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君如兰,她似虎》 第1章 金钱的优雅香气 大昶年间,墨城颜府门前,人声鼎沸。 颜家是皇商,富甲一方。今日,却见一队官差模样的人马锣鼓开道,骏马之上,一青年男子身着朱红锦袍,风姿卓然。 “这不是新科榜眼,慕词安吗?!” 人群中,已有不少百姓认出来人。 “啧啧,商户之女配天子门生……颜家是积了什么德?了不得嘞!” “听说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慕家没落了,颜老爷重情重义,不但出重金接济故人之子,甚至将其请入府中,以贵客之礼相待。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还真是好狗血的开场啊…… 此刻,穿越至这不知名朝代的颜言,不仅腹诽。 她正陪同“父亲”颜则,立于大厅内,等待着这位“乘龙快婿”的到来。 片刻后,身姿挺拔的慕词安步入正厅,长靴踏过红毯,躬身向颜则行礼: “还请颜世伯,受晚辈一拜!” 颜则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将慕词安扶起: “贤侄快快请起!” 慕词安起身后,看向颜言: “颜小姐品性端淑,德才俱馨。慕某心生爱慕,愿结白头之约,连理同枝。此生唯卿一人,春秋冬夏,与子同书。” 不愧是文科生中的佼佼者,出口成章,辞藻优美又动听。 只可惜颜言身为现代人,即便相亲对象很优秀,不仅长得不错,看起来也是个“好人”,还是个有国家编制、未来可期的青年才俊…… 她还是要对封建制度下的包办婚姻——严肃说“NO”! “多谢慕公子厚爱。”颜言从容答道,“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和你也不熟。我承认,你很优秀。但是……” 颜言走到慕词安面前,仔细端详着他那张俊脸,继续道: “你的眼里,没有温度。你也根本不喜欢我,更别提爱了……不是吗?你会前来提亲,是为报恩,也是为兑现两家承诺。其实,你我都不必勉强。不如顺其自然,交个朋友!” “言儿!” 见颜言语出惊人,颜则无奈呵斥。 “贤侄啊……”颜则转而向慕词安解释,“小女先前大病一场,怕是病糊涂了,你莫要怪罪。她……” “爹!”慕词安将颜则打断,“我说了,我既然起死回生,重获新生,今后,便要潇洒自在、痛痛快快地为自己而活。我早就和您商量过此事,您却一意孤行,只得我亲自和慕公子说清楚了。” 说来也巧,颜言与真正的颜小姐同名同姓,就是年岁相差一些…… 真正的颜小姐二九芳华,生的花容月貌,却是体弱多病,是个标准的“病美人”。 怎奈红颜薄命,前些时日,因病而逝。 于是,阴差阳错下,颜小姐前一秒香消玉殒,颜言后一秒便“诈尸”还魂。 颜母早逝,颜父因这“天降神迹”,终是留住这唯一的女儿,悲喜交加。 然而,为人父母,又怎会看不出子女的变化呢? 颜言亦是心知肚明,索性“放飞自我”。颜则仍需“女儿”陪伴,她也需要安身立命。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彼此心照不宣,相互扶持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如此忤逆?”颜则半是呵斥道,“言儿,为父是为你好。与词安这般大好姻缘,若是错过……” “爹,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颜言态度柔顺不少,“可是,你也得尊重一下我的意见,不要强人所难。” 闻言,颜则吹胡子瞪眼:“你这逆女……” “颜伯父,颜小姐。”慕词安终是开口,“看来……今日是慕某唐突了。既然小姐无意,自是不可勉强。不如婚约暂放?世伯放心,慕家与颜家情谊甚笃,绝不会因此生了间隙。” 颜言向慕词安投去赞赏的目光:“慕大才子,果然大气!” 慕词安唇角微扬,微微颔首。 “不行!”颜则已然愠怒,“慕词安,你今日若敢听那逆女之言,解除婚约,就是背信弃义!老夫……老夫鄙视你!” 颜则是个固执的倔老头儿,认死理……对付这样的家长,晓之以理,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颜言与慕词安皆是沉默。 就在这时,一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踱步进入大厅。 “卿卿这是要始乱终弃,另嫁旁人了么?” 男子俊美非常,眉目含情。进入厅内时,一股淡淡的幽兰香气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花郎~~~”颜言忽而娇声唤着,揽上男子胳膊,“你怎么才来?再晚些,你的卿卿,可就要盲婚哑嫁,与你相忘天涯了。” 男子是她先前偷偷出府,跑去风月楼游玩时,被其“惊为天人”的颜值所吸引,重金请来的“演员”。 她还尚不知晓,自己眼光毒辣,请来的,竟是有千年道行的兰花妖君——纳兰汮。 “哪来的登徒子?如何进得了我颜府?”颜则瞪大双目道。 纳兰汮目光似水,笑着拍了拍颜言挽着他的手背,轻描淡写: “回颜老爷,在下此番,乃是效仿至情至性之先辈,逾墙而入。纵有高墙相隔,千山万壑……若得与小姐相见,皆不足挂齿。” “荒唐……荒唐……” 颜则抚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慕词安见状,只是不动声色,笑而不语。 厅内陷入沉寂。 良久,颜则扶额阖目,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老夫想静静。还有……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因颜则备受打击,须养精蓄锐。出于礼貌,颜言亲自将慕词安送出府外。 “慕公子,对不住。”颜言向慕词安致歉。 慕词安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正漫不经心摇着折扇的纳兰汮,语气平和: “颜小姐,婚姻之事,贵在两情相悦,灵犀一点,在下亦是深以为然。只是……你今日之举,确实有些离经叛道。” 话虽如此,慕词安的眼底,却是划过一抹笑意, “那人身份为何,你可知悉?可能善后?恕在下多言,来历不明、言语轻佻之辈,小姐定当谨慎处之。若是此人日后纠缠……” “多谢关心,我能处理。”颜言回道。 慕词安微微颔首,没再多言。继而拱手,转身离开。 颜府后巷。 颜言将一枚银锭放入纳兰汮手中,他随手接下,似是无甚在意。 “小檀呢?”颜言问道,“我今早让她去风月楼接你入府,怎么不仅迟到,人也不见了……” 纳兰汮神色淡然:“我今日,并未见到你那婢女。待你回府,不妨去柴房看看。” “不是她帮你进府的?”颜言不禁疑惑,“颜府家丁护卫众多……那你是怎么去的大厅?” “方才不是说了,”纳兰汮声音恢复清冷,“逾墙而入。” 颜言双目一亮,上下打量纳兰汮一番,叹道: “还是个高手啊!厉害厉害……” 与此同时,她心中亦是感叹:武侠剧里的高人,如今也算被她见识到了。事实证明,轻功是真实存在的…… “如公子这般表里如一的全能型人才,以后若有需要,还能找你吗?价钱好说!” 坦白说,颜言不怕他纠缠自己,反而对面前之人有了“非分之想”。高冷古风美男子,谁不爱呢? 纳兰汮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缺钱。” 那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啊!颜言心中呐喊。 作为一个单身多年的生物学老博,整日为数据心力交瘁……原本画个妆,美颜相机滤镜一开,也算得上是个“大美女”的女孩纸,却常年蓬头垢面,行尸走肉般游荡于实验室各处……时不时还得崩溃一下,想死的心是常有的…… 想到这里,虽然穿越前一刻的记忆模糊,她却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几率怀疑,自己是心力交猝猝死了……剩余一半概率是意外事故、天灾**等不可控因素。 见她发呆许久,纳兰汮出声道:“若无他事,我走了。” “等一下!”颜言猛然回神,“我知道你不缺钱。毕竟,你身上素冠荷鼎的香气……普通人,是不会有的。” 纳兰汮目光微凛,略带探究地看向她:“寻常香料罢了。” “素冠荷鼎”是寻常香料?颜言震惊了…… 那可是国宝级别、价值千万的兰科珍稀品种啊!若非曾经和导师团队参加学术会议,在当地博物馆“惊鸿一瞥”,印象深刻,她也不会将那独有的香气记忆至今。 不过……或许在古代,有些珍稀植物就是很普遍? “哪里买的香料?”颜言目光灼灼,询问纳兰汮,“我想问问店铺老板,买几株活的素冠荷鼎,养在闺房。” 想想那别致的、矜贵的、金钱的优雅香气……她必能每日安睡,不再因独自身处异世,挂念亲朋,辗转难眠。 作为这世间唯一一株“素冠荷鼎”,纳兰汮一时沉默。 “姓商的送的。买不到。”他寻一借口。 “风月楼花魁送你的?”颜言恍然,“我就说嘛,这么贵重的品种,怎会随处可见。” “敢问颜小姐……”纳兰汮声音微凉,“你又是何时,何地,见过素冠荷鼎?” 第2章 争取靠自身本领,安身立命 “你不是说这是寻常香料吗?”颜言反问,“闻到过不是很正常?改日去找商美人,我们一见如故,秉性相投,他至少会卖我一株吧。” 纳兰汮语塞,转身离去。 颜言喊道:“我去风月楼,还能见到你吗?” 纳兰汮并未回应,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府内。 颜言径直去了柴房,当真发现被关在其中的小檀。 “小姐……”小檀委屈道,“我早上刚要从后门离开,便被老爷带人扣下,锁入柴房。没能帮到小姐……小姐你……” “已经解决了,没关系。”颜言安慰小檀。 “小姐,我……”小檀刚要说什么,忽然打了个饱嗝。 颜言看向柴房桌上的几碟空盘,笑道: “我爹还让人你给你送了早饭?你可是吃饱了?” 小檀点了点头,继续道:“老爷给我送了肉包子和几道小菜,还有粥。小姐可曾用膳?” 颜言心知,颜则虽固执,却是嘴硬心软。只是纳兰汮此人,当真高深莫测,不但能悄无声息潜入颜府,还明察秋毫,顺带发现小檀踪迹…… 她亦是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各种被迫害,不得不崛起复仇剧本”,身边近乎是良善之人。 “我还没有,原本想等你一起吃的。”她对小檀说道,随即看了看天色,“快中午了,不如去醉香阁吃个早午饭,你要不要再一起吃点?” 小檀点头,欣喜答道:“我陪小姐!” 望着小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颜言笑了。 “兰哥哥!” 郊外,一明艳娇俏的少女向纳兰汮跑来。 跑至距离纳兰汮不远处,停下脚步,目露期待: “你阻止慕词安去颜府提亲了?” “露儿,”纳兰汮面色肃然,“若非那颜府小姐不愿出嫁,毁人姻缘之事,理应不可为。更何况,人妖殊途,你与那凡人,亦是绝无可能。他……” “受人恩惠,自当相报!” 白兔精——白露儿当即辩驳, “兰哥哥,这还是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回忆起百年之前,因渡劫重伤,化为原形疗伤期间,险些被一头麋鹿啃食,伤及元神,幸得白露儿相救……纳兰汮叹息: “露儿,你欲报恩,有很多方式,未必要……” “我心悦于他!”白露儿眸光坚定,“我相信,他也一定记得我。” 纳兰汮知晓多说无益,思及慕词安此人,方才得了功名,为人理智,心如明镜,即便再见白露儿,也未必会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有过多交集,未再劝诫。 夜幕降临,纳兰汮来到风月楼,独自进入花魁商晓月屋内。 察觉来人,商晓月一边对镜上妆,一边轻轻呼出一声慵懒娇喘: “来了?今日无暇陪你喝酒,楼下台子都布置好了,你没看到吗?” “我不是来寻你喝酒的。”纳兰汮望向镜中那张美艳绝伦,雌雄莫辩的容颜,继续道,“先前女扮男装,来此消遣的富商之女,你可还记得?” 商晓月以修长纤细的手指点着口脂,答道: “当然。那位一掷千金的小美人,有趣的紧。我啊……可喜欢她了。” “近日她若来寻你,”纳兰汮开门见山,“若是问及素冠荷鼎,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此话一出,商晓月倏的回头,饶有兴致地看向纳兰汮: “她发现你的身份了?你自己告诉她的?你们一见钟情了?你们何时又见面了?” 言语间,商晓月似是想起什么,瞬间神色恹恹: “你真去替那讨厌的兔子精,坏人姻缘,行丧尽天良之事了?呵……也不怕遭天谴。” 牡丹花妖商晓月,不屑地将妖娆的身躯扭回镜前,继续摆弄胭脂水粉。 “她自己亦不愿嫁与慕词安,我不过拿钱办事而已。”纳兰汮解释,“时隔多年,你对露儿的成见,也该放下了。” 商晓月冷哼一声: “你一个大妖,在乎那点银钱?我可是记得啊……当日你对人家姑娘,横眉冷对的,根本不愿出手相助。可那馋嘴的兔精,当年偷食了我与蜂王共酿的百年蜜酿,我欲除之,你竟以真身的一片花叶作为条件,承受剥筋断骨之痛,换其性命……” “依我看啊,就算那兔精无意救过你,也早该两清了。” 言至此处,商晓月顿了顿,再次回身: “你不会……看上她那般货色了吧?若当真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不必再往来了。” 纳兰汮长叹一声:“我与露儿,情同兄妹。她心思单纯,不似你说的那般不堪。生而为妖,岁月漫长,你又何必一味耽于过去,不愿释怀?” “不愿释怀?”商晓月嗤笑,“你我同为千年花妖,我之花蜜,佐以蜂王灵力,酝酿百年,何其珍贵?她说吃便吃了,且一滴不剩,故而还涨了百年修为……纳兰妖君,你说说,你那‘心思单纯’的妹妹,是有心还是无意?” 纳兰汮沉默。 “违心之言,说不出吧?”商晓月微扬的美目中,划过一丝得意,“罢了。岁月漫长,知己难求。你这个忙,我会帮的。” 收拾妥帖后,商晓月拖着华丽而厚重的衣摆,行至门前,临近推门,方才后知后觉发问: “若非一见钟情,你亲自相告。她一个凡人小姑娘,怎会知晓素冠荷鼎?她想做什么?” 纳兰汮看向满心皆为“男欢女爱”的商晓月,无奈叹息…… 深夜,颜言见颜则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端着自醉香阁买来,煨好的鸡汤,前去叩门。 “你爹不在!在也不会见你这个逆女!回去吧!” 颜则声如洪钟又怒气冲冲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 颜言失笑,推门而入。 将鸡汤放置桌案,看向故意背对自己的颜则,她打趣开口: “爹,听府里人说,您一日不曾进食。怎得这房间里,有股陈记火烧的香味啊?” “又在胡言乱语。” 颜则依旧没有转身,却下意识用袖子抹了抹嘴。 颜言将鸡汤端至颜则面前,撒娇道: “别气了,因为这点小事气坏身体,不值当。” “婚姻大事,岂非儿戏!”颜则呵斥,转而语重心长道,“你与那轻浮纨绔,如何相识?莫要为皮囊所骗啊……” 颜言坦言:“是我从风月楼,花钱雇来的。” 闻言,颜则嘴唇哆嗦半晌,继而有些语无伦次: “逆女……逆女!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你怎的……你怎的这般轻易承认?即便你当真去过那烟花之地,图个新奇热闹,亦不可说啊!” “我是乔装成男子前去,”颜言解释,“还见到了花魁,他真的好美!爹,下次我们一起去,为您引荐引荐!” 颜则两眼一黑,随即说道: “大可不必!那商晓月看似随和,逢人三分笑,却是个七窍玲珑之人。更何况,风月场中讨生活的,迎来送往,阅人无数。你那点儿手段,于他们眼中,如同儿戏。” 颜则说着,眼眶泛红: “女儿啊……爹爹老了,无法护你一世。身为女子,活在这世间,须慎之又慎……让你嫁与词安,亦是因他人品端正,德才兼备,定能庇护你一生啊……”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颜言亦是哽咽,“我知道旁人也不傻,以商晓月的阅历,一眼便可识破我的乔装。我只是觉得……他美名远扬,妆饰用度,引领风尚。若是将颜家店铺的香脂水粉、珠宝配饰,推荐给他使用,会是最好的活招牌。” 颜言看向颜则,神情认真, “我也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知晓女子在这世间不易。所以,颜府的那些账册,您的经商之道……我虽然并不擅长,也在努力去看,去学。争取靠自身本领,安身立命,而非依附他人。” 听言,颜则沉默良久,随后向前几步,接过她捧在手中的鸡汤,一边喝着,一边感叹: “好啊,好啊……汤还是热的,味道不错。” 几日后,颜言在颜则的默许下,再次前往风月楼。 商晓月见到她,笑容如春风拂面,将人迎至雅间。 “恰逢”纳兰汮亦在房间,举杯独饮。 颜言顿时喜不自禁,坐至他对面: “花郎君,好巧。” 纳兰汮不动声色,只是轻轻颔首,继续饮酒。 “唉呀……”商晓月刻意拖长音调,落座颜言身侧,“姑娘此番来这风月楼,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若让晓月离去,留二位客人独处对饮,方才尽兴?” “商美人误会了。” 颜言笑道。而后自小檀手中取过一只锦匣打开,将一个个精致小巧的玉盒轻置桌上,又将锦匣下层抽屉拉开,琳琅满目的珠钗环佩,映入眼帘。 “是颜氏特供世家宗族的‘芙蓉雪’、‘海棠听雨’、和‘清风玉髓’……” 商晓月将一个个小玉盒拿起又放下,爱不释手。 当仔细瞧看珠光宝气的锦匣下层时,他双眸更亮,将一只璀璨夺目的步摇自匣内取出,不禁感叹: “这累丝金蝶步摇,当真巧夺天工……这凡人匠人啊,还真是心灵……” “咳咳”,纳兰汮的两声轻咳,令商晓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商晓月放下步摇,询问颜言: “小美人,这些……可都是赠与我的?” “自然。”颜言答道,“您当是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只是未曾点破罢了。” 她扫过自己精挑细选,带来的胭脂与珠宝,继续道: “这些物件,用在旁人身上,或为点缀。而商美人风华绝代,独具一格。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刀配英雄’,必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闻言,商晓月用修长的手指轻点一下颜言嘴唇,妩媚娇笑: “你这小嘴啊,比抹了花蜜还甜!那晓月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牵起颜言的手,将金蝶步摇放入她的掌中,媚眼如丝, “来,为我戴上。我今日便四处去转转,让她们看看,小美人送我这礼物,有多美。” 于是,颜言倾身,靠近香气扑鼻的商晓月,将步摇稳稳别入其发间。随后笑意真诚地望着她,赞道: “太美了!简直是倾国倾城!令人不饮而醉。” 方将酒杯送至唇边的纳兰汮,向二人处轻瞥一眼,一饮而尽。 “去!将我珍藏的蜜酒取来!”商晓月吩咐一旁小厮,“今儿个高兴,我定要与贵客,畅饮!” 酒过三巡。 颜言没有想到,这尝起来甜滋滋的琼浆玉液,竟是有些醉人。 感到些许晕眩,她推过商晓月再次递来的酒盏,摆了摆手: “商美人饶了我吧,我好像……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见状,商晓月放下酒盏,温声细语: “听小花儿说,姑娘欲寻那素冠荷鼎?不知……是从何处得见,亦或是听闻此物啊?” 第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颜言搓了搓脸,令自己清醒一些,继而答道: “素冠荷鼎……我都忘记这事了……” 她醉眼朦胧,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纳兰汮,双手撑脸,笑道: “花郎君,你不但为我记下此事,还代为转告商美人,有心了。” 纳兰汮持酒之手一顿,并未言语。 商晓月见状,眼波流转,继续说道: “可不是嘛!你说过的话,他都颇为在意。转头就来寻我,和我说啊……” 察觉纳兰汮投来的冰冷目光,商晓月回归正题: “那素冠荷鼎,矫情得很。你究竟想要来做什么啊?” “确实,不好养……”颜言应道,“我想养在闺房,闻着香气,好入眠些。” “哦……”商晓月看了一眼纳兰汮,语气意味深长,“原是为了,寻来伴眠啊……” 纳兰汮并未理会其的“一语双关”和“阴阳怪气”,示意继续追问。 商晓月见他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轻声叹息: “可惜了,这素冠荷鼎,我如今……亦无拥有。姑娘怕是出再多银两,亦难奢求。” 颜言闻言,亦是叹息: “算了。这世间喜爱之物,未必一定要得到。虽说遗憾,也是个念想……” 而后看向纳兰汮,眼神意味不明, “花郎君,你诓我。‘寻常’……香料?” 纳兰汮神情有些不自然,终是出声: “今日之前,我亦尚不知晓。姓商的穷奢极欲,谁知他随手所赠之物,竟这般弥足珍贵。” 商晓月不禁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颜小姐,”纳兰汮主动问道,“你既清楚此物罕见,究竟又是从何得知?” 见这二人一唱一和,似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颜言眼眸微眯,伸出食指,来回指向他们,笑道: “你们两个,非要问出我如何知晓素冠荷鼎……是何居心?” 二人哑口。 她忽而大笑:“是为了前去寻来,栽培倒卖,进而大赚一笔!我猜的可对?” 颜言已然烂醉,一手揽上商晓月的肩膀,囫囵道: “商美人,我以厚礼相赠,互利共赢。你发现商机,却陪着花郎君演戏,想套我的话?不厚道!当真不厚道!” 接着,拿起酒杯,递至商晓月面前, “你得自罚一杯……不,三杯!” 商晓月从善如流,亦是广袖一挥,将颜言拥入怀中,笑意吟吟: “好,小美人让我喝,我便喝。” 纳兰汮重重将酒杯落至桌上,再也看不下去…… 这姓商的久居欢场,卖弄风骚便罢了。可说到底,颜言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凡人小姑娘,虽无半点男女之防……却也不可任由现状继续发展,若酿成大祸,他亦难辞其咎。 “好了。她该离开了。” 纳兰汮起身,看向商晓月。 “啊?”商晓月故作狐疑,另一只手,不安分得虚抚过颜言面颊,目光炽热,“这才到哪儿啊……一会儿,小美人若是醉倒了,去我房间便是。我会好好照看的。” “商晓月,她还是个小姑娘。”纳兰汮目露寒意。 颜言身后的小檀,亦是面露不安,欲言又止。 “纳兰汮,”商晓月微微抬眼,“既然这姑娘于你而言,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却喜欢的紧。不若成人之美,勿要失了风度才是。” 话音落下,屋内忽而寒意逼人。 商晓月微微一怔。 小檀更是打了个寒颤。 “小檀,送你家小姐回府。” 纳兰汮吩咐道,语气中,尽是不容置喙。 趁商晓月松手之际,小檀连忙上前,将颜言扶起,向外走去。 商晓月瞥了眼窗外,扶了扶鬓发,再次开口: “哎呀,这天色已晚,两个小丫头,一个还醉得不省人事,若是遇到图谋不轨的歹人,可就不美了。依我看,不如还是……” “我送她们。” 纳兰汮冷声道,人已行至屋外。 小檀扶着颜言紧随其后。 片刻后,商晓月嘴角微勾,斜倚窗前,望着几人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间,颜言双目轻阖,睫毛微颤,不知何时,已靠在纳兰汮肩头。 纳兰汮将她推向小檀,她方才睁眼。 “小檀,”她慵懒出声,“去车外看看,莫让车夫行错回府路线。” “好的,小姐!” 小檀应着,掀开车帘,坐至车厢外。 “你没醉?”纳兰汮看向颜言。 “醉了。”她答道,“方才清醒一些。纳兰……公子。” 一声轻不可闻的“哧”,自纳兰汮鼻腔哼出。 “我就说,”颜言继续道,“公子气度不凡,怎会叫‘小花儿’这么可爱的名字。商美人真坏。” “他确非善类。”纳兰汮回道,“我亦并非你所见所想。颜小姐,在下劝你,洁身自好……方能善终。” 颜言轻笑。穿越前,做了一辈子“乖乖女”和“别人家的孩子”,最后,博士还没毕业,就莫名其妙BE了……重活一世,她当然要随心所欲,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小姐,到家了!” 随着马车行驶渐缓,小檀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你该下车了。” 见颜言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纳兰汮出声提醒。 “纳兰汮?”她唤道。 纳兰汮目露不耐:“还有何事?” ——少女温软的唇飞快落于他的侧脸,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待纳兰汮回神,车帘已被掀起,颜言目中划过一丝狡黠,转身跃下马车。 “小姐,你的脸好红啊。”小檀上前将她扶住,“一会儿给你熬些醒酒汤,可不能让老爷知道你醉酒之事,不然他又要把自己关在书房生闷气……” 伴随着颜府大门的落锁声,纳兰汮依旧坐于马车内,百思不得其解…… 他方才……莫不是,被轻薄了? “公子……公子?” 车夫不断地呼唤声,令纳兰汮暂且平复心绪。 “公子,您……” 纳兰汮将一块碎银递与车夫,在车夫的千恩万谢声中,缓缓下了马车,径自向月光下的长街,踱步而去。 “你为何要这般做?” 转眼间,纳兰汮已现身商晓月房内。 商晓月一边对镜试着颜言送与他的翡翠项链,一边回应: “这姑娘聪慧机灵,模样也顺眼。不比那一天到晚‘兰哥哥、兰哥哥’,对你呼来喝去的死兔精强百倍?” 提到“兰哥哥”这个称呼时,商晓月是捏着嗓子的。 “她们不一样。”纳兰汮说道,“露儿是妖。而且,我说过很多次,把她当做妹妹,或是伙伴。而颜言……” “颜言?” 连带一身环佩珠翠叮当作响,商晓月扭过身子, “你还第一次,记住一个凡人姑娘的姓名。怎么?终于承认那姑娘在你心里与众不同,动心了?” “莫要以己度人,将人人皆想作如你那般随便……”纳兰汮忍不住反驳,“我要说的是,她是凡人,不该与妖有过多瓜葛。” “切~”商晓月回身整理着配饰,“你我皆非人族。你以凡人君子之道要求己身,又偏要清醒记着自己妖的身份。既贪恋红尘,却不愿与红尘中人有所羁绊,不矛盾吗?你若真想躲着凡人,回你的深山老林便是,出来招摇作甚?” “我有我的处世之道。”纳兰汮面色平静,“只是你,不该推波助澜。” 商晓月又开始试用胭脂,云淡风轻道: “这凡人有句俗语:拿人家手短。我虽知晓,她是为经营颜家产业……可与小美人来往,心里畅快。我乐意助她成事。” 纳兰汮欲说些什么,却见商晓月回头白了他一眼,忿忿道: “你为了那兔精,害得人家俊俏榜眼郎提亲不成。同时又招惹了人家小姑娘,结下因果,还有什么可说的?休要再找借口!” 纳兰汮垂眸,不再言语。 “对了,”商晓月继续道,“我可是多次见那兔精,时常跟在人家榜眼郎身后,各种故作偶遇,上前搭话……” 说到此处,商晓月轻蔑一笑, “她明知自己是妖,却利用你从中作梗……自己跑去勾引人家颜姑娘的未婚夫婿。还真是应了凡人又一句俗语:只许州官放火……” 纳兰汮神色复杂,持着折扇的手掌,不断收紧…… 是日,天朗气清。 慕词安的马车停在颜府门前,等待着府中之人。 颜言有些不情愿地走出府门,无奈看向慕词安: “慕公子,自那日后不久,你这邀帖一封又一封……是何用意?” “颜小姐先前曾言,愿与在下‘交个朋友’。”慕词安神色从容,“莫非,不过是事急从权,随口一语?那在下……不免会失望惆怅,竟是自作多情,妄想与小姐,论交知己。” 注意到颜府附近渐渐聚集的“吃瓜群众”,颜言担心颜则会被流言气到;如今慕词安已被任命官职,亦不好多次驳了他的颜面,不得不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城郊花海。 二人走下马车。 清风拂过,花浪翻滚,蜂蝶萦绕,馥郁缤纷。 慕词安不禁感叹:“此处山花烂漫,颇有野趣。当真令人,心旷神怡……” “你约我来此,不会是想吟诗作对吧?”颜言询问,“抱歉,我实在不擅长这个。” 慕词安随手采了一簇小白花,笑道: “颜小姐不必多虑。此行,只为赏景。你看,这形似星雪的……” “这是毒芹。”颜言小心提醒,“有剧毒。” 慕词安闻言微怔,继而松手,将手背至身后,搓了搓手指。 “多谢小姐提点。是慕某,见识短浅。” 空气陷入尴尬…… “慕公子!” 少女明媚的声音,将气氛打破。 白露儿衣袂翩跹,欢快跑至近前。 她瞟过被丢在地上的毒芹,带着些许娇憨,对慕词安说道: “慕公子饱读诗书,志在青云。不识山野微物,实属正常。” 这位“顺风耳”姑娘一开口,颜言便察觉异样,饶有兴致地看向二人。 慕词安神色如常,虽是疑惑白露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却依旧彬彬有礼,简单打过招呼后,向颜言介绍道: “这位白姑娘,是在下于城中偶然结识。” 而后向白露儿介绍颜言: “颜小姐,是在下……” 他原是想说“未婚妻子”,思及颜言先前态度,故而改口, “友人。” “慕公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白露儿笑靥如花。 颜言打着哈哈,向花海中走去,远离了攀谈中的二人。 不一会儿,白露儿出现在她身后: “颜小姐,为何独自在此赏花?” “自然是为了帮你。”颜言直言不讳。 “你既无心慕公子,本就不该与他同行。” 白露儿依旧是一副天真表情,站在不远处,看着颜言。 “还请颜小姐,再帮帮我,好吗?” 话音落下,天旋地转。 待睁开双眼,颜言已身处一长满奇花异草的洞穴中。 双目尚未聚焦,只见一形似纳兰汮之人,掌中幻化出幽蓝光芒,将一条巨蟒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