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陪我演到最后》 第1章 墙头遇鬼 冰冷的棺椁还停在王府正堂,纸钱灰烬的穿堂风冲过来。 虞野,如今是大懿朝新鲜出炉的未亡人——国公夫人,正把最后一件值钱首饰塞进包袱。 这“嫁妆”,寒酸得让她想笑。 穿进这本吃人的乱世小说,开局就是给病痨鬼老王爷冲喜。她人刚跨过火盆,老王爷直接蹬腿咽了气。 很好,这冲的不是喜,是催命符。 原主是个怂包炮灰,记忆里只有任人拿捏的惶恐。虞野捏了捏眉心,去他的王府富贵,龙潭虎穴,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跑路良辰。 凭着刚进门就观察好周围环境的先见之明,很快摸到王府最偏僻的后墙根子上。 一颗歪脖子树。 大红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一不留神被树枝勾住,扯得她一个趔趄。 “啧。” 麻烦死了。 “稳住,虞野,离开这鬼地方,就看今天这一下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终于攀上墙头。 自由的新鲜空气仿佛已在鼻尖。 好嘞!她满意地拍拍手,弹灰尘,正准备纵身一跃———— 一道低沉、几分漫不经心,晕着笑意的男声,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缠上她 “郡主,” 那声音慢悠悠,像在品评一出好戏,“更深露重的……是要赏月?” 虞野浑身血液瞬间倒流。 步寒!老王爷那个权倾朝野、狠戾无常的义子!她名义上的“好大儿”! 完了。 她僵硬的转过头,讪讪打了个招呼。 “嗨……” 看到他那一眼,鬼气冲天,三更半夜,他一身白衣,背手立于树下。 偏偏轻飘飘地噙着笑——— 极致的恐惧让她手脚发软,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倒——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坚硬,却摔进了一个隐含热意与力量的怀抱。 清冽的檀香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霸道地笼罩了她。 他竟接住了她。 虞野吓得魂飞魄散,像碰到烙铁般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狼狈地跌坐在地,仰头望去。 月色如水,勾勒出步寒修长挺拔的身形。夜色衬得他面容俊美近妖。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凤眸低垂,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只落入陷阱、徒劳挣扎的幼兽。 “我……我只是……” 她牙齿打颤,大脑一片空白———— 被抓包在卷款跑路现场…… 她正低头苦思时 步寒缓步上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她抬眼,一丝迷茫。 他目光沉寂,平静如水。 她闻到一丝诡异的熟悉的香味。 在哪里,想不起来了……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拂去她发间的一片枯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父亲尸骨未寒,”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蛊惑般的危险,“郡主就这般心急……要弃我于不顾了?” 虞野僵的血液都快要凝固。天老爷,她只是个熬夜一不小心穿了书的大学生啊! 但就在这恐慌的顶点,她混乱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了。 一股冰冷、理智、近乎本能的洞察力,慢慢涌上心头 很诡异,也很熟悉,有点像他的味道。 她鬼使神差的,猛地抬眼,眸中水光潋滟————委屈、惊慌和一丝被误解的决绝。 非但没退缩,反而主动伸手,一把抓住了步寒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寒……寒儿!” 她面色娇软,含着哭腔,语气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跑。” 她能感觉到,手下紧握的腕骨,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赌对了!他并非全无破绽! 虞野心中冷笑,面上演得愈发情真意切:“我、我是在房里偷听到……侧妃娘娘他们,他们想在灵堂上对你发难,逼你交出兵符!我……我怕你吃亏,想偷偷溜出去给你搬救兵!” 她一边说着,一边捕捉着步寒眼神的变化。在提到“侧妃”、“兵符”时,他眼中那抹漫不经心的玩味果然淡去,转而化作一种更危险的审视。 步寒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未言。 这沉默的压力足以让常人崩溃。 然而,虞野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些,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莽撞”:“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既然嫁入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倒了,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 步寒眼底依旧深不见底。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之前的玩味。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将她从地上轻轻拉起,却并未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 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原来如此,”他嗓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倒是……错怪了。”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慢条斯理: “那就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和一丝冰冷的期待 虞野心脏狂跳。 跑路计划,彻底失败。 但,步寒看着她的眼神已然不同——那不是看一个无足轻重的寡妇,也不是看一个有趣的玩物。 到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藏着惊天秘密……什么东西。 麻烦已至 一个更危险、也更刺激的局,就此展开。 那人却不肯放过她,指尖冰冷,在她耳垂轻碰,含着笑,声音却淬冰 “该叫你郡主,还是……嫡母?” 第2章 敲山震虎 晨曦并未给这偌大的王府带来多少暖意。灵堂的白幡映照得愈发刺骨冰冷。 虞野一身素缟,跪在灵堂角落。 低眉顺眼,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未亡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背上——怜悯,鄙夷,但更多的是审视与算计。 从昨夜被步寒“请”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冲喜新娘,而是被放在了风暴中心。 步寒将她安置在自己的院落旁,美其名曰“方便照应”,实则是最严密的监视。 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而线头,正攥在那个昨夜还对她“耳语”的疯批手里。 “夫人,请用茶。” 一个面容刻板的妇人端来茶水,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是侧妃的人。 虞野沉默打量一眼,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杯壁,妇人手猛地一抖—— “啪!” 滚烫的茶水伴着瓷片四溅,大半泼在虞野的手背和素白的孝服上,瞬间红了一片。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妾身手滑了!” 妇人惊呼。 虞野淡笑,这是最下作却也最有效的试探,看她这个“寡妇”是不是真的软弱可欺。 灵堂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虞野倒吸一口凉气,眼中一瞬间蓄满泪水,看上去惊慌又无助。 她捂着手背,身体微微发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在她的原生世界,她是自幼浸泡在武道世家的传人,别说这点烫伤,就是刀剑加身也能面不改色。 妇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假意上前搀扶,手指却暗中用力,想将她拽个趔趄,让她在满堂宾客面前再出一次丑。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虞野胳膊的瞬间—— 虞野却脚下一软,看似狼狈地向后小退半步,恰好以一个微妙的角度避开了嬷嬷的暗劲,同时带着哭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在寂静的灵堂: “崔侍……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她吸了吸鼻子,相貌又生的好看,此时活脱脱一个狐狸精,语气娇柔,“我……我昨夜似乎瞧见,崔侍寅时三刻,才从侧妃娘娘院中的后角门回来,步履匆匆……定是累坏了吧?” “!!!” 妇人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瞳孔骤然收缩。 寅时三刻?后角门?她怎会知道?!那件事明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看向那崔侍的眼神立刻变了。侧妃院落的后角门,那可是通往……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的。 虞野说完,像是意识到失言般,惊恐地捂住嘴,眼泪掉得更凶,越发显得柔弱可怜。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看似巧合的半步,是她身体在感知到恶意时,肌肉记忆做出的最精简、最有效的规避。 这一手,直接将刁难变成了敲山震虎! 步寒站在不远处。 竹林掩绕,他捻着手中串珠,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在虞野看似“巧合”地避开嬷嬷暗劲,并说出“后角门”三个字时,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随即,眼底深处那抹兴味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更深、更暗的涟漪。 有趣。 他这位“嫡母”,果然不止是会“搬救兵”那么简单。这份于细致,并能精准规避危险的本能……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她那半步,是巧合,还是……? 灵堂的风波,看似以崔侍面如死灰地退下、虞野“受惊”被扶回房而告终。 回到那间被“保护”起来的厢房,谢执野屏退侍女,关上房门。 她脸上的惊恐与泪痕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双清亮的眸子。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被烫红的手腕,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协调感。 那一步,其实是兵行险着。但在这吃人的地方,一味退让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她必须展现出一些“价值”,一些能让步寒觉得“有趣”到舍不得立刻杀掉的阈值。 夜深人静。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虞野心头一凛,悄声走到窗边,并未开窗,只压低声音:“谁?” 窗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低沉恭敬的男声: “主母,主子让属下传话——‘后角门’已处理干净。另外,主子问,”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三日后护送灵柩入皇陵,途中恐有‘匪患’,夫人……可有何高见?” 虞野背靠窗棂,缓缓闭上眼睛。 高见? 她脑中关于原著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结合今日在灵堂观察到的各方势力细微的表情与互动,一条隐藏在“匪患”之下的暗线逐渐清晰…… 她知道,步寒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女人。 他要的,是一把能为他劈开迷雾、直指要害的……利刃。 而三日后皇陵之路,就是她的“投名状”,也是她能否在这疯批手下活下去,甚至……反客为主的关键!到那时,或许就不只是动动嘴皮子了。 她忽地睁开眼,只是,这步寒,未必全然信的过。 第3章 匣中藏锋 接下来的两日,王府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因灵堂那轻飘飘的“后角门”三字,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侧妃称病不出,那刻薄妇人也如人间蒸发。 众人再看虞野时,眼神里虽仍有轻视,却或多或少掺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虞野乐得清静,每日只在步寒划定的范围内活动,完美扮演着一个惊魂未定、依赖“继子”庇护的柔弱寡妇。 甚至“不小心”打翻了两次汤药,那娇弱美貌,弱柳扶风,易受惊吓的新人主母形象刻画的深入人心。 步寒似乎很忙,并未过多出现在她面前,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并未减少分毫。 虞野能感觉到,暗处总有眼睛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阖眼,这日子,虽然烦了点,但总归还能清闲过下去。 第三日,天色未明,送葬的队伍已集结完毕。 棺椁被抬上灵车,白幡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弥漫。 虞野被安排与步寒同乘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 虞野无语,这不合礼制,再怎么她也算是他嫡母。 只不过,这地盘,终归是这个男人说了算。 车内,步寒闭目养神,指尖习惯性地捻着那串珠,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虞野则怯生生缩在角落,紧紧攥着衣角,脸色苍白,一副生怕马车颠簸就会散架的模样。 队伍行至一处名为“虞千涧”的险要峡谷,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仅容车马勉强通过。 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怪响。 就在队伍大半进入峡谷之时——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骤雨,从两侧山崖倾泻而下!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四起! “有埋伏!保护主子!”护卫们嘶吼着结阵,但峡谷地形狭窄,队伍首尾不能相顾,顿时陷入混乱。 几名蒙面黑衣人如同鬼魅,突破外围护卫,直扑步寒的马车而来。 刀光闪烁。 车夫已被一箭毙命,拉车的马匹受惊,扬蹄嘶鸣,眼看就要拖着马车冲向混乱的人群——— “啊!” 虞野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尖叫,整个人像是吓傻了,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步寒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却依旧端坐不动。他袖中滑出一柄短刃,正要动作,目光却倏地扫过虞野。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跃上车辕,手中钢刀划过恶风,直劈步寒面门,另一人则从侧面车窗探入,狞笑着抓向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虞野,意图将她作为人质! 步寒手中短刃精准地格开正面劈来的钢刀,发出刺耳的交击声。但他似乎无暇顾及抓向谢执野的那只手,或者说,他在等,等一个答案。 虞野依旧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眼看那只脏手就要触碰到野的衣襟—— 一直“瑟瑟发抖”、“僵在原地”的虞野,动了。 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捕捉。 没有惊呼,没有犹豫。 在那只手指尖即将碰到她的前一刻,她看似胡乱挥舞寻求保护的右手,以一种玄妙的角度闪电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了那黑衣人手腕的神门穴上。 “呃啊!” 黑衣人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力量顷刻间消散,抓向她的动作骤然僵滞。 与此同时,虞野的左脚看似因为马车颠簸而“不小心”绊了一下,足尖却蕴含着巧劲,悄无声息地踢中了车辕下某个不起眼的榫卯连接处。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正与步寒缠斗的黑衣人脚下的车辕突然断裂!他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朝着步寒的刀锋撞去! 步寒眼神骤然一凝,手中短刃没有丝毫迟疑,顺势一送—— “噗嗤!” 利刃入肉。 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虞野惊慌失措地乱动,运气极好地“碰巧”让黑衣人失了准头,又“意外”地弄断了车辕,间接“帮”了步寒一把。 只有步寒,以及那个手臂酸麻、满眼惊骇退开的黑衣人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巧合! 步寒收回短刃,目光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震惊,落在那个重新缩回角落,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正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脸红的像花一样的“嫡母”身上。 眼眶泛红,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样。 但步寒的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刚才那精准、迅捷到极致的一指,和那巧妙到令人心惊的一绊。 缓缓勾起唇角 “嫡母?”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带着滚烫的气息: “小妈……藏得好深啊。” 虞野心中猛地一沉,最关键的试探,来了。 她的武力,终究还是在最意外的时刻,露出了冰山一角。而这,将彻底改变她和步寒之间的游戏规则。 男人的气息太重,她不自觉偏开,却被人狠狠压力回来 “总是跑……” 这话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虞野尴尬的抬眼,干笑几声,“没呀,我只是有点热,您……离我太近了,这个,不合规矩……” 步寒轻笑,淡淡道,“嫡母乃是当家主母,我不过小辈,近前侍奉,是应该的。” 第4章 暗夜交锋 虞千涧的混乱终被镇压,残余匪徒溃散入山林。队伍清理着伤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劫后余生的压抑。 步寒下令原地休整。护卫们远远守着,不敢靠近,只觉得主子周身的气压比这峡谷的寒风更刺骨。 虞野被“请”回了马车,依旧缩在原来的角落,只是这次,她不再刻意做出瑟瑟发抖的模样,只是垂着眼,沉默地揉着方才“不小心”踢到车辕、此刻微微泛红的脚踝。 步寒坐在她对面,用雪白帕子擦拭着短刃上的血迹。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忙碌收拾残局的人群,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神门穴,认得很准。” 谢执野揉着脚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 他果然注意到了。 她抬起眼,眸中适时地泛起一层水雾,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后怕:“寒……寒儿在说什么?什么穴?方才、方才我吓坏了,胡乱挥手,是不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了?” 步寒终于转过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玩味与探究,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是碰到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碰巧让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半边身子麻了足有三息。”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轻轻拈起了她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指尖摩挲着,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危险。 “还有那车辕,”他声音压低,带着气音,像毒蛇吐信,“楠木所制,坚固异常。郡主‘不小心’绊一下,就能让它恰到好处地断裂……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虞野心脏紧缩,单纯的否认已经毫无意义。 她迎着他的目光,泪水要落不落,声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豁出去的倔强:“那寒儿是觉得,我一个弱质女流,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与那些匪徒是一伙的?”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 步寒盯着她,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车厢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不,”他松开她的发丝,指尖却顺着她的脸颊轮廓,若有似无地滑下,激起她皮肤一阵战栗,“我只是觉得……我这位……嫡母,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也更有用。”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旁,能感受到其下温热的脉搏正在加速跳动。 “有趣到,”他眸色转深,如同噬人的深渊,“让我舍不得杀,只想……好好琢磨。”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近卫低沉的回禀:“主子,查验过了,是北狄‘血狼部’的死士,兵器上有标记。另外,在几个头目身上,搜到了这个。” 近卫隔着车帘,递进来几块不起眼的黑色木牌,上面刻着诡异的图腾。 步寒接过,只看了一眼,眼神便骤然冰寒。 虞野的视线也落在了那木牌上。原著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这不是北狄的东西!这是……京城某位权贵禁养私兵的秘密信物!所谓的“北狄匪患”,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嫁祸 步寒将木牌攥在掌心,指节泛白。他再次看向虞野,眼神已完全不同。 “看来,”他缓缓道,“这趟皇陵之路,比预想的更热闹。” 他忽然凑近,几乎贴上她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说出的话却冰冷如刀: “先生,既然露了锋芒,就别想再缩回去了。” “今夜子时,到我帐中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接下来,该如何‘请君入瓮’。”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下了马车。 谢执野独自坐在车内,指尖冰凉。 他叫她“先生”。 他不再满足于看她被动应对,而是要她主动入局,献上计策。 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是步寒更深、更直接的索取与掌控。而她,也必须调整策略,在这更危险的棋局中,为自己谋得生机,乃至……反戈一击。 然而,他那句先生,却在她脑子里足足回响了许久,总觉得,这字眼,古怪的熟悉。 第5章 名分之缚 子时的军营,篝火零星,万籁俱寂。 虞野被引至主帐外,脚步微顿。 帐内烛火将步寒的身影勾勒得清晰,他正背对着帐门,墨发未束,仅着一件深色寝衣,身姿挺拔却松弛,仿佛这血腥之后的深夜,不过是他闲庭信步的庭院。 她掀帘而入,带进一丝寒意。 步寒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面前的山川舆图,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把门关上。” 虞野沉默照做,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内外。 帐内瞬间变得逼仄,空气里弥漫着药草、墨锭,以及……独属于他身上那股冷冽又危险的气息。 他没有赐座,她便只能站着,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等待训诫的……晚辈。 晚辈? 虞野心里涌出一丝古怪,倒不像是来自对这个主母身份的认同,而是,某一种,源自内心的更深的东西。 “今日受惊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关切,像是例行公事。 “劳寒儿挂心,无碍。” 虞野垂眸,声音放得轻缓柔顺。 寒儿,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义子。 闻言,步寒终于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他寝衣的领口松垮,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一种更缓慢、更恣意的流连,仿佛在欣赏一件属于他的、刚刚显露出意外价值的藏品。 他没有立刻走近,只是倚在案几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灵堂之上,巧言退敌;虞千涧中,妙手退贼。” 他列举,每个字都像敲在虞野的心上,“我这个‘儿子’,倒不知‘嫡母’有这般能耐。” 他语气里没有半分对“嫡母”该有的恭敬,只有**裸的玩味与嘲弄。 虞野指尖掐入掌心,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世子……明鉴。” 不叫寒儿了。 “明鉴?”步寒低低重复。 他终于直起身,朝她走来。 步履从容,寝衣下摆随着动作微动。 没有像之前那样极具压迫地靠近,而是在离她尚有一步之遥时停下。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高的优势和周身散发的无形气场。 他的目光从她微颤的睫毛,滑到她紧抿的唇,最后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嫡母’……” 他开口,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缠绕,被念出一种异常缱绻又异常悖逆的腔调,“今日遇险时,可曾想过,若你真有闪失,我这做‘儿子’的,该如何自处?” 他这话问得极其诛心。是将她置于伦常的火上炙烤。 寒意从脊椎窜上。她抬起眼,试图看进他眼底,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那里没有**,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对一切规则束缚的漠然。 “世子说笑了,”她稳住声音,“我的生死,于世子宏图,不过微末。” 他忽然抬手,却不是碰她,而是伸向她鬓边,将那支素银的、代表未亡人身份的发簪,轻轻抽了出来。 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墨发如瀑,瞬间披散下来,掠过她白皙的颈侧。 他指尖拈着那根发簪,在烛光下端详,眼神淡漠。 “这东西,戴着不重么?”他问,随即不等她回答,便随手将发簪丢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既觉得是微末,又何必用这死物束缚自己。” 他向前微倾,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虞野,别在我面前,演这出孝子贤孙的戏码。”他直呼其名,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帷幕。 他慢条斯理整理道,“从你摔进我怀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母亲’,而是我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瞬间绷紧的脸上扫过,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同谋。” 虞野浑身冰凉,在他这种内敛却足以颠覆一切的姿态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在乎她是“小妈”,不在乎这层身份所代表的伦常非议,他在乎的,只有她的“价值”,以及她能为他带来的“趣味”。 步寒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似乎满意了。 他退开一步,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 “子时已过,回去歇息吧。”他转身,重新面向地图,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明日,我要知道你对那些木牌的全部见解。” 沉默。 良久。 夜里的风都涌入,她瞥见他衣衫微微扬起。 “是。” 虞野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步寒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目光依旧落在地图上,指尖却缓缓抚过方才丢弃那根素银发簪的位置。 烛火跳跃,映得他侧脸轮廓明明灭灭,唇角那抹弧度,冰冷而骇人。 第6章 皇陵惊魂 皇陵坐落于龙首山腹地,背倚苍茫群山,前临滔滔渭水,气象肃穆恢弘。 历经落鹰涧一役,送葬队伍终于抵达此处,气氛更显沉重。 老王爷的灵柩被庄严地送入陵寝地宫,繁琐的祭祀仪式在礼官冗长的唱喏中进行。 虞野作为未亡人,一身缟素,跟在步寒身后半步的位置,低垂着眼,扮演着哀恸与柔顺。 她能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背上,比在王府时更加复杂。 下人们恭敬地称她为“主母”,但那恭敬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仪式进行至最关键处,需将代表老王爷生前功绩的九件礼器,逐一捧入配殿供奉。 当司礼监捧到第七件——一尊沉重的玄铁饕餮纹方鼎时,意外骤生。 一名捧着鼎足的小太监脚下不知被何物一绊,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 那数百斤的重鼎随之倾斜,带着骇人的风声,直直朝着站在前方的步寒和后侧的虞野砸落!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世子!” “主母小心!” 惊呼声四起。 步寒眼神一凛,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已有应对之策。然而,就在他欲动作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了身侧之人的动静—— 一直低眉顺眼的虞野,在这一刻猛地抬头。 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尖叫后退。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此刻迸射出的是冰封千里的锐利与冷静。 时间仿佛在她眼中放缓。 眼看巨鼎即将压顶,她素白的身影不退反进,一步踏出,竟精准地切入鼎身下落的轨迹死角。 宽大的孝服袖袍如流云般拂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仿佛看到她单手在那下落的鼎沿上看似轻飘飘地一托、一引—— 那挟着千钧之力的玄铁方鼎,下坠之势竟被她这看似随意的一拂生生带偏。 沉重的鼎身擦着步寒的衣角和她的臂膀,“轰”的一声巨响,砸落在旁边的青石地板上,地面为之震颤,碎石飞溅。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手的素衣女子。 她身形依旧纤细,面色甚至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仿佛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手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她脚下,那深深嵌入石地的巨鼎,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一瞬的惊险与……不可思议。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然而,比这死寂更快的,是一个从观礼台主位上站起的身影,和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的厉喝: “你?!” 出声之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姐,自愿镇守皇陵多年的靖雯长公主。 她年约五旬,凤目含威,气质冷峻,此刻却死死盯着虞野,眼神如同见了鬼。 “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这副模样?!”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源于对记忆中某个可怕存在的深刻恐惧,“你是那个女人身边的……影煞!” “影煞”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少数知晓内情的权贵耳中。 十多年前,曾辅佐那位险些颠覆朝纲、位极人臣的绝世枭雄身边最神秘、最可怕的心腹暗卫之首。 传闻她形如鬼魅,武力通玄,专司暗处行事,替那位枭雄处理无数见不得光的隐秘,是连先帝都要忌惮三分的恐怖存在。 她不是早就随着那位枭雄的覆灭而消失了吗? 怎会变成安王府新寡的“主母”?!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虞野身上,充满了惊骇、猜疑与杀意。 只是,从未有人见过影煞。 一段被封印的记忆碎片疯狂冲撞,头痛欲裂,但虞野面上却强行维持着茫然与无措,仿佛听不懂长公主在说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长公主和虞野吸引之时—— “姑母。” 步寒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虞野挡在了身后半个身位,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 语气平静无波:“姑母认错人了。” “认错?”长公主凤目含煞,“步寒,你可知‘影煞’意味着什么?此女危险至极!她……” “姑母,”步寒打断她,抬起眼,目光沉静却不容置疑 ,“她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续弦的夫人,是我的‘母亲’。虞千涧遇袭,若非‘母亲’情急之下显露些许过往为求自保的微末技艺,侄儿恐怕已不能站在此处与姑母说话。” 他三言两语,将虞野那惊世骇俗的武力,定性为“为求自保的微末技艺”,并将她的出现与自己的安危绑定。 他继续道,声音放缓,却更显压迫:“据侄儿所知,那人早在十二年前便已伏诛。姑母镇守皇陵多年,痴呆记错也是常情。” 长公主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变幻不定。 她看看步寒,又看看他身后那个低眉顺眼、与记忆中那个煞气凛然的“影煞”气质迥异的女子,再至步寒如今在朝中的权势……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坐下,语气恢复了冷淡:“或许……是本宫看错了。惊扰了安王灵前,是本宫的不是。” 步寒微微抬手:“言重。” 一场足以掀翻一切的致命危机,竟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仪式继续,但所有人的心境都已不同。 步寒侧过头,目光落在虞野依旧苍白的侧脸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嫡母’这身旧本事,还真是……屡屡能给儿子惊喜。”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虞野却能感受到那话语深处,一丝冰冷的、如同捕获了什么的占有。 长公主的怀疑并未消失,只是被步寒强行压了下去。 而步寒,他不仅坐实了她“身怀绝技”,更借此将她与“影煞”的潜在关联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成为了独属于他的、需要彻底“琢磨”清楚的秘密。 她的过去,她的武力,都成了他棋盘上,更加危险的棋子。 她敛眉,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