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传人在哪里?!》 第1章 剑圣遗物 “阁下既是隐山高人,怎会将剑圣遗物藏于臀下?”一道冷冽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瞬间令整个酒楼鸦雀无声。 苏武棠原本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本没兴趣参与这场酒楼乱斗,只当是江湖人茶余饭后的闹剧,可当“剑圣遗物”这四字落入耳中,她执盏的手却微微一顿,瓷器磕在案几,发出一声脆响。 十日,自苏武棠下山,已整整十日。 她自玉清山出发,负剑独行,一路跋山涉水,未歇未停,踏遍数个镇口、三座大城,只为寻找那位被师父临终托付的“剑圣传人”。 可十日过去,线索寥寥。江湖广阔,风声真假难辨,她追寻的那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今,竟在这间小小的怀州酒楼中,找到了持有“剑圣遗物”之人。 茶香氤氲间,苏武棠抬起眼,再次审视起那名坐在角落的斗笠男子—— 肩宽腰窄,手指骨节清晰,虽身着华服却被泥水沾染,好似从哪里仓皇逃窜而来。而他屁股下面的黑色包裹,此刻正微微震颤,如藏蛇伏龙,幽光隐现。 说话的那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绕到斗笠男子身后,嘴角噙着一抹阴测测的笑意,低声道:“别人认不出这东西,可我绝不会看错。这包裹角落处的莲花隐纹,分明是当年剑圣随身之物上的独有印记。” 他话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一滴墨落入水中,瞬间搅动整池风波。 斗笠男子眉心一跳,刚欲开口辩解,那人已伸手猛地扯住包裹一角。 “哧啦”一声,黑布滑落,一抹耀眼的银白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包裹之中,赫然是一柄剑身修长、通体若雪的长剑,其上光华流转,隐隐有清鸣之音,自剑鞘深处传出。 那名扯开包裹的中年男子见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愣住了。他原也只是心存试探,万没料到真能揭出这等宝物。 惊愕之余,一股炽热的贪念却也悄然爬上眼角眉梢。他瞪着那柄剑,喉结微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角勾起一抹压抑不住的狂喜。 “月华剑……”他声音发颤,却愈发急切,“当年随剑圣一同失踪,如今剑圣尸骨无存,早已化作尘土。此剑既已无主,自当落入能者手中!岂能容你这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宵小之徒独占!” 话音一落,四周立刻一片哗然。 中年男子离得最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抢先半步冲上去,五指猛地朝那泛着银光的剑柄抓去。 斗笠男子见状连剑也不要了,就地一滚,堪堪避开那只探来的手。而月华剑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得轻轻一晃,剑身贴着他翻滚的轨迹划出一道冷光,紧紧跟在他身后。 还未等他松口气,一股凌厉劲风已自背后袭来! “给我站住!”中年男子身形猛然一纵,脚踏横栏,内力催动,掌风如斧般劈来,直奔斗笠男子肩背而去。 眼看斗笠男子就要被掀翻在地,一道清亮的剑吟忽然破空而至—— “锵!” 剑气自空中横斩而来,正中那掌风核心,劲力相冲,炸出一声闷响,气浪翻涌。 斗笠男子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倒退,却也因此避过了那致命一击。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目光循声望去。 一抹青色身影从窗边疾掠而来,身法轻灵,剑光未至人已落地,长剑一横,正挡在斗笠男子与众人之间。 来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发高高束起,一双眼睛漆黑澄澈,像极了秋夜湖水,映着剑光时,更添几分肃杀。 中年男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知定睛一看,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当即便硬气起来:“小丫头,想让月华剑认主,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苏武棠并未回话,眸色清冷,手中长剑却依旧稳稳横在身前,连一丝一毫都未曾退让。 斗笠男子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小声凑近:“姑娘,你我素未谋面,实在犯不着为我招惹这许多麻烦,快走吧,保命要紧……” 可他嘴上说着让她走,身子却一动不动地牢牢躲在苏武棠身后,甚至还悄悄往她那边靠了半步,生怕被人从侧面包抄了去。 “再说了,我这人向来惹是生非,姑娘若为我挡了刀,那在下可实在于心不安,无以为报,只有——” 苏武棠蓦地回头,扫了他一眼,随即吐出两个字:“十两。” 斗笠男子正拍着胸脯要发誓“当牛做马”,话说到一半愣住了:“……什么十两?” 他话音未落,刚刚那中年男子已是忍耐不住,双目一凛,脚下一踏,整个人如鹰扑食般疾掠而来。 “退后。”苏武棠眼神一寒,手中剑微扬。 “小丫头也敢拦我?”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掌风已如雷霆般压下,杀意森森。 苏武棠却不躲不闪,迎面而上,脚下一踏,身形犹如惊鸿一掠,青衫翻飞,剑光如练! “铛——!” 一声脆响,火星炸裂。 她的剑锋正中中年男子劈下的手掌! 那人掌缘硬如精铁,劲力澎湃,竟与利剑硬撼,刹那间迸发出刺目的火花,震得空气都嗡然作响。 中年男子只觉掌心一阵酥麻,虎口生疼,脚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脸色一僵。心中震骇:这丫头剑劲竟如此凌厉! 他脸色阴沉,怒吼一声,再度翻掌而上,掌风呼啸,劲力直逼而来。 “姑娘小心!”斗笠男子躲在苏武棠身后,嘴上却仍不停歇,“想抢剑就直说,什么狗屁能者得之,我就算白送你你都打不开这剑鞘!” 苏武棠剑锋一横,脚下步伐如燕掠水,剑光交织成一片寒芒,生生将那股扑面而来的劲力削散开去。气浪冲撞之下,桌椅尽碎,酒楼梁柱发出阵阵低吟。 斗笠男子一边紧跟苏武棠步伐,一边嚷嚷道:“哎哎哎,看到了吗?这才叫真正的高手!我今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绝不会让月华剑落到你这虚伪做作的人手里!” 苏武棠面无表情,心无旁骛,剑光扫过,又一次逼得中年男子连退三步。只是她耳边萦绕的絮絮叨叨,简直比眼前的敌人更令人头痛。 她眸光一寒,剑锋猛地一挑,剑气直逼对方咽喉,同时冷声道:“再吵,二十两。” 这下,斗笠男子终于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还是忍不住低呼两声。 不过对于这点小动静对于苏武棠来说无伤大雅,她手中剑势连绵如潮,一剑快似一剑,青光闪烁间,已将中年男子逼至廊柱之前。 那人额角渗出冷汗,怒喝一声,双掌齐出,掌风交错,硬生生扯开了一丝空隙。他猛地转头朝四周一吼,声音陡然拔高:“你们都看见了!这月华剑本是剑圣遗物,如今却被这小子私藏——你们难道甘心袖手旁观?!” 短短几句话,酒楼里的气氛骤然逆转,贪婪之火在人群中点燃,纷纷有人蠢蠢欲动,目光都盯向斗笠男子背后的剑。 很快,桌椅被踢翻,脚步声轰然,数名江湖客已“咚咚”踏着楼梯冲上二楼,杀气腾腾地直逼而来。 斗笠男子吓得一哆嗦,脚下生风般躲回苏武棠身后。 苏武棠身形不动,手持长剑,环视四周。目光流转间,朝酒楼楼下那口还未熄火的大灶瞥了一眼。 “跟紧我。”她低声道。 “啊?去哪儿?” 这边斗笠男子还没搞明白往哪跑,那边苏武棠身形一掠,青衫如电,竟踏着二楼廊柱飞身而下,剑光卷起几张桌椅朝楼梯口砸去,顿时激起一片惊呼。 斗笠男子也回过神来,可惜慢了半步,刚想趁着苏武棠砸出的空档从楼梯口跑下去,却迎面撞上几名杀红了眼的江湖客。 那几人先是一愣,旋即目光齐齐落在他怀里死死抱着的包裹上,眼神骤然一亮。 “月华剑在他身上!” 说罢,几人同时向他扑来。 斗笠男子吓得一个哆嗦,抱着包裹连连后退,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有话好说,别乱来啊——”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剑客忽然自旁侧跃而出,长剑横空一档,替斗笠男子拦下追击。 来人身着一袭深蓝色制服,胸口绣着极其醒目的徽纹,看上去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他冷声道:“见到宝物就要上前争抢,你们这样与江湖强盗有何分别?!” 少年话音铿锵,剑锋直指人群,神情间透着股初生牛犊的慷慨。 可楼中诸人一见他胸口的徽纹,却是愣了愣,随即爆出一阵嗤笑。 “哟,这不是凌霄派的弟子么?”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泥菩萨。十几年前那一战你们凌霄派倾巢出动,死的死、伤的伤,如今门派早衰得只剩几个毛头小子撑门面,还敢在这逞英雄?” 讥笑声四起,众人脸上都带着不屑与轻蔑,半点没把这位少年剑客放在眼里。 少年剑客也不废话,趁机回头,目光紧紧盯住斗笠男子,低声急促道:“快走!我替你拦住他们!” 斗笠男子一愣,心下又惊又喜,连声应道:“这哪是泥菩萨!这是我男菩萨!” 他抱紧包裹,趁着空隙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连鞋跟都差点跑掉。 “他要逃!” “快!拦住他!” 少年剑客纵然勇猛,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刀光剑影间气势汹汹,很快便有几人绕过他,直扑向楼下追去。 大堂内,苏武棠已冲到灶前,随手一剑劈开锅盖,滚烫热气“轰”然升腾,水汽弥漫间她挥剑连挑,将一锅热汤泼洒四方。 顷刻之间,烟雾四起,人影幢幢。 第2章 自报家门 后巷枯叶遍地,风过时卷起一片橙黄,簌簌作响。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逼仄小巷,直到耳边再听不见酒楼的嘈杂喧哗,斗笠男子这才一屁股坐到石阶上,大口喘气,额角冒汗,气若游丝般地感叹:“呼——你们这世道太险了……喝个茶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苏武棠站在他面前,目光淡淡,看不出喜怒。 男子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个笑:“姑娘方才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回头必当——” “你是何人?为何拿着月华剑?”苏武棠打断了他。 斗笠男子一愣,随即干笑两声,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事儿吧,说来话长……跟你解释可能你也不信,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奸人恶徒,也不是来抢夺宝剑的江湖败类。” 苏武棠神情未变,只抬了抬眉,显然不打算听废话。 “行行行,我自报家门,咱们开诚布公——”他无奈举手作投降状,又“唰”地一声摘下头上的斗笠。 一时间,阳光透过屋檐洒落,落在那张清俊的面庞上。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角微勾,自带三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叫楚怀风,衣冠楚楚的‘楚’,心怀大义的‘怀’,风流倜傥的‘风’,”他一本正经地拱手,又怕对方不信,赶紧添了句,“鹿伯侯知道吗?那是我爹!虽然……嗯,最近因为一点小误会,他把我赶出家门了,但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派人接我回家了。”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话说回来,这月华剑也是我上回逛地摊时不小心买的……五两银子包刀送鞘,我看着挺好看的,就买来当个配饰带着。” 苏武棠目光凝在那几缕裸露的银光上,久久不语。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地摊上买的?” 楚怀风忙不迭点头,四指并拢,举手向天:“对啊对啊,千真万确,我发四……十,若有半句虚假,定遭天打五雷轰!” 苏武棠默然看着他一通信誓旦旦,直到他手举得发酸,才终于开口:“楚怀风?” 楚怀风一听自己名字被念出来,又是一阵点头如捣蒜。 楚怀风。 这名字她倒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剑圣本名晏清寒,一生行迹飘忽,门下并没有任何记录在册的弟子,且性情孤傲淡漠,行走江湖数十年里鲜有亲近之人。 可这并不能说明他从未授徒。 毕竟像晏清寒那般不拘一格、冷傲孤行的世外高人,若真遇上心有所感的后辈,说不定哪日心血来潮,随手指点两招,也未可知。 况且,师父都说剑圣还有传人流落世间,那这人,便一定存在。 苏武棠垂下眼,指尖在膝上轻敲两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柄包裹残破、隐隐露出剑锋的长剑之上。 这柄剑,她见过画像,也听师父提起过。 月华剑,通体银白,寒芒内敛,其上铭有古篆“照夜千秋”四字,据说能识人心意、择主而鸣,是当年晏清寒名动江湖的标志之一。 如此宝剑,真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落在一个地摊上,然后恰好被眼前这个无名之辈以“五两银子包刀送鞘”的价格买走? 苏武棠心下翻涌着疑问,一面在斟酌对方的来历,一面又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真有哪家小门小户得了失传宝剑不识货,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了半天,她也拿不定主意,干脆开门见山问道:“你跟剑圣是什么关系?” “我?剑圣?”楚怀风一听“剑圣”二字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否认,“姑娘你别冤枉人啊,我顶多顶多就算个不怎么纨绔的纨绔子弟,跟那位前辈八杆子都扯不上关系!” 他一口气说完,见苏武棠面无表情,又补充道:“要不是这破剑怎么扔都扔不掉,我早给追我的那帮疯子了!你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惨吗?觉都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要是能换条命,我把这剑拱手送上都不带眨眼的!” 他话音刚落,怀中的包裹忽然“咯哒”一响,似有金属微鸣。 紧接着,那柄原本老老实实裹在黑布中的长剑竟轻轻一震,剑身未动,剑穗却无风自动,慢悠悠地抬了起来。 楚怀风还没意识到异样,只觉得胸口一凉,刚低头,就被那串墨蓝剑穗“啪”地一下抽在了下巴上。 “哎哟!” 他捂着脸猛地往后一缩,双手条件反射般护住脸颊,警惕地盯着那根不安分的剑穗,生怕它再来个回马枪。 “你看你看!它就是这样!每次我要把它丢掉它就开始抽我!”楚怀风一边护着脑袋一边蛇形走位,“打人不打脸,你好歹也是把传说中的宝剑,咱能讲点剑德不?!” 月华剑剑穗微颤,悠悠地绕着他头顶晃了一圈,像是在讥笑,又像是懒得理他,最后竟轻轻一摆,径直朝苏武棠那边翘了过去。 楚怀风愣住,眼睁睁看着那缕剑穗在苏武棠面前悬停,像只挑剔的小猫,把尾巴翘得老高,非要讨个摸头才肯罢休。 他咽了口唾沫,语气迟疑中带着一丝惊喜:“要不……姑娘你拿起来试试?” 苏武棠微怔了一下,眸光落在那抹翘起的剑穗上。 那剑果真有灵性,轻轻一颤,竟像是听懂了楚怀风的话似的,往前又挪了一寸,剑鞘里隐隐传来一声低吟,如夜风掠过松林,清冷而幽远。 她本已做好转身离开的准备。 毕竟她不是那些看到宝物就想据为己有的贪婪之辈,她救下楚怀风也只是想知道对方是否是剑圣传人。 可现在,她站在这柄剑前,脚步却像是生了根一般,迟迟未动。 说不想试试是假的,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面对如此宝剑,哪怕再心如止水,也难免泛起波澜。 更何况,还是这剑主动朝她抛来了橄榄枝。 苏武棠凝视许久,手指缓缓抬起,终是落在那枚墨蓝剑穗之上。 出人意料地,那剑穗非但没有如在楚怀风手中那般横冲直撞、恣意抽人,反倒很快便安静下来,甚至还在她指尖贴了贴,颤巍巍地蹭了两下。 楚怀风见此情形简直高兴坏了,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 苏武棠没理他,只是抬手,神情凝定,指尖搭在剑柄上,缓缓一提—— 没动。 她眉头一皱,再用些力气,又提了提——仍旧毫无反应。 楚怀风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他原以为这剑对眼前姑娘亲昵无比,怎么着也得亮亮相让她耍两下,谁知还是纹丝不动,死死地黏在剑鞘里,像个被拴紧了的闷葫芦。 他心底暗道一句“哎哟喂糟了”,但面上还是迅速切换成镇定自若的笑容:“啊哈哈……你别误会啊,这剑它……它就是这脾气。” 苏武棠抬眸看他。 楚怀风立马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真不是你的问题,它这剑嘛,心情说变就变,一天一个样儿,这样,你先拿走试试,说不准明天就能拔出来了。” 苏武棠看着他那副满脸堆笑的样子,眉梢轻轻一挑,沉默了片刻,竟真的缓缓点了点头。 楚怀风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她抬手,将剑一并递了回来。 “……干嘛?”楚怀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还给你。”苏武棠道。 楚怀风当即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别啊!我不要你钱!就当你刚刚保护我的报酬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柄“罪魁祸首”,顿时头皮发紧:“我又不会武功,拿着这宝剑纯属浪费。你看外面多少人抢破了头,就为它!谁要是拿到手,说不定下一任剑圣就是他了。剑圣啊!多风光、多拉风,你难道不想吗?” “不会武功?”苏武棠终于将目光从剑上移开,转而落在楚怀风身上。 他看上去身形颀长,乍一看也算英挺,可细细一察便能看出端倪——站姿浮散,重心不稳,步伐虚浮,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慌乱。 楚怀风见她打量自己,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堆出一个用力过猛的笑:“姑娘你别误会啊,我这可真不是装的。” 说着他还主动伸出双手,摊开掌心给她看:“你看我这手,半点茧子都没有,连只鸡我都没杀过,怎么会什么刀剑功夫?不然刚刚我也不至于躲你身后……” 他这一开口就像放了炮仗似的,语速飞快,嘴皮子都快打结,絮絮叨叨没个停。苏武棠听得头疼,只得出声打断:“够了。” 说话间,她已抬起一只手,掌势如风,指尖带着几分真气,径直探向楚怀风胸口。 楚怀风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似的,眼睁睁看着那只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的手越靠越近,直到贴上他的胸口。 “喂喂喂……你、你要干嘛?!”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苏武棠没理他,指尖在他心口轻点,内力如丝线般探入,迅速掠过他经脉、丹田,转了一圈,眉头微皱:确实空空如也,别说真气,就连筋骨都像没怎么练过的模样。 楚怀风被点得整个人僵在原地,背脊绷得笔直,眼神慌乱,他甚至不敢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额头冒出细汗,嗓子眼干得冒烟。 “女、女侠……”他试探着低声开口,“咱们有话好说……你要真嫌弃我拖累,大可以把我丢这儿,别……别下死手啊,我可真不是个练家子。” 苏武棠完全没注意楚怀风说了什么,上上下下探了一遍,收回手,面无表情道:“经脉堵塞,丹田空虚,确实一窍不通。” 楚怀风见她收手,这才放松下来,刚想擦汗,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丹田空虚’听着就跟我先天不足似的!” 苏武棠淡淡道:“难道不是吗?” 楚怀风:“……” 月华剑在旁似是听懂了,剑穗轻轻一晃,在他脑门上不动声色地又甩了一下。 楚怀风沉默了两秒,然后认命搬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先天不足,我丹田空虚,我就是个被天降神剑砸中的倒霉蛋——所以,女侠,您能不能大发慈悲,把这剑收下?” 他说得无比诚恳,语气里几乎带着哀求,仿佛下一刻就要跪地磕头。可苏武棠却依旧不为所动,只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第3章 风云突起 月光皎皎,树影婆娑。 苏武棠的步伐一向沉稳,此刻却明显多了几分烦躁。 她抿着唇,眉间隐有一丝倦色。 不远处,那道瘦长的影子依旧顽强地贴在她身后。脚步踉跄,呼吸急促,却硬是咬牙跟着,活脱脱一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模样。 苏武棠眉头轻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剑鞘。 她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沉声道:“我说了,别再跟着我。” 楚怀风立刻一个急刹,差点没刹住,当场踩断几根树枝。但他反应极快,站稳脚步,面上立马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清了清嗓子道:“跟着你?误会误会,我这人讲究独立自主,绝不是那种厚脸皮的……呃,黏人之徒。”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破旧的地图,眯着眼比划了半天,神情严肃得像真有其事,最后一拍手,昂首挺胸道:“哈,这条路……正好也是我要走的方向!” 苏武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 楚怀风被盯得心头发虚,却仍强撑着笑容,指了指前方的小路:“你看,多巧啊。” 苏武棠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两个字:“不巧。” 说完,衣袖一拂,直接转身,换了个方向。 青衫飘动,衣摆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轻若无声,几息间便已踏入另一条山路。 夜色沉静,山风微凉。靴底敲击碎石,发出干脆的声响,伴着风里零星的虫鸣,显得格外清晰。 月光从树影的缝隙间洒落,落在苏武棠的青衫上,泛出一层冷辉。 她一路疾行,未曾回头。 直到林间只余她一人,脚下的路越走越平,四周也终于安静下来。 苏武棠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头稍松。 总算把那扰人的家伙甩掉了。 正当她准备加快脚步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武棠眉心一跳,整个人骤然停下。 那脚步声断断续续,却极有规律。先是拖着,继而顿顿前移,像是有人硬撑着往前挪。 她指尖缓缓搭上剑柄,呼吸收紧,冷声道:“楚怀风,我再说最后一遍——别跟着我。” 无人应声。 苏武棠眸色冷下,决心不再客气,转身间,剑光随之出鞘—— 然而迎面照来的,却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俊脸。 那是一张已经腐烂半边的脸。 半边皮肉脱落,牙齿森白,眼珠混浊,浑身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腥臭味。那“人”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朝她缓缓逼近,脚步踉跄,嘴角滴着黑血。 风声骤紧,月光被阴云遮住,林间瞬间暗了半分。 苏武棠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轻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人”的四肢僵硬,关节在每一步的扭动中发出“咔咔”的脆响,喉咙深处还传出低沉的嘶哑声,像是野兽在磨牙。 她的呼吸一滞,脑海里闪过师父生前的话—— “若有一日,你遇见那种半人半鬼的怪物,莫近身,它们不识生死,不畏刀剑。” 她心头骤震,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丧尸……不该出现在这里。 然而那具丧尸却在此刻抬起头,空洞的眼珠死死锁定她,下一瞬,仿佛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息般,猛地发出一声嘶吼。 “嗬——!” 它几乎是扑地而起,速度快得惊人,腐肉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在风中拉得刺耳。 苏武棠反应极快,几乎是凭本能提剑格挡。 “铮!” 剑身与利爪撞出火星,可她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那爪风擦着她袖口划过,布料瞬间裂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细密的血珠在皮肤上浮现。 鲜血的气味在夜风中迅速弥散开来,腥甜刺鼻。 那丧尸似乎被刺激到,喉间滚出一声低吼,唇角牵裂,露出森白獠牙。它猛地再度扑上来,力道之狠,竟震得苏武棠手中长剑一颤。 苏武棠稳住重心,脚下一错,剑势反转,反手横斩。剑光划破黑夜,瞬间掠过丧尸的颈侧。 一声闷响,那丧尸的脖颈被斩去半寸,却仍未倒下。它晃了晃脑袋,像是完全不觉疼痛,反而更疯狂地咆哮着朝她扑来。 苏武棠心头暗惊。 这怪物的骨骼竟如此坚韧?比铁还硬! 她刚准备再次提剑进攻,忽然,一阵极轻微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 那声音细碎而诡异,像是干枯的枝叶被碾压。 直觉告诉她不对。 她猛地回头。 只见树影摇晃之间,又一具残破的丧尸正慢慢从阴影中爬出,半身拖地,指甲嵌着泥土,眼珠死死盯着她。 两只。 苏武棠呼吸微窒,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 风声低沉,杀气弥漫。 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句师父的警告中“尸潮将起”的分量。 第二只丧尸的动作更快,它嘶吼着扑来,残破的喉咙里发出诡异的气流声。 苏武棠提剑反斩,剑光一横一竖,划出冰冷的十字。第一只丧尸被逼退半步,却又立刻前倾,腐烂的手臂几乎贴着她脸侧划过,带着股腥臭的风。 她侧身闪过,袖口再次被撕开一角,冷汗顺着脖颈滑下。 这东西不怕疼,不怕死,也不知退。 苏武棠咬紧牙关,沉声喝道:“去!” 内力灌入剑身,剑光闪过,如流星掠空,准确斩入第一只丧尸的脖颈。 这回她加了全力,剑锋几乎与骨摩擦出尖锐的响声,终于将那头斩断。 尸体僵直片刻,轰然倒地。 她还未来得及喘息,第二只丧尸已从侧面扑来。 苏武棠回剑格挡,却被巨力震得手臂发麻,脚下一滑,险些失衡。那丧尸一爪掠过,划破了她的发带,青丝散乱飞舞。 她心头一狠,反手拔剑上挑,剑光破空而起,连刺三剑—— 第一剑逼退,第二剑破臂,第三剑自下而上,贯穿咽喉! “嘭——!” 那丧尸头颅歪斜,身体抽搐数下,终于倒地不起。 寂静,重新笼罩山林。 苏武棠气息微乱,长剑上滴落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望着两具尸体,胸口剧烈起伏。 血腥气在夜风中弥散,混着丧尸**的恶臭,令人作呕。 苏武棠紧握长剑,呼吸一深一浅,神经仍绷得极紧。 她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四周——林叶婆娑,虫鸣渐起,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寻常的宁静。 可她不敢放松。 那两具尸体还横陈地上,半张面孔陷在泥里,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风声在耳畔掠过,远处山谷间传来几声夜鸟低啼,除此之外,便再无异动。 苏武棠的手指仍搭在剑柄上,青筋紧绷。 一刻……两刻……三刻。 ……没有。 没有第三只。 她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轻颤,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早已酸麻。 “呼……”她低声自语,声音微哑,“两只而已。” 月光再度从云后洒下,照在她微乱的发间与染血的袖口上。 苏武棠收回剑,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阴影遍布的林地,眼神复杂。 看来这山中不宜久留。 她转身,步履仍旧稳健,却明显透出一丝虚弱。没走出几步,眼前的世界忽然轻轻一晃。 风声似乎远去了,月光也模糊成片片银雾。她只觉胸口一阵发闷,伤口处传来灼热的痛意。 “糟……”苏武棠心头一沉,将将提气护住心脉,眼前便突然一黑。 天地昏暗,意识像沉入水底。 苏武棠只觉浑身冰凉,喉咙里泛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她下意识皱眉,想推开,却已无力,只能任那股冰冷的药液顺着喉咙流入体内。 片刻后,浑身的灼热竟奇异地缓了几分。原本翻滚的气血渐渐平息,喉头那股窒闷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她的意识开始回笼,耳边传来模糊的声响。 “什么?就一剂?” “你这系统也太坑爹了吧!早不说清楚,现在说没货了?!” “我不救她,这荒山野岭的,再来个丧尸,你替我打啊!” 苏武棠眉心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里跳跃着一团昏黄的火光,楚怀风背对着她坐在火堆旁,对着空气大发牢骚。 “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刚才要是不给她吃,她早就变成丧尸了!她那一身武功,变成丧尸岂不是buff叠满?!到时候我想跑也跑不掉!” 他面前半透明的光幕上,隐约能看到几行闪烁的文字: 【系统提示:稀有级解毒剂仅限一次使用】 【宿主使用权限已消耗完毕】 “完了完了,”楚怀风抱头长叹,“我这才刚穿来没几天,不光解药用光,还惹上一身麻烦……你干脆直接把我劈死吧,也好过让我在这儿受折磨。” 苏武棠的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你在和谁说话?” 楚怀风一僵,缓缓回头。 四目相对。 楚怀风当场愣住,停顿了两秒,才干笑着摆手:“啊哈哈……女侠你醒啦?小事小事,我就是……呃,刚刚在练声。” 空气安静了片刻。 楚怀风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子,眼珠一转,迅速换了个话题:“咳——话说回来,女侠你醒得正好!你刚刚昏过去的时候,脸都白成了纸,我以为你……哎呀,真是吓死我了!” 苏武棠皱了皱眉,并不想听他废话:“你喂了我什么?” “当然是解尸毒的药啊!”楚怀风飞快地眨了眨眼,语气诚恳,“这可是我侯府祖传秘方,炼制极难,全天下仅此一剂!平日舍不得吃,我这不是一看你快不行了嘛,心一软,就给你喂了。” 苏武棠看向先前受伤的手臂。 那道被丧尸利爪划开的口子已被人细致地包扎起来,绷带整齐,药粉敷得均匀,显然不是匆忙应付。 她指尖微触,能感觉到那层薄薄药膏下的温度仍在散着淡淡药香,既非寻常草药,也不像外门丹粉。 她静默片刻,心中戒备稍减几分,闭目凝神,暗自运起内力。 真气自丹田而起,循经而走,一圈运转完毕,脉息平稳如常,气海澄净,并无损耗。 苏武棠这才慢慢睁开眼,眸中光色冷定。 确实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