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酸了我家的小青梅》 第1章 第1章 大吉米店门口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秦老爷刚同友人打了马吊回来,轿子还没停稳,风吹帘掀,就见自家米店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 秦老爷摸摸长须,心里舒坦,下轿时还得意地朝毗邻米店的赵老爷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赵老爷背一手,持一扇,还之以笑容。 大吉米店与大利米店邻街而开,米的质量和价格都差不多,且两家的名字也像是杠上了一样,一个大吉,一个大利,来买米的人总是左右思量,从未出现过今日集于一处的情况。 “大吉米店今日新到三斛渤海米,粒大皮滑,颗颗见数……”正说着,秦老爷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夫人,眼睛一亮,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来,排队买米,量多保足……夫人,你叫阿盘阿碗他们几个把米桶搬出来。” 李氏半垂着眼睑,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外袍,欲言又止。 见她不动,秦栩心上生出几分古怪,挠了挠头:“怎么了夫人?” 李氏把藏在身后的秦裳提溜出来:“自己说。” “吃瓜”群众们主动退到一边,个个抱着手臂看戏。 秦栩一看秦裳模样,眼都瞪圆了,随手拔了根粗长的黄荆条:“你这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秦裳半步未退,扬着灰扑扑的脸:“爹爹,我没做错!” “还是由我来说。”寡妇大满嫂尖着嗓子,拽着她家二牛从人群里挤出来,二牛用宽袖挡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哭哭啼啼。 大满嫂厉声:“二牛,把胳膊放下来!” 二牛缩着身子一个劲地摇头。 大满嫂直接伸手把他的手臂拽了下来。 众人抻着脖子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二牛脸上红一块黄一块青一块紫一块,像个调色盘,之中还夹杂着浅浅的泪痕和鼻涕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偏偏二牛比秦裳高一头,壮一半,被她按在地上却毫无还手之能。 现在又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奚落,他飞快把脸挡住,气急败坏地跺脚:“不许看!全都不许看!” 大满嫂看向秦栩。 他皱着眉,手里的荆条松了紧紧了松,半天不见表态。 大满嫂立刻原地撒泼打滚,还偷偷捏了自己儿子的小腿肉,示意他跟着一起哭:“二牛爹啊,你怎么走这么早哦,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处处受人欺负……二牛要是破了相,相不到好人家,我也就不活了,我下去陪你……” 二牛也跪着,左一鼻涕右一眼泪:“爹啊,爹,爹……” 爹了半天,也没爹出个所以然来,但情绪到位,整个奉福街都回荡着他们娘俩震耳欲聋的哭声。 秦裳在一旁冷眼看着,扯了扯嘴角。 这对母子简直了,不去台子上唱大戏真是可惜。 忽的,耳边风过,秦栩的黄荆条毫无预兆地抽了下来。 众人惊呼出声,纷纷默契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以免殃及池鱼。 “爹,你来真的?!” 秦裳反应快,下意识地侧身一躲,黄荆条“啪”得打在地上,细沙扬起,足见力道之大。 秦栩板着脸。 在他看来,面子大过天。 今天要是不给他们母子一个说法,恐日后会大大影响米店的生意。 “爹,你听我解释啊。”秦裳灵巧地躲着黄荆条,任凭它上抽下打左晃右摆都沾不了她的身,“爹,是二牛非要上树偷鸟蛋,爬不上去,就朝鸟窝丟石头。六个鸟蛋一个窝,全让他给打下来了,摔了个稀巴烂……我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他……” “偷个鸟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把我儿子打的……啊!!!” 黄荆条不长眼,秦裳偏偏往他们母子身边凑。秦栩打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她抽,秦裳避开,受打的就变成了二牛母子。 秦裳弯着腰往人群跑,秦栩举着黄荆条追,场面混乱不堪。 百姓纷纷抱头蹲下,看着那根黄荆条在风中抽动,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裳转头看看,倏地凌空一跃,浅黄色的粗布麻衣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待众人反应,枝叶轻颤,秦裳已稳稳地落在树上,单手握着嫩枝,像只欢脱的小黄莺。 秦栩追到树下,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你……下来!” 秦裳仰着头:“我又不傻,下去你又该抽我了。” “做错了事,就该挨揍!” “我没错!” 两人僵持,谁也不让步。 最后,黑脸公站了出来,轻咳几声:“算啦,秦老爷,娃娃还小,教训几下也就罢了。” 秦栩摆摆手:“不行,棋分黑白,事有对错,必须辩个明白。对要明,错要惩,不得含糊。今日,小女因看不惯二牛上树偷鸟蛋不成毁其窝,碎其蛋而出手,大家评评,到底谁对谁错?” 众人议论纷纷—— “要我说,她家二牛错在先,人鸟窝好端端地在树上,够不着就毁,也够阴毒的了。” “在理!我觉得秦丫头打得好,六枚鸟蛋,六个生灵,白白让他糟蹋。” 其余的人随波逐流,主要是怕了秦栩手上的那条黄鞭子。要是接着打,保不齐哪一下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大满嫂一看风向不对,忙叉着腰站出来:“就算我家二牛千错万错,她秦裳出手打人算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家整天舞刀弄棒,拳打脚踢,动不动就出手,下一次估计就轮到虎子、二妞、山胖……” 她一个一个点,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的确,太危险了。 自家孩子可不能再跟秦裳厮混下去了。 大满嫂很满意,一个一个念名字,忽地抬眼,嘴角的弧度更深。 “还有……赵家公子。” 秦裳一听名字,身子顿住,低头看了看。 赵憬一身浅蓝月白相间的学子服,背着书箱正朝这边走。 秦裳一个跟斗翻下来,直奔了他去。 救星来了!!! 秦栩也看到了赵憬,当即收起了荆条。他虽与赵文肃向来不睦,却对他这个儿子极为赞赏。 博文通识,儒雅温润,心细如丝,颜若秋水,颇有君子之风。 而且,他好像对自己的女儿……莫名偏宠? 本着自家娇养的小白菜不能被拱原则,秦栩曾暗中观察。 女儿哭了,他笨拙地哄。 女儿伤了,他细心地为她包扎。 女儿被人嘲笑,他唇枪舌剑地反驳回去。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算是一段佳话。 后来,赵憬进了南山书院,门门功课甲等,美名广传。秦裳整天跳上窜下,到处惹祸,恶名也广传。 秦栩这下更放心了。 到时候谁拱谁就不一定了。 * 秦裳已经跑到了赵憬身后,习惯性地抓着他别在腰间的流纹玉佩。 赵憬一看她脸上的泥污,无奈地扶了扶额:“发生了什么事?” 赵文肃的扇子停了:“稚悟,回家去,你娘已经把饭菜都备好了。” 赵憬从善如流地应下,把书箱卸下来放在地上:“先不急,爹,我先问问裳裳是怎么回事。” 赵文肃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儿子哪儿都好,就是爱管秦家那丫头的破事。 整天对着人家姑娘笑眯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老父亲捂着胸口,痛啊。 他左看右看,也没瞧出那秦家丫头半点好。 怎么儿子就…… 赵憬把秦裳拉出来,伏下半个身子,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回事,告诉我,嗯?” 秦裳瞥了二牛和大满嫂一眼,把事情说了。 “她还说,姑娘家不该动手,说不定下一个被打的人就是你!” “可我不可能打你。”秦裳补充道。 赵憬一顿,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上翘翘,直起了身子:“嗯,我知道了。” 众人都看着他。 赵憬悄悄在秦裳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她放心。 秦裳立刻挺起胸脯,有铜唇铁齿的小竹马在,她就没输过。 “我是个读书人,圣贤曾言,君子念其德,辩其理,不得武其身,伤其本也。”赵憬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笑着解释,“意思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要讲理明理。” 大满嫂一听,马上直起腰杆来:“没错,大家都听见了,这不是我说的,这可是人家圣人说的!” 秦裳瞬间不高兴了,对着他的腰窝暗暗戳了一下。秦栩也绷起了脸,把黄荆条重新拿到手上。 赵憬脸上依旧风清月朗,朝大满嫂摆摆手:“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他的嗓音柔和,平淡,不紧不慢:“这话前面还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如非遇欺之辱之伐之罪之事……” 如非遇欺之辱之伐之罪之事,君子念其德,辩其理,不得武其身,伤其本也。 “二牛用石子打鸟蛋,鸟蛋破而毁,是罪之事。秦姑娘出手,行得是仗义之道,不仅不该责,还该扬。” 赵憬过去拍拍二牛的肩膀:“你若不服,可告到衙门。不过,以你之罪,怕是少不了要挨二十板子。” 二牛往里缩着身子,眼泪鼻涕齐下:“娘,咱们回去吧,我不想挨板子啊。” 大满嫂歪歪嘴,知道说不过赵憬,也咽不下这口气,尖指头指指秦裳,冷笑道:“姑娘家没个样子,看以后谁娶你进门!” 秦栩直接一个黄荆条打过去:“我家姑娘的事,用你多嘴!” 众人散去,秦栩看了一眼秦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进去洗把脸,看看成什么样子!” 秦裳才不急,慢慢踱到赵憬身边,直接把书箱甩到肩上,一脸兴奋:“你书院放旬假了?” 赵憬点点头,伸手要接过来:“沉,都是书,还是我来。” 秦裳笑着摆手:“这有什么,再来十个我都能背动。再说你今日这么帮我,给你背个书箱算什么!你看大满嫂那张脸给气的,哈哈哈哈哈……” 赵憬慢悠悠地抬起眼来看她:“以前是帮少了?” “当然不是啦。”秦裳掩唇一笑,“你对我好我都记得。” 赵憬突然轻咳几声,脚步顿了顿。 不过秦裳并未察觉,背着书箱,步伐依旧轻盈:“不过书真是个好东西,挺虎人的。对了,你说的那句——之之之的,是什么来着?” 赵憬无声地笑了笑:“如非遇欺之辱之伐之罪之事,君子念其德,辩其理,不得武其身,伤其本也。” “对对对。”秦裳打了一个响指,“你再说一遍,我要记下来,当我的座右铭。” “为何?”赵憬疑惑地看向她。 秦裳拍拍胸脯,美目一挑:“毕竟我今后会经常行仗义之事,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冲到他面前之之之说上一通,保准把他堵的,堵的……一塌糊涂。” “是哑囗无言吧。”赵憬无奈地勾勾嘴角,“你又乱用成语。” “对哦。”秦裳不好意思地点了几下鼻子,“你快教我呀,这句话是哪位圣贤说的,好厉害。” 赵憬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轻轻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我编的,笨。” 提前开文啦[烟花][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秦裳捂着额头笑笑:“原来是赵圣贤。”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大利米店门口,赵老爷满脸堆着笑:“秦姑娘,进来一起吃吧。” 秦裳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不用了,不用了。” 她跑出去几步才发现背上还背着赵憬的书箱…… 四目睽睽下,她咬着嘴唇把书箱递过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去和秦伯伯说一声,你就在这儿吃吧。今日我回来,我娘肯定准备了不少菜,说不定有你爱吃的梅子肉丸……”赵憬忙接过书箱来。 秦裳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家吃,赵老爷再见,阿憬再见。” 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人家一家人吃饭,她就不去凑热闹了,现在不比小时候,她懂了些。 赵文肃看着秦裳跑走的背影,唏嘘地摇摇头:“秦家这丫头……唉。” * 秦裳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对上老父亲那哀怨的眼神。 秦栩瞪她一眼,转身就往里走,气呼呼:“你还知道回来!去赵家吃大米饭算了。” 秦裳上前揽上父亲的胳膊,笑道:“阿憬还真留我来着,但我一想到阿爹阿娘,一点没犹豫就跑回来了。” 秦栩瞥她一眼,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夸夸你呗。” “不用,那怎么敢当。”秦裳挠挠头,“爹爹别气,我今天也是实在看不过去才……” 秦栩轻哼一声。 “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秦栩从上到下打量她,随即把胳膊抽了出来。 不惹事,那还是他秦栩的丫头? 秦裳没办法了,停住脚步喊了一声:“爹,我给你洗七曜胡子行了吧!” 秦栩下意识地摸了摸:“今日开始?” 秦裳点头:“今日就洗。” 秦栩立刻变了脸色:“走,乖女,尝尝爹今日新进的渤海米,粒大皮滑,颗……” 秦裳:…… 内室里,桌子上已布好了饭菜。 李妙坐在一旁,脸色不虞地看着他们父女俩。 秦栩把女儿拉过来:“刚刚爹爹有没有抽到你啊?” 秦裳动动胳膊动动腿,展示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爹爹鞭法好,还有我身子灵活反应快,倒是那二牛被打得不轻,我看见他娘还把他推出去挡。” 秦栩满意地抚抚长须:“他们活该,我都没下狠手。” 李妙闭眼压了压火气,见两人还不消停,便用力对着桌子一啪。 秦栩喉头一紧,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夫人?” 李妙看看脏兮兮的秦裳,沉声:“小玉,带她下去收拾收拾。” 继而看向秦栩:“你,把那假胡子摘了吃饭。” 秦栩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但还是顺了自家夫人的意,把长须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锦盒里,还嘱咐秦裳道:“乖女,你清洗时要万分小心些,别刮乱了,爹爹就这么一副称心的了。” 李妙又拍了一下桌子,秦栩才慢悠悠地找铜盆净手。 这副长须是他在彧沣店铺特意定制的,宝贝得紧。 秦栩不过而立之年,身量如竹,眉清目秀,但缺乏那种男性的雄壮阳刚之气。不少人在背后奚落他,要不是生了秦裳,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 后来开了米店,秦栩发现对家的生意总比自家好。他悄悄去打听,原来是顾客以貌取人,觉得他宽额细眼,稳重不足,怕是卖米也缺斤少两、偷懒耍滑。 秦栩气不过,找人理论,结果来买米的人越来越少。 他开始观察壮汉,粗壮的臂膀,紧实的肌肉,长泻的沟须,他一样没有。 前两种短时间练不成,他就去彧沣店铺做了个假胡子,出门就戴上,回府再取下来,每日早晚清洗,小心收着。 效果倒是明显,人们开始叫他“秦老爷”了。 李妙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饭,等秦栩坐下,她“啪”得一声把筷子撂下,表情极为严肃:“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唉,你别吃了。” 秦栩刚吞下一口大米饭,差点噎住,囫囵着问:“怎么了夫人?” 李妙叹了口气:“该管管这丫头了,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整天拿着个破棍这蹦那跳,惹了多少麻烦。还在那隔壁村认了个什么师傅,天天教她怎么打架,恶名都传遍了,再这么下去,谁还敢娶她。” 秦栩习惯性地摸摸下颌,莫名就想到了隔壁的赵憬。 他家丫头,好像也没那么愁嫁吧? 但在自家夫人面前,秦栩只能顺着说:“那,夫人的意思是?” 李妙沉思片刻:“我想着,不如请人来家里教教她女红刺绣?姑娘家学这个比较合适,又有手艺,又练性格。” 秦栩想着秦裳那双玩棍玩刀玩弹弓的手,捏绣花针??? 不会把绣花针两指捏成断吧? 再加上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半刻也坐不住。 秦栩觉得不太靠谱。 “这个,还要问问裳裳的意思。”秦栩舔舔嘴唇,“我倒觉得,咱丫头不是捏绣花针的材料啊。” 李妙知道他一向心疼秦裳,惯得不成样子,但女儿那手……捏针确实有些牵强。 “你怎么考虑?” 秦栩琢磨一番:“不如女承父业吧,教她打打算盘记记账,将来就能接手大吉米店了。” 李妙不同意:“士农工商,商排最末,社会地位这么低,你是想让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么。” 秦栩撇撇嘴:“最起码能养活自己啊,我现在出去,至少他们毕恭毕敬叫一声秦老爷呢。” 李妙嗤了一声。 人们背后可都叫他秦奸商。 但有一自己的产业,总比空手饿死强。名声什么的,再重要也不及温饱。 李妙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一会儿问问裳裳,想学刺绣还是经商,要是都不选,就让她去种地,力气不使,整天无所事事,我看着心烦。” 秦栩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 种地,背对天脚踏地,那多受罪啊。 * 大利米店里,薛氏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父子俩进来。 赵文肃手上还拿着折扇,单手掂了掂儿子的书箱,感叹道:“秦家那姑娘虽不学无术,但力气是真大。不过儿子,你体格不弱,怎好让人家姑娘替你背书箱?” 赵憬抿嘴笑笑:“爹我错了。” 薛迎温柔地笑笑:“稚悟,裳裳那丫头怎么没一起来?” 赵憬一看,桌子上还真有她爱吃的梅子肉丸。 赵文肃没好气地坐下:“那丫头有什么好,天天闯祸,却个个惦记。” 赵憬和薛迎相视一笑。 “好了,不说那姑娘了,净手,吃饭吧。” 赵憬的脾气学了薛氏,温和不燥,像一泓清泉缓缓流之。 “稚悟,近日功课如何?” 赵憬笑笑:“还好,正准备仲冬大考,若是通过,便可直接入京去礼部参加省试。” 薛迎点点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赵文肃盯着自家碗里的大白米饭,眼珠提溜一转,一筷子扎了下去:“稚悟,一会儿你到大吉米店去,把那盘梅子肉丸带上。” 赵憬不明白:“爹,一会儿就凉了,咱们不如把秦老爷一家请过来一起吃吧。” 薛迎点头:“是啊老爷,菜做的多,两家人一起吃才热闹。” “呸呸呸,谁要请他。”赵文肃知道儿子夫人误会了他的意思,“那秦老头最近不知从什么渠道收了些渤海米,你去替爹打探打探,若真是质量上乘又好卖……” “爹——”赵憬有些无奈,“你干嘛非要和秦老爷对上啊,两家卖不同品种的米,互利共惠不好么?”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赵文肃小孩脾性上来,“我不与他什么互利共惠,大利米店要胜过大吉米店,气死他,呕死他,呸!” 赵憬:…… 薛迎:…… 最后,在赵文肃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赵憬端着那盘梅子肉丸几分无奈地去了秦家。 门口小厮进去通报,赵憬直身站好,就听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声音。 不多时,一道红影蹿了出来,直接躲到了他身后,腰间的玉佩铛铛作响。 “裳裳。”赵憬叫了她一声,手上还拿着盘子,差一点掉地上。 秦裳满脸委屈,抓着他的玉佩不撒手:“阿憬,我爹娘嫌我游手好闲,让我去学女红、珠算,要不就去种田……” 追出来的秦栩慌忙扶正自己的假胡子。 “此事还可再议,你跑什么。”秦栩气喘吁吁。 秦裳躲在赵憬身后不出来:“爹爹,你和阿娘都不疼我了。你说的那些女红算术,我都不喜欢,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将来若是没人提亲没人要我,我就剪了头发到蓬莱山上做姑子去!” 别说秦栩,赵憬听了都额心直跳。 他把盘子递给一旁的小厮,朝秦栩拱了拱手:“秦伯父,可否听晚辈一言?” 秦栩知道赵憬这是又要为自家女儿说情了,但他并不反感,覆了覆衣袍:“进来说。” 秦裳悄悄拉了拉他,小声说:“阿憬,你一定要帮我。” 赵憬给了她一个眼神:“放心。” 入了内堂,赵憬恭恭敬敬地朝秦栩和李妙行礼,规矩周到。 事情他大概也清楚了。 “秦老爷,秦夫人,可容我劝劝?” 李妙向来喜欢这个孩子,温柔稳重,举止雅正,不像自家丫头,皮得像只猴子。 但两人从小一起玩,估计也就赵憬的话她能听进一二。 “嗯,那你好好劝劝她,女红、经商、种田,总要选一样。” 赵憬转过头去看秦裳,她鼓鼓腮帮,一脸祈求地望着他,两只小手紧张地蜷着衣衫的边。 赵憬朝她眨眨眼,嘴角微微向上勾。 他回头,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秦老爷,秦夫人,我想劝的人……是你们。” 秦栩和李妙对视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倒要看看赵憬会以什么理由说服他们! 发现一个好玩的点—— 赵憬,字稚悟,读快了,就变成“猪”啦 哈哈哈,赵猪猪[笑哭][笑哭][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赵憬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秦栩和李妙没什么文化,但赵憬讲得生动又通俗,他们都听懂了。 故事是夫子讲过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戒骄戒躁,一心向学。赵憬在立意上做了些文章,变成了劝人及时勉励,做自己喜欢的事。 “秦裳喜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不喜欢女红诸类,不如试试护院、守卫、武科举?” 秦裳歪着头认真听他讲,对于什么护院、守卫、武科举,她照样是不感兴趣,但总比刺绣、打算盘、种地强。 还没等她发表意见,秦栩直接一口否决:“不妥,这些都太危险了。” 李妙也赞同,天天打打杀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还不如现在这样当个闲人。 赵憬点点头:“还有一个办法,让阿裳跟我进南山书院吧。” 秦裳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南山书院? 秦栩挠挠头:“这个也不考虑了,这丫头连半个字都不识,夫子不会要她的。” “不会的。”赵憬语气平淡,“近日夫子张罗仲冬大考之事,让我们两人一组相互监督,自选搭档,没入学的也可,需四五条肉干做束脩。” 秦栩听得有些心动,扭头看向夫人,李妙脸上也渐渐流露出喜色。 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书院可是最存心养性、持志养气的地方,学子个个才华横溢、文采非凡,出来的都是君子淑女。 只是,自家姑娘这一学不识的水平…… 这脾气秉性…… 赵憬看出了他们的顾虑,笑笑:“我会照顾好阿裳的,请伯父伯母放心。” 秦裳嘟着嘴,拉拉他的衣角,一脸不高兴:“喂,我还没同意呢。” 赵憬接着给她顺毛:“在书院里也没有什么旁的事,不识字念书也没有关系,南山上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我们在闲暇时也会找点乐子,不会太无聊。” 这样一说,秦裳瞬间感了兴趣:“那我不会背书,夫子会不会用戒尺打我的手心?” 赵憬一顿:“不会,不会打你。” 秦裳放心了:“好吧,我去。” 秦栩没想到自家丫头这么快就应下了,问了一句。 “那个,在南山要住多久啊?” “每逢初一十五会放旬假。” 秦栩瞬间舍不得了:“那不成,时间太久了。”他还想着让自家丫头给洗胡子呢。 李妙暗中捏了他一把,警告道:“老爷,大局为重。” 秦栩吐出一口浊气,不再言语。 * 秦裳去南山书院的事定了下来,晚间,秦裳提着两壶桂花酒去跟“师父”告别。 苻慈习惯坐在村头第一棵槐树上,翘着二郎腿,束发成男子装扮,口中叼一棵细草茎,闭眼静听风吹草浮。 “师父师父!”秦裳站在树下,酒壶叮叮咣咣响。 苻慈一动未动,笑道:“谁是你师父!” 她总是不承认。 “阿憬说,传道受业解惑者为师。你教了我那么多功夫,当然是我师父啦。”秦裳拎着酒壶摇了摇,“师父快下来吧,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喝的桂花新酿。” 一听有桂花酒喝,苻慈倏然睁开眼,歪头吐掉草根,两腿平舒向前绷直,双臂展开,直直落了下来。双腿沾地后身子猛得向后一转,布鞋磨擦沙土地,在上面留下一个完美的半弧。 “酒拿来。”苻慈朝秦裳勾勾手。 秦裳狗腿般地奉上。 桂花酒香而不腻,甜而不生,中间夹着浅浅淡淡的苦,苻慈仰头喝了一大口。 “嗯,好喝,看在你给我带酒的份儿上,改日再教你两招。” 秦裳有些难过地揉了揉鼻尖:“师父,我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了。” 苻慈手指一紧,若无其事地控控酒壶:“怎么?” “我要去南山书院做陪读了,一月只有两次旬假。但我放旬假就来看你好不好?”秦裳眨眨眼,脸上的小表情很可爱。 “陪读?陪你那个小竹马阿憬?”苻慈挑挑眉,把空了的酒壶扔在一旁。 秦裳点点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 “好事啊。”苻慈笑笑,“你叫我一声师父,但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除了这几式不入流的功夫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送你一句话吧。” 秦裳乖巧听着。 苻慈伸出拳头,示意她也伸出来,两个拳头碰在一起,轻轻一声脆响。 “记住,拳头不向弱者。” 树影还在摇晃,秦裳用力地点了点头。 *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秦栩和李妙心疼秦裳,给她带的东西装了三辆马车。赵憬不好意思地跟他们解释,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带进南山书院。 最后,秦裳只背了一个装衣物的包袱,欢欢喜喜地跟赵憬走了。 秦栩站在门口看着,脸色不太好,突然来了一句:“夫人,以后让裳裳的夫婿入赘吧。” 李妙笑着朝他的胳膊打了一下:“回去了。” 前半程可以坐马车,上了南山,需自己爬上去,但这对于秦裳来说并不困难。 “斋舍已经安排了,一会儿会有人带你过去。” 秦裳点点头,很兴奋,拉拉赵憬的衣角:“阿憬,你放心吧,我一定乖乖的,绝不给你惹麻烦。” 赵憬勾勾嘴角:“嗯。”也不知道信了没信。 书院的小童领她去已安排好的斋舍。 院里栀子花开得正盛,青石板的小路,曲折悠长,秦裳欢脱地跟在小童身后。 “秦姑娘,到了。”小童负手而立,女学子的斋舍他不方便进,只能领她到这了。 秦裳点点头:“谢谢你。”然后蹦跶着去敲门。 “你是谁?”一个紫衣小姑娘拉开门,挡在门口抱臂看着她,看上去凶巴巴的。 秦裳笑脸相迎:“我叫秦裳,是赵憬的……伴读。” 紫衣姑娘一愣。 “这位姑娘,用错词了。” 内室里还有一个穿着学子服的姑娘,眉眼柔和。 “伴读者,非王子皇孙之书童不可用也。姑娘以后要严谨用词,免得落人话柄。” 秦裳挠挠头:“好。”其实她没怎么听懂,读书人怎么平时说话也之乎者也的。 “快点进来吧。”紫衣姑娘侧了侧身子,愠怒都写在了脸上,秦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我叫楚芃茵,她叫华霜,这是你的学子服,记得换上。”这个姑娘看上去还比较好相处,秦裳应下。 华霜“哼”了一声:“你可知,此次两两一组,综合排名,赵憬向来都是榜首,你可不要拖了他的后腿。” 秦裳表情呆呆,两两一组?综合排名? 那她这个后腿肯定是拖定了。 华霜看她几眼,偏过头去:“芃茵,咱们两个一组吧,你知道的,我六门功课五门甲,剩下的那门策问,你是甲等,咱们互补。” 楚芃茵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愿意啊?”华霜有大小姐脾气,头不自觉地抬得很高。 楚芃茵想了想:“好。”那个人估计不愁找到搭档吧。 见她答应了,华霜终于露出了笑容,还用眼睛瞥瞥一顿收拾的秦裳:“咱们姐妹同心,拿个榜首。” “不行。”秦裳一听炸了,“榜首是阿憬的。” 两人均是一愣,最后,还是楚芃茵出言:“我们在说笑了。” 华霜扯扯嘴角,好在没说什么。 安顿好后,她们要去前斋温书。 华霜和楚芃茵走在前面,一人身后背着一个小书箱,秦裳跟在她们后边,分心看沿途的美景。 赵憬还没有来,但前斋已经来了不少学子,有看书习字的,也有几个聚在一起聊天打闹的。 他们都有固定的座位,这让秦裳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好在楚芃茵给她指了一张空桌子:“赵憬不与人同席,那张便是他的。” 秦裳甜甜地道了谢。 书院里出现生面孔,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学子们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移到她身上,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秦裳支着脑袋无事可做,侧耳听周围的学生们小声的讨论自己,她干脆站起来介绍:“我叫秦裳,是阿……赵憬的朋友。”她又四处看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学子礼:“这厢有礼了。” 前斋安静下来,继而传来几声“噗噗”的憋笑。 极小声评价“样子有些傻。” 秦裳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毕竟她连个字都不认识,当然在这群人中会显得格格不入了。不过,她看得开,悄悄摸了摸肚子,跑到楚芃茵面前,小声问:“那个,书院管饭吗?” 楚芃茵淡淡笑笑:“管的,不过要过一会儿,你是饿了吗?” 秦裳小幅度点点头:“不过,我可以再等一会儿。” 楚芃茵有被她的小表情萌到,手指开了书箱暗格,从里面拿了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她:“这是我家乡的五馅饼,你拿着偷偷吃,别被夫子发现了。” “哇,谢谢你。”秦裳眼睛都亮了,手指在油纸包上摩挲几下,颠颠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芃茵无声地笑笑,一转头,对上华霜面无表情的脸。 她摊开白嫩的手掌,眨了几下眼,语气委屈:“我的呢?” 楚芃茵又拿了一个放在她手里。 “怎么,大小姐也扑食,还死皮赖脸地跟人家要?”杜敬轩就坐在她们旁边的蒲团上,意犹未尽地看完了全程,“书院有规矩,前斋为温书习字论策之所,学子不得带任何食物进来,更不许吃,大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此言一出,两个姑娘都红了脸。冯肃臣站出来打圆场:“食者,享受也。且气味甘甜淡香,可压一压墨臭味,尝尝也无伤大雅。” 杜敬轩立刻反驳:“规所以正圆,矩所以正方。既来之,则守之。” 秦裳侧着身子,听他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只觉有趣。两只小手紧紧捏着油纸包,嘴巴时不时动动,像只抱着花生啃的小老鼠。 五馅饼好吃!!! 杜敬轩:…… 吃就罢了,还特意转过来吃,任谁看也觉得她是在公然挑衅。 华霜挑挑眉,当着他的面撕开油纸包,然后咬了一大口。 杜敬轩要气死了:“你,你们,我要告诉夫子去!” 华霜又咬了一口,根本不怕他:“去告啊。” 突然被楚芃茵拽住了衣角。 门口,夫子怒目切齿地望过来…… 书院鸡飞狗跳小队,正式成立[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秦裳很喜欢前斋外的这个小花园,风吹过,一片芳草香。 很巧,来书院的第一天,她就头顶一个油纸包,和几个学子一起在小花园里受罚。 老夫子白须浅袍,仙风道骨,手拿一把长戒尺,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受罚的学子们手掌平举,谁悄悄动一下,戒尺直接打在手心上,一点都不含糊。 一排学子中,属秦裳立得直,站得正,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柏,衣领处还落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老夫子扶扶额,觉得这只蝴蝶甚是碍眼。 他轻咳两声:“前斋禁食,你们可都知晓?” 秦裳一愣,然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她新来的嘛,又没人给她讲这个规矩。 老夫子看着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叫秦裳是吧?” 秦裳点点头。 “好,那就从你开始。”老夫子用戒尺一指,“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选一样,通过了就不罚了,如果答得不好,就去干七日的苦力。” 秦裳听得头都大了,她连字都不认识,哪里懂这些。 但她是赵憬带进来了,若是直接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不仅会受罚、被耻笑,还会连累他。 她的眼睛突然瞟向老夫子手上的那根戒尺上。 长度应该够了,硬度…… 算了,试试吧。 秦裳出列,朝老夫子行了个礼:“先生,借你尺子一用。” 还没待老夫子反应,秦裳直接伸手,握住戒尺一端,然后突然用力一收,长戒尺就在她手中晃晃荡荡。 秦裳握住两端掰了掰,不太满意,很脆易折,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小心一些。 她找了块空旷的地,两脚岔开一划,将地面的碎石清理干净,然后行了一个抱拳礼:“我用戒尺代红缨枪,给大家耍一段。” 学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个个目瞪口呆,连头上的油纸包掉了都顾不上。 华霜和冯肃臣最为胆大,直接拍手叫好。 前斋里的学子听得动静,无心念书,纷纷抻着脖子朝窗户外边望。 草长莺飞,秦裳跳跃在花丛中,手中的戒尺伸缩自如,时长时短,上下飞舞。几声风响,落花片片下,像下了一场五彩斑斓的花瓣雨。 她动作灵活利落,收放自如,嘴角还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让人看了也不禁莞尔一笑。 最后一个动作,她从花丛中跳出来,回到原位。两腿一岔,一个标准的一字马。戒尺向前平举,尽头沾着一支含着晨露的小雏菊。 一片寂静,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秦裳站起来,拍拍衣服,将戒尺向下戳进土里,然后抱拳行礼:“卖弄了。” 也许是用劲太大,戒尺又脆,直接从中段折了下来,成了两半。 老夫子气得吹胡子磨牙,直接背着手走了。 前斋里的学子眼见着夫子来了,赶忙低头装样子。还有几个意犹未尽,小声讨论: “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头啊,怎么跟外边杂耍似的。” “那怎么了,我觉得她挺有趣。” “可她什么都不会,怎么能跟赵憬一组?” “我听说,是赵憬自己要求的。” “啊?这……” 杜敬轩突然轻咳一声:“夫子来了。” 两人赶紧住嘴低头。 老夫子拉着脸,正了正衣冠,一想到被折断的戒尺和那群不省心的,心里的火突突往上冒。 本来他想着两两一组,互帮互助,让门门甲等的赵憬单出来,关静悟书斋里备试几日。 但赵憬提前遣了一封信过来,想找个友人过来陪同,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让人准备了衣服和住处。 南山书院在此地名声甚佳,但也有周边不少书院虎视眈眈。 年年科考,各大书院都暗中较量。谁家书院的学子入殿试得多,谁家书院学子进了前三甲,有没有得状元榜眼探花的……处处在比。 赵憬的友人,那必定是才情皆宜之辈,说不定是挖了哪家书院的墙角。 他兴冲冲过来看看,结果发现脸生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块点心啃。 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小丫头的眼睛里很澄澈纯粹,看上去呆呆傻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模样倒是讨人喜欢。 他还抱着丝丝希望,小丫头藏拙,才不外露,想出题考考她。 结果她直接舞了一段,把他都给舞懵了,还把他用了二十多年的尺子弄成了两半…… 不能想,一想就压不住火。 他不明白赵憬怎么跟她成了友人。 但既然人来了书院,束脩也给了,他也要担起一个夫子的责任,有气也只好先往肚子里咽。 他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靠门坐着的杜敬轩:“把他们几个叫进来吧。” 杜敬轩应声,出去时还挑了挑眉,到他们面前更是猖狂:“你们几个可知道错了?” 冯肃臣瞪他一眼,转身直接走。 楚芃茵拉着懵懵糊糊的秦裳,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裳握着两断戒尺,朝他挥了挥。 杜敬轩下意识地用袖子挡脸,然后气急败坏:“谁让你们回……啊!!!” 华霜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脚面上,还用力捻了捻。 “书院里怎么还有人在杀猪啊。”华霜故意四处望望,把旁边的杜敬轩当空气,一脸风轻云淡。随后,她快跑几步,然后扭头朝他做鬼脸。 “华霜,你给我等着!”杜敬轩抱着一只脚,咬牙切齿道。 * 受罚的人陆续进来,看了夫子一眼,主动站在了一排。 老夫子扫了一圈,看到秦裳大咧咧地拿着两半的戒尺,心上又是一抽。 他直接走到她面前,把戒尺夺过来:“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把这碍眼的东西扔掉!” 秦裳想了想,对呀,她事事要听夫子的。 现在是一个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于是,她扬头,眼睛亮亮的,中气十足地答:“对!” 老夫子直接暴躁:“对什么对?!” 秦裳摸摸头,一脸不解。 怎么生气了?不明白。 老夫子脾气好奇怪。 她悄悄抬眼看看,然后抿了抿嘴,声音依旧洪亮:“对……对不起!” 旁边的人死死咬着嘴唇,生怕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道个歉也是理直气壮的。 好傻,好呆,好可爱。 老夫子背过身去,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这把老骨头的,生怕她一眨眼又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他手一扬,把两段戒尺扔到烛台上。 “你们都先回原位去,接下来按榜进行分组。两人一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裳一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瞬间觉得好有压力。 她是阿憬的后腿啊。 老夫子取了薄锦来,清了清嗓子:“榜首,赵憬。” 他顿了一下:“赵憬在书斋里闭读,过几日便会出来。他选的伙伴是秦裳姑娘……今日,秦裳犯了错,老夫罚你挑七日水桶填满后山大缸,你可愿意?” 秦裳点点头:“愿意的。” 她不识字不认书,正好可以找点事做,也不会显得那般无用。 老夫子见她还算乖巧,慢慢舒出一口气:“我赠你一套笔墨纸砚,闲时可去静悟书斋里找本感兴趣的书读。这里是书院,重礼重教,切不可把你身上的市井气带来。” 秦裳愣住,突然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脸单纯:“市井气是什么?” 老夫子无奈地扯扯嘴角,示意她把东西拿下去,懒得再同她解释什么。 秦裳笑呵呵地捧着笔墨坐下,很是喜欢,轻轻用手指碰了又碰。 老夫子低头继续念:“榜二,冯肃臣。” 秦裳偏头看看,是那个眼睛细长上挑的公子,样貌风流,眉心一点,笑起来像是狐狸成了精。 秦裳对这模样很抵触,毕竟秦栩也是细长眼,总是被人背地里骂狡诈刻薄。 冯肃臣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嘴角弯弯,愈发像个狐狸:“楚同窗,是否愿意与在下一组?” 楚同窗?楚姓在南山书院可不常见,唯楚芃茵一人。 楚芃茵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耳根泛着红。她看了一眼华霜,然后朝冯肃臣行了一个礼:“我已经……” “等一下。”华霜突然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我有更好的人选了,你们两个挺合适的,一个榜二,一个榜三,别错过机会了。” 楚芃茵抿抿嘴唇,脸颊粉扑扑的,看向冯肃臣:“那……那我们一组。” 华霜笑了笑。 真好,君子成人之美。 老夫子见他们商量好了,用笔在名单上标记了一下。 华霜是榜五,她四处瞧瞧,看看有什么好人选。 突然,她和杜敬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立刻瞪了回去,然后收回目光端正好,杜敬轩则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勾唇。 老夫子放下毛笔:“楚芃茵是榜三,榜四,杜敬轩。” 秦裳可记住了他,告状精,还有些老学究的古板气,华霜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但如果单单看脸,杜敬轩剑眉星目,宽额挺鼻,算是芸芸中的佼佼者。 杜敬轩站起来,学着刚刚冯肃臣,语气真诚:“华同学,是否愿意与在下一组?” 周围的学子有的惊讶,有的捂嘴笑。 谁不知道华霜和杜敬轩是一对天生的冤家! 华霜直接站了起来,态度明确:“我不愿意!” 杜敬轩挑挑眉:“怎么,我比你上一名,你很有压力?” 华霜磨了磨后槽牙:“且等日后!” 老夫子深吸一口气,把毛笔一撂:“行了,我觉得你们两个一组不妥。一个榜四,一个榜五,对其他学子来说不太公平。” 两人同时愣住。 这次倒是默契得很:“为什么他们可以?” 他们指的是冯肃臣和楚芃茵。 “那我们也一组!”华霜想都没想就说出口。 老夫子点点头,圈上两人的名字。 杜敬轩憋着笑,华霜认命般坐回蒲团上。 应该是中计了。 坏老头!!! 裳裳实在是太可爱啦 我一边码字一边咧嘴笑,嘿嘿嘿[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