波动时,提供必要的生物医学支持。薪酬待遇:包吃包住,月薪三千,视情况发放额外奖金。工作时间:弹性制。甲方:林国栋。乙方:陈阳……” 陈阳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和那个一本正经的职位名称,嘴角又开始抽搐。“特聘家族健康顾问”?“生物医学支持”?说得可真够……委婉的。 “林叔,这……” “签字,按手印!”林国栋不由分说地把笔塞到他手里,又掏出一个红色的印泥,热情洋溢地指著名字下方的空白处,“这里,按一下就行!” 陈阳在林国栋灼热的目光和林海好奇的注视下,有些恍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大拇指沾了印泥,在那份怎么看怎么不正式的“合同”上按下了手印。 “好!太好了!仪式完成!”林国栋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吹干,折好,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站起身,神情肃穆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陈阳顾问,欢迎你正式成为我们这个……嗯,特殊家庭的一份子!以后,星澜那孩子的稳定,就拜托你了!” 这沉重的嘱托让陈阳感觉肩头一沉。 “那个……林叔,我需要做什么特别准备吗?或者有什么注意事项?”陈阳虚心求教,毕竟“投喂”对象是个半妖,总得有点操作规程吧? “没什么特别的!”林国栋大手一挥,“就跟昨晚一样!看她状态不对,或者她主动要求的时候,给几滴血就行。工具嘛……”他目光扫过料理台,拿起一把小巧的水果刀,正是昨晚陈阳用过的那把,“这个就挺好,方便快捷。哦,记得用之前用酒精擦擦。” 陈阳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喉咙有些发干。这流程……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某种邪教仪式? “阳哥!”林海终于解决完煎饼,凑过来一把搂住陈阳的脖子,力气大得让他一个趔趄,“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你要是需要血不够用了,我的血也……”他豪气干云地伸出胳膊。 “打住!”林国栋没好气地打断他,“你那河童血除了招蚊子屁用没有,别添乱!去,把碗洗了!” 林海“哦”了一声,挠挠头,乖乖收拾碗筷去了。 陈阳看着这对活宝叔侄,又想想那份奇葩的“雇佣合同”,以及楼上那个把他当病毒一样躲避的“服务对象”,只觉得未来在滨城海边这栋别墅里的生活,恐怕会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这位“特聘血液顾问”的职业生涯,就在这样一个充满煎饼香气和荒诞氛围的早晨,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此刻,二楼,林星澜的房间里。 她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胸口微微起伏。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她低头看着手里端着的盘子,里面两张金黄的煎饼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旁边的豆浆温温热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让她心悸的甜腥气息——那是属于陈阳的血的味道,混合着煎饼的香气,形成一种古怪而诱人的组合。 她烦躁地闭上眼,将盘子重重放在书桌上。 那个笨蛋……竟然真的答应了? 还签了合同?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就算是被他们家正式“雇佣”的……移动血包了? 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羞耻。她想起昨晚他递过来的手指,那温暖皮肤的触感,还有那滴血珠里蕴含的、让她失控妖力瞬间平静下来的奇异力量…… 她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影子在她脚下不安地蠕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像是纠结的形状。 她猛地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 “麻烦的家伙……”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同于以往冰冷排斥的复杂情绪。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清晨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楼下院子里,陈阳正被林海勾肩搭背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那惯有的、有点傻气的阳光笑容。 林星澜看着那个笑容,抿了抿唇,迅速拉上了窗帘,将阳光与他隔绝在外。 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 只有书桌上,那两份煎饼和一杯豆浆,静静地散发着与她周遭冰冷气息格格不入的、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第6章 投喂全家的计划 成为“特聘血液顾问”后的第一天,陈阳决定将自己的核心价值发挥到极致——既然血液暂时只对林星澜有特效,那么征服其他家人,就得靠他另一项天赋:厨艺。 下午,他拿着林国栋预支的一部分工资,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推着购物车,他仿佛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目光锐利地扫过货架。新鲜的五花肉、饱满的鸡翅、各式香料、火锅底料……他精心挑选着,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桌能让人(妖)灵魂颤抖的盛宴。 “搞定他们,先从搞定他们的胃开始!”陈阳握了握拳,斗志昂扬。 当他大包小包地回到别墅时,只有林海像闻到骨头香的小狗一样冲出来,两眼放光地帮他提东西。“阳哥!今晚要吃大餐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几乎能震落天花板上的灰尘。 “嗯,火锅,再加几个硬菜。”陈阳笑着,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火锅!!!”林海发出一声幸福的嚎叫,差点原地变身喷泉,“我这就去告诉大姐和江哥!”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留下地板上几滴新鲜的水渍。 陈阳笑着摇头,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切肉、洗菜、熬制火锅汤底、准备红烧肉和可乐鸡翅……他动作麻利,井然有序。很快,浓郁的香气开始从厨房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被引出来的是林江。他原本在阳台安静地修剪枝叶,鼻翼微动,然后放下剪刀,默默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陈阳忙碌的背影,以及料理台上那盘色泽红亮、颤巍巍的红烧肉,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需要帮忙吗?”他轻声问,目光却黏在红烧肉上移不开。 “不用,马上就好。”陈阳回头对他笑了笑,“江弟你喜欢吃辣吗?火锅我做了鸳鸯锅。” 林江点了点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就靠在门框上,像是被无形的香气钉在了原地。 紧接着,客厅沙发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穿着粉色珊瑚绒睡衣的林月皎,像一只被惊动的蜗牛,极其缓慢地从她的“壳”里探出头来。她扶了扶歪掉的黑框眼镜,鼻子朝着厨房方向用力吸了吸,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对美食的渴望战胜了社恐,她抱着笔记本电脑,一步步挪到了餐厅,在离厨房最远的位置坐下,假装继续码字,但不断瞟向厨房的眼神出卖了她。 就连在书房看报纸的林国栋,也忍不住走了出来,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食材和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脸上笑开了花:“哎呀呀,小陈,你这……也太丰盛了!咱们家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唯一没有动静的,是二楼。 陈阳一边调着蘸料,一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楼梯方向。那里静悄悄的,仿佛与楼下的烟火气隔绝。 “开饭啦!”随着陈阳最后一道蒜蓉青菜上桌,他朗声宣布。 林海第一个冲到餐桌旁,眼睛绿得像饿狼。林月皎也合上了电脑(虽然还抱在怀里),默默坐到了桌边。林国栋和林江也依次落座。 桌子上,红油火锅翻滚着诱人的辣香,清汤锅底鲜香四溢,旁边摆着红烧肉、可乐鸡翅、拍黄瓜,还有堆成小山的各种涮菜和肉卷。色彩缤纷,香气扑鼻,堪称视觉和嗅觉的双重盛宴。 “都动筷吧,别客气。”陈阳笑着招呼,自己也坐了下来。 下一刻,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林海的筷子快出了残影,目标明确地直奔红油锅里的肥牛,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吸着气一边含糊地赞美:“唔!好次!太好次了!阳哥你是食神下凡吧!” 林月皎起初还有些拘谨,小口地涮着一片青菜。但在尝了一口陈阳特意放在她面前的可乐鸡翅后,她动作明显顿住了,然后,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夹了一个鸡翅,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捞起几片毛肚放进了锅里,操作行云流水,与她那身慵懒的睡衣形成了鲜明对比。 连一向安静的林江,也默默地将筷子伸向了红烧肉,一块,两块……吃得嘴角都沾上了些许酱汁,都浑然不觉。 林国栋看着眼前这“饿狼扑食”般的景象,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涮着羊肉一边感慨:“好好好,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就是不一样!小陈啊,你这个顾问,聘得太值了!” 陈阳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投喂成功的巨大满足感。他一边吃着,一边留意着楼梯。 就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一拍。 林星澜出现了。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长发松散地披着。她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过餐厅里这喧闹的一幕,尤其是在看到满桌子红彤彤的火锅和菜肴时,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星澜,快来吃点,小陈忙活了一下午呢!”林国栋连忙招呼。 林海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附和:“姐!快來!这个肥牛绝了!” 林月皎默默地把一盘还没动过的、离辣椒最远的虾滑,往桌子空位的方向推了推。 林江则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丸子,但耳朵却微微竖着。 林星澜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惯有的疏离,似乎打算像往常一样直接回绝。 陈阳的心脏莫名地提了一下。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厨房,从保温锅里盛出一小碗他一直温着的、清淡的鸡丝粥,又拿了一个小碟子,放上两个看起来最清淡的、没沾什么酱汁的翡翠虾饺。 他端着粥和饺子,走到楼梯口,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将托盘递向她。 “你胃口不好,吃点清淡的容易消化。”他的声音很自然,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因为早上的合同而显得有负担,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星澜的目光落在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米粒晶莹的鸡丝粥上,又扫过那两个精致剔透的虾饺。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火锅味,反而衬得这碗粥格外清爽诱人。 她抬起眼帘,琉璃色的眸子看向陈阳。他的眼神很干净,带着一点点期待,还有那种她无法理解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阳光。 她抿紧了唇。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是,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和那碗粥散发出的、恰到好处的温暖香气,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拽了她一下。 她的影子,在脚下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许。 在全家(包括假装不在意的其他成员)无声的注视下,在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林星澜极快地上前一步,几乎是抢过陈阳手中的托盘,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的手指有了一瞬间的触碰。 她的指尖依旧冰凉。 “多事。” 她丢下这两个冷冰冰的字,端着托盘,转身快步上楼,背影依旧挺拔孤傲,只是那速度,快得像是生怕被人看见什么。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餐厅里凝固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林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刚完成了一场憋气比赛。 月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阳,嘴角似乎又弯起了那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继续埋头苦吃,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林国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夹起一大片毛肚放进陈阳碗里,语气欣慰无比:“小陈啊,干得漂亮!战略迂回,攻心为上!高,实在是高!” 陈阳看着楼梯方向,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成就感。他回到座位,听着耳边林海叽叽喳喳的赞美和碗筷碰撞的声响,看着这一桌虽然依旧古怪但却莫名有了“家”的热闹气息的家人,端起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 嗯,投喂计划,初战告捷。 至少,她接受了他单独准备的食物。 这算不算是……“冰山投喂”行动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陈阳嚼着林国栋夹给他的毛肚,感觉味道格外的好。他越来越觉得,留在这个“非人类”家庭当个“血液顾问兼首席厨子”,或许会是他人生中最奇特,也最不坏的决定。 而此刻,二楼房间里。 林星澜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那碗香气四溢的鸡丝粥和晶莹的虾饺。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入口中。 温度适中,味道清淡鲜香,顺着食道滑下,温暖了她有些冰冷的身体。 她慢慢地吃着,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勺碗轻微的碰撞声。 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脚边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那道影子,安分地停留在地面上,轮廓清晰而稳定,没有任何异动。 她吃完最后一个虾饺,放下勺子,目光落在空了的碗碟上,久久没有移开。 第7章 直球攻击无效! 正式成为“特聘顾问”的第二天,陈阳决定将“阳光普照”政策贯彻到底。既然血液和美食是打通关的两种利器,那么对于最难攻克的冰山,自然要双管齐下,尤其是精神层面的“温暖”。 清晨,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做拉伸时,“偶遇”了刚刚结束某种类似冥想练习、从后院角落走出来的林星澜。她周身还带着晨露的凉意,眼神空灵,仿佛与尘世隔绝。 “早上好,林星澜同学!”陈阳露出一个堪比初升朝阳的灿烂笑容,声音洪亮,试图驱散她身上的寒气,“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很适合散步!” 林星澜脚步一顿,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路边一棵会说话的杂草。她什么也没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冷的香风。 陈阳的笑容僵在脸上零点五秒,随即恢复原状。没关系,第一回合,试探性攻击,被无视很正常。 早餐时,他特意将煎蛋做成可爱的爱心形状,推到坐在他对面、依旧只喝着白粥的林星澜面前。 “尝尝这个,溏心的,补充蛋白质。”他眼神期待。 林星澜的目光在那颗略显拙劣的爱心煎蛋上停留了半秒,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她伸出筷子,不是去夹煎蛋,而是将那个盘子往旁边推了推,推到了眼巴巴瞅着的林海面前。 “给你。”她的声音毫无起伏。 林海如获至宝,一口就将爱心吞了下去,含糊道:“谢谢姐!谢谢阳哥!” 陈阳:“……”第二回合,食物诱惑,失败,并误伤友军。 他不气馁。午饭后,他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封面花里胡哨的《恋爱心理学》、《如何与内向的人沟通》之类的书,故意坐在客厅里林星澜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对面的位置,看得“聚精会神”,还时不时发出“哦~原来如此”、“有道理”的感叹。 林星澜下楼倒水,看到他和他怀里那堆书名显眼的书,脚步明显滞涩了一下。她面无表情地接了水,转身离开,全程没有看他一眼,但那微微加快的脚步,透露出一丝不想与傻子为伍的嫌弃。 第三回合,知识武装,惨败。 傍晚,陈阳在厨房准备晚饭,看到林星澜从窗外经过,似乎是去后院。他灵机一动,拿起一个刚洗好的、红彤彤的苹果,从窗口探出身。 “林星澜!接着!”他喊了一声,将苹果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林星澜闻声回头,看到飞来的苹果,眉头微蹙。她并没有伸手去接,甚至没有动。就在苹果即将砸到她身上时,她脚下的影子如同有生命般猛地窜起,形成一个柔软的黑色网兜,精准地接住了苹果,然后轻巧地一弹,苹果原路返回,速度更快,“啪”一下砸进陈阳怀里。 陈阳手忙脚乱地接住苹果,目瞪口呆。 林星澜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聊”,然后转身继续走向后院。 第四回合,互动游戏,完败,并被对方用超自然能力反杀。 一连串的挫败并没有打击到陈阳,反而激起了他奇怪的斗志。他发现,虽然林星澜表面上油盐不进,但对他这些“直球攻击”并非全无反应——那细微的蹙眉,加快的脚步,以及偶尔眼神里闪过的“这人是白痴吗”的意味,都比她完全的漠视要生动得多。 晚餐后,机会终于来了。 林星澜大概是被他一天的骚扰弄得有些烦,或者只是想找个清净,一个人去了别墅顶楼的小露台。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是看星星的绝佳地点。 陈阳岂能放过这个“二人世界”的机会?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露台没有开灯,只有城市远处模糊的灯火和漫天繁星洒下的清辉。林星澜背对着入口,倚在栏杆上,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背影在星空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陈阳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水果盘放在她旁边的栏杆上。 “看星星呢?”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 林星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阳看着她清冷的侧影,心里那点搞怪的心思慢慢沉淀下来。他靠在她旁边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星空。 “我们老家的星星,比这里亮多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和,“晚上躺在果园的草垛上,能看到整条银河,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把。” 林星澜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有时候会觉得,人就像星星一样,”陈阳继续自顾自地说着,目光落在遥远的夜空,“有的亮,有的暗,有的聚在一起,有的孤零零的。但不管怎么样,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着,发着光。”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她被星光照耀得有些朦胧的侧脸,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带着他特有的直白和坦诚: “林星澜,我觉得你就像那颗最亮的星星,虽然离得很远,好像很冷,但特别好看,特别吸引人。” 这句直球得不能再直球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林星澜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她猛地转过头,琉璃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里面充满了惊愕,以及一丝被如此直白话语冲击到的无措。她的脸颊,在清冷的星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冷平稳。 “我没胡说啊,”陈阳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很好看,我很想靠近你,了解你。” “闭嘴!”林星澜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直身体,远离了栏杆。她羞恼地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扭曲,脚下的影子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边缘变得模糊。 陈阳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可能撩过头了,要炸毛。 他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好好,我闭嘴。你别激动,小心……嗯,影子又不听话。”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脚下那些躁动的黑暗。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林星澜部分羞恼的火苗。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妖力和情绪,那些蠕动的影子不甘地平息下去,但轮廓依旧有些不稳。 她狠狠地瞪了陈阳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要命,糅合了羞愤、窘迫、警告,还有一丝……他自己都解读不出来的东西。 “离我远点!”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声在安静的露台上格外清晰,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陈阳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没有追上去。他低头看了看栏杆上那盘几乎没动的水果,又抬头看了看漫天繁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非但没有挫败,反而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炸毛了。 但至少,有反应了,而且是很大的反应。 脸红,慌乱,语无伦次。 这可比之前那种彻底的冰冷和无视,要让人有成就感得多。 他拿起果盘里的一块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在嘴里蔓延。 “直球攻击,看来也并非完全无效嘛……”他喃喃自语,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虽然过程曲折,效果猛烈,但至少,他好像终于在那座万年冰山上,凿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而此刻,逃回自己房间的林星澜,背靠着房门,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脸上滚烫的温度久久不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你就像那颗最亮的星星”和“我很想靠近你,了解你”。 她烦躁地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家伙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 “笨蛋……白痴……神经病……”她低声骂着,词汇量贫乏得可怜。 脚下的影子,随着她混乱的心绪,一会儿缩成紧紧的一团,一会儿又忍不住舒展开,边缘悄悄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类似于……微笑的弧度? 第8章 社恐姐姐的快递危机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别墅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焦躁气息。这股气息的源头,是平时如同固定家具一样镶嵌在沙发里的林月皎。 她不再疯狂敲击键盘,而是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包裹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一颗移动的、焦虑的毛球。她时不时跑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窥探,又像被阳光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指,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类似小动物哀鸣的呜咽声。 “怎么了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陈阳,被客厅里这低气压弄得莫名其妙,小声问正在餐桌旁摆弄一盆含羞草的林江。 林江头也没抬,用他一贯平淡的语调回答:“她的‘精神食粮’到了,在驿站。” 陈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精神食粮”大概指的是她那些宝贝漫画或者小说。 “那去拿啊?” 林江终于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你太天真了”的眼神看着陈阳:“她不敢。” 陈阳:“……” 他看向那个躁动不安的粉色身影,恍然大悟。重度社恐的月皎姐,让她独自去人头攒动的快递驿站取包裹,恐怕堪比上刑场。 就在这时,林月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停下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刚放下书包、正准备去喝水的林海身上。 林海被自家大姐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一僵。 “海……海弟,” 林月皎的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颤音,“帮……帮我去取个快递。” 她飞快地报出一串取件码,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林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五官皱成一团,写满了“不情愿”:“啊?现在?姐,我刚训练完,累死了,而且教练让我回来赶紧做拉伸,不然明天肌肉会酸……”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眼神飘忽。 林月皎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默默地缩回了沙发角落,重新抱起电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我被世界抛弃了”的灰暗气息。 陈阳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林海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道:“喂,帮个忙呗?” 林海苦着脸,凑到陈阳耳边,用气声急切地解释:“阳哥,不是我不帮!是我不能去!你知道我姐买的都是什么吗?是那个……那个《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绝美兄弟情》的限量精装版!还是超大尺寸海报特典!那包装,骚包得十里外都能认出来!我之前帮她取过一次,被驿站那几个大妈用‘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怎么爱好这么特殊’的眼神看了整整一个月!我差点社会性死亡!” 陈阳嘴角抽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有点……惨烈。 他又看向林江。林江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假装全身心投入地与那盆含羞草进行灵魂交流,嘴里还念念有词:“嗯,叶片闭合速度比昨天快了0.3秒,光照可能还是太强……” 得,这位更是靠不住。 陈阳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那个在沙发里几乎要缩成球的粉色身影。他想起自己刚来时,月皎姐虽然社恐,但也默默接受了他的投喂,还在他和星澜的事情上隐隐表现出支持。而且,帮助“家人”,不是他这个“顾问”的分内之事吗? “月皎姐,” 陈阳走到沙发边,声音温和,“取件码再跟我说一遍,我去帮你拿。” 林月皎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确认,又不好意思。 “没关系,告诉我吧,我正好没事。” 陈阳露出他招牌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林月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对“精神食粮”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她飞快地、用比刚才更小的声音再次报出了取件码,然后像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大事,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沙发里。 “保证完成任务!” 陈阳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出了门。 社区快递驿站果然如林海所说,人头攒动,几个阿姨正一边分拣包裹一边闲聊。陈阳顺利地根据取件码找到了那个包裹——一个长方形的、体积不小的纸箱,包装……确实相当醒目。粉紫色的外包装,上面印着两个风格华丽、姿态亲密、眼神拉丝的美型男性角色,旁边还有硕大的、闪瞎眼的烫金字体:《绝爱·禁忌之恋》典藏版。 陈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面部表情的自然,抱着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箱子,走向出口扫码。 果然,箱子一出现,就吸引了驿站里大部分人的目光。尤其是那几位闲聊的阿姨,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他和箱子之间来回扫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哟,这小伙子……长得挺帅,爱好挺别致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喽……” “看着挺阳光的,没想到……” 窃窃私语声清晰地飘进陈阳的耳朵。他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但脚步依旧稳健。就在他即将扫码成功,准备抱着箱子逃离现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驿站门口。 是林星澜。 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装着几瓶牛奶。她一眼就看到了抱着骚包粉紫箱子、处于舆论中心的陈阳,以及他周围那些阿姨们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的脚步顿住了,琉璃色的眸子落在那个箱子和陈阳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错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 陈阳也看到了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完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她!这误会大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位八卦的阿姨忍不住开口了,冲着陈阳,音量足以让整个驿站都听到:“小伙子,你这买的什么呀?给女朋友的?这画风……挺特别哈!” 所有目光,包括林星澜的,都聚焦在陈阳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陈阳脑子飞速运转,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绝妙的主意蹦了出来。他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憨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那位阿姨,声音洪亮,确保门口的林星澜也能听清: “阿姨您误会了!这不是给我买的,是给我姐买的!”他拍了拍那个粉紫色的箱子,语气无比自然,“我姐,林月皎,就住17号别墅,是个……嗯,搞艺术研究的!这是她需要的……呃……《健身体操与肌肉美学》的教学素材!对,教学素材!国外最新版本,比较抽象!” 他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特意强调了“林月皎”和“17号别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同时给月皎姐的“爱好”披上了一层高大上的学术外衣。 驿站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几位阿姨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八卦”变成了“茫然”,又变成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健身体操……肌肉美学……哦哦,搞研究的,难怪……” “17号那家啊,听说都是文化人……” 舆论的风向瞬间扭转。 陈阳趁着阿姨们还没完全消化这个信息,迅速扫完码,抱着箱子,几乎是脚底抹油般冲出了驿站。 经过门口时,他瞥见林星澜还站在那里。她的表情……很奇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正看着他,里面的错愕尚未完全褪去,似乎还混合了一丝……忍俊不禁?她的嘴角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经过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先他一步朝着别墅走去。那背影,依旧挺直孤傲,但陈阳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没那么冷了? 陈阳抱着那个烫手山芋,跟在林星澜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大概吧? 至少,他在林星澜面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而走在前面的林星澜,脑海里回放着陈阳刚才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和他那副憨厚中透着狡黠的笑容,脚下原本清晰的影子,边缘不易察觉地柔和了几分,甚至……微微摇曳了一下,像是在偷笑。 这个笨蛋……有时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她加快了脚步,将他和他怀里那个碍眼的粉紫色箱子,甩在了身后。但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却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