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是块木头》 第1章 见色起意 十月的尾声，秋意正浓。天空是那种洗过的、明净的湛蓝，阳光不再灼热，变得温煦而明亮，透过已经开始泛黄凋落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甜香，混合着清冷的秋风，构成独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 周六下午，陆星被妈妈打发到小区门口新开的大型连锁超市采购。她推着购物车，百无聊赖地在货架间穿梭，耳机里放着轻快的流行音乐，心思却早就飞到了晚上要追的综艺和没吃完的零食上。 “生抽、老抽、陈醋……嗯，还要买点酸奶。”她嘴里念念有词，对照着手机上的清单，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扫过。 就在她推车拐过调味品区的转角，准备往乳制品区去的时候，音乐恰好播到一首歌的间奏，周围环境音短暂地清晰起来。也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前方，然后，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褪去，背景虚化，只剩下那个站在冷鲜柜前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色连帽卫衣和灰色运动长裤的男生。他个子很高，身形清瘦挺拔，正微微俯身，专注地看着冰柜里的酸奶品牌，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线的弧度清晰得恰到好处。秋日午后柔和的阳光从超市巨大的玻璃窗外斜射进来，恰好勾勒出他浓密睫毛的轮廓，和他白皙脖颈上细微的绒毛。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推着车、大声交谈、忙着挑选商品的人群格格不入，像是一幅被单独定格的黑白默片，周遭所有的喧嚣和色彩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陆星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 “咚、咚、咚——” 声音大得她怀疑旁边的人都能听见。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购物车轮子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也消失了。她就那样傻站在原地，隔着几排货架的距离，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原来……真的有人，能好看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瞬间夺走你所有的注意力。 陆星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旁边货架上的薯片，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瞟向那个身影。 他选好了酸奶，直起身，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这个年纪男生少有的沉静。 陆夕的心跳更快了。鬼使神差地，她推着车，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她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又舍不得离得太远，怕跟丢了。她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跟踪狂，但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 她看着他走过饮料区，走过零食区，看着他偶尔停下，拿起某样商品仔细查看配料表，那专注的神情让陆星觉得无比迷人。他甚至在一个卖文具的货架前停留了片刻，目光扫过一排排设计简洁的笔记本。 陆星的心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从来没在附近见过？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可是说什么呢？“同学，你好，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太蠢了！一定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男生已经推着车走向了收银台。 陆星一下子慌了。他就要走了！这次错过，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也赶紧推着车跟了过去，排在了他隔壁的队列。她假装整理购物车里的东西，心跳如擂鼓，偷偷地、更加近距离地观察他。 他拿出钱包准备付款，手指修长干净。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清冷的质感，对收银员说了句“谢谢”。就连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落在陆星耳朵里，都觉得无比好听。 轮到陆星结账时，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东西都拿不利索，眼神还总往旁边瞟，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拎着购物袋，一步步走向超市出口。 等他走出自动感应门，消失在明亮的秋光里，陆星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懊恼地垮下肩膀。 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结完账，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走出超市，秋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陆星脸上和心头的热度。她站在超市门口，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那个白色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巨大的遗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刚才那一幕，像一帧帧清晰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他低头看酸奶时的侧脸，他安静行走的背影，他付款时低垂的眼睫…… 这种心情，就像在秋日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见人走后，说了句好帅啊 陆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站在超市门口发呆的时候，马路对面公交站台旁，那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正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静静地望着超市出口方向。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直到公交车进站，遮挡了视线，他才默默收回目光，转身踏上了公交车。 秋日的下午，一次寻常的超市采购。 两个陌生的少年，一次短暂的交错。 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转动。 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被秋风吹拂，悄然落入了少女的心田，静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见色起意 第2章 心动警告已拉响 “央央！我完了！我好像……见色起意了！” 周一一大早，陆星几乎是扑到好友季央的座位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惊慌、兴奋和不可思议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激动。 季央正慢悠悠地啃着包子，被陆星这阵仗吓了一跳，差点噎住，没好气地拍开她：“咳咳……什么完了？什么见色起意？你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呢？”她打量着陆星绯红的脸颊，“发烧了？” “没有！我很清醒！”陆星急切地抓住季央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季央龇牙咧嘴，“就是周六下午！在咱们小区门口那个新开的超市里！我看到了一个……一个男生！” 陆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想起那个画面，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手舞足蹈地开始描述：“我的天，央央，你是没看到！他穿着白色的卫衣，灰色的裤子，就那么站在冰柜前面，在挑酸奶！侧脸……侧脸绝了！鼻子特别挺，睫毛好长，皮肤白白的，个子还高！关键是那个气质，就……就特别干净，特别安静，跟周围吵吵闹闹的人完全不一样！像……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季央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描述，啃包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表情：“哦——所以，我们家的星星小朋友，这是春天到了？不对，秋天到了，开始思春了？” “什么思春！是见色起意！很严肃的！”陆星纠正道，但脸更红了，“我当时就傻在那儿了，然后……然后我还偷偷跟着他逛了一会儿超市……” “噗——”季央这回真的笑出声了，“陆星同学，没看出来啊，你还有当跟踪狂的潜质？” “哎呀你别笑！”陆星，懊恼地跺了跺脚，“我就是……没忍住嘛。后来他结账走了，我连他叫什么、是哪个学校的都不知道，后悔死了！”她趴在季央的课桌上，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桌面上，声音闷闷的，“央央，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就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上，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呢？”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扩散，两天过去了，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搅得她心神不宁。那个白色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季央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用沾着油渍的手拍了拍陆星的脑袋（被陆星嫌弃地躲开）：“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生嘛？至于吗？说不定就是路过我们这边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在这儿单相思有啥用？” “可是……”陆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的期待，“万一……万一还能见到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季央泼冷水，“现实点，少女。这种惊鸿一瞥，放在小说里是浪漫的开端，放在现实里，大概率就是永别。赶紧把你这‘色心’收一收，准备上课了，第一节是老班的课，小心她提问你。” 陆星被季央说得有些沮丧，但也知道好友说得有道理。也许真的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她恹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英语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个白色的身影，清冷的侧脸，依旧固执地占据着她的思绪。 一整天，陆星都有些心不在焉。上课时，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在搜寻什么；下课铃响，她会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门口，期待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就连做课间操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那个让她心跳失衡的源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个男生就像一滴水，融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星的心，从最初的火热激动，慢慢变得有些失落和空荡。季央的话似乎正在应验，那真的只是一场短暂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秋日幻梦。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班主任拿着一叠材料走进教室，敲了敲讲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同学们，安静一下。说两件事。首先，我们班这学期新转来二位同学，大家欢迎。” 对于转学生，大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鼓了鼓掌。 陆夕也懒洋洋地拍了两下手，心思还在那个超市男生身上。 班主任继续对着教室门口说：“温书昀，王南进来吧，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温书昀”三个字，像是一串陌生的音节，并没有引起陆夕的特别注意。 教室门被推开，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校服，白蓝相间，却被他穿得格外挺拔。他走到讲台中央，面向大家，微微颔首，声音清冷而平静，带着一种独特的质感： “大家好，我叫温书昀。温暖的温，书籍的书，日光昀。请多指教。” “大家好，我叫王南，王子的王，南瓜的南” 是他！ 竟然是他！ 那个在超市里让她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了两天的男生！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漫画少年”！ 他居然转来了她们班！他叫温书昀！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陆星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季央在旁边也惊呆了，看看讲台上那个气质出众的新同学，又看看满脸震惊的陆星，瞬间明白了什么，用口型无声对陆星说：“不、会、吧？！就、是、他？！” 陆星死死地低着头，对着季央用力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季央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变得无比精彩！ 班主任的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陆星和季央身后的空位上。 “温书昀，王南你们先坐那里吧。”班主任指了指陆夕正后方的位置，“陆星，季央，你们是班长和学习委员，多照顾一下新同学。” “是，老师！”季央反应飞快，声音响亮地应下，同时用手肘悄悄撞了一下旁边已经完全僵住的陆星。 陆星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他走向座位的背影，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不真实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六那天秋日超市里一场让她心慌意乱的“见色起意”，竟然在周一的教室里，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迎来了后续。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而她的暗恋，似乎……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迫拉响了警报，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可能只有她和季央知道这场警报因何而鸣。 接下来的自习课，陆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他叫温书昀。他就坐在这个教室里。他们成了前后桌。 一种巨大的、不真切的幸福感包裹着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忐忑和羞涩。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要不要去打招呼？他……还记得超市里那个傻乎乎盯着他看、还跟着他的女孩吗？ 应该……不记得了吧？陆星偷偷转过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后排那个安静的身影。他正低头看着新发的课本，侧脸线条在教室的光线下，依旧好看得令人屏息。 陆星迅速转回头，捂住自己再次失控的心脏。 完了。 这下，好像真的彻底栽了。 她的秋天，因为这个名叫温书昀的男生的出现，注定要变得不一样了。 第3章 缘分 幸福来得太猛烈，以至于陆星有点晕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已经非常整齐的课本，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身边的每一个动静。 “喂，回神了！”季央凑过来，用气声在她耳边低语，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调侃，“真的是他！超市那个！缘分啊姐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地理位置绝了！” 陆星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预习课文，但书本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在我后面。温书昀在我后面。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着复杂的函数题，陆星却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后颈有点痒，仿佛有视线落在上面。是她太敏感了吗？还是他真的在看她？她不敢确定，身体坐得笔直，连平时习惯性的小动作都收敛了，生怕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陆星还没来得及做心理建设，季央就猛地转过身，趴在她的椅背上，笑嘻嘻地对着后面的温书昀打招呼：“嘿，新同学！欢迎欢迎！我叫季央，她是陆星，我们班班长！以后有啥事尽管找我们！” 陆星被季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被迫也跟着转过身。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在光线充足的教室里，如此近距离地、正面地看向温书昀。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热情洋溢的季央，然后落在了陆星脸上。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像浸了水的黑曜石，看不出什么情绪。近距离看，他的皮肤很好，睫毛果然很长，鼻梁挺拔得过分。 陆星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凭着本能，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声音细弱蚊蝇：“你……你好，我是陆星。” 温书昀看着她们，依旧是那副清淡的模样，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应：“温书昀。” 算是正式的自我介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重新低下头，翻看起下一节课的课本。 季央夸张地冲陆星眨了眨眼，用口型说：“果、然、是、块、木、头！” 陆星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他终于知道我叫什么了”的奇异满足感。她转回身，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接再厉。 一整天，陆星都处在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状态里。她利用“前后桌”的天然便利，开始了她的“温水煮木头”计划。 数学课上，她“不小心”将橡皮掉在地上，而且“刚好”滚到了他的桌子底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小声回头说：“那个……温同学，能帮我捡一下橡皮吗？” 温书昀正低头写着什么，闻言动作停住，目光扫过脚边的橡皮，然后弯腰，捡起，递还给她。整个过程沉默无声，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谢谢……”陆星接过还带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橡皮，心里有点甜，又有点涩。 物理小组讨论，老师要求前后桌四人一组。陆星和季央自然地和温书昀以及他同桌的男生一组。讨论时，陆星努力找话题，试图引导温书昀开口：“温同学，你觉得这个实验方案怎么样？” 或者 “这个地方的数据记录是不是这样？” 放学铃声响起，温书昀依旧是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 陆星鼓起勇气，再次回头，脸上扬起她练习了好多次的、自认为最元气的笑容：“温书昀，明天见！” 温书昀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点什么，快得让陆星以为是错觉。他依旧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虽然没有得到语言的回应，但陆星看着他的背影，却忍不住笑了。她一边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一边回味着这一天。虽然交流困难，但成为同桌，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当她拿起水杯时，指尖触碰到杯壁温热的温度，心里也感觉暖暖的。 好吧，木头就木头吧。 她陆星，有的是时间和热情。她就不信，捂不热这块又冷又硬的木头！ 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这场她以为是自己主动攻坚的“融化木头”战役，或许从一开始，对方就已经悄悄为她打开了门缝。 第4章 邻居 陆星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慢吞吞地挪出了电梯。 一天的课程加上那份萦绕心头的、属于温书昀的沉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电量。她现在只想立刻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让大脑彻底放空。 楼道里安静得出奇，只有她钥匙串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然而，就在她准备将钥匙插入锁孔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对面房门的变化。 那扇一直紧闭、门前冷清得像是无人之境的房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门前的空地上，整齐地码放着几个还没拆封的纸箱，隐约还能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移动家具的摩擦声。 “咦？对面终于租出去了吗？”陆星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掠过一丝好奇。这层楼就两户人家，对面空置了小半年，她都快习惯这种“独层”的感觉了。 她没多想，打开自家房门，将书包随手丢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正当她弯腰准备换鞋时，对面那扇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完全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似乎是要查看门口的箱子。 陆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这一眼，她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心脏像是坐过山车爬到了最高点，然后猛地失重下坠，又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站在对面门口，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的人……不是温书昀又是谁？！ 夕阳的余晖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恰好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那些箱子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并没有立刻注意到对面呆若木鸡的陆星。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搬家了？搬到……我对面？ 无数个问号像烟花一样在陆星的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震得她头晕目眩。今天在学校里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此刻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温书昀似乎确认好了箱子，正准备转身回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对面。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星清晰地看到，温书昀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也极快地闪过了一丝讶异，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 陆星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社交礼仪和常识都离家出走了。她像个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小学生，猛地站直了身体，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你……你好？”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笨拙得让她想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 温书昀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就在陆星以为他会像在学校里一样，用沉默回应一切时，他却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喉结微动，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嗯。” 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刚搬完家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到了陆星的耳朵里。 然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弯腰抱起一个较小的纸箱，转身走进了屋内，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关门声轻响，将陆重新隔绝在她的世界里。 楼道里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只是一场幻觉。 可陆星知道，不是幻觉。 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站姿，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鞋子，又抬头望向对面那扇紧闭的、此刻却仿佛散发着无形磁场的房门。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混合着强烈的不知所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温书昀……成了她的邻居？ 她每天上学放学，开门关门，都可能遇见他？ 这个认知让陆星感觉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她晕乎乎地换好拖鞋，同手同脚地挪进客厅，瘫倒在沙发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 独角戏的舞台，似乎……突然被搬到了家门口。 这到底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奇迹，还是另一场更漫长、更无声的考验的开端？ 陆星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面那扇门后，住着她兵荒马乱的源头。 而她的暗恋，似乎真的要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近水楼台”的默剧了。 第5章 同路 这一夜，陆星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光怪离奇，一会儿是温书昀沉默地递来的矿泉水瓶，一会儿是他搬着纸箱走进对面房门的背影，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在楼道夕照下、带着一丝微不可察讶异的眼睛。 闹钟还没响，陆星就醒了。窗外天色只是蒙蒙亮，她躺在床上，心脏却因为某个念头而提前开始了加速跳动。 今天……会上学时遇到他吗？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动作比平时利落了不止一倍。冲进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眼下淡淡的青黑，她破天荒地挤了点妈妈的遮瑕膏仔细涂抹。 校服熨烫得一丝不苟，头发梳了又梳，连书包带子的长度都调整了两次。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却比平时出门早了整整二十分钟。 陆星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耳朵像雷达一样竖起来，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七上八下地跳着，既期待那扇门打开，又害怕它打开。 她觉得自己像个等待猎物……不，是等待猎人出现的傻兔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道里依旧安静。陆开始怀疑，温书昀是不是已经走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这个点上学？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假装出门看看情况时，“咔哒”一声轻响，从对面传来。 来了！ 陆星浑身一僵，几乎是屏住呼吸，手忙脚乱地抓起书包，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拧开了门把手。 门外的温书昀正准备锁门。他依旧穿着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姿挺拔，单肩背着书包，侧脸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淡。 听到开门声，他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 又一次四目相对。 清晨的楼道比傍晚更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带点凉意，陆星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自然的笑容，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些许不自然的雀跃： “早……早上好！温同学，好巧啊！” 温书昀看着她，目光在她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过分精神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锁好门，转身走向电梯间。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陆星心里的小人气馁地蹲了下去，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温书昀身后半步的距离，保持着一种既不想离太远又不敢靠太近的微妙间距。 电梯缓缓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星能清晰地闻到温书昀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一点清晨干净的皂角气息。她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偷偷从电梯门的反光里打量他。他微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地看着数字……或者只是单纯地放空。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个新出现的“上学同伴”有任何想法。 “叮——”一楼到了。 温书昀率先走了出去，步速不快，但步子很大。陆星，赶紧小跑两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从单元门到小区门口，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路。清晨的小区里已经有早起锻炼的老人和匆忙赶路的上班族。陆星和温书昀并肩走着，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两人。 陆星的脑子飞快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话题。 问他搬家累不累？好像有点突兀。 说以后可以一起上学？会不会太自作多情？ 讨论昨天的作业？啊……杀了我吧。 就在陆星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把指甲掐进手心时，温书昀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平时，都走这条路？” “啊？啊……对！”陆星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就出小区门右转，一直走到第一个红绿灯，然后过马路再走大概五分钟就到学校了。” 她语速飞快，恨不得把路线图都画出来。 “嗯。”温书昀又只是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话题似乎又中断了。 但陆星却因为这句主动的询问而莫名鼓起了一丝勇气。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气氛自然一点： “那个……这边早上有时候可能会有点堵，尤其是下雨天。不过我们时间早，一般还好。” “嗯。” “小区门口那家早餐店的豆浆和包子还不错，你要是不习惯在家吃，可以试试。” “嗯。” 一如既往的“嗯”式回答。 若是放在以前，陆星可能会感到挫败。但今天，走在清晨的微光里，呼吸着带有青草气息的空气，听着身旁规律的脚步声，她忽然觉得，就这样安静地一起走一段路，好像……也不错。 至少，她的兵荒马乱，有了一个真实的、可以并肩的背景板。 她偷偷侧过头，看着温书昀被晨光勾勒出的清晰下颌线，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和紧张，渐渐被一种酸涩又微甜的满足感取代。 也许，对于温书昀这块“木头”来说，沉默的陪伴，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回应”的答案了？ 走到小区门口，右转，融入上学的人流。不少同校的学生也走在这条路上，看到并肩而行的陆星和温书昀，都投来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 陆星平时在班里人缘不错，算是活泼开朗的那一类，而温书昀则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兼学霸。这两人走在一起，画风确实有些迥异。 有相熟的同学从后面追上來，拍了一下陆的肩膀：“陆星，早啊！咦？你和温大学霸一起上学？” 陆星心里一紧，生怕温书昀会觉得尴尬或不快，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却见温书昀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同学一眼，脚步并未停留，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陆星只好对同学笑了笑：“啊，是啊，好巧，我们住得近。”含糊地应付过去后，赶紧快步跟上温书昀。 他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目光的影响，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节奏和方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种超然的定力，让陆星在暗自佩服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丝无力 她就像一颗试图靠近行星的小卫星，被引力吸引，却始终无法真正打破那层无形的屏障。 走到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正好是红灯。两人停下脚步等待。 陆星看着身旁沉默的少年，阳光渐渐变得明亮，将他额前的碎发染上浅浅的金色。她忽然想起昨天他搬家的样子，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 “那个……你搬家都整理好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嗯，我是说，大家都是同学，又是邻居……” 温书昀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红灯倒计时上，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但陆星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快的、类似于“思考”的痕迹。 红灯变绿。 他迈开长腿的同时，声音随风飘了过来，很轻，但足够清晰： “差不多了。谢谢。” 说完，他便随着人流穿过了马路。 陆星愣了一秒，随即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心中炸开。 他……他说了“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可是 beyond 了单纯的“嗯”啊！是带有明确社交意义的词语！ 陆星几乎是蹦跳着跟了上去，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灿烂得如同此刻升起的朝阳。之前所有的紧张、忐忑和小心翼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小跑着追上温书昀，与他重新并肩，叽叽喳喳的本性差点又要冒头，但好歹忍住了，只是脚步变得格外轻快。 温书昀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突然“多云转晴”的女孩，阳光照在她弯起的眼角和扬起的嘴角上，仿佛有细碎的光芒在跳跃。他眸光微动，依旧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放缓了半步脚步，让她能更轻松地跟上。 剩下的路程，依旧沉默居多。 但这份沉默，似乎和电梯里的、小区路上的，都有些不一样了。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的朝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和谐。 走到校门口，人流更加密集。 季央看到陆星。小跑了过去，对着陆星说：“星星，数学小卷借我抄一下可以吗，我昨天忘带了，江湖救急下” “那……我先去教室啦！”陆星停下脚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温书昀停下脚步，看向她，点了点头：“嗯。” 依旧是简单的回应，但陆星却心满意足。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而她的木头邻居，好像……也没有那么木头嘛。 至少，他记住了路，还说了“谢谢”。 对于一场漫长无声的默剧而言，这或许，已经是值得欢呼的、里程碑式的进展了。 陆星觉得，今天一整天，她大概都会拥有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