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要回去一趟》 第1章 序章|回去一趟 序章|回去一趟 我那天外送跑了八个点,最后一单还被客人改地址。回家时,拖鞋一脱,脚底像被黏住一样。 客厅电视开着,主持人喊着抽奖号码,灯却没开,整个屋子亮一半暗一半。 我一边叹气,一边闻到那股熟悉的香灰味——只要那味道一出现,就知道她又开坛了。 晚风从窗缝灌进来,香灰盘里的火光一闪一闪。 我提着外送回家,看到我妈又在桌前点香。 三炷香插得笔直,灰堆得像小山。 我叹气:「妳又在帮谁收惊啊?」 她没抬头:「今天不是帮别人。」 「那帮谁?」 「帮自己。」 我一愣:「蛤?」 她抿着嘴笑:「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哪里?」 「回以前去旅行。」 我翻了个白眼:「旅行?去哪里旅行?有好玩的吗?还是有好吃的?」 她没理我,只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还亮闪闪的旅行袋。 我说:「妳该不会真的要去旅行吧?」 她随口答:「不然我在跟妳开玩笑吗?妳不是总喊着想穿越一趟试试?要不亲身体会一下?」 我还是一头雾水地问:「所以妳要带我回古代?」 她淡淡说:「是去做一件还没做完的事。来,帮我往里面放点东西。」 棉被、热水袋、羽毛大衣、膏药、止泻药、感冒药、抗生素、奶粉、工具箱、消毒棉…… 她把每一样东西都折得整整齐齐,像在打包一场战争。 我看着她塞进去的东西越来越奇怪—— 针线包、剪刀、毛线、肥皂、香皂模具、甚至还有一袋米。 我忍不住皱眉:「妳这到底是露营还是避难?」 她头也不抬:「妳不是常说现代东西好用?那就带几样去造福众生。」 「众生?」我傻眼,「妳打算一次救整个村?」 她淡淡回:「能救几个算几个。」 她边收边说:「记得,有的村可能山里天冷,备着点。去找件厚外套,小心被冻死。」 我看着外面的电子钟温度:38度。 「……妳确定是山里,不是冰箱里?」 她笑了笑:「别等到真下雪再抱怨。」 「妳在讲笑话吗?现在七月中唉!」 翻了翻,她干脆把我在国外滑雪用的整套装备都塞进去。 我忍不住吐槽:「拜托,连电风扇都热到罢工,哪来的雪?」 「到那边就知道了。」 我看着她收拾得有模有样,忍不住笑:「妳这次是要去收妖,还是出国进修?」 「都不是。」她把竹杓放进袋子里,压上梅酒瓶,最后合上拉炼。「这趟,是去帮大家还愿。」 我正想再问,香案上的火光忽然猛地一闪。 空气里出现一股奇怪的甜香味。 「妈——」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眼前一黑,像有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那一瞬间,我彷佛被风从体内抽空。 耳朵嗡的一声,心跳撞在喉咙里。 我想喊「妈」,声音却像被吞进棉花。 眼前的光全化成灰白的雾,香灰盘里的火光翻成一朵巨大的火花,像一扇门,在灰里慢慢打开。 再睁开眼,耳边全是鸡叫和风声。 我趴在地上,地面是温的,混着草香和泥气。 一阵风从稻田那边吹来,吹得我头发黏到脸上。 我抬头一看,远山层层,雾里好像有鸟在飞,旁边还有鸡到处边跑边叫。 有小孩在河边追鸭,吵得像闹钟。 那画面太真实,真实到我开始怀疑——如果这是梦,那这梦的解析度也太高了。 不远处,我妈坐在一块石头上,嘴角叼着根草叶,正悠闲地看着天。 她看到我,语气平静得像没事人:「妳怎么现在才来。」 「我……我们这是?」 「泉水村。」 我环顾四周,满地稻田,远处还有个阿伯赶牛车。 「妈,我们……不会真的穿越了吧?」 她淡淡地答:「是啊。妳不是一直说想穿越?」 她咬着草叶笑:「那就别浪费时间,先帮我盖房子。」 我瞪她:「妳确定不是梦?」 「妳要不要试着醒醒看?」 我用力眨眼三次。世界一点都没变。 我嘟囔:「眨眼不会痛,不算啊。」 我妈淡定问:「那妳想感受一下痛感吗?」 我愣住:「不是都这样才能确认是不是在梦里吗?」 结果她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竹竿——「啪」地一声,直接敲我头顶。 「啊——嘶——有够痛的痛!!」 我整个蹲下去,眼冒金星。 「妳有必要对自己亲女儿下这么大的狠手吗!」 她语气超平静:「妳不是说要有痛感吗?那我让妳痛得更有感,妳就会相信了。」 我瞪着她,额头还在跳:「……我信,我现在信了,好吗!」 她才满意地收起竹竿,顺手拍了拍我肩。 「欢迎光临,妳的穿越愿望终于实现了。」 我哑口无言,只觉得热风里那股泥香,再加上刚刚被竹竿敲的那一记痛——都真得不能再真。 我环顾四周。天边一片霞红,稻穗随风起伏,空气里混着泥味与柴火味。 远处传来「喂牛——」的呼喊声,几只鸡在我脚边乱跑。 我满头大汗:「妳确定这不是什么沉浸式体验营?」 她淡淡地说:「没有电,没有 Wi-Fi,这里才叫生活。」 我张口结舌:「……妳要我在这里活几天?」 「七愿。」 「蛤?」 「七个愿望,每一愿都要看透一个人心。」 我听着就头皮发麻:「听起来比环岛还累。」 她没回答,只抬头望着天边那口泉的方向。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宁静。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雾气氤氲,像有什么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叹了口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就只是个废材,只会在家写小说、吃喝玩睡、追剧。 以前常跑去跟我妈嚷:「我好想穿越看看喔!可是我真的穿越会不会直接领盒饭啊?我这么废!」 我妈那时总笑着说:「当妳要穿越时,我会陪妳。」 我心想,那太好了——有个会煮菜、酿酒、做情人果冰、打奶昔、缝纫、木工样样精通的我妈,要是她一起穿越,那根本是开挂等级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我妈口中的‘回去一趟,不是回忆,而是真的回到过去了。’」与「这大概就是我妈口中的‘回去一趟,不是回忆,而是真回。’ 我以前总觉得她是全世界最怪的人——别人拜财神,她拜香灰;别人想抽签,她自己写;别人开公司,她开坛。 可无论我跑多远,只要心烦,她总能一通电话听出我哭声。 我常想,也许她真的有点神。 现在想想,也许她只是比我勇敢。 傍晚的太阳慢慢落下,天边染成橘红。 我妈收起竹杓,转过头对我说:「动作快点,不然妳今天真想体验睡在野地上吗?」 我翻了个白眼:「妳不会吧,这么快就开始生存挑战?」 她挑眉:「不然妳以为穿越是观光团?」 于是我只好乖乖配合,开始跟她一起捡木柴、搭草棚。 我负责递材料,她负责命令,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奇怪的母女建屋大赛。 夜风起来,草棚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 我妈蹲在灶边点火,火光映在她脸上,竟有种我没见过的年轻。 她抬头对我笑:「这样不错吧?有风、有火、有饭。」 我心想:我妈啊,真的是越老越神。 我看着那火,忽然觉得—— 也许,她真的是从哪个时代回来过。 嗨,我是青珩的作者,先跟大家打个招呼~ 这本是写给「妈妈」的故事。现实里,我妈真的会收惊、会下厨、会修东修西——是我心里的仙姑,但她没有真的穿越啦(笑)。 正文走单元式七愿:每一章都会解一个「人心小病」,以轻斗嘴+生活解方为主。 更新时段:每日 21:00 一节 完結時段:11/24 21:00(全书约30 节,已完结,可放心追)。 想跟大家多互动: 1)今日许愿签:留言一件你想「放下/完成」的小事,我会在下一节放「香灰小条」回你。 2)香光投票:你觉得第一盏灯该是什么色?为什么?(红橙黄绿蓝靛紫都可) 3)穿越三件组:如果能带三样东西回古代,你会选什么?(我妈已把滑雪装塞进袋子了…) 谢谢你来看母女把日子修成愿。 愿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章|回去一趟 第2章 第一章|第一节|满村都说那口泉能发财 第一章|第一节|满村都说那口泉能发财 风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从我们脚边掠过去,带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眼前是一条只够两个人并肩走的土路,两侧的水稻挺直着脊背,稻穗垂着、擦过我的膝盖,像是有人在悄悄行礼。 我低头,还穿着出门买晚餐时那件宽松T恤,胸前的印花「SLEEP」在阳光下格外讽刺。 旁边的妈把行李箱提在手上,好像只是搭了两站捷运,却从台北一下穿到了画卷里。 「……我们,成功了?」我嗓子干,说出口的声音像搁了沙。 妈的发尾被风掀起,落回肩上,一如既往的淡定:「说了要回去一趟,就回来了。」 「回哪里——」我话没说完,前方忽地传来一阵乱,像一群小孩抢糖跌作一团,又像市场里有人喊「最后一尾」,好几个人同时扑上去的声音。 「泉啦!快、快,晚了就没你的份!」 「到底要不要排队?我前天才抽到三两银,今天我儿媳也要喝!」 「你少挤我!我手上的是祖传葫芦,你怎么跟我比!」 吵闹声从路尽头的一片榕树阴底下一口石泉那里冒上来,硬生生把我剩下的疑问挤回喉咙。 那口泉不大,却被人用柴枝扎了个半圈篱笆,篱笆外围更扎了两圈人,像月饼的边缘一样密密齐齐,各捧着碗、壶、竹筒,伸长手臂往泉眼挤。 「等等等等——」有人尖着嗓子喊,「一人一口就好!」 「一口能发财?我家十二口要十二口!」另一个立刻顶回去。 我站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 阳光把泉面照得晶亮,一条细细的水脉从石缝里冒出,珠子似地串成一条银线,滴在一个黑色的石臼里。 石臼边刻着「泉水村」三个字,字迹新,想是才有人磨过。 「妈,这是哪里?」 「泉水村。」妈答,「字不是刻着?」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他们在泉边打群架?」 妈瞥了我一眼,抬手提了提行李箱:「去看看。」 我们往前挪,还没靠近,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已经踩着泥踢踉踉过来,袖子挽到手肘,眼睛比太阳还亮,一看就不是等得住的人。 他瞄了妈一眼,突然一个激灵,噗通跪下。 我愣住:「?」我看了一眼自己,T恤短裤、人字拖,哪里像神仙了? 「神仙!请赐我个□□号码!」他昂着脸,语气中带着热切与熟练,像已经练习跪这句台词很久。 我张大嘴:「古代没彩票啊大哥!」 周围的人也跟着齐刷刷看来,有人惊呼:「是泉神转世吗?你看她那个箱子,肯定是仙器!」 更多人「哗啦啦」一个接一个跪,泥巴溅上我的脚背,凉凉的。 有人把手里的葫芦往前一递,边递边说:「神仙、神仙,我愿意献上家中两只鸡,求你让我一夜暴富。」 我还在消化自己从凡人秒变「泉神」这件事,妈已经轻轻把行李往我这边一推:「拿好。」 她往前一步,两指捻了捻,就像从空气里夹了一缕看不见的线,转身朝榕树底下那口泉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缝,像被她手指那一捻给织开。 我下意识拖着行李跟上,轮子碾过泥地咯吱作响,箱子里咣当一声,应该是那瓶梅酒撞到护手霜了。 泉边一下子静了半拍。 我看见有个小伙子手上还拿着菜刀,估计是切菜切一半就冲来;另一个老妇把自家鸡也抱到现场,鸡被抓得眼睛翻白,偶尔挣扎两下,鸡被抓得眼睛翻白…发出带着金属颤音的‘咯咯、咯’。 妈站在石臼前,低头看了看泉水,又抬眼扫过在场每个人。 她的眼神一向不尖锐,却像一把用细砂长磨过的刀,擦着边就让人不敢吵。 她慢慢把袖子往上挽,露出手腕,那里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上挂了一小节竹杓——那是她出门时总爱带在包里的「怪东西」之一。 我以前只当她是文青收藏,现在看起来,不像装饰,倒像什么正式的旗子。 「人心的贪,不分朝代。」她语气甚淡,像顺手说了句天气。 那群紧绷着的肩膀,集体抖了一下。我忍不住偷看她侧脸,那张我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在泉水的反光里显得特别安定。 她把竹杓在掌心里正了正,转向我:「青珩,把箱子打开。」 我蹲下拉开行李箱拉炼,熟悉的呛呛声让我忽然很安心——像是提醒我,这趟荒唐的穿越旅程,至少还带着洗面乳跟充电线。 我拎出那瓶梅酒,玻璃瓶被太阳一照,酒色像一汪琥珀,里面泡着几朵皱巴巴的梅子。我举着问:「要这个?」 她点头,示意我放在石臼旁。 村长——刚才跪得最快那个中年男人——眼瞪得更亮:「仙酒!这是仙酒!」 「这是我女儿自己泡着玩的梅酒。」妈纠正他,声音还是很温和。 「那……也是仙女泡的,仙酒。」他自己点头点到快抽筋。 一阵笑声从人群里冒出来,有人嚷:「别管是不是仙酒,重点是泉水!」 「泉水发财啊!」另一个人接得飞快。 妈没有接他们的话,只把竹杓浸进泉里,盛了一杓,举到眉间,像在看一面小镜子。 那杓水被日光一照,水线边缘起了细碎的光碎,似乎比平常的水更澄澈些。我吞了下口水,忽然把玩笑咽回肚里。 她又从我放在地上的行李网袋里翻出香、铜钱、以及一包用红布裹着的细灰,那是我们家香灰盘里多年累积下来的灰。 她找了三块石头,叠在泉边,简单搭了个小香坛,动作看似随意,却像有章法。 她点了三柱香,插在石缝里,烟直直往上。 风照吹,烟不动。 周围的人看傻了眼,脚下的泥都忘了是滑的。 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立香坛。以前在家,她偶尔会帮人「收惊」,多半是在我们小客厅,香灰盘摆在矮桌上,她念着我听不懂的字,十分钟不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就会自己歇了。那时我总以为是心理作用、暗示。 可在这里,太阳正晒,风正吹,泉正流,三柱香的烟竟没有散,一缕铅笔线似地直上蓝天,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她真的会法术。 「我并非泉神。」妈抬眼,对着人群说,「也不赐什么号码。你们要的不是数字,是心安。」 村长抓抓头,脸上表情像被人从城墙上推下去,跌了两步才站稳:「那……喝这泉,会不会发财?」 「泉会解渴。」妈说,「发不发财,看你手怎么用,心怎么拿。」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不满:「那我们守了三天夜是守什么?」 「守的是你们的一口气。」妈用竹杓轻轻在空中划了一下,像某种看不见的界线就这么画出来,「今天先排队,一人一杓。领过的,暂避三步,别催。」 她这么一说,倒像是把大家的魂掀回身上,原本想抢的人不知怎的真就退了半步。 她先把泉口旁的砂石拨顺,免得溅起泥。接着她再把第一杓水倒进石臼里,第二杓起来时,竹杓沿口挂了一圈水珠,颤着光,像银铃。 她接连舀了三次,手腕稳得像拎着一盒鸡蛋。 我在旁边看,心里有点酸。 平常她总说我笨手笨脚,煎鱼永远破皮,切葱也能切出个碗公来。现在看她舀水、插香、撒灰,每一步都像练过一辈子。 村长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把葫芦往前一探。妈瞥他一眼:「还没轮到你。」 他立刻缩回去,赔笑:「是是是,神仙——不,娘子、娘子您请先。」 第一个上前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孩子额头上贴着一张皱了的符,眼睛黑白分明,却一直打嗝。 女人小心翼翼:「娘子,我家这小子这两天凶得很,半夜哭,白天也哭。我听人说,喝了这泉就能发财,可我想,不发财也罢,只要他不哭——」 我妈点点头,先把竹杓往石臼里碰了一下,像是请泉水做个见证。 她舀了一小杓,轻轻划过孩子额头,露出符纸下被汗浸得红红的一层皮。孩子原本还在扁嘴,那一刻忽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停住了。 人群「喔——」地一声。女人眼眶立刻沾了水气:「谢谢、谢谢娘子!」 「回去别再贴这符了,先抱紧一点,多唱两首歌。」妈笑笑,「发财的事,晚一点再想。」 人群似乎被那孩子的笑声安抚了。 原本还在争谁先谁后的两个壮汉,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脸红,听到我妈那句「先抱紧一点」后都静了下来。 其中一人摸摸后脑,转头对另一人说:「你先吧,家里老人还没吃饭呢。」 那人一愣,也点头笑了。有人把手上的鸡松开,改用绳子绑在树根上,鸡安静地蹲下。 秩序渐渐生出来,像泉边冒出的气泡,一颗颗往上浮。 第二个上前的是那个菜刀小伙,把刀往腰间一塞,手掌摩挲着自己那竹筒,脸上有点讪讪的:「我娘说,喝了泉能抽中一张地契。」 「你想要地契做什么?」 「盖厨房。」他憨憨笑,「我想娶隔壁头的那个王小兰,她娘说要会下面、会煎饼、会……会赚钱。我只会切菜。」 人群笑出声来。妈不笑,反倒看了他一眼:「切得好,就是本事。拿好你的竹筒,回去先练一百碗不破的豆腐。」 他愣了一下,收竹筒的手忽然握紧,像是突然找到了某个抓手:「是!」 排到第三个,是村长。他把葫芦攥得死紧,手背青筋起,生怕一松就飞了。站到泉边,他咳了两声,壮壮胆:「娘子,我昨儿个梦见满地的金元宝,今天就来排,排了两昼夜,今儿个该轮到我了吧?」 「轮到了。」妈舀了一杓水,却没有立即倒进他的葫芦,只是让水在杓里轻轻转,薄薄的水面上被转出一圈一圈的细纹。 她抬眼看他:「你要金,还是要睡得着觉?」 村长怔住,嘴唇抖了一下,像被问到一道超出范围的题。他望着水,半晌,哼哧一声:「要金……也要睡得着。」 「两个都要,叫贪。」妈不疾不徐地说,「先学一个,叫会算。」 她把那杓水分成了两半,半杓倒进他的葫芦,半杓倒回石臼,水声清脆,像在说什么又像在笑什么。 「这半杓,叫‘不多不满’。你回去把帐本翻一翻,把你借出去又不忍收回的三笔钱收回来。收不回,就别再借。不会收,就别再借。」 村长的耳朵很红,像晚霞爬上去。 人群里有人低低笑出声,又立刻憋住。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踏实感——她不是赐福,她是把每个人的鞋带系好,让他们别走两步就摔。 分水的工夫,已到了日中。树影在地上移动,像一条缓慢爬行的蛇。 人越排越规矩,从刚来时的一窝蜂,变成一条有秩序的长龙。 有人在后面打盹,有人小声念着什么,也有人干脆把带来的鸡绑在树根上,鸡认命地闭上了眼。 「青珩。」妈忽然叫我。 「到。」我立正,像被老师点名。 「把那瓶梅酒打开。」 我照做,软木塞「啵」一声。 我下意识把瓶口凑近一闻,酸甜的梅香像一支小汤匙,挖了一口我童年的夏天——那时她还在家阳台晒梅,玻璃罐里一颗一颗绿得发亮,夕阳照上去像女孩的眼睛。 她从我手里接过梅酒,没有倒进任何人的器皿,只用竹杓点了一点酒,在泉边划出一个圈。酒香一碰水气,忽地就飘散了开来。 那一刻,吵闹的人声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绸子遮住,喧嚣往外退了一步,泉边忽然安静下来,连树上的蝉也像怯了一怯。 「这圈,叫‘界’。」妈说,「界外的人,先把心放下来;界里的人,先把手里的器皿放稳。不然倒满了,也会洒。」 她又补了一句,声音比泉水更轻:「别急着要,先学着稳。」 我看着那一圈被酒气标示出的「界」,明明没有颜色,却像真的有。 那一刻,太阳从榕树枝叶间漏下来,散成一点一点的光。 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带那根竹杓、为什么一路提着看似笨重的行李箱——她并不是要拿「神物」来表演神迹,而是用这些平凡的小东西,提醒大家把贪欲从「抓」的姿势,换成「放稳」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问:「娘子,喝了会不会梦到金子?」 妈笑:「你梦到了,醒来呢?」 那人噎住,挠挠脸,干笑:「醒来还是要种田。」 「那就去种田。」她把最后一杓水往石臼倒下去,「梦里金子,是你心里的‘还要’。把‘还要’先放一边,看你手里已经有什么。」 她收起竹杓,把三柱香轻轻捻熄,灰烬落在她掌心,像一小撮温暖的雪。她把那撮灰放回红布包里,绑好,塞进行李网袋。 人群散得比集合还快,像潮水往外推,却不像一开始那么躁动。 有人边走边回头,像还有话没问完;有人直接把水捧到嘴边喝了一口,舔舔嘴角,笑得像偷吃糖的小孩。 村长站在原地捧着葫芦,思索的样子像被人借走了灵魂只还了一半。 他终于回神,飞奔到我们面前,啪地又是一跪,这次膝盖落地的声音沉了许多。 「娘子,谢谢。」他抬起来的眼里没有一开始的油光,倒像被泉水洗过,清了几分。 他支支吾吾,「那个……□□——不是不是,我是说,感恩您教我会算。」 我忍俊不禁,低头装拉拉炼。 我妈淡淡一礼:「别谢我。你自己选了。」 她转身要走,村长忽然追上来:「娘子,既然你不是泉神,怎地会……」 「会啥?」我替他把话接上,故作神祕:「你说,我妈会不会法术?」 村长忙不迭点头:「会、会吧?」 我下意识等她开口‘证明’,她却只笑,垂眸拂去袖上的灰。 「会不会不重要。」她说得很轻,「你信不信,才重要。」 我被她这句话击中,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台北带来的那点逞强与嘲讽,在这句话底下,像被温水慢慢冲散。 我忽然觉得,这趟所谓「旅行」,不是带她来看古代,而是被她带来看自己。 我们离开泉边,走回那条土路。榕树影子在我们背后拉长,村里的屋檐一间一间冒出炊烟。 远处有人喊:「晚上到我家来吃鱼啊——今天抓到了!」另一头有人回:「鱼拿来换我昨儿个烙的饼!」 我忍不住问:「妈,刚才那个……真的有用吗?」 「我只立了个界。」她说,「界在外不在内。界是让人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我看着她手里那根竹杓,忽然觉得它比任何剑都锋利。她像是看到我的目光,笑了笑,把竹杓横过来放在我掌心里:「拿着。别老说自己只会嘴吵。你可以学。」 竹杓的重量很轻,却把我的心往下一压,压得稳稳的。「好。」我说,声音出奇地肯定。 我们走到村口,村长又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塞给我一个小布袋:「娘子,这是……我媳妇做的糕,表点心意。还有,村里的老例儿,若你不嫌弃,愿意来我们祠堂坐坐。刚才那泉的事,我会跟族老说清楚,以后再排队,不抢。」 「不用祠堂。」妈笑,「明日天亮,我们去田边。我教你们看天,算苗。先把地种好,再谈发财。」 村长愣了愣,随即认真点头:「成。」 他转身回去,边跑边喊:「喂,都听到了没!以后有序排队!想发财的,先把地种直!」 我笑得弯了腰,差点被自家行李箱轮子绊倒。 抬头时,妈正看着我,眼底有我很少看见的那种温柔:像泉边那圈「界」,无声,却清楚。 风又来了,掠过田面,把稻叶吹得沙沙响。 我忽然懂了她方才的那句话。人心的贪,不分朝代;但把「还要」先放一边,看看手里「已经有」,也不分朝代。 那天的夕阳很长,像要把整条土路铺满。我把竹杓握得更稳,背起行李箱,跟着她往前走。脚步踩在地上,每一步,都不像刚到时那样虚浮了。 「真正的发财,不是口袋忽然鼓起,而是把手从‘抓紧’换成‘放稳’。」 「人心的贪,不分朝代。」 这句是我写这章时最喜欢的一句。 泉水村的大家想要发财、想要符水、想要捷径——其实,我也想要。 只是我妈总能用一句话,把我从「还要更多」拉回「已经够多」。 这章写完,我想起她常说的: 「真正的发财,不是口袋鼓起,而是手放稳。」 ?想听听你们的版本: 1?? 如果有一口「能实现愿望的泉」,你最想求什么? 2?? 你觉得「贪」有时是不是也藏着「想被爱」? 谢谢看到这里。 愿你喝的每一口水,都清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第一节|满村都说那口泉能发财 第3章 第一章|第二节|映心酒的酿法 第一章|第二节|映心酒的酿法 第二天一早,妈真的带着村长他们去田边。 太阳才露出一角,整片稻田里就一阵吆喝。 她蹲在田埂边,手指点着几株发黄的秧苗:「这几畦太心急,还没养根就下水,长不壮。」 村长满脸汗地点头,身后一排村民也跟着点头,像一串被风吹动的稻穗。 我在旁边看得直想笑——昨天还抢泉的人,今天个个听她讲课。 可不到半个时辰,村口又传来嘈杂声。 有人提着空葫芦跑来喊:「娘子!那泉的水没味了!」 又有人接着嚷:「昨晚喝过的,梦里没再见金子!」 还有几个妇人皱着眉头:「是不是仙气散了?」 我差点笑出声——昨天还说「看开了」的人,今天又急着回去发财。 妈却只拍了拍手上的泥灰,站起来说:「泉醒了,人还没醒。那就换个法子吧。」 那晚,她在村口搭起灶台。 月光照着新洗过的酿瓶,亮得像一小截河。 我看着那排瓶瓶罐罐,满脸狐疑:「妳该不会要炼丹吧?」 她淡淡道:「酿酒。」 「又来?昨天不是才讲完课?」 「地教会他们活,酒教会他们想。」她一边说,一边拿竹杓汲泉,「这壶,叫映心酒。」 我打哈欠:「所以又要我帮忙?」 「对,去摘花——七样。」 「七样?哪七样?」 「桃花、桂花、金银花、野菊、芙蓉、葱兰、野姜花。要新鲜,要香。」 我翻了个白眼:「这里又没 7-11 卖花。」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生活白痴,」我抱怨,「妳知道我会知道这些花长什么样吗?」 妈叹了口气,真的从竹篓里掏出纸笔,三两笔画出几朵花:「这下妳总该知道了吧?」 我盯着那几朵歪歪扭扭的画,嘴角一抽:「妳这是桃花还是高丽菜?」 她懒得理我,只补了一句:「真的是没吃过猪,也好歹看过猪走路。」 她接着笑着说:「就算没有店,那就用脚走。」 我撇嘴:「好、好,我去,我会走路。」 边嘀咕边把竹篮挂在臂上:「谢谢妳喔,好在妳没忘记叫我带双好走的鞋,不然我还真穿拖鞋。」 我拎着竹篮上山,嘴里碎念个不停。 太阳爬过竹林时,我好不容易凑到一篮花。 看着颜色挺鲜艳,我满意地想:这下总能交差。 谁知道刚走回村口,就听见有人大喊——「我家花呢!谁把我门口那串祭祖花拔了!」 我脚步一僵,视线慢慢移向篮子里那几朵鲜艳得不太自然的塑胶花。 「……完蛋。」 下一秒,村长的媳妇气冲冲跑来,手里拿着空竹篮:「姑娘,那是假花!我才插上去的!」 我急忙赔笑:「这、这不是挺香的吗?」 她气到直抖:「那是我喷的桂花水!」 全场一片静默。 我尴尬到想原地挖洞。 妈抬眼看了我一眼,语气淡得像没事:「假花也有心,只是梦久了,不会香。」 那妇人愣了三秒,忽然笑出声:「说得也是。」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笑,连村长都憋不住:「这娘俩比说书先生还有趣!」 我满脸通红:「我这是误会啦!」 妈不理我,只转身去烧水。 不一会儿,锅里咕噜咕噜冒起白气。 她把我摘的花一一入酿,每放一样都念一行:「桃映情,桂映愿,菊映清心,兰映长香……」 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小声嘀咕:「妳这瓶子比台北酒吧还潮。」 她回头一句:「妳的嘴比酿桶还吵。」 现场一阵笑。 等酒香散开时,整个泉水村的人都凑了过来。 有人端着碗,有人舀着水壶,连小孩都拎着碗排队。 「娘子,这酒真能让人发财吗?」 「不是发财,是发梦。」 「发梦?」村民面面相觑。 妈舀起一杓酒,递给村长:「你先。」 他犹豫半晌,一仰头喝下,下一秒——「噗通!」整个人往后倒。 众人惊呼。 我也吓一跳,刚想冲过去,结果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梦到我家地全变金子了!」 他满脸陶醉。 接着第二个村民也抢着喝,第三个、第四个…… 没多久,整条巷子的人全醉倒成一片。 有人抱着鸡大哭:「原来我这辈子最爱的不是钱,是鸡啊——」 有人对着墙喊:「我是皇上!」 还有几个醉倒的人,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一个老太太握着空碗笑:「我梦见我年轻的时候,还能跑上山采药。」 另一个少年掩面哭:「我以为我想要钱,其实只想让我娘不骂我。」 他说完,旁边几个人也笑着哭出声。 我站在人群边,看着那一张张脸——有的人像在梦里重遇自己,有的人则第一次诚实。 酒香混着花香,整条巷子都变得柔软。 风一吹,花瓣从灶边飘起,落在他们的头发上,像谁替他们点了一盏盏小灯。 我忽然想起妈昨天说的:「泉会解渴,酒会照心。」 原来这就是「照」——照出每个人心里的空洞,也照出还在跳的那点真 我抱着头:「妳这不是酒,是全村集体中毒吧!」 妈却神情淡定:「别怕,每个人醉的样子,才最清醒。」 直到月亮升高,最后一个村民也梦醒。 有人哭着感谢,有人羞红着脸躲远。 我倚在灶边,看着满地散落的花瓣,问她:「妳做这么多,是为了让他们知足吗?」 她微笑,替我拨了拨额前的发:「不是让他们知足,是让他们梦醒。」 我愣住。 她起身收瓶,把那壶金光微闪的酒封上瓶塞。 瓶身透亮,酒心里似乎映出每个人刚才的样子。 我问:「那是什么?」 她说:「是他们的心,也是妳的。妳若看见了,就会懂。」 夜风一吹,香气仍在。 我看着那瓶被月光映亮的酒,忽然有点明白——她酿的不是酒,是镜子。 「让人醉着,也让人醒着。」 她把那瓶酒封好,用红布系住瓶口。 我蹲在她旁边,看着那层布边渗出一点光,像是月亮在里面呼吸。 「妳真的要给他们喝这个?」我问。 「给他们做梦,让他们自己醒。」 「那妳呢?」我顺口问出来,「妳又要喝什么?」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我啊?我早喝过了。」 她抬头望着夜空,月亮被云遮了一角,风从远山那边吹来。 「有些梦,是别人醒不了的,就要自己记着。」 我听不懂,只觉得那句话有点冷。 等我再看那瓶酒时,瓶里的光已暗下去,只剩倒影里一闪一闪的火光,像一颗心,还在慢慢跳。 「映心酒」这章,其实是写「贪」之后的第二口气。 有时不是想要太多,而是忘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妈说:「人醉的时候,嘴才诚实。」 所以她让全村都醉一回——也让我这个旁观的人,看见了好多心。 我想问你们: ? 如果有一壶「映心酒」,你最想看见什么样的自己? ? 你喝醉的时候,是笑、是哭,还是什么都不说? 留言给我吧。 我会在下一节偷偷挑几个回应,帮你们「酿」成一句香灰小愿。 愿我们都能醉得真,醒得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章|第二节|映心酒的酿法 第4章 第一章|第三节|梦里的金山 第一章|第三节|梦里的金山 梦里的金子,最亮的往往不是钱,而是心里那句「还要」。 映心酒酿成的那天,全村都沸腾了。 妈让酒封了一夜,早晨才开。 一打开瓶塞,整个院子都飘出香气——那不是普通的酒香,是花、是泉、还有一点点梅子的酸甜,闻着就让人心痒。 村长第一个冲上前:「娘子,这回真能让人发财吧?」 妈慢悠悠地答:「发不发财,看你梦到什么。」 她把映心酒分成七壶,放在竹桌上,每壶都贴了花签。 有人说是「桃花壶」会让人梦到良缘,有人说「桂花壶」能梦见金银财宝。 消息一传,整个泉水村几乎举村而动。 我看着那七壶酒在太阳下闪光,忍不住嘀咕:「这场面比跨年还热闹。」 妈只笑:「跨年是送旧,这是照心。」 很快,村民排成长龙。 有人端碗,有人拿葫芦,还有人干脆带了水桶。 我压低声音:「他们该不会打算洗澡吧?」 妈不理我,只吩咐:「每人一口,梦里自见。」 她把第一杓酒舀进村长的碗里。 酒色淡金,表面浮着一片花瓣。 村长一饮而尽,刚还要开口说话,眼一翻就倒。 我吓得想扑过去,结果他开始笑:「哈哈哈,我看见金山了!满屋子金子!」 其他人一听全忍不住了:「快、快,我也要喝!」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整条街的人都倒成一片。 有的趴在桌上打呼,有的笑到流泪,有的还紧抱着鸡大喊:「别走啊,我的宝贝金鸡!」 妈不动声色,随手把竹杓挂好:「梦里的金山,每个人都自己挖。」 我坐在灶边,原本是想笑他们贪,结果那股酒香越来越浓,我也开始头晕。 我撑着桌子:「妈……这酒不会有事吧?」 她淡淡一笑:「怕就别喝。」 可我才刚张嘴,风一吹,那香气像一只手,轻轻拍了我的额心。 眼前一黑。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全是光。 不是阳光,是闪的——墙壁是金的、地毯是金线织的,连我手里的笔都是金的。 我低头一看,居然穿着一件印着自己名字的衬衫,上面写着:「畅销作家.青珩」。 「什么鬼……」我喃喃。 下一秒,门被推开,一群粉丝尖叫:「青老师!签书会要开始了!」 我被推上红毯,前方悬着巨大的布条——「全球首位登上皇城签书会的女作家!」 背景是紫禁城的金瓦在闪,连护城河都倒映成金色。 我脑子嗡嗡响,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人开始递本子、拍照、喊口号:「签我这本!」「妳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一时心花怒放,签得满手都是墨。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戏服,眉眼熟得过分,是我最喜欢的那位演员。 他走上前,伸手,语气温柔:「妳写的每一句,我都背得下来。」 他手指擦过我的指尖,我整个人像被闪电打中。 「要不要,我帮妳改编成剧?」 我呼吸都乱了:「当、当然好!」 场景忽然变亮。 我被抬上金色的座车,满街都是我的名字。 楼墙上挂满巨幅海报,每一张笑容都一样。 有人喊:「妳是奇迹!」 我却发现自己在梦里也笑得僵。 就在那时,金光开始往下掉,像是整个天空都在剥落。 我抬头,只看到满天的碎金雨,一阵风过,那些金片化成鸡毛,飘进我眼里。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 「咯——咯——咯——!」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鸡叫。 我一抬头,红毯不见了,满地的金光化成碎草。 我揉着脚,半梦半醒:「……妳的酒会不会太强了。」 妈在一旁整理空壶,连眼都没抬:「恭喜妳,也中了贪。」 看见有的还趴在桌上打呼,有的笑到流泪,有的还紧抱着鸡大喊:「别走啊,我的宝贝金鸡!」 妈不动声色,随手把竹杓挂好:「梦里的金山,每个人都自己挖。」 我坐在灶边,原本是想笑他们贪,结果那股酒香越来越浓,我也开始头晕。 我撑着桌子:「妈……这酒不会有事吧?」 她淡淡一笑:「怕就别喝。」 可我才刚张嘴,风一吹,那香气像一只手,轻轻拍了我的额心。 那只鸡正对着我啄脚趾。 我倒抽一口气:「哎呦!」 睁眼一看,我还趴在灶边,头发全是灰,脚边一只鸡正悠哉地找米吃。 我揉着脚,半梦半醒:「……妳的酒会不会太强了。」 妈在一旁整理空壶,连眼都没抬:「恭喜妳,也中了贪。」 我一愣,还想嘴硬:「哪有,我只是——」 「梦里要的,不是假金子,是假满足。」她说,「那也是贪。」 我被她看得有点慌:「我、我哪有。」 「梦里要的,不是假金子,是假满足。」她说,「那也是贪。」 我被她看得有点慌:「我、我哪有。」 「每个人都有。」她淡淡说,「只是有的人藏得深。」 这时村民陆续醒来。 有人抱着空葫芦哭:「娘子,我刚梦到我家真变金山,醒来却还是这窝棚!」 有人叹气:「唉,我梦里当了官,醒来还是要割草。」 还有人梦到自己娶了心上人,结果睁眼一看,那人正跟别的汉子吵架。 整条街闹哄哄的,有的掀桌、有的笑、有的愣在原地不动。 最夸张的是一个少年,他梦见自己飞黄腾达,醒来却还拿着锄头。 他看着那锄头,忽然大笑:「算了,这也是金的!」 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酸酸的。 原来人的梦里不止有金,还有心里那块没被摸过的伤。 妈只是收起酿瓶,把竹杓挂回腰间。 她的语气很淡:「梦是照,不是赠。」 村长愣愣问:「那我们的梦……算破财吗?」 「不,是还心。」 那句话落下,全场静了半晌。 我听着那寂静里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喉咙有点酸。 原来人醒的时候,才是梦最亮的时候。 我走到那壶剩下的映心酒前,低头看——酒面闪着一层薄薄的光,像一场要落未落的金色雨。 我伸手碰了碰,那光轻轻散开,整个泉边都像被染成了黄昏。 我问:「妈,那是什么?」 她说:「那是梦的尾巴。每一场愿,都会从这雨开始,最后再落回心里。」 我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妳的梦呢?」 她愣了愣,笑得很淡:「我早醒了。」 「怎么可能?妳也会做梦吧?」 「会啊。」她指了指我,「妳就是。」 那一刻我说不出话。 她转身去收香灰,背影被金光照成半透明。 风吹起她的发丝,像是那场金色雨的一部分。 我低头再看那壶酒,瓶底的光仍在闪。 那光像心跳一样,提醒我——真正的金山,不在外头。 我再看着那场雨,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或许梦醒的瞬间,才是真正开始的时候。 我想起妈说过:「泉教人解渴,酒教人照心。」 原来照见自己,也是一种发财。 写完这节我才明白,「贪」不是坏,是还没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泉教人解渴,酒教人照心。 妈说:「梦里要的,不是假金子,是假满足。」 我觉得那句话比整壶酒都烈。 有时候我们追的东西,也许早就在手里,只是没看见。 像我,写小说写到半夜,也在梦里数点击。醒来才想:我其实只是想被懂吧(笑)。 想听听你们的版本: ? 你最近「梦里的金山」是什么? ? 如果有一壶映心酒,你最想让它「照见」什么? 留言给我,我会从留言里挑几句回成「香灰小愿」。 愿我们都能笑着醒来,心里还亮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一章|第三节|梦里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