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者也可以是真爱吗[足球]》 第1章 单元一(1) “嘿,漂亮小妞,帮我算算,这一块儿多少钱?” “7欧元,先生。” 凯瑟琳用扫码枪把那些东西挨个擦了一遍,又将它们重新放到台面上。 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分给这个让人感到恶心的男人。他用那样难受的眼神把她从上打量到下,仿佛他买的不是他手上待结账的商品,而是她这个人似的。而她总是遇到这样的男人,从她13岁搬出马德里的公寓之后。 那个男人走了。 凯瑟琳继续擦柜台。 她的手有点抖,好像打算用尽整只胳膊的全部力气,直到柜台干净的发亮,她能从这上面看到她自己的脸为止。 她盯着柜台上倒映出的眼睛,它也看着她,那对纯绿的眼睛不含一点褐色,像一汪死气沉沉的湖。 她想起马德里的家。那个时候她还有爸爸。后来爸爸走了,妈妈带着她来到圣塞巴斯蒂安。 圣塞巴斯蒂安的物价比马德里要高不少,但这里比马德里要安静很多,也很漂亮,妈妈曾经在这里上学,她喜欢这里,所以凯瑟琳也喜欢这里。 她们住进一个小房子。墙纸是旧的,家具都是妈妈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买来的时候都破破烂烂的,妈妈买了一大桶油漆,她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些东西全粉刷了一遍。 妈妈蘸着未干的米白色油漆,手指在快干的衣柜门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她对着她说,再旧的东西,刷上漆就又是新的了。就像我们,换个地方,也能把日子过亮堂。 在圣塞巴斯蒂安,妈妈找到两份工作。 她早上在餐厅洗盘子,下午去给人家里打扫房子直到晚上。她回家的时候总是很累,但她却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接着给上学回来的的她一个吻。 是的,凯瑟琳一直在上学,与其他同样家庭的女孩们对比,她已经足够幸运了。她曾经在马德里的私立学校读书,搬到圣塞巴斯蒂安,她就只有公立学校能上了,但即使是公立学校,二手课本的价钱也让她过得紧巴巴的。 于是,她也开始打工,她送过报纸,洗过盘子,帮人看过小孩。 在西班牙的青少年中,打工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但像她这样同时打着几份工的倒也是少数。 高中毕业前夕,学校里的女孩们讨论着假期要去哪里玩。凯瑟琳只是听着。这个假期她还是要去打工,周末也要去。 她没有钱买新裙子,也没有时间去玩。 她收到了巴斯克大学经济学的录取通知书,这让妈妈抱着她高兴了好一阵。妈妈没读过大学,她说,她们家终于也有一个自己的大学生啦。凯蒂,你是妈妈的骄傲。 妈妈没有提起他曾经的丈夫,他曾是他们家唯一的大学生,现在这个唯一变成了她。 在大学开学前,她就在便利店上全天班,从早上到凌晨,这份工钱多一点,还可能有额外的奖励,但是容易遇到不少喝醉的人,还有像刚才那样的男人。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十年前退休后搬来了这附近——她叫珍妮丝-贝利特,是个不错的女人,总有种祖母般的亲切,告诉她可以随意吃店里的临期速食,偷偷带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甚至对她承诺,在她开学之后,她还能够拥有这份工作。 在这里,她见过很多男人。 他们有的像刚才那个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有的会假装不小心碰她的手。 还有的会问她,下班后有没有空,想请她喝一杯。 她想起更小的时候,在马德里的房子里。 爸爸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妈妈和他吵架,他就会打妈妈。有一次,一个酒瓶砸在她脚边,碎片划破了她的腿。 她看着血一点点流出来,没有哭。那时候她就明白,哭没有用。 好看的脸也没有用。 它们只会带来麻烦。 有一次,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跟着她下班。 那条路很黑,基础设施并不完善,一长条路连灯都没有。她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似的拼命跳。 她把手伸进包里,紧紧抓住钥匙,钥匙尖从指缝里露出来。她走得很快,那个人也走得很快。 如果他敢冲上来,她就要用钥匙划了他的喉咙,她想。 最后她跑起来,冲进房子,用了最快的速度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外面那个男人骂了几句脏话,用力踢了一下门,然后走了。 小小的凯瑟琳透着猫眼向外看,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背贴着门无力地滑下。 她没和妈妈提起过这回事,这只会给她们徒增烦恼,妈妈找不着更好的房子,她已经很累了,她不应该给她增加负担。 但自从那天起,她就告诉自己,未来要挣很多很多钱,要带着妈妈搬到有灯的地方去。 再后来,她从贝利特那儿学会了怎么对付那些男人。如果她不理他们,或者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回去。 但也有例外,一天晚上,快要打烊的时候,一个常来的老头拿着包烟凑到柜台前。他咧开嘴笑,露出黄黄的牙齿。 “一个人看店到这么晚,累不累呀?”他说着,手就往她这边伸。 凯瑟琳吓了一跳,下一刻就拿起了柜台上的的订书机,对准他的手。 “滚开。” 老头愣了一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以后再没见到过那个老头。 凯瑟琳用消毒水将抹布翻来覆去地喷了个前前后后,挂到原本的位置。她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下班。 她觉得心里怎么都不畅快,干脆拿出书包里的经济学课本。 “你们这儿有剃须刀吗?”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本地的口音——这儿的人大多数都说巴斯克话,并且巴斯克人大多讨厌马德里人,在凯瑟琳刚刚转来圣塞巴斯蒂安的那一个月,她的马德里口音让她过得举步维艰。 但当后来她被逼着学会了巴斯克语的时候,他们又都不在意这个了。 凯瑟琳抬起头。 一个年轻人站在柜台边。他很高,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瓶水。 唯一值得她多看一眼的是他奇怪的发型,他留着一头蘑菇头,如果从远处看,她会把他认成一个姑娘。 “我们这儿是便利店,你该去隔壁的超市。” 说完这句话,她又低下了头。 他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没有离开。 “你在看什么。”他问。 凯瑟琳把课本封面翻过来给他看。 “噢,”他又摸了摸头发,“很难吗?” “还好吧。” “我叫哈维,哈维-阿隆索。”她注意到他的名字发音很奇怪,是个用巴斯克话才能标准发出的词。 他是个本地人。她这样判断。 “你是巴斯克大学的学生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九月开始是。” 凯瑟琳再一次抬起了头,她不明不白的看着面前站着不走的人,皱了皱眉,眼神回到了书页上。 耗着就耗着吧。她乐得清闲,如果他打扰到了别的顾客,他们自会把他赶走的。 “凯瑟琳。”她往后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脸,她不得不将眼神投到了他的脸上,听着他说,“所以,凯瑟琳-莱斯特小姐,你总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所有顾客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您不属于我的顾客。”她说。 阿隆索朝着她晃了晃手上拿着的水瓶。 “我买下这个,能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你到底买不买?”她瞪了他一眼。 “买啊。”他把水推过来,“所以,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凯瑟琳。” “只针对那些自以为幽默的。”她讨厌他说话时轻佻的语气,但他又没什么实际的轻浮举动,让她找不着理由拿着订书机对着他。 “只要这个吗?”她准备拿起他那个塑料瓶,但他眼疾手快,又握住了瓶身,她躲闪不及,下半只手被他裹了个严实。 “只要这个,另外,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你动作放干净一点好不好?” “我只是不小心的。” 凯瑟琳简直要气笑了,她使劲将她的手从他手下抽出来,“听着,先生。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或者你觉得你自己有多特别。我对你,对你的水,还有你那些老套到掉牙了的搭讪套路,没有任何兴趣。” “现在,请付钱,然后离开。” “我是巴斯克大学经济系二年级的学生,明年升三年级。”他似乎压根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打算,还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是因为我想在你没站在这柜台后面的时候,邀请你去喝一杯咖啡——而不是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 这话一出,凯瑟琳就知道他把她刚刚和那个男人的争斗看了个完全。 “我没兴趣。你哪来的自信,我会答应你?”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但如果你不答应,我会一直问,直到你答应为止。或者直到你叫保安把我丢出去为止——但我猜这儿谁都没有,贝利特夫人可没办法抬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孩儿。” “你看,”他继续说,“我有足够的耐心。还有,我叫哈维,不是什么‘先生’。现在,我们能重新开始了吗?比如,从你好开始?” 凯瑟琳因为他这样一长串话愣了下,虽然没两秒就恢复了她平时的表情。 难道所有学经济的学生都要有这样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吗?她想,她说话倒也不慢,但也没法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样详细的东西的。 上帝啊,他光是他的名字,哈维-阿隆索!或是什么夏维,就重复了差不多三次。 “夏维-阿隆索。”她念出这个这个快印在她脑海里的名字,然后把水推回他面前,“你的水,1.5欧元。我今天不上夜班,所以,我18点下班。而且,我讨厌咖啡。” “那么,我的邀请似乎不能再合适一点儿了。” 他脸上的笑容像明艳的阳光一样绽开,仿佛怕她又要反驳些什么似的。立刻付了钱,拿起水瓶。 “好的,凯瑟琳。六点见。我们可以喝点别的。”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到门口时,回头冲她挥了挥手里的水瓶。 他推开了那扇玻璃门,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尝试将关注从他的身上离开,但无济于事。那些原本乖乖地居于纸上的文字好像一个个跳起了踢踏舞,叫她根本没办法专心于这上边。 她控制不住地望向窗外,但她只看到了她自己的模糊倒影,而这个和她等比例复刻的少女,嘴角居然带着一丝弧度。她尝试改变眼前的少女,却发现怎么都不起效果,她控制不住她的笑,眉眼弯弯。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她只得轻声对自己说。 晋江抽风存的稿被发出来了。。这本会等隔壁写完了存够了稿再正式开,反正一开始就点错了就将错就错吧[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单元一(1) 第2章 单元一(2) 凯瑟琳在六点整推开便利店的门。阿隆索靠在对面的路灯杆上,他手里转着一串钥匙,正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儿。 听到动静,他向她投来了目光。看到她的一刹那,他笑了。她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对明亮的眼睛,栗子色的眸子圆溜溜的转。 妈妈小的时候总是对她说,如果想要认识一个人,就应该先看Ta的眼睛,她短暂的一生中看过无数人的眼睛,醉汉浑浊的眼球,邻居疲惫的眼袋,男同学们躁动的眼神,还有那些讨厌的顾客们毫不掩饰的打量。 但阿隆索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目光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完完全全地映出她的身影。 当他注视她时,她觉得她的眼珠好像被他的裹在了怀里,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值得他这样专注地看着。 “你还真来了。”他说着,把钥匙胡乱塞进口袋。 “我还真来了。” “你没换衣服。” 她瞥了他一眼,在他那个特立独行的发型上停留了几秒,“你也没换发型啊。” * 阿隆索不自在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他看出她对他这个发型挺埋汰的,在便利店那会,他就发现她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好长时间。 他的一个舍友——乔瑟——巴斯克大学足球校队的前锋,常常精虫上脑的蠢家伙,今早还嘲笑他这发型活像颗杂草里生长的蘑菇。可现在,他竟有些感谢这个发型,至少它让她多看了他几眼。 但他可以对着上帝说,他对她的装束没有一点儿不喜欢。 这条街上的便利店的制服全都长得大差不差,男女同款,白衬衫黑裤子,但穿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变了个模样。 他偷偷打量她。同样是那套丑陋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好看: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着,露出纤细的锁骨。下摆利落地塞进裤腰,勾勒出她健美的腰线。 最要命的是那截露出的大腿,性感得他挪不开眼。 他忽然想起乔瑟给这套制服打了个E等评分,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要是让他见到眼前的女孩儿,绝对会心甘情愿地改评A 。 “你在看什么?”他听见她问。 “在看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却像刚从T台上走下来的姑娘。”他老实说。 “什么?” “这很不公平。” “哪儿不公平了呢?” “你穿着这么普通的衣服,却让我移不开眼。” “你说话也干净一点好不好?别油嘴滑舌的。”她这样说着,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他跟着她一块儿笑了。 他带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清吧。他猜她还没来过这儿,这是他心情低落时常来的地方,被外借到乙级球队伊巴的那段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都不会太喜欢这么安静的地方,乔瑟就嫌这地方太过矫情。 你还是个男人吗?哈维。他被带来这地方的时候那样说。 但不知为何,在他看到凯瑟琳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会喜欢这个地方。大概是男人偶尔也会有的第六感使然,她居然恰好不爱喝咖啡,那他就把这计划提前,带她来这儿吧。 替她推开门,看着她小心的环视着这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紧张席卷而来,他要了两杯水果酒。 “你平时都来这种地方搭讪女孩吗?”她问。 “只有穿便利店制服还能这么好看的女孩儿。”他答。 她又笑了,“净说些奉承话。” “我叫凯瑟琳,凯瑟琳-奥利维拉。”他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她在学他刚刚说话的方式,于是他也勾起了嘴角。 她好像有魔力一般,看见她笑,他根本就管不住他脸上的表情了。 “你不是西班牙人?”他看着她的面庞,他不太能通过她的五官辨认她是哪儿人。 但无论她是哪儿人,她都大概是那个拥有那个地方最漂亮的脸的姑娘。 “我随母亲这边儿姓,我父亲是马德里人。” 他看出来她不太想说起这个,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你把姓名牌摘了?” 这话让她投来了个嗔怪的眼神,“谁下班还带着那东西,太蠢啦。” “你说你姓阿隆索?”她接着说。 “对。” “那你可是个纯正的巴斯克人了。” “嗯哼。”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就像她说她父亲是马德里人那样。 “你和佩里克-阿隆索是什么关系呢?” 这是个避不开的问题,大部分首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这样问,他对这早就习以为常——佩里克-阿隆索,巴塞罗那的名宿,曾是西班牙国脚,“他是我的父亲。”他说。 “这么说你也是个足球运动员啦?” “嗯哼。” “噢,like father ,like son.” 这句英文俗语说完话,令他惊讶的是,凯瑟琳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当然了,他不是想让她谈起他的父亲,任何一个与父亲从事同一份工作、还指望着自己能够干出点什么事儿的孩子,都不会喜欢别人总谈起自己父亲的。更何况他的父亲还那么有名气,大家都不对他超过他的父亲抱什么期望——球星的儿子可不一定是球星。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此后,她就安静了。 她安静了,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难道她这么快就没话要对他说了?他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想要问她呢!比如她来这儿打工多久了?她喜欢这个酒吧吗?或是她怎么看他的?她答应他的邀请,是因为她也挺喜欢他的吗?或者说说他的足球俱乐部?他今年又在皇家社会踢上了主力,还是有点东西能说的吧! “所以,除了讨厌咖啡,你还喜欢些什么呢?”还得是他打破了沉默,倘若不由他来的话,她可能真的就会一直这样坐在那儿,对他似笑非笑,时不时抿一口杯子里的酒。 但即使是这样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她就足够迷人了。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每一天晚上能和她坐在这里,聊点什么都无所谓。 她足够漂亮啦,坐着就像在拍电影似的。 “喜欢些什么?比如某个顶着蘑菇头还非要请人喝酒的足球运动员?”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幅受伤的动作,眼里却是愉悦,“又攻击我的头发!它做错了什么?” 她笑出声,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好吧。那你除了踢球和在便利店搭讪女孩儿,还喜欢些什么不那么不正经的?” 噢,该死的!他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这是什么都没说,又把问题抛了回来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是个足球运动员,所以认为他喜欢的就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了吗? 他在拥有运动员的身份外,还是个大学生呢!他们还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的学生呢! “我喜欢看书,看些电影。”他说。 “《运动概论学》?” “我可不看这种玩意儿。” “哈哈哈,我想也是。” 她在拿他寻乐子呢。他想。 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说,“你喜欢齐柏林飞艇吗?” 凯瑟琳环顾四周,她扫过墙上那张《猜火车》的海报,耸了耸肩,“让我选的话,我也许更偏爱Pink Floyd。” “真的?”他身体前倾,“《月之暗面》还是《愿你在此》?” “《动物》,一张严重被低估的专辑。” 他吹了个口哨。“老天,一个爱听《动物》的便利店女孩。你还会给我什么惊喜?” “也许很多,也许没有。”她说,“这取决于你觉得一个打工的女学生该喜欢什么。” “嘿,我可没这么想过。”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但你也把我当成了一个没脑子的运动员。” “我也没这么想过。但你很意外。” “我当然意外。我上周约乔瑟,他是个蠢蛋,和他的女友去看电影,她坚持要看《律政俏佳人》。你想象一下,路克蒂克。” “那你会看什么?” “《出租车司机》。”他毫不犹豫地说,“或者《发条橙》。库布里克的任何作品。” “你是个自以为是的电影迷,是不是?” “你不喜欢吗?” “如果我说,我也去看了《律政俏佳人》,你会不会现在扭头就走?” 她满意地看着他愣住的模样,咯咯笑了。 他久久地看着她。 酒吧的音乐换了又换,从大卫-鲍伊到快乐小分队,他们的对话像一场即兴的爵士乐演出,一个主题引出另一个主题。 当预示着打烊的灯光亮起时,他才惊觉和她在一块儿的时间过得这么快。 凯瑟琳拒绝了他送她回家的请求,尽管他一再坚持。 “我以为你也觉得这次谈话让人愉快。” “是的。我当然认为这很愉快。” “但你拒绝了我。” “我已经答应了你一回呀。” 阿隆索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凯瑟琳折磨疯了,她总是在这种时候给他插上一把刀子,无厘头地勾起他的那一点儿好胜心,他今天都在想尽办法想战胜这个便利店姑娘,哪怕是在最后一刻。 “夏维,如果你坚持要这样做,我会连着你和你的电话号码,把他们一块儿丢到垃圾桶里去的。” 在这个晚上,他又一次输在她手上了。 这本写完了就发,得等那边番外写完才能稳定更新[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单元一(2) 第3章 单元一(3) 那个夏天剩下的日子里,阿隆索成了便利店的常客。 他总在训练结束后去,有时买水,有时什么都不买。 凯瑟琳当班时,他们就站在店门口说几句话。 她不肯让他送回家,但俗话说,好女怕郎缠。阿隆索缠着她好几次,有时候凯瑟琳就允许他陪她走一段路了。 他们聊得东西没什么特定的主题,大多数都是些日常的东西。 她现在嘲笑他训练后汗湿的头发像海藻,他反驳说,至少比蘑菇头好看了一点儿。在和她的第一次约会——他这么定义它——之后,他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些,顺便烫了个卷发。 妈妈对这个发型赞不绝口,爸爸说,这样他终于不会在观看训练的时候分不清他和哥哥米克尔了。 大家都惊奇于他居然换了这个保持了这么久的发型,但都对这个新造型接受良好。唯独米克尔嗤了他一声,孔雀开屏,他这样评价。 有次下雨,他撑着伞在便利店外等了半小时。 她出来时愣了下,反而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伞下。那天他们多走了两个街区。 他发现自己开始在训练时走神。他会想起她昨天说话时皱起的眉头,拧成三条小小的竖线;或是歪着嘟起来的嘴,和冒泡的金鱼似的,她大概是注意不到自己的这些个可爱的微表情的。 要是让她知道了,他可能就看不着这些动作了。 回到宿舍时,乔瑟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又去便利店了?”乔瑟头也没抬,“说真的,你别缠着奥利维拉了,她就是个穷学生,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连正眼都不给别人瞧一个。” 阿隆索把钥匙扔在桌上,金属碰撞发出点突兀的清脆响声,“她和我说话了。” “哇哦,”乔瑟夸张地拖长音,“了不起。知道吗,去年整整一学期,她没和任何一个人出去过。” “你怎么没在上个学期约她出去?难道非得等她考上我们大学?夏维,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原则。”他边说边发出恶心的笑声。 “去年?”阿隆索反问,“她去年就在这儿打工?” “当然。”乔瑟终于放下游戏手柄,“你被租借出去太久,什么都不知道。上学期她就在这儿了,穿着那身丑制服,像个机器人一样扫码。有好几个家伙试过约她,全碰了一鼻子灰。” 阿隆索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本以为他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谁约过?” “你难不成打算列个名单?记得游泳队那个染了一头红色头发的狗仔子吗?被她用扫码枪指着赶出去了。还有数学院的阿赖特,那个腼腆的书呆子,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找了她好几回,全被她拒绝啦!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看得人发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也许她就是个‘冰山美人’。”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人说,去年有个老男人经常来找她,在店里一待就是半小时。谁知道呢,也许她喜欢成熟点的。” 阿隆索一把抓住乔瑟的衣领。 “你他x再说一遍?” “嘿!放松点!”乔瑟挣脱开,他无语的整理着衣领,“我只是听说。你自己去问她不就知道了?把气撒对着我算是什么意思啊?又不是我泡上了她。”他看着阿隆索的眼神,立刻撇清了关系,“我可没约过他,一次也没有。” 阿隆索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堵着一团火,他转身走进房间,重重关上门。 他把自己丢到那张单人床上,闭上眼,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画面。 凯瑟琳站在收银台后,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有人用恶心的眼神打量她,有人说下流话,也许还有人对她动手动脚。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抑制不住得要反胃了。她那时候才多大啊?一个不到18岁的小姑娘,她会不会害怕?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她擦柜台的手是那样用力,难不成那次她也遇上这种人了?难怪她对他也是那幅警惕的模样。 该死。他应该早点遇见她。如果上学期他在,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这样对她。他会每天去便利店,就站在那儿,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人护着。 但上学期他满脑子都是自己飘渺的职业生涯,他从未想过,在大学的便利店里,有一个女孩正在独自面对这一切。 再不济他也应该和她换个认识的方式。他又想,至少不是那样恶心的搭讪。这叫她如何爱上他这样的人呢? 每一次见到她,他总能给他一种惊喜的感觉。他喜欢她利落干活的模样,喜欢她和她讨论文学时候的那点见解。他清晰的记着她每一天的模样,有时候她会涂点口红,有时候会是睫毛膏、眼影,但她即使什么也不做,都已经让他觉得心颤了。 但在她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她也能对他,有他对她那样的感情,她会关注他喷了发胶、换了球衣或是衬衫吗? 可是,值得讽刺的是,他似乎至今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随意搭讪的男学生,花心潇洒的足球运动员,自视清高的文艺电影爱好者,这都是什么人设啊?压根不像女孩儿会喜欢的男孩儿吧! 虽然他不认为这三个形容词和他能扯上一点联系,他只愿意承认后面跟着的三个名词,但保不准她就是像前面那么想得呢?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那条街尾巴上的便利店。 此刻她肯定还走在回家的路上。根据她前几次回消息的时间来推断,在他们分开后,她大概还需要走20分钟才能到家。 他拿起手机,找到她的号码。 他想告诉她,以后下班等他,他每天都能送她回家。 他想告诉她,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 可他再一想,又将屏幕熄灭了,他都能想到她会怎么回答他:不用了,夏维,谢谢你。但我不需要。 正当他这么想着,一个女声突然突兀的响起。 “夏维,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呢?我们不都是发短信吗?” 他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在他手里跳了几下,他连忙说: “嗨,凯蒂。” “嗨!”她好像有点疑惑,但还是还是和他问了好。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啊。” 他琢磨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开口,凯瑟琳就继续道:“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吗?” “不。我想问问…”他支支吾吾,没说出几个字。 “问什么?” “不不不,别挂电话,好吗?刚刚乔瑟,就是我的室友。” “你说过这个。” “噢,好吧,该死的管我有没有说过呢,他告诉我上学期就有人骚扰你。” “所以?” “所以?所以你就一个人面对这些吗?你从来没说过!” “我为什么要说?我一个人能处理。” 又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回答,阿隆索急忙补充:“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 “你讲点道理好吗?上个学期我们甚至还没见过面。再说了,告诉你,能做些什么呢?挥着拳头把他们吓走吗?” 这倒是让阿隆索哑口无言了,他居然觉得凯瑟琳说的很有道理。 他能够做些什么呢? 凯瑟琳-奥利维拉,她一个人都能做的很好,她是个独立的女孩儿 他为他看低了她而感到惭愧,而他喜欢的却正好是这样的女孩儿,如果她能够再多依赖他一点儿就更好了。 “好了,夏维。我收到你的好意了。无论如果,我非常非常感谢你。” 这话说得温柔,让他甜滋滋的。只是这甜滋滋的感觉没持续几秒就急转直下了。 “我快到家了,那就和你说再见了?”她说。 “好、好的。晚安。” “晚安。”这话一说完,她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连一秒钟都没有多留。 阿隆索忍下了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凯瑟琳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高兴吧?他想,理因是没有的,她挂电话总是很快,像是晚了一秒就会被怪兽吃了似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当然了,当然是这样,他对自己说。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屏幕上通话结束的页面暗了下去。 走到窗前,他点了一支烟。 这是他从哥哥米克尔那里学来的坏习惯,但他没有烟瘾,只有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两支。他知道凯瑟琳也会抽烟,他见到过她的牛仔裤口袋里的火机,只露出一个尖角。 她一点儿也不像他之前约会过的那些女孩儿,不是说那些女孩不是好人,她们可都一点也不坏。比如玛丽索尔,那个总爱穿紧身裙的商学院女生,还有伊莎贝尔,她们总喜欢在他训练结束后等在球场边,穿着亮丽的短裙,喷着浓烈的香水。还喜欢在社交账号上发些暧昧不清的话,甚至在他们只约会过一次的情况下,她们就恨不得告诉这个世界,他们是全天下最恩爱的情侣了。天知道,他可不喜欢这么张扬的方式。 她们想要的是哈维-阿隆索,那个冉冉升起的足球新星,一个有着显赫家庭,将来还会赚大钱的男人。 乔瑟常说这是球员的福利。“她们想要我们的钱,我们想要她们的身体,很公平。”他总是这么说。 而凯瑟琳,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和她们绝不是一个类型。她身上的气质就和她们都不一样,她的与众不同深深吸引了她,越深入了解越是这样。 她从不会刻意讨好他,有时还会直接反驳他的观点。有一次在便利店门口,为了争论博尔赫斯和聂鲁达谁更伟大,她激动得脸颊发红,最后对着他气鼓鼓地说:“你根本不懂诗歌,阿隆索,你只是个踢球的。”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会觉得是侮辱。但从她那里听到,他却觉得可爱得要命。 他的名气好像不可能成为在她这儿胜出的加分选项,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也让他更加着迷。 他,哈维-阿隆索,一个习惯了被追捧的人,第一次遇到了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姑娘。 这很危险,他知道。但这种危险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香烟燃到了尽头,他咒骂一声,把烟头按灭在窗台的易拉罐里。 楼下传来乔瑟和女友的调笑声,女孩娇滴滴地说着情话,声音甜得发腻。 不知怎的,习惯了这声音的他今晚却觉得格外刺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单元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