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 第1章 新科状元入翰林,残档疑云初现 大靖章和三年,春。 金銮殿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新科状元沈清辞跟着翰林院掌院学士周显,踩着青砖铺就的御道往翰林院走。他身上的绯色官袍还是新制的,针脚细密,领口绣着的鹭鸶纹鲜活灵动,可沈清辞握着玉带的手指却微微发紧——不是因为初入官场的紧张,是想起三日前殿试上,自己当着满朝文武说的那句“宦官干政、外戚擅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彼时御座上的小皇帝才十二岁,攥着龙椅扶手的手指还透着孩童的纤细,闻言只怯生生地看向帘后的太后。太后隔着明黄的纱帘,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爱卿年少有为,就是性子太急了些。翰林院掌院,你看沈状元这般有学识,不如就去翰林院任编修,多整理些前朝史料,磨磨性子?” 这话听着是“重用”,实则是明升暗降。翰林院编修从六品,看似比一般新科进士的从七品高了一阶,可实权远不及外放的知县——前者只能对着满架旧档,后者却能实实在在地牧民一方。沈清辞心里清楚,这是太后记恨他戳破了“外戚掌权”的实情,又碍着他“新科状元”的名声,不好直接打压,才把他塞进了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 “沈编修,”周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掌院学士年近六十,脸上总是挂着程式化的笑意,此刻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告诫,“翰林院规矩多,尤其是整理前朝史料,更是半点马虎不得。你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环境,明日起,就从十年前的‘萧凛案’残档开始整理吧。” 沈清辞脚步一顿。 萧凛案,十年前震动朝野的大案。萧凛是大靖开国功臣之后,曾任兵部尚书,却被指认“通敌叛国”,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只有他十五岁的幼子下落不明,至今仍是悬案。此案当年由太后一手督办,国舅爷全程参与,卷宗封存后,极少有人敢再提及——周显让他整理这案的残档,分明是故意刁难。 “周大人,”沈清辞抬眼,目光清亮,没有半分退缩,“萧凛案卷宗属‘绝密’,按例需有陛下或太后的手谕才能启封,不知大人这指令,可有凭据?” 周显脸上的笑淡了些,捋着胡须道:“沈编修刚入官场,怕是不知翰林院的规矩——掌院有权调配编修的差事,何况‘萧凛案’残档只是部分抄录本,并非原卷,无需手谕。你若是觉得难办……”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清辞打断:“下官并非觉得难办,只是怕不合规矩,连累大人。既然是大人的指令,下官自当遵办,只是不知这残档需何时整理完毕?” 周显没想到这新科状元看着温文,性子却这般硬,心里暗哼一声,故意道:“三日后吧。陛下近日想了解前朝军务,萧凛案涉及兵部旧事,早整理完,也好让陛下看看。” 三日内整理完十年前的残档?沈清辞心里一沉。萧凛案牵连甚广,卷宗少说也有数十册,且多是杂乱无章的供词、证词,三日内别说整理,就是通读一遍都难。可他也明白,周显是受了国舅爷的授意——那日殿试后,国舅爷曾派人递话,想让他“拜入”自己门下,被他以“师从御史大夫,不敢另投师门”婉拒,如今这刁难,算是国舅爷的“回礼”。 “下官遵旨。”沈清辞躬身应下,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周显见他服软,脸色稍缓,指着不远处一间靠窗的屋子:“那就是你的值房,笔墨纸砚都已备好,残档稍后会让人送过去。沈编修,好好干,别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说罢,便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 沈清辞走进自己的值房,屋子不大,一桌一椅一榻,还有一个满是灰尘的书架。窗外是翰林院的天井,几株老槐树刚抽新芽,风一吹,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刚坐下,就有两个小吏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进来,“砰”地放在桌上:“沈编修,这是周大人让送的萧凛案残档,你点收一下。” 沈清辞打开箱子,里面果然堆满了泛黄的卷宗,有的纸页已经脆了,一摸就掉渣,还有的上面沾着褐色的污渍,不知是墨迹还是别的什么。小吏见他盯着卷宗发呆,压低声音道:“沈编修,不是小的多嘴,这萧凛案是块烫手山芋,您还是别太较真,随便整理整理应付过去就成——前几年有个编修想查这案子,没几天就被调去了西北边塞,至今没回来呢。” 沈清辞抬头看了小吏一眼,见他眼神里满是善意的提醒,便温声道:“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小吏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沈清辞一人,他看着满箱的残档,手指轻轻拂过最上面的一册,封面上“萧凛案·供词卷三”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曾跟他说过萧凛的故事——萧凛是武将出身,在边境打了十几年仗,身上的伤疤能排满整个后背,后来任兵部尚书,更是清廉正直,连家里的宅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旧屋。这样的人,怎么会通敌叛国?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册卷宗,开始逐页翻看。 供词大多是当年萧凛府上的下人、兵部的属官所写,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萧凛与蛮族私通,曾多次送粮草、兵器给蛮族”“萧凛在兵部安插亲信,意图谋反”。可沈清辞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供词的措辞太过相似,甚至有些句子都一模一样,像是有人提前教好的;而且所有供词里,都没有提到“萧凛通敌”的具体证据,比如书信、信物,只有一句“有人亲眼所见”。 他看到日落西斜,才翻完了不到十册卷宗。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起身想去点灯,手指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册卷宗。卷宗散开,几张纸掉在地上,沈清辞弯腰去捡,却发现其中一张纸的边缘有明显的撕痕,像是被人刻意撕掉了一部分。 他把那张纸捡起来,上面写的是当年兵部侍郎的证词,说“萧凛曾在某年某月,让亲信将一批‘特殊物资’运往边境”,可“特殊物资”具体是什么,后面的内容却被撕掉了,只剩下半行模糊的字迹:“该物资实为……”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 这张纸明显是被人故意撕毁的,而且撕毁的部分,很可能就是萧凛案的关键。他赶紧翻找其他卷宗,想看看有没有完整的证词,可翻了半天,却发现所有涉及“特殊物资”“边境运输”的内容,不是有撕痕,就是字迹被墨水涂黑,根本看不清。 是谁在刻意掩盖什么?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沈清辞赶紧把那张有撕痕的纸夹回卷宗里,起身道:“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手里端着一个食盒:“沈编修,您还没吃饭吧?这是厨房刚做的晚饭,我给您送过来了。” 沈清辞认出他是翰林院的杂役,名叫小禄子,平时负责给编修们送水、打扫卫生。他有些意外:“多谢你,我自己去厨房拿就好。” “没事,周大人特意吩咐的,说您要赶工整理卷宗,让厨房多给您留份饭。”小禄子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一碟红烧肉,还有一碗热汤,“沈编修,您快吃吧,菜要凉了。” 沈清辞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却有些疑虑。周显白天还在刁难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周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小禄子挠了挠头,笑道:“也没别的,就是让您别太累了,实在整理不完,也可以跟他说。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东厂的人在翰林院门口转悠,好像在找什么人,您要是遇到了,可别跟他们起冲突——那些人凶得很。” 东厂的人? 沈清辞心里一紧。东厂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彻的势力范围,萧彻是如今宫里最有权势的宦官,深得小皇帝“信任”,手握批红权,连太后都要让他三分。东厂的人向来只查“谋逆”“通敌”之类的大案,怎么会来翰林院?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沈清辞道了谢,目送小禄子离开。 他没有立刻吃饭,而是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翰林院门口果然站着两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人,腰间挂着东厂的腰牌,正四处张望,眼神锐利,像是在监视什么人。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 他隐约觉得,这些东厂的人,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而周显让他整理萧凛案残档,或许不只是国舅爷的授意,还和这位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有关。 他回到桌前,拿起那册有撕痕的卷宗,手指在撕痕处轻轻摩挲。萧凛案、被撕毁的证词、东厂的人……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沈清辞没有再多想,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完残档,找到更多的疑点。他拿起筷子,快速吃完饭,然后点亮油灯,继续翻看卷宗。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着他专注的侧脸。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偶尔传来几声梆子响,还有东厂侍卫走动的脚步声。沈清辞一页一页地看着,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放下手中的卷宗。 一夜过去,他才整理完不到一半的残档,可已经发现了不少疑点:除了被撕毁的证词,还有几册卷宗的页码对不上,像是少了几页;有的供词日期前后矛盾,比如有个下人说“某月某日亲眼看见萧凛与蛮族使者见面”,可那一日,萧凛正在皇宫里参加朝会,有起居注为证。 这些疑点,都指向一个可能——萧凛案是个冤案。 沈清辞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萧凛的画像——那是他在父亲的旧书里看到的,萧凛身着铠甲,眼神坚毅,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看就是个坦荡磊落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通敌叛国的事? 就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值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沈清辞睁开眼,以为是小禄子送早饭来了。 可门推开后,走进来的却不是小禄子。 来人身着黑色蟒纹锦袍,腰间系着玉带,上面挂着一枚羊脂玉牌,玉牌上刻着“司礼监掌印”四个字。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 沈清辞心里一震——这人,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彻。 萧彻没有看桌上的卷宗,而是径直走到沈清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冷冽:“沈编修,一夜未眠,整理萧凛案的残档,可有收获?” 第2章 权宦探虚实,清流守初心 沈清辞起身行礼,动作从容,没有半分慌乱:“下官沈清辞,见过萧大人。残档繁杂,下官尚在整理,暂无太多收获。” 他垂着眼,不敢直视萧彻的眼睛。倒不是怕他,而是萧彻身上的气场太强,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让人心头发紧。而且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东厂的掌控者,朝堂上多少官员,都是被他一句话就拉下马的——刚才小禄子说的“东厂的人凶得很”,指的就是萧彻的手下。 萧彻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卷宗,最后停在那册有撕痕的卷宗上。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听不出情绪:“沈编修是新科状元,师从御史大夫,想来学识渊博,眼光也比一般人毒辣。这萧凛案,你怎么看?”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 萧彻这话看似是在问他对案子的看法,实则是在试探他。萧凛案是太后督办的,国舅爷参与其中,而萧彻作为宦官集团的核心人物,与外戚集团向来不和——他若是说“萧凛有罪”,就是附和外戚,违背自己的初心;若是说“萧凛有冤”,就是质疑太后,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萧彻对视。他的眼神清亮而坚定,没有半分退缩:“萧大人,下官只是个编修,职责是整理史料,而非评判前朝旧案。不过,下官在整理残档时,发现部分供词存在矛盾,还有些关键内容被撕毁或涂黑,至于这些矛盾和缺失背后的真相,下官不敢妄议。” 他没有直接回答“萧凛是否有罪”,而是客观地陈述自己发现的疑点,既守住了初心,又没有直接得罪萧彻和太后。 萧彻盯着他看了片刻,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原以为这新科状元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书呆子,没想到竟如此沉稳,说话滴水不漏。 “矛盾?缺失?”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拿起那册有撕痕的卷宗,翻到那张被撕毁的证词,“沈编修说的,是这个吗?” 沈清辞心里一紧,却还是镇定道:“是。这张证词提到‘特殊物资’,却未说明具体是什么,且关键内容被撕毁,下官觉得颇为可疑。” 萧彻看着那张纸,手指在撕痕处轻轻摩挲,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沈清辞,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沈编修倒是细心。不过,你可知这‘特殊物资’是什么?当年萧凛就是靠着这些‘特殊物资’,勾结蛮族,意图颠覆大靖——这些都是铁证,只是有些人不辨是非,还觉得他有冤。” 沈清辞立刻反驳:“萧大人,若真是铁证,为何卷宗里没有具体记载?为何供词前后矛盾?下官虽不敢妄议旧案,却也知道‘定罪需凭证据’,仅凭几句模糊的供词,几张残缺的证词,就定一个兵部尚书‘通敌叛国’之罪,未免太过草率。”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萧彻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杀意:“沈编修,你这是在质疑太后当年的判决?” “下官不敢。”沈清辞躬身,却没有退让,“下官只是觉得,任何案件都应查清真相,不能让无辜者蒙冤,也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萧凛案事关重大,若是真有冤情,不查清真相,不仅会寒了天下忠臣的心,还会让后人耻笑我大靖朝堂不明是非。”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清流文人的风骨。 萧彻看着他,眼神里的杀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他原以为沈清辞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利用他的正直,打击外戚集团,让太后和国舅爷难堪。可现在看来,这个新科状元,比他想象的要难掌控得多。 “沈编修倒是有风骨。”萧彻放下卷宗,语气缓和了些,“不过,风骨在朝堂上,有时候是会害了自己的。你刚入官场,有些事,还是少管为妙。” 说罢,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三日后,我要看到完整的残档整理报告。若是整理不好,或者再传出什么‘可疑’的言论,沈编修,你知道后果。”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他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萧彻眼神里的杀意,不是假的,他若是再多说一句,恐怕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值房了。 可他不后悔。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为官者,当以天下为己任,以百姓为根本”,后来师从御史大夫,更是学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风骨。他既然入了官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冤假错案被掩盖,不能看着外戚和宦官为了权力争斗,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萧彻的身影消失在翰林院的大门外。他知道,萧彻今天来,不仅仅是试探他,更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查萧凛案的疑点,否则后果自负。 可越是这样,沈清辞就越觉得萧凛案不简单。萧彻作为权宦,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前朝旧案?他刚才提到“特殊物资 第3章 暗计扰清修,慧眼破迷局 萧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后,沈清辞才收回目光,指尖却仍残留着方才对峙时的凉意。他走到桌前,看着那册被萧彻翻过的卷宗,封面上的“萧凛案”三字仿佛浸了墨,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禄子送早饭来时,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多问了句:“沈编修,您没事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沈清辞勉强笑了笑,把卷宗拢到一旁:“没事,就是有点累。对了,刚才萧大人来翰林院,你知道吗?” 小禄子手里的托盘晃了一下,粥碗差点洒出来。他压低声音,脸上满是惊惶:“萧大人亲自来了?我的天,他没为难您吧?听说那位大人脾气差得很,前几天有个御史跟他呛了一句,第二天就被东厂的人抓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没有,就是问了问残档整理的进度。”沈清辞没提刚才的争执,怕小禄子担心,“对了,你在翰林院待了多久?有没有听过关于萧凛案的传闻?” 小禄子挠了挠头,眼神有些躲闪:“我来的时候,萧凛案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倒是听厨房的老太监说过几句——说当年萧尚书被抓的时候,家里还搜出了蛮族的玉佩,可那玉佩后来怎么处理的,没人知道。还有人说,萧尚书的儿子其实没死,只是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不过这些都是瞎传,当不得真。” 蛮族玉佩?沈清辞心里一动,赶紧追问:“那老太监还说别的了吗?比如‘特殊物资’之类的?” “特殊物资?”小禄子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听过这个。沈编修,您别问了,这案子太邪门,知道得多了没好处。”他放下托盘,又叮嘱了几句“别太较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清辞看着桌上的粥菜,没什么胃口。小禄子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萧凛案里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很可能就是翻案的关键。可眼下他连残档都没整理完,又被萧彻警告,想要查下去,难如登天。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重新拿起卷宗。时间紧迫,三日内必须整理完,他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接下来的一天,沈清辞几乎没离开过值房。他把卷宗按“供词”“证词”“官府文书”分类,逐页核对日期、人名,把有矛盾的地方用红笔圈出来,把残缺的内容标注清楚。不知不觉间,天色又暗了下来,油灯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桌上的卷宗已经整理好了大半。 就在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活动一下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哗啦——” 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清辞心里一紧,赶紧走到窗边,撩起窗帘往外看——只见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正从翰林院的后院跑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布包,而他放在窗边书架上的“民间见闻录”,此刻正散落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乱翻,还有几页已经被烧毁,黑黢黢的纸灰飘在空中。 那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写的见闻录!里面记录了他走南闯北时看到的百姓疾苦,有灾区流民的惨状,有贪官污吏的恶行,还有边疆将士的辛酸——这些都是他想呈给皇帝的,希望能让小皇帝了解民间真实的情况。 沈清辞心头一热,拔腿就追了出去。 那两个汉子跑得很快,转眼就出了翰林院大门。沈清辞紧随其后,刚追到街角,就见那两人把布包扔在地上,翻身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马车“驾”的一声,朝着国舅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清辞捡起地上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笔墨纸砚都被摔碎了,而他的见闻录,只剩下大半本,还有几页被撕得粉碎。 他攥着残破的见闻录,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不用想,这肯定是国舅爷干的——白天周显刁难他,晚上就派人来毁他的书,无非是想逼他屈服,让他放弃查萧凛案,甚至让他拜入国舅爷门下。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知道,现在生气没用,国舅爷就是想让他乱了分寸,他不能中了对方的计。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纸灰和碎纸捡起来,放进布包里。虽然这些已经没用了,但这是他三年的心血,他不想就这么扔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回翰林院时,忽然注意到街角的墙根下,有一枚掉落的腰牌。腰牌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国舅府护卫”五个字,边缘还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刚才那两个汉子跑得太急,不小心把腰牌掉了。 沈清辞眼睛一亮,赶紧把腰牌捡起来,塞进怀里。 这腰牌,就是国舅爷派人毁他书的证据! 他回到翰林院时,小禄子正急得团团转,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沈编修,您没事吧?刚才我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您出事了呢!您的书……” “书被他们毁了大半。”沈清辞把布包放在桌上,语气平静,“不过,我拿到了证据。”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腰牌,放在小禄子面前。 小禄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捂住嘴:“国舅府的腰牌?沈编修,您可别拿着这个,要是被国舅爷的人发现了,您就完了!”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沈清辞把腰牌收好,“国舅爷想逼我屈服,我偏不。他毁我的书,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了起来。小禄子凑过去一看,只见沈清辞写的是一份“弹劾国舅府护卫擅闯翰林院、损毁官员私物”的奏折,上面详细记录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提到了那枚腰牌作为证据。 “沈编修,您要弹劾国舅爷?”小禄子吓得声音都抖了,“国舅爷可是太后的兄长,权倾朝野,您弹劾他,根本没用啊!” “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沈清辞放下笔,吹干墨汁,“国舅爷以为我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可他忘了,我是御史大夫的门生,最不怕的就是权贵。这奏折,我明天就递上去。” 他知道,这份奏折未必能扳倒国舅爷,但至少能让国舅爷知道,他沈清辞不是好欺负的;更重要的是,他能借这份奏折,向朝堂上的清流官员传递一个信号——他愿意和外戚集团对抗,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沈清辞以为是周显来了,心里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开口道:“请进。” 门推开后,走进来的却不是周显,而是一个穿着东厂服饰的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走到沈清辞面前,躬身道:“沈编修,这是萧大人让小的送来的点心,说是给您垫垫肚子。” 沈清辞愣住了。萧彻早上还警告他,晚上怎么会突然送点心来? 小太监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碟江南桂花糕,香气扑鼻——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后来离开江南,就再也没吃过了。萧彻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萧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沈清辞问道。 小太监摇了摇头:“萧大人只说,让您别太累了,注意身体。对了,萧大人还说,今晚翰林院附近不太平,让您锁好门,别再出去了。”说罢,小太监躬身行礼,转身走了。 沈清辞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心里满是疑惑。 萧彻到底想干什么?早上警告他,晚上又送点心,还提醒他注意安全——难道是因为白天他没附和萧彻,反而坚持查案疑点,让萧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还是说,萧彻只是想拉拢他,让他成为对付外戚集团的棋子?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他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可这甜意里,却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沈清辞知道,萧彻绝不是什么善茬。这位权宦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深,送桂花糕、提醒安全,看似是关心,实则可能是另一种试探——试探他会不会因为这点“恩惠”,就放弃自己的原则,投靠宦官集团。 他放下桂花糕,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册有撕痕的卷宗。不管萧彻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心——查清萧凛案的真相,为无辜者翻案,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沈清辞点亮油灯,继续整理卷宗。他不知道的是,在翰林院对面的巷子里,一辆黑色的马车正停在暗处,车帘掀开一角,萧彻正看着他值房的灯火,手里把玩着一块刻有“萧”字的残玉,眼神复杂。 “大人,沈编修拿到了国舅府的腰牌,还写了弹劾奏折。”东厂的心腹低声汇报,“国舅爷那边,要不要……” “不用。”萧彻打断他,声音冷冽,“让他去闹。国舅爷越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你派人盯着国舅府,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另外,保护好沈清辞,别让他出事。” “是,大人。”心腹躬身退下。 萧彻看着沈清辞值房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原以为这新科状元只是个有风骨却没手段的文人,没想到竟如此聪慧,不仅没中了国舅爷的计,还反过来抓住了国舅爷的把柄。 “沈清辞……”萧彻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摩挲着残玉上的“萧”字,“或许,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想要的东西。”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中。而沈清辞的值房里,油灯的光还亮着,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也映着桌上那碟未动的桂花糕,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第4章 奏折递深宫,暗棋落无声 晨光透过翰林院的值房窗棂,落在沈清辞攥着奏折的手上。纸张边缘被他反复摩挲,微微发卷,上面“弹劾国舅府护卫擅闯翰林院”的字迹力透纸背,像是要将昨夜的愤懑与决心都刻进墨迹里。 小禄子端着热水进来时,见他站在窗前出神,小声道:“沈编修,您真要把这奏折递上去?昨儿我听厨房的老太监说,国舅爷昨天在府里发了好大的火,还摔了不少东西,您这时候递奏折,不是撞枪口上吗?” 沈清辞转过身,将奏折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锦袋里:“越是这样,越要递。国舅爷恼羞成怒,说明他怕了——怕我抓住他的把柄,怕清流官员知道他的恶行。”他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驱散心底的凝重,“何况,我这奏折递的不是国舅爷,是给陛下、给朝堂上的清流看的——让他们知道,还有人敢跟外戚叫板,还有人没忘了‘公道’二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周显的声音:“沈编修,整理好萧凛案的残档了吗?萧大人让人来问了,说今日要亲自来看。” 沈清辞心里一凛。萧彻昨天刚警告过他,今天就来催要残档,怕是不仅要检查进度,还要再试探他的态度。他压下思绪,对门外道:“周大人稍等,下官这就整理好。” 小禄子赶紧帮着把桌上的卷宗按类别归拢,沈清辞则快速将弹劾奏折藏进官袍内侧的暗袋里——这奏折得先递到御史台,再由御史台转呈皇帝,绝不能让周显或萧彻看到,否则没等递到宫里,他就先出事了。 刚收拾妥当,周显就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东厂的小太监。周显扫了眼桌上的卷宗,脸色不太好看:“沈编修,这都两天了,你怎么才整理了这么点?萧大人要是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周大人,萧凛案残档杂乱,且多有残缺,下官需逐页核对,不敢有半分马虎,以免出错。”沈清辞躬身道,语气不卑不亢,“不过下官已经整理出大部分,今日之内,定能完成。” 周显还想说什么,其中一个东厂小太监却开口了:“萧大人说了,让沈编修先随我们去东厂一趟,残档可稍后再送。”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萧彻突然让他去东厂,是为了残档,还是为了昨夜国舅府的事?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萧大人找下官,有何要事?”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萧大人在东厂等着。”小太监语气冷淡,带着东厂中人惯有的倨傲,“沈编修,别让萧大人久等。” 周显在一旁笑道:“沈编修,既然萧大人找你,你就赶紧去吧,残档的事,不急于这一时。”他眼底藏着一丝幸灾乐祸——在他看来,沈清辞得罪了国舅爷,又敢跟萧彻叫板,这次去东厂,怕是要吃苦头了。 沈清辞知道躲不过,只能点头:“好,下官随二位走。” 他跟着两个小太监走出翰林院,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车厢宽敞,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小太监引他上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黑绒地毯,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炉,燃着淡淡的檀香,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是东厂马车特有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马车行驶得很稳,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脑子里飞速运转。萧彻找他,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试探他对萧凛案的态度,看他是否还在查疑点;二是敲打他,让他别管国舅府的事,安心做个“听话”的编修。无论哪种,他都不能示弱,也不能暴露自己要递弹劾奏折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小太监掀开帘子,外面是东厂的大门,朱红色的门柱上刻着狰狞的兽首,门口站着的东厂侍卫个个面无表情,腰间的佩刀闪着寒光。 沈清辞跟着小太监走进东厂,穿过几条狭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紫檀木桌,萧彻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密报,正低头看着。他穿着黑色蟒纹锦袍,头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大人,沈编修带到。”小太监躬身禀报。 萧彻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眼神漆黑深邃,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坐。” 沈清辞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刚想开口询问,萧彻却先递过来一份密报:“看看这个。” 沈清辞接过密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国舅府昨夜的动静——国舅爷因为派人去翰林院毁书却丢了腰牌,气得大发雷霆,还下令让手下“处理掉”那个丢失腰牌的护卫。密报的末尾,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是那个护卫的名字和住址。 沈清辞心里一惊。萧彻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东厂的眼线,已经渗透到了国舅府的核心。 “国舅爷的手段,倒是越来越急躁了。”萧彻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嘲讽,“不过,他倒是没看错你——你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知道抓他的把柄。” 沈清辞握着密报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向萧彻:“萧大人早就知道国舅爷会派人去翰林院?” 萧彻放下手里的密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他:“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写了弹劾奏折,准备递到御史台。”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他藏得那么隐蔽,萧彻怎么会知道?难道东厂的人,连他在值房写奏折都看到了? 见他脸色微变,萧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别紧张,我没拦着你。国舅爷横行朝堂这么久,也该有人敲打敲打他了。不过,你以为凭一份弹劾奏折,就能扳倒他?” “下官知道扳不倒他,但至少能让朝堂上的人知道,国舅爷并非不可撼动。”沈清辞定了定神,语气坚定,“而且,下官相信,只要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总有一天,能还天下一个公道。” 萧彻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欣赏:“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固执。不过,固执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催命符。”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弹劾奏折,不用递到御史台了。” 沈清辞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会帮你递。”萧彻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递给沈清辞,“这是你昨晚写的那份吧?我让人从你值房的暗袋里取出来的——你藏得很隐蔽,但还不够隐蔽。” 沈清辞看着那份熟悉的奏折,心里又惊又怒:“萧大人,你这是……” “别误会。”萧彻打断他,语气平静,“我不是要拦你,是要帮你。你直接递到御史台,御史台的人要么不敢收,要么收了也不敢递上去——他们怕国舅爷,也怕太后。但我不一样,我能把这份奏折,直接递到陛下面前。” 沈清辞看着萧彻,心里满是疑惑。萧彻为什么要帮他?难道是想利用他打击国舅爷?可就算是利用,萧彻也没必要冒险把奏折递到皇帝面前——这无疑会得罪国舅爷和太后,对他没有好处。 “萧大人为什么要帮我?”沈清辞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萧彻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国舅爷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他倒了,对你我都有好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欣赏你的正直和勇气——在这个朝堂上,这样的人不多了。” 沈清辞沉默了。他不知道萧彻说的是真话,还是另一个陷阱。但他知道,这份弹劾奏折,只有通过萧彻,才能递到皇帝面前。否则,他的心血,只会石沉大海。 “多谢萧大人。”沈清辞站起身,躬身行礼,“若是这份奏折能起作用,下官感激不尽。” 萧彻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对了,萧凛案的残档,你整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提到萧凛案,沈清辞的神色严肃起来:“下官发现了不少疑点,除了之前提到的供词矛盾和关键内容缺失,还有几册卷宗的页码对不上,像是被人抽走了几页。下官怀疑,这些缺失的内容,可能就是萧凛案的关键。” 萧彻的眼神暗了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查。有什么发现,随时告诉我。记住,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不要声张——国舅爷和太后,都不希望你查出真相。” “下官明白。”沈清辞应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萧彻挥了挥手,“你的弹劾奏折,我会尽快递上去。至于国舅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保护你。” 沈清辞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屋子。他刚走出东厂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路边——是御史台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他的老师,退休的御史大夫李嵩。 沈清辞心里一惊,赶紧走过去。李嵩掀开帘子,对他招了招手:“清辞,上车。” 沈清辞钻进马车,刚坐下就问道:“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嵩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我听说你被萧彻请去了东厂,怕你出事,就赶紧过来了。怎么样?萧彻没为难你吧?” “没有,萧大人只是问了问萧凛案的残档整理情况。”沈清辞没有提弹劾奏折的事,怕老师担心,“对了,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在东厂?” “是萧彻让人告诉我的。”李嵩叹了口气,“这个萧彻,心思太深了。他明着是请你过来问话,实则是在向我示好——他知道你是我的门生,想通过你,拉拢清流官员。” 沈清辞心里一沉。原来萧彻帮他递奏折,还有这层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李嵩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彻虽然是权宦,但他与国舅爷不和,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只要能扳倒国舅爷,就算暂时借助他的力量,也无妨。但你要记住,跟萧彻打交道,一定要小心——这个人,比国舅爷更难对付。” “学生明白。”沈清辞点头。 马车缓缓驶动,李嵩看着窗外,忽然道:“对了,清辞,你在整理萧凛案残档时,有没有发现关于‘盐’的线索?” 沈清辞一愣:“盐?老师怎么会这么问?” “我当年在御史台时,曾暗中查过萧凛案,发现萧凛出事前,曾多次上书陛下,请求彻查盐铁行业的贪腐问题,可那些奏折,都被太后压了下来。”李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我怀疑,萧凛的死,跟盐铁行业有关。你要是能找到相关的线索,或许就能揭开萧凛案的真相。” 盐铁行业?沈清辞心里一动。小禄子之前提到过,萧凛家里曾搜出蛮族的玉佩,而盐铁是边境的重要物资,若是国舅爷在盐铁行业做了手脚,甚至走私给蛮族,那萧凛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才被诬陷通敌。 “老师,学生记住了。”沈清辞道,“学生在整理残档时,会重点关注盐铁相关的线索。” 李嵩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让马车在翰林院附近停下。沈清辞下车后,看着马车消失在巷口,心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萧凛案的关键,很可能就在盐铁行业,而国舅爷,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他转身走进翰林院,值房里,小禄子正焦急地等着他。见他回来,小禄子赶紧迎上去:“沈编修,您可算回来了!您没事吧?东厂那边没为难您吧?” “没事,萧大人只是问了问残档的情况。”沈清辞笑了笑,走到桌前,拿起那册有撕痕的卷宗,“小禄子,你帮我查一下,十年前负责盐铁运输的官员,还有没有在世的?尤其是江南盐运司的人。” “盐铁运输的官员?”小禄子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去问问厨房的老太监,他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说不定知道。” 小禄子走后,沈清辞翻开卷宗,目光落在那张被撕毁的证词上。“特殊物资”“盐铁”“国舅爷”——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一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成形。他知道,要证实这个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但他有预感,真相已经离他不远了。 而此刻的东厂,萧彻正站在窗前,看着沈清辞走进翰林院的身影,手里把玩着那块刻有“萧氏忠魂”的残玉。 “大人,沈编修已经回到翰林院,还让小禄子查十年前盐铁运输的官员。”心腹躬身禀报。 萧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敏锐。看来,不用我太多引导,他就能找到线索。” “那要不要……”心腹话没说完,就被萧彻打断。 “不用。”萧彻转过身,眼神冷冽,“让他自己查。只有他自己找到的真相,才会让他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对了,国舅府那边,盯紧点,别让他再对沈清辞动手——这个人,还有用。” “是,大人。”心腹躬身退下。 萧彻走到桌前,拿起沈清辞的弹劾奏折,手指在“国舅府护卫擅闯翰林院”几个字上轻轻摩挲。他知道,这份奏折递上去,虽然扳不倒国舅爷,却能让太后对国舅爷产生不满,也能让朝堂上的清流官员看到沈清辞的勇气,为后续拉拢清流埋下伏笔。 而沈清辞,这个有风骨、有智谋的新科状元,将会成为他扳倒外戚、为家族翻案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只是他没想到,这枚棋子,后来会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光,让他愿意放弃所有,只为与他并肩而立。 第5章 镖局访旧人,封口藏祸心 沈清辞攥着小禄子递来的纸条,指腹反复摩挲着“平安镖局 赵老栓”几个字。纸条是小禄子托厨房老陈打听来的,除了镖局地址,还附了句“赵镖头十年前断了两根手指,性子极倔,更怕国舅府的人”。 次日天刚亮,沈清辞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将东厂令牌藏在腰间暗袋——那是萧彻前几日让心腹送来的,说“若遇国舅府的人刁难,亮出来或许有用”。他没打算依赖这令牌,却也清楚,在京城查国舅爷的旧事,没有一点依仗,怕是连赵老栓的面都见不到。 平安镖局藏在南城最偏僻的巷子里,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侧院墙爬满枯藤。镖局门脸不大,褪色的“镖”字旗耷拉在门楼上,院里堆着几箱蒙尘的货物,只有个穿短打的伙计在扫地,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来托镖的?我们镖局好几年不接活了。” “在下沈清辞,不是来托镖的,是想找赵老栓赵镖头,打听十年前一桩旧事。”沈清辞拱手道,特意放缓了语气,“绝无恶意,只是想查清一件冤案。” 伙计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里满是警惕:“你找镖头做什么?他早就不管外面的事了。” “我想问问十年前,赵镖头是否护送过江南盐运司的盐铁去边境。”沈清辞声音压得更低,“那批盐铁,或许和十年前萧凛萧尚书的案子有关。” “萧凛”两个字刚出口,伙计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你……你提萧尚书做什么?快走快走,我们镖头不认识你!”说着就要推沈清辞出门。 “小兄弟,”沈清辞侧身避开,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我知道你们有难处,可萧尚书蒙冤十年,满门抄斩,若赵镖头知道内情,怎能眼睁睁看着忠臣含冤?这碎银不算什么,权当我给赵镖头赔罪的,只求能和他说几句话。” 伙计盯着碎银,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你等着,我去问问镖头,他愿不愿见你。” 院里静得能听见风吹枯藤的“沙沙”声,沈清辞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院墙——墙根处有几道新的划痕,像是被刀斧砍过,墙角还藏着半截带血的木棍,看来这镖局这些年,没少被人骚扰。 不多时,伙计领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进米粒,左手缺了食指和中指,只剩下三根手指蜷缩着,走路时左腿微微跛着,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沈清辞:“你就是来找我的沈编修?找我打听什么?” “赵镖头,”沈清辞躬身行礼,“我想知道十年前,您是否负责过江南盐运司到云州边境的盐铁运输?那批盐铁,最后运去了哪里?” 赵老栓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往后退了两步,扶着墙才站稳,声音发颤:“我不知道什么盐铁运输!你找错人了!”说罢转身就要往屋里躲。 “赵镖头!”沈清辞急忙上前一步,“我知道您怕国舅府!可十年前护送盐铁的镖师,除了您是不是都没活过半年?有的被人砍了手,有的被推下河,您断了两根手指装疯卖傻,才保住一条命,对不对?” 这些话是小禄子从老陈那里听来的,此刻说出来,果然见赵老栓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惧与愤怒:“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是个知道内情的老人说的。”沈清辞没有点明老陈的身份,“赵镖头,您想想,当年您护送的盐铁,是不是没运去边境军营,而是给了蛮族?萧尚书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才被国舅爷诬陷通敌?您若肯说出来,我定能想办法为您和萧尚书做主!” “做主?”赵老栓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又悲凉,“谁能做主?国舅爷权倾朝野,太后护着他,连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当年我亲眼看到萧尚书的家人被押赴刑场,头砍下来滚了一路,血把刑场的地都染红了!我要是敢说一个字,我那在乡下的孙子,早就没命了!” 他抬起缺了手指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十年前我断指保命,就是想活着看到国舅爷遭报应,可我等了十年,他反而越来越风光!沈编修,你是个好官,可这浑水太深,你蹚不起!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就当没来过这里,不然迟早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说完,赵老栓不再看沈清辞,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木门“砰”地一声关上,任凭沈清辞怎么敲门,都再也没动静。 沈清辞站在门外,心里又急又沉。赵老栓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那批盐铁确实有问题,而且和国舅爷脱不了干系。可赵老栓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开口,想要从他这里套话,怕是得另想办法。 他转身离开镖局,刚走到巷口,就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侧身瞥了眼,只见两个穿粗布衣服的汉子靠在墙根,手里把玩着短刀,眼神阴鸷地跟着他——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和上次去翰林院毁他“民间见闻录”的人一模一样,显然是国舅府的人。 沈清辞心里一凛,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高高的院墙,没有住户,只有尽头有个岔路口,正是动手的好地方。果然,那两个汉子快步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堵住巷口。 “沈编修,别来无恙啊。”左边的汉子冷笑一声,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我们家大人说了,你太爱管闲事,让我们来劝劝你——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碰的。” “国舅爷的人,果然耳目灵通。”沈清辞停下脚步,表面镇定,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他没学过武,硬拼肯定不行,只能靠智取。 “知道是我们家大人的人,还不赶紧滚回翰林院,老老实实整理你的破档案?”右边的汉子嗤笑一声,“再敢查赵老栓的事,下次就不是断你两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说罢,两人举着短刀就冲了上来。沈清辞往旁边一闪,躲开左边汉子的攻击,同时迅速从腰间摸出东厂令牌,高高举起,大喝一声:“我乃东厂所派,查访十年前盐铁旧案,你们敢拦我?!” 令牌是玄铁打造的,正面刻着“东厂”二字,背面是狰狞的兽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那两个汉子看到令牌,脸色瞬间煞白,举着刀的手僵在半空。 “东……东厂的人?”左边的汉子声音发颤,“你不是翰林院的编修吗?怎么会有东厂令牌?” “我奉萧彻萧大人之命查案,你们敢质疑东厂的差事?”沈清辞故意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威慑,“若是耽误了查案,萧大人怪罪下来,你们和国舅爷,谁担待得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退缩。他们是国舅府的人,却也清楚东厂的狠辣——得罪国舅爷,或许还能保命;得罪东厂,只会死无全尸。 “我们……我们不知道您是东厂的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左边的汉子赶紧扔下短刀,躬身行礼,右边的汉子也跟着扔下刀,两人转身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沈清辞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握着令牌,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玄铁,心里一阵复杂——若不是这令牌,他今天恐怕真要栽在这里。可萧彻的这份“好意”,到底是真心帮他,还是想让他更依赖东厂,成为他手里的棋子? 他收起令牌,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一辆黑色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萧彻的心腹正朝他招手:“沈编修,大人让我在这里等您。” 沈清辞犹豫片刻,还是钻进了马车。车厢里燃着淡檀香,和萧彻书房里的味道一样,心腹递来一杯热茶:“大人知道您去了平安镖局,也知道国舅府的人跟着您,特意让我来给您带句话——赵老栓那边,您暂时别再去了。” “为什么?”沈清辞皱眉,“赵老栓知道关键线索,若是现在放弃,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大人说,国舅爷已经盯上赵老栓了,您再去,只会让他更危险。”心腹道,“而且大人已经派人去保护赵老栓了,您放心。另外,大人还说,萧凛案的线索不止赵老栓这一条,他已经让人去江南苏州府,找当年的江南盐运司郎中王克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沈清辞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萧彻似乎总能提前知道一切,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可他越是这样,沈清辞就越觉得不安——这个人的心思太深,深到让人看不透。 “替我多谢萧大人。”沈清辞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 心腹笑了笑,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清辞:“这是大人让我给您带的江南桂花糕,说您上次尝了觉得不错,特意让人从江南捎来的。大人还说,您整理残档辛苦,别累坏了身子。” 油纸包打开,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和上次萧彻让人送来的一模一样。沈清辞看着那雪白的桂花糕,心里五味杂陈——萧彻的示好总是这样猝不及防,一面用强权威慑他,一面又用这些细微的温柔拉拢他,让他根本无法彻底拒绝。 回到翰林院时,小禄子正趴在桌上打盹,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沈编修,您回来了!怎么样?赵镖头肯说吗?” “没肯说,不过我知道了些线索。”沈清辞将桂花糕放在桌上,“你尝尝这个,江南来的桂花糕,之前你不是说想吃吗?” 小禄子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好吃!比京城点心铺卖的还甜!沈编修,您这位朋友真好,还记着我的口味。” 沈清辞看着小禄子的笑脸,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可这甜意里,却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他总觉得,萧彻的温柔,就像这桂花糕,看似甜蜜,实则可能裹着伤人的锋芒。 而此时的静尘轩,萧彻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封密报。密报是派去江南的人传来的,上面写着“王克半年前病逝,家人不知所踪,旧宅被人搜过,只找到一个空木盒”。 “国舅爷的动作,倒是挺快。”萧彻将密报揉成一团,扔进炭炉里,火苗瞬间将密报吞噬。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那块刻有“萧氏忠魂”的残玉,指尖摩挲着残玉上的纹路,眼神冷冽如冰。 十年前,父亲被诬陷通敌,满门抄斩;十年后,他好不容易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却要么被封口,要么被灭口。国舅爷和太后,是铁了心要把当年的真相永远埋在地下。 可他不会放弃。 沈清辞的出现,像是一道微光,让他看到了翻案的希望。那个有风骨、有智谋的文人,不仅敢与外戚对抗,还愿意追查萧凛案的真相——或许,这个人,真的能帮他完成夙愿。 “来人。”萧彻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心腹推门进来:“大人。” “再派一批人去江南,务必找到王克的家人,查清楚王克到底是真病逝,还是被人灭口。”萧彻的指尖用力,残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另外,加强对赵老栓的保护,国舅爷找不到王克,肯定会对赵老栓下手。还有,盯着沈清辞的动向,别让国舅府的人再骚扰他。” “是,大人。”心腹躬身退下。 萧彻重新看向窗外,夜色渐浓,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他这一生,本就是为复仇而活,可自从遇到沈清辞,他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期待翻案之后,能有个人陪他看一场江南的春天,能让他不再做那个孤家寡人的权宦。 他握紧手里的残玉,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不管这条路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不仅为了父亲和族人,也为了那个让他心动的文人。 第6章 残档现新痕,暗探夜惊魂 沈清辞看着李默的背影,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口——李默的反常举动,让他更加确定,国舅府的人不仅在外面盯着他,连翰林院内部,都可能有国舅爷的眼线。他不敢再多留,赶紧找到那本做了记号的账册,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又将之前抄录的篡改记录纸条贴身藏好,快步走出了史料库。 回到值房时,小禄子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沈……沈编修,不好了!赵老栓……赵老栓被人抓走了!” “什么?!”沈清辞猛地站起来,怀里的账册“啪”地掉在桌上,他顾不上捡,抓住小禄子的胳膊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谁抓的他?抓去了哪里?” “就……就在刚才!我去镖局送您托我买的笔墨,刚到巷口就看见一群黑衣人闯进镖局,把赵镖头架上马车就走!”小禄子声音发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镖局的伙计被打得头破血流,我躲在墙角听见那些人说‘国舅爷说了,让这老东西永远闭嘴’,还说要把他押去国舅府的私牢!” 国舅府的私牢! 沈清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昨天才见过赵老栓,今天国舅爷就迫不及待动手,显然是怕赵老栓泄露秘密。那私牢是国舅爷处置异己的地方,进去的人,十有**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行,我得去救他!”沈清辞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小禄子拉住:“沈编修,您别去!国舅府守卫比皇宫还严,您去了就是送死!再说,您现在去,说不定连赵镖头的面都见不到!” 小禄子说得没错,国舅府私牢戒备森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编修,去了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可就这么看着赵老栓被灭口,他又实在不甘心——那是目前唯一知道萧凛案内情的人。 沈清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桌上的东厂令牌上。现在能救赵老栓的,恐怕只有萧彻了。可他不想再欠萧彻人情,更不想被这个权宦攥得更紧。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萧彻的心腹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沈清辞脸色难看,便知事情不妙:“沈编修,您已经知道赵老栓的事了?” “萧大人让你来的?”沈清辞抬头问。 “是,大人得知消息后,就让我来接您去东厂。”心腹将食盒放在桌上,“大人说,赵老栓还有救,但需要您帮一个忙。” 沈清辞心里一动:“什么忙?” “国舅爷的书房里有个暗格,藏着十年前江南盐运司与蛮族交易的账本,那是证明他走私盐铁的铁证。”心腹从袖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摊在桌上,“这是国舅府的布局图,大人已经标好了书房的位置和暗格的机关。大人想让您今晚潜入国舅府,把账本取出来——只要拿到账本,不仅能救赵老栓,还能顺着账本找到萧凛案的线索。” 潜入国舅府?沈清辞愣住了。国舅府守卫森严,夜里更是戒备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萧彻让他去,是信任他,还是把他当棋子,让他去冒险? “大人知道这很危险,所以为您准备了这个。”心腹递来一个小瓷瓶和一套黑色夜行衣,“瓷瓶里是迷药,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夜行衣是东厂特制的,水火不侵,还能防刀箭。另外,大人会安排人手在国舅府外接应您,只要您拿到账本,往东边的角门跑,就能安全离开。” 沈清辞看着桌上的地图、夜行衣和瓷瓶,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救赵老栓、查清萧凛案的机会,可他也清楚,一旦答应,就彻底和萧彻绑在了一起。 “我去。”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但我有个条件——拿到账本后,必须立刻救赵老栓。” “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您拿到账本,东厂的人就会去私牢救赵老栓。”心腹点头道。 傍晚时分,沈清辞换上夜行衣,将迷药瓷瓶和东厂令牌藏在腰间,跟着心腹来到国舅府附近的一条小巷。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萧彻正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灯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来了。”萧彻抬头看向沈清辞,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夜行衣,“国舅府的守卫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你从西边的狗洞钻进去,顺着墙根走到第三间房,就是书房。暗格在书桌的左侧,按一下‘福’字的偏旁,就能打开。” 他递来一把小巧的匕首:“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已,别伤人——国舅爷现在还不能动。” 沈清辞接过匕首,指尖触到萧彻的手指,只觉得一片冰凉。他躬身道:“多谢萧大人。” “小心点。”萧彻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如果遇到危险,就往天上放信号弹,我的人会立刻进去救你。”说罢,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信号弹,塞进沈清辞手里。 沈清辞心里一暖,却还是硬声道:“下官自有分寸。” 他转身走出马车,按照萧彻的指示,绕到国舅府西边的墙根下。狗洞很小,他费了些力气才钻进去,落地时不小心碰掉了一块砖,“哗啦”一声,吓得他赶紧躲在墙角。还好巡逻的守卫刚走过去,没有听到声响。 国舅府的院子很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夜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沈清辞贴着墙根,快速穿过几个院子,终于看到了书房——那是一间气派的阁楼,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他从腰间摸出迷药瓷瓶,拔掉瓶塞,趁着风势,将迷药吹向守卫。迷药的药效很快,两个守卫晃了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沈清辞赶紧冲过去,将守卫拖到墙角藏好,然后推门走进书房。 书房里陈设奢华,书架上摆满了珍本古籍,书桌是用整块紫檀木做的,上面放着一个鎏金砚台。沈清辞按照萧彻的指示,走到书桌前,找到左侧的“福”字木刻,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书桌的抽屉弹开,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黑色的木盒。沈清辞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账本,封面写着“江南盐运司十年账册”。他赶紧将账本塞进怀里,刚想离开,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刚才好像有动静,你们去看看。”是国舅府护卫统领的声音。 沈清辞心里一紧,赶紧躲到书架后面。门被推开,几个护卫走了进来,拿着灯笼四处照。沈清辞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冷汗——要是被发现,不仅账本拿不出去,他也别想活着离开。 就在护卫的灯笼照到书架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好了!东边的角门被人打开了!有刺客!” 护卫们脸色一变,统领喊道:“快,去东边看看!”说着就带着人冲了出去。 沈清辞松了口气,知道是萧彻的人在引开守卫。他赶紧从书架后面出来,快步走出书房,按照原路返回,从狗洞钻了出去。刚钻出狗洞,就看到萧彻的心腹在外面等着:“沈编修,快上车!” 沈清辞钻进马车,刚坐稳,就看到萧彻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正看着他。他从怀里掏出账本,递了过去:“拿到了。” 萧彻接过账本,翻开看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有问题。”他抬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你做得很好。” 马车缓缓驶动,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看着萧彻专注看账本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萧大人,您为什么这么在意萧凛案?” 萧彻翻账本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漆黑深邃:“因为我讨厌有人颠倒黑白,更讨厌忠臣蒙冤。”他没有多说,重新低下头看账本,只是握着账本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 沈清辞没有再问,他知道萧彻不想说,可他总觉得,萧彻对萧凛案的在意,绝不仅仅是“讨厌蒙冤”那么简单。 第7章 账本藏罪证,伤疤露端倪 马车驶回东厂时,天已经快亮了。萧彻带着沈清辞走进正厅,让心腹端来热茶和点心,然后将账本摊在桌上,仔细翻看。 账本里的记录很详细,每一笔盐铁运输的数量、目的地、接收人都写得清清楚楚。沈清辞凑过去看,越看心越沉——其中有几页记录显示,十年前萧凛案发前,江南盐运司曾多次“超额运输”盐铁到云州边境,接收人一栏写着“蛮族首领”,后面还附着蛮族的印记。 “果然是国舅爷干的!”沈清辞攥紧拳头,“他走私盐铁给蛮族,萧尚书发现后想要揭发,他就诬陷萧尚书通敌叛国!” 萧彻没有说话,手指在账本上轻轻摩挲,目光落在“蛮族首领”几个字上,眼神冷冽:“这还不是全部。你看这里——”他指着账本最后几页,“国舅爷不仅走私盐铁,还克扣了三百万两盐税,这些钱,都用来买通京营的将领了。” 沈清辞凑过去一看,果然有几页记录着“盐税支出”,其中大部分都流向了京营的几个将领,还有一部分用来修建国舅府的私宅。 “三百万两盐税……”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国舅爷这么有钱,京营的将领也都听他的指挥。” “现在证据有了,接下来就是怎么用这些证据。”萧彻合上账本,抬头看向沈清辞,“你有什么想法?” “可以将账本呈给陛下,揭发国舅爷走私盐铁、克扣盐税的罪行!”沈清辞脱口而出。 萧彻摇了摇头:“不行。账本虽然是证据,但国舅爷是太后的兄长,太后肯定会护着他,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我们伪造证据。而且京营的将领都被他买通了,一旦逼急了,他很可能会兵变。” “那怎么办?”沈清辞皱紧眉头,“总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吧?” “当然不能。”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可以先放出风声,说有人举报江南盐运司贪腐,让御史台去查。御史台多是清流,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等他们查到国舅爷头上,我们再把账本交出去,到时候证据确凿,太后想护也护不住。” 沈清辞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既不用我们直接出面,又能借御史台的手打压国舅爷。” “不过,”萧彻话锋一转,“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赵老栓救出来。他是唯一的人证,有他在,国舅爷想抵赖都难。” 他让人去通知心腹,按照计划去国舅府私牢救赵老栓,然后对沈清辞道:“你一夜没睡,先在东厂休息一下,等赵老栓救出来,我们再商量后续的事。” 沈清辞确实累了,一夜的紧张和奔波让他浑身酸痛,便点了点头:“多谢萧大人。” 萧彻让人带沈清辞去客房休息,自己则拿着账本回到了静尘轩。他坐在桌前,翻开账本,目光却没有落在账本上,而是想起了昨夜沈清辞潜入国舅府的样子——那个平时温润如玉的文人,穿上夜行衣时竟有几分利落,遇到危险时也不慌乱,反而能冷静应对。 他忽然觉得,这个新科状元,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就在这时,心腹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大人,不好了!去救赵老栓的兄弟遇到了埋伏,赵老栓……赵老栓已经被人灭口了!” 萧彻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桌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谁干的?” “是国舅府的护卫统领,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救赵老栓,提前设了埋伏。我们的人拼死才逃出来,还带回了这个。”心腹递来一块沾血的木牌,上面刻着“盐铁”二字。 萧彻拿起木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血迹,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国舅爷倒是越来越聪明了,知道先下手为强。”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人证没了,账本的说服力会大打折扣。”心腹担忧地问。 “没关系。”萧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没有赵老栓,还有账本和之前的线索。只要我们计划得当,一样能扳倒国舅爷。对了,沈编修那边,暂时别告诉他赵老栓的事,免得他分心。” “是,大人。” 心腹退下后,萧彻重新拿起账本,却再也看不下去。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满是烦躁——十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却总是被国舅爷破坏,连一个证人都保不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沈清辞。他揉着眼睛,显然还没睡醒:“萧大人,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是不是赵老栓救出来了?” 萧彻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没有,国舅府的私牢守卫太严,我的人还在想办法。你再去休息一会儿,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沈清辞看出他脸色不对,却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对了,萧大人,我刚才在客房看到您的密报,上面有一些错别字和不通顺的句子,我帮您改了一下,您看看行不行。”说着,递来一张纸。 萧彻接过纸,上面是沈清辞工整的字迹,把密报里的错别字都改了过来,还把一些晦涩的句子改得通俗易懂。他心里一动——沈清辞明明累得不行,却还想着帮他整理密报。 “多谢。”萧彻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沈清辞笑了笑,“那我先去休息了。” 看着沈清辞离开的背影,萧彻手里的纸仿佛也有了温度。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或许也不是坏事。 下午的时候,心腹来报,说御史台已经接到了“江南盐运司贪腐”的举报,正在准备派人去查。萧彻点了点头,让心腹把账本的副本交给御史台的清流御史,然后去客房找沈清辞。 沈清辞正在看书,见萧彻进来,赶紧起身:“萧大人,有消息了?” “嗯,御史台已经开始查江南盐运司了。”萧彻在他对面坐下,“我们的计划很顺利。对了,赵老栓的事……”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他已经被国舅爷的人灭口了,只留下了一块刻有‘盐铁’二字的木牌。”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书掉在桌上:“怎么会……我们明明已经计划好了……” “是我低估了国舅爷的狠辣。”萧彻语气低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赵老栓报仇,也一定会查清萧凛案的真相。” 沈清辞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萧大人,我相信你。就算没有赵老栓,我们还有账本,还有之前的线索,一定能扳倒国舅爷,还萧尚书一个清白。” 看着沈清辞坚定的眼神,萧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清辞:“这是江南的桂花糕,刚从江南运来的,你尝尝。” 沈清辞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雪白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因赵老栓之死带来的悲伤。 “很好吃,谢谢萧大人。”沈清辞笑了笑,眼里有了几分暖意。 萧彻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复仇的路上,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或许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要开学了,写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账本藏罪证,伤疤露端倪 第8章 流言引风波,暗护显心意 御史台查江南盐运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朝堂上议论纷纷,清流官员纷纷上书,要求彻查盐运贪腐,而依附外戚的官员则百般阻挠,说这是“捕风捉影”,“故意抹黑国舅爷”。 国舅爷得知消息后,气得砸碎了书房里的所有瓷器,然后派人去翰林院找沈清辞的麻烦——他怀疑是沈清辞泄露了消息。 这日上午,沈清辞正在整理萧凛案的残档,周显带着几个翰林院的官员走进来,脸色阴沉:“沈编修,你可知罪?” “下官不知。”沈清辞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问道,“周大人为何这么说?” “你还敢装糊涂!”周显把一份奏折扔在桌上,“御史台查江南盐运司,是不是你泄露的消息?你还暗中勾结东厂,意图诬陷国舅爷,你可知这是死罪?” 沈清辞拿起奏折,上面写着“翰林院编修沈清辞勾结东厂,泄露盐运机密,诬陷国舅爷”,落款是几个依附外戚的翰林院官员。 “周大人,这是诬陷!”沈清辞皱紧眉头,“我只是整理萧凛案的残档,从未泄露过盐运的消息,更没有勾结东厂!” “是不是诬陷,不是你说了算!”周显冷笑一声,“来人,把沈编修拿下,押去东厂狱,让萧大人亲自审问!” 几个翰林院的侍卫上前一步,就要抓沈清辞。沈清辞刚想反抗,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谁敢动沈编修?”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萧彻穿着黑色蟒纹锦袍,带着几个东厂侍卫走进来,眼神冰冷地扫过周显和那些官员:“周掌院,你凭一份没有证据的奏折,就想抓翰林院编修,是不是太放肆了?” 周显看到萧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赶紧躬身行礼:“萧大人,您怎么来了?这是翰林院的家事,下官会处理好,就不劳烦您了。” “翰林院的家事?”萧彻冷笑一声,“沈编修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你说抓就抓,眼里还有陛下吗?还有,你说沈编修勾结东厂,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就是诬陷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周显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那些依附外戚的官员也不敢作声,纷纷低下头。 萧彻走到沈清辞身边,看着他,语气柔和了几分:“沈编修,没事吧?” “多谢萧大人,我没事。”沈清辞躬身道。 “既然没事,就继续整理残档吧。”萧彻转身看向周显和那些官员,眼神重新变得冰冷,“以后谁再敢诬陷沈编修,或者找他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带着东厂侍卫转身离开了。 周显和那些官员看着萧彻的背影,脸色煞白,再也不敢提抓沈清辞的事,灰溜溜地走了。 值房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人,他看着萧彻离开的方向,心里满是复杂。萧彻刚才明明是在保护他,可他却不知道,这份保护,到底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还是别的什么。 下午的时候,小禄子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沈编修,这是刚才一个东厂的公公给我的,说让我交给您。” 沈清辞接过纸条,上面是萧彻的字迹:“国舅爷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别单独外出,若有要事,让东厂的人陪你。” 沈清辞握着纸条,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想起刚才萧彻保护他的样子,想起萧彻送他的桂花糕,想起萧彻帮他递弹劾奏折……或许,这个权宦,也不是他想的那么坏。 傍晚的时候,沈清辞整理完残档,正准备回住处,就看到萧彻的马车停在翰林院门口。萧彻坐在车里,见他出来,就打开车帘:“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马车。车厢里燃着淡檀香,和之前一样。萧彻递给她一杯热茶:“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多谢萧大人出手相救。”沈清辞接过热茶,轻声道。 “不用谢我,我们是盟友,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萧彻看着他,“对了,萧凛案的残档,你整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发现?” “有一些。”沈清辞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我整理残档时,发现萧尚书案发前,曾多次上书陛下,请求彻查盐铁行业的贪腐问题,可这些奏折都被太后压了下来,没有呈给陛下。我怀疑,萧尚书就是因为这些奏折,才被国舅爷和太后诬陷的。” 萧彻接过纸,上面是沈清辞抄录的奏折内容,字迹工整。他看着这些内容,眼神变得复杂:“这些奏折,都是关键证据。有了这些,再加上账本,我们就能彻底扳倒国舅爷和太后,为萧尚书翻案。” “只是,”沈清辞皱紧眉头,“太后是陛下的生母,陛下会不会因为太后,而放过国舅爷?” “不会。”萧彻语气坚定,“陛下虽然年幼,但心里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国舅爷想废帝立藩王,陛下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证据,不敢动手。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证据,陛下一定会处置国舅爷和太后。”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 马车很快就到了沈清辞的住处。沈清辞下车前,萧彻忽然递来一个小巧的玉佩:“这个你拿着,上面有东厂的印记,遇到危险时,出示这个玉佩,东厂的人会立刻来救你。” 玉佩是羊脂玉做的,上面刻着一个“萧”字。沈清辞看着玉佩,心里一动:“萧大人,这玉佩……” “这是我早年得到的,你拿着吧。”萧彻避开他的目光,“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沈清辞接过玉佩,躬身道:“多谢萧大人。” 他转身走进住处,看着手里的玉佩,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他对萧彻的偏见,是时候改一改了。 而马车里,萧彻看着沈清辞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一块刻有“萧氏忠魂”的残玉。他知道,沈清辞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萧凛的儿子。他只希望,那一天到来时,沈清辞不会离开他。 次日一早,沈清辞刚到翰林院,就听到一个消息——江南盐运总督,也就是国舅爷的亲信,因为“贪污盐税”被御史台抓了。朝堂上一片哗然,清流官员纷纷上书,要求彻查到底,而依附外戚的官员则沉默不语。 沈清辞知道,这是萧彻的计划——先抓盐运总督,再顺藤摸瓜,扳倒国舅爷。他走到值房,刚坐下,就看到萧彻的心腹走进来,递来一个油纸包:“沈编修,这是大人让我给您带的桂花糕,还热着呢。大人说,盐运总督被抓了,是个好消息,让您也高兴高兴。” 沈清辞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心里也满是暖意。 第9章 残卷藏密语,疑窦绕心头 入夏的翰林院多了几分闷热,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沈清辞手边的残卷上投下斑驳光斑。他已将萧凛案的核心残档整理完毕,此刻正翻查一批前朝盐铁司的旧文书——自赵老栓被灭口后,他总觉得“盐”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哪怕线索只剩半块带血的“盐铁”令牌。 指尖拂过一册泛黄的《盐铁司十年纪要》时,纸张间忽然滑落一张折叠的纸条。沈清辞心头一紧,赶紧捡起——纸条是粗糙的麻纸,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字,墨迹早已晕染,只能勉强辨认出“萧凛案,关键在盐”六个字,余下的字迹糊成一团,连落款都看不清。 他将纸条凑近油灯,试图用指尖抹开晕染的墨迹,可炭粉早已渗入纸纤维,只留下更深的黑痕。这纸条是谁夹在这里的?是当年知晓内情的官员,还是萧凛的旧部?若“关键在盐”,那盐里藏着什么秘密?是走私,还是贪腐,或是与蛮族的交易? “沈编修,您又在看盐铁的文书啊?”小禄子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见他对着一张纸条发愣,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看着比萧凛案的残档还旧。” “一张藏在文书里的纸条,写着‘萧凛案,关键在盐’。”沈清辞将纸条递过去,“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认出这字迹?” 小禄子接过纸条,眯着眼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这字写得太乱了,而且炭笔容易晕,根本认不出。不过我听厨房老陈说,当年盐铁司有个主事叫林文彦,是个硬骨头,萧凛案发后没多久就辞官了,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林文彦?”沈清辞赶紧在纸上记下这个名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老陈说他好像回了祖籍江南常州府,具体地址就不清楚了。”小禄子放下纸条,把绿豆汤推到他面前,“您也别太急了,天这么热,先喝点绿豆汤降降温,别中暑了。” 沈清辞端起瓷碗,绿豆的清甜驱散了些许烦躁,可目光落在纸条上时,心又沉了下去。林文彦远在江南,他现在根本无法亲自去查;而京城的线索,要么被国舅爷掐断,要么像这张纸条一样模糊不清。 他忽然想起萧彻——那个总能掌握所有线索的权宦,或许知道林文彦的下落。可上次潜入国舅府拿账本后,他已欠了萧彻人情,若是再开口求助,恐怕会被缠得更紧。 正犹豫间,值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沈清辞赶紧将纸条夹回《盐铁司十年纪要》,起身应道:“请进。” 进来的是萧彻的心腹,手里捧着一个食盒,笑着道:“沈编修,大人让小的送些江南新采的莲蓬过来,说您是江南人,定爱吃这个。” 食盒打开,翠绿的莲蓬透着新鲜水汽,颗颗饱满。沈清辞看着莲蓬,心里泛起一丝复杂——萧彻总能精准地戳中他的喜好,从桂花糕到莲蓬,像是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细。 “替我多谢萧大人。”他拱手道,目光落在心腹身上,终究还是没忍住,“不知你家大人……是否知道前朝盐铁司主事林文彦的下落?” 心腹愣了愣,随即笑道:“大人好像提过这个人,说他现在在常州府隐居,具体地址大人应该有记录。沈编修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整理盐铁文书时看到这个名字,随口问问。”沈清辞避开话题,不愿暴露纸条的事。 心腹也不多问,放下食盒便告辞了。沈清辞看着桌上的莲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萧彻既然知道林文彦的地址,却没主动告诉他,是在等他开口求助,还是在试探他的决心? 傍晚时分,沈清辞带着纸条去了李嵩的府邸。李嵩看完纸条,脸色凝重:“这字迹我有些眼熟,像是当年盐铁司林文彦的笔法——他当年写奏折时,‘盐’字的竖笔总比别的字长些,你看这纸条上的‘盐’字,是不是这样?” 沈清辞再看纸条,果然如李嵩所说,“盐”字的竖笔格外长,只是被墨迹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么说,这纸条是林文彦夹的?”他惊喜道。 “大概率是。”李嵩叹了口气,“林文彦当年是萧凛的门生,为人正直,萧凛案发后,他曾多次上书为萧凛辩解,被太后斥责‘妄议朝政’,没多久就辞官了。他夹这张纸条,定是想给后人留线索,可惜字迹晕染,没能留下更多信息。” “那我们现在去找林文彦,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真相!”沈清辞激动地说。 “不行。”李嵩摇了摇头,“国舅爷的眼线遍布天下,你若是贸然去找林文彦,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害了他。而且你现在是翰林院编修,擅自离京是大罪,国舅爷正好能抓你的把柄。” 沈清辞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他攥紧纸条,心里满是不甘:“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线索断了吗?” “当然不。”李嵩拍了拍他的肩,“你可以先从京城的盐铁账目查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国舅爷克扣盐税、走私盐铁的证据。只要有了证据,就算找不到林文彦,也能顺着账目挖出萧凛案的真相。” 沈清辞点了点头,将纸条小心收好——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他绝不能弄丢。 回到翰林院时,天色已黑。沈清辞刚走进值房,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萧彻的字迹:“林文彦在常州府青溪镇,若需查访,可找东厂驻江南的眼线协助。” 他拿起纸条,指尖微微发颤。萧彻还是知道了他在查林文彦,甚至主动提供了地址和帮助。这份“体贴”,让他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另一场算计。 第10章 暗泄盐税事,引君入棋局 沈清辞盯着萧彻留下的纸条,直到烛火将纸边烤得发卷才回过神。他将纸条折好藏进袖中,心里清楚——萧彻不会平白无故提供帮助,这更像是一场“交易”,用林文彦的线索换他更深入地查盐铁案,成为对付国舅爷的刀。 次日一早,他刚到翰林院,就听到编修们在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江南盐税好像出了问题,去年的盐税少了足足五十万两,都说是被人克扣了!” “五十万两?谁敢这么大胆?怕是和国舅爷有关吧——毕竟盐铁是他管的。” “嘘!小声点,这话要是被国舅爷的人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沈清辞心里一动——这消息来得太巧,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他看向小禄子,小禄子赶紧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今早我去厨房,听老陈说,昨晚东厂的人在酒馆里‘无意’提了句盐税的事,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 果然是萧彻做的。沈清辞握紧了袖中的纸条,萧彻这是在帮他铺路——用流言引朝堂关注盐税,让他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查盐铁司的账目,不用再偷偷摸摸。 他立刻去了翰林院的史料库,要求调阅近五年的盐铁司账目。负责看管史料的老吏却面露难色:“沈编修,盐铁司的账目属于‘机密文书’,没有掌院的手谕,不能随便调阅。” “我是在整理萧凛案的残档,发现其中涉及盐铁司的旧账,需要核对。”沈清辞拿出周显之前给他的“整理残档”手谕,“这是周掌院的手谕,不算违规吧?” 老吏接过手谕,反复看了几遍,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您跟我来,盐铁司的账目在最里面的架子上,不过去年的账目还没归档,可能找不到。” 史料库最里面的架子蒙着厚尘,老吏搬来梯子,取下几册厚重的账册:“这些是五年前到前年的,您慢慢看,看完记得放回原位。” 沈清辞抱着账册回到值房,刚翻开第一册,就被里面的数字惊住——账册上的“盐税收入”与“上缴国库”数额相差巨大,五年间竟累计差了两百多万两,而且每一笔差额都标注着“边境军需挪用”,可他查过同期的边境军需账,根本没有对应的盐税入账记录。 这些被“挪用”的盐税,显然是被人私吞了,而能调动盐税且不被追查的,只有掌管盐铁的国舅爷。 “沈编修,周掌院找您。”门外传来小吏的声音。 沈清辞赶紧将账册合上,藏到书架最上层,然后去了周显的书房。周显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折,脸色阴沉:“沈清辞,你是不是在查盐铁司的账目?” “是,”沈清辞坦然承认,“整理萧凛案残档时发现涉及盐铁旧账,便想核对一下,看看是否与案情有关。” “胡闹!”周显将奏折扔在桌上,“盐铁账目是朝廷机密,岂是你能随便查的?国舅爷已经派人来问了,说你‘越权查核盐铁事务’,让我好好管管你!” 沈清辞拿起桌上的奏折,上面是国舅爷弹劾他“擅查机密、意图挑拨”的内容,字迹间满是威压。 “周大人,”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查账目是为了整理萧凛案残档,并非越权。而且盐铁税银差额巨大,其中疑点重重,若是不查清,恐有负陛下信任。” “你还敢顶嘴!”周显气得拍了桌子,“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不准再碰盐铁司的账目,否则别怪我奏请太后,撤了你的编修之职!” 沈清辞躬身行礼,却没有退让:“下官职责所在,若是发现疑点,不能坐视不管。还请周大人体谅。”说罢,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值房时,他发现藏在书架上的账册不见了——定是周显派人来拿走的。沈清辞心里又急又怒,刚整理出的线索,就这么被掐断了。 就在这时,萧彻的心腹再次出现,手里捧着一个食盒,身后还跟着两个东厂小吏,抬着一个木箱子。 “沈编修,大人听说您在查盐铁账目,特意让小的送些东西过来。”心腹打开木箱子,里面竟是近五年完整的盐铁司账目,包括去年的未归档账册,“大人说,周掌院拿走的只是副本,这些才是原件,里面还有您要的‘边境军需挪用’的明细。” 沈清辞愣住了——萧彻不仅知道周显拿走了账册,还提前准备了原件,甚至连他要查的“挪用明细”都考虑到了。 “替我谢过萧大人。”他声音有些发涩,心里的防线又松动了几分。 心腹笑着道:“大人还说,您若是查账遇到难处,随时可以去东厂找他。对了,这是大人让厨房做的江南藕粉圆子,您趁热吃。” 食盒打开,藕粉圆子裹着桂花糖,甜香扑鼻。沈清辞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放进嘴里,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竟驱散了不少因周显刁难带来的委屈。 他看着桌上的账册和圆子,忽然觉得,萧彻或许不是他想的那般“只懂利用”——至少在查萧凛案这件事上,萧彻给了他最实在的帮助。 第11章 密报显破绽,暗助解迷局 沈清辞借着油灯的光,将盐铁司账册逐页核对。越往后看,心越沉——去年的账册里,竟有一笔“盐铁三千斤,运往云州边境,接收人:蛮族使者”的记录,下面还盖着国舅府的私印,而非朝廷的官印。 云州边境是蛮族常犯之地,国舅爷私自将盐铁运往那里,还交给蛮族使者,这分明是走私!而萧凛案发前,正好在云州边境巡查,定是发现了这场走私,才被国舅爷诬陷通敌。 “原来如此……”沈清辞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蛮族使者”几个字,终于将萧凛案与盐铁走私串联起来。 他刚想将这页账册抄录下来,值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沈清辞赶紧将账册合上,抬头一看,竟是萧彻亲自来了。 “查得如何了?”萧彻走进来,目光落在桌上的账册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萧大人怎么来了?”沈清辞起身行礼,心里有些慌乱——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萧彻的“过度帮助”。 “路过翰林院,顺便来看看。”萧彻走到桌前,拿起那册去年的账册,翻到“走私盐铁”那一页,“这页记录,你应该看到了。” “是,”沈清辞点头,“国舅爷私自将盐铁走私给蛮族,萧尚书发现后被诬陷,这就是萧凛案的真相。” 萧彻的手指在“国舅府私印”上轻轻摩挲,眼神冷冽:“你说得没错,但还不够。这只是走私的证据,没有国舅爷诬陷萧凛的直接证据,扳不倒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清辞急切地问——此刻的他,已不自觉地将萧彻当作盟友,而非需要防备的权宦。 萧彻将账册放回桌上,从袖中摸出一份密报:“这是东厂查到的,国舅爷的账房先生王全,知道所有走私和贪腐的细节,包括当年如何伪造萧凛通敌的证据。他现在被国舅爷软禁在府中,只要能让他开口,就能拿到铁证。” 沈清辞接过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王全的住址、喜好,甚至连他每晚亥时会去国舅府后院如厕的习惯都写得清清楚楚。 “可王全被软禁,我们怎么接触到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萧彻道,“今晚亥时,东厂的人会引开守卫,你扮成送水的杂役,潜入国舅府后院,找到王全,用这个——”他递来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吐真剂,只要让他喝下去,他就会说出所有真相。” 沈清辞看着瓷瓶,心里有些犹豫——用吐真剂逼问,终究不符合他的处事原则,可这是目前唯一能拿到证据的办法。 “我知道你不喜欢用这种手段。”萧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国舅爷心狠手辣,若是错过这次机会,王全迟早会被灭口,萧凛案就再也翻不了了。” 沈清辞握紧瓷瓶,点了点头:“我去。” 当晚亥时,沈清辞换上杂役的粗布衣服,挑着两只空水桶,按照萧彻的指示,从国舅府西侧的小门潜入。院内静得可怕,只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 他顺着墙根走到后院,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正是王全。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假装去井边打水,等王全走近,突然将瓷瓶里的吐真剂倒进他手中的茶碗里。 “你是谁?”王全察觉不对,刚想呼喊,却被沈清辞捂住嘴,强行灌下了茶碗里的水。 吐真剂的药效很快,王全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沈清辞扶着他躲到假山后,轻声问道:“十年前,是不是国舅爷让你伪造萧凛通敌的证据?” “是……”王全喃喃道,“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被萧凛发现了……他让我伪造萧凛与蛮族的通信,还让我改了盐铁司的账册……” “通信和改账册的证据在哪里?” “通信在国舅爷的密室里……账册的原件,被我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 沈清辞刚想再问,就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抓刺客!有人闯进来了!” 是国舅府的守卫发现了异常。沈清辞赶紧松开王全,按照萧彻的指示,往东侧的角门跑。刚到角门,就看到萧彻的心腹在外面等着:“沈编修,快上车!” 钻进马车后,沈清辞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可一想到能为萧凛翻案,又觉得值了。 “王全说了什么?”萧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不知何时也来了。 沈清辞将王全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道:“他说伪造的通信在国舅爷的密室,账册原件在他家地窖。” 萧彻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很好,只要拿到这两样证据,国舅爷就插翅难飞了。你先休息,明天我让人去王全家取账册原件。” 马车缓缓驶动,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看着萧彻的侧脸。月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在他冷硬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光,竟少了几分平日的狠戾。 “萧大人,”沈清辞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萧凛案?” 萧彻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我讨厌颠倒黑白,更讨厌忠臣蒙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沈清辞没有再问,可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萧彻的在意,早已超出了“讨厌蒙冤”的范畴,更像是带着某种执念。 开学了,好难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密报显破绽,暗助解迷局 第12章 地窖寻真册,夜袭露锋芒 次日一早,萧彻的心腹就来报,说已从王全家的地窖里找到盐铁账册的原件,还搜出了一本王全的私记,上面详细记录了国舅爷走私、贪腐的每一笔明细,甚至包括当年如何买通官员诬陷萧凛的过程。 沈清辞看着账册原件上的红色手印和私记里的字迹,激动得手都在抖——这些都是扳倒国舅爷的铁证! “沈编修,大人让您去东厂一趟,商量如何利用这些证据。”心腹道。 沈清辞赶紧收拾好账册和私记,跟着心腹去了东厂。萧彻正在正厅等着,桌上放着一张国舅府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密室的位置。 “账册和私记我看过了,足够证明国舅爷贪腐走私。”萧彻将地图推过来,“但还缺伪造通信的证据,只要拿到这个,就能彻底定他的罪。” “密室的守卫严吗?”沈清辞问道。 “国舅府的密室在书房地下,守卫比私牢还严,而且只有国舅爷的贴身玉佩才能打开。”萧彻道,“不过我查到,国舅爷每月初一都会去密室查看,明天就是初一,我们可以趁机行动。” “怎么行动?” “我会派人引开国舅爷,你扮成国舅府的护卫,潜入书房,用仿制的玉佩打开密室,取出通信。”萧彻递来一块玉佩,与他之前给沈清辞的那块相似,只是上面刻着国舅府的印记,“这是仿制的玉佩,应该能打开密室门。” 沈清辞接过玉佩,心里有些不安:“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会安排人手在外面接应你,一旦暴露,就放信号弹,我的人会立刻进去救你。”萧彻的语气坚定,“而且,我会跟你一起去。” “你也去?”沈清辞愣住了——萧彻身份特殊,若是在国舅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我去,才能确保你安全。”萧彻道,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原以为萧彻只会让他去冒险,却没想到萧彻会亲自陪同,甚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次日傍晚,沈清辞换上国舅府护卫的衣服,跟着萧彻潜入国舅府。萧彻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动作利落得像只猎豹。 两人按照计划,绕到书房附近。萧彻吹了一声口哨,远处立刻传来喧哗声——是东厂的人在引开守卫。 “快,趁现在!”萧彻低声道。 沈清辞赶紧冲进书房,按照地图指示,找到书桌下的机关,将仿制玉佩放进去。“咔哒”一声,书桌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 他刚要下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国舅爷竟提前回来了! “谁在那里?”国舅爷的声音带着怒意。 沈清辞心里一紧,转身想跑,却被国舅爷的护卫拦住。萧彻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的匕首划过护卫的喉咙,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快走!”萧彻拉着沈清辞的手,往密室跑去。 国舅爷气得大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冲进密室,沈清辞赶紧在书架上翻找——按照王全的说法,伪造的通信藏在第三层的暗格里。萧彻则守在密室门口,与追进来的护卫缠斗。 沈清辞找到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叠信件,上面的字迹模仿萧凛的笔体,写着“与蛮族合作,共夺大靖江山”的内容。他赶紧将信件塞进怀里,转身对萧彻道:“找到了!” 萧彻一脚踢开最后一个护卫,拉着沈清辞往密室深处跑——那里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是萧彻提前查到的。 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萧彻走在前面,用匕首劈开挡路的藤蔓,沈清辞跟在后面,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受伤了?”沈清辞察觉到他的脚步有些不稳。 “没事,小伤。”萧彻道,语气依旧坚定。 跑出密道时,天已经黑了。萧彻的心腹在外面等着,看到他们赶紧迎上来:“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先上车。”萧彻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马车上。 沈清辞赶紧掀开他的夜行衣,只见他的左臂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衣服。而伤口的位置,正好在他之前偶尔露出的疤痕上方——那道疤痕更长、更旧,像是多年前留下的。 “这疤痕……”沈清辞愣住了。 萧彻下意识地想遮住伤口,却被沈清辞按住:“别动,我帮你处理。”他从怀里摸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萧彻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第13章 伤疤藏过往,暖意融坚冰 马车驶回东厂时,萧彻的伤口已经止了血。沈清辞扶着他走进静尘轩,这是他第一次来萧彻的居所——屋里陈设极简,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书架上放着几册旧书,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墨竹图,画得苍劲有力,却透着几分孤寂。 “你先坐,我去拿干净的纱布。”沈清辞扶萧彻坐在椅子上,转身想去寻药箱。 “不用了,让心腹来处理就好。”萧彻拉住他,语气有些生硬——他从不许别人碰他的左臂,更别说看到那道旧疤。 可沈清辞却没有松开手,反而蹲下身,目光落在那道旧疤上:“这道疤,是十年前留下的吧?”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沈清辞道,“十年前萧凛案发,你若是与萧尚书有关,定会被国舅爷追杀,这道疤,或许是当年逃亡时留下的。”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收回手臂,将伤疤藏进衣袖里,脸色冷得像冰:“不该问的别问。” 沈清辞看着他防备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心疼——这个权倾朝野的宦官,看似无所不能,却藏着这么多不愿提及的过往。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道:“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不然会感染。我不会再问你的过往,但请让我帮你。” 萧彻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沈清辞拿来药箱,小心翼翼地拆开之前的纱布,重新清洗伤口、涂药、包扎。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萧彻的皮肤,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却没有再推开他。 “好了。”沈清辞收起药箱,抬头时正好对上萧彻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狠戾,反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多谢。”萧彻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什么。 这是沈清辞第一次听到萧彻说“谢”,心里竟有些不自在,他赶紧转移话题:“伪造的通信已经拿到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等。”萧彻道,“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国舅爷的罪证呈给陛下。现在太后还护着他,若是贸然上奏,只会打草惊蛇。” “那要等多久?” “快了。”萧彻看向窗外,“陛下下个月就要举行加冠礼,加冠后就能亲政,到时候再呈上证物,陛下定会处置国舅爷。”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再等一个月,就能为萧凛翻案,还忠臣一个清白。 从那天起,沈清辞与萧彻的关系近了许多。萧彻依旧会给他送江南的点心,从桂花糕到藕粉圆子,再到新采的杨梅;沈清辞则会帮萧彻整理东厂的密报,用他的文字功底将晦涩的内容改得通俗易懂。 有时沈清辞会在静尘轩待到深夜,两人对着烛火讨论案情,偶尔也会聊起江南的风景。沈清辞说江南的春天有漫山的桃花,夏天有满池的荷花,秋天有飘香的桂花,冬天有皑皑的白雪;萧彻则安静地听着,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向往。 “你以前去过江南吗?”沈清辞问。 “去过一次,”萧彻道,“十年前,跟着父亲去江南巡查盐铁司。” “父亲?”沈清辞心里一动,刚想追问,就看到萧彻的眼神又冷了下来,知道他不愿再提,便赶紧转移话题:“江南的杨梅最好吃,尤其是苏州的,又大又甜,下次我请你吃。” 萧彻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好。” 这是沈清辞第一次看到萧彻笑,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是单纯的笑意,像冰雪初融,让整个静尘轩都暖了几分。 可这份暖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天后,沈清辞接到消息——王全被人灭口了,死在国舅府的私牢里,死前还被人割了舌头,显然是国舅爷怕他再泄露更多秘密。 沈清辞赶到东厂时,萧彻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王全的私记,脸色冷得像冰。 “国舅爷太狠了……”沈清辞咬牙道。 “他一直这么狠。”萧彻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十年前,他也是这么对待萧凛的旧部的。” 沈清辞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萧彻对国舅爷的恨意,绝不仅仅是因为“忠臣蒙冤”,更像是带着血海深仇。他张了张嘴,想问萧彻与萧凛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萧彻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真相,而他能做的,就是陪在萧彻身边,一起等那一天到来。 第14章 国舅设毒计,暗卫护周全 王全被灭口后,国舅爷变得愈发谨慎,不仅加强了府中的守卫,还派人在翰林院和东厂附近日夜监视,显然是怕沈清辞和萧彻再找到更多证据。 沈清辞每次出门,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小禄子吓得不行,劝他少出门,可他还要去史料库查案,根本躲不开。 “沈编修,您还是小心点好。”小禄子递给他一个香囊,“这是我娘求的平安符,您带在身上,能保平安。” 沈清辞接过香囊,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小禄子。” 这天下午,沈清辞从史料库出来,刚走到翰林院门口,就被两个汉子拦住。他们穿着粗布衣服,眼神阴鸷,正是之前跟踪他的人。 “沈编修,我们家大人有请。”其中一个汉子道,语气里带着威胁。 “你们家大人是谁?”沈清辞警惕地问。 “去了您就知道了。”另一个汉子说着,就要伸手抓他。 沈清辞赶紧后退,刚想拿出东厂令牌,就看到两个东厂暗卫从巷子里冲出来,几下就将那两个汉子制服。 “沈编修,您没事吧?”暗卫躬身道。 “我没事,多谢你们。”沈清辞松了口气。 “大人吩咐过,要时刻保护您的安全,若是有人对您不利,直接拿下。”暗卫说完,押着那两个汉子离开了。 沈清辞知道,这是萧彻安排的。他看着暗卫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激——萧彻总是这样,在他需要的时候,默默提供保护,却从不说出口。 他刚想回值房,就看到萧彻的马车停在路边。萧彻坐在车里,见他过来,打开车帘:“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沈清辞钻进马车,刚坐稳,就看到萧彻递来一份密报:“国舅爷想对你下手,这是他的计划——他准备在你回家的路上,制造一场‘意外’,让你死于非命。” 密报上详细记录着国舅爷的计划,包括动手的时间、地点和人选,甚至连“意外”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竟然想杀我?”沈清辞心里一寒。 “你掌握了他太多罪证,他自然要斩草除根。”萧彻道,“从今天起,你别再回自己的住处了,搬去东厂住,那里安全。” “搬去东厂?”沈清辞愣住了——东厂是萧彻的地盘,他若是住进去,岂不是更难摆脱萧彻? “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单独的院子,不会打扰你。”萧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国舅爷的人已经盯上了你的住处,你回去就是送死。” 沈清辞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不能死,至少在为萧凛翻案前不能死。 当天晚上,沈清辞就搬去了东厂的偏院。偏院不大,却很整洁,院里种着几株桂树,正是他喜欢的品种。他走进屋,发现屋里的陈设竟与他的住处相似,连他常读的几本书都放在书架上,显然是萧彻特意安排的。 “沈编修,这是大人让小的给您送的晚饭。”心腹端着食盒进来,“大人说,您刚搬过来,可能不习惯,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江南菜。” 食盒里是糖醋排骨、清炒虾仁和一碗莲子羹,都是沈清辞爱吃的。他看着这些菜,心里忽然觉得,搬来东厂或许不是坏事。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就在东厂偏院和翰林院之间往返。萧彻的暗卫每天跟着他,国舅爷的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作罢。 这天晚上,沈清辞在静尘轩与萧彻讨论案情,直到深夜才准备回偏院。刚走出静尘轩,就看到萧彻的贴身暗卫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大人,不好了!国舅爷的人去了常州府,想对林文彦下手!” “什么?!”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 “我们的人刚传来消息,国舅爷派了一队死士,已经出发去常州府了,目标就是林文彦!”暗卫道。 沈清辞心里一紧——林文彦是目前唯一知晓萧凛案全貌的人,若是他被灭口,翻案的线索就又断了。 “我去常州府!”沈清辞立刻道。 “不行,”萧彻拦住他,“国舅爷的死士都是高手,你去了只会送死。我让人去救林文彦,你留在京城,继续查国舅爷的罪证。” “可你的人能赶得及吗?”沈清辞急切地问。 “放心,我在江南有眼线,已经让他们先去保护林文彦了,我的人明天一早就出发,应该能赶得及。”萧彻道,语气坚定,“你现在的任务,是留在京城,等陛下加冠礼,呈上证物。” 沈清辞知道萧彻说得对,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萧彻看着他焦虑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相信我,林文彦会没事的。” 那一夜,沈清辞辗转难眠,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醒来时,心腹来报,说萧彻的人已经出发去常州府了,江南的眼线也传来消息,林文彦暂时安全,被藏在了隐秘的地方。 沈清辞松了口气,开始专心整理国舅爷的罪证,将账册、私记、伪造通信一一分类,准备在陛下加冠礼后,一起呈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国舅爷的目标不仅是林文彦,还有他——在派死士去常州府的同时,国舅爷还买通了东厂的一个小太监,想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幸好被萧彻及时发现,才没有得逞。 萧彻将那个小太监处死时,眼神冷得像冰。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也不能伤害沈清辞,哪怕是付出性命,他也要护沈清辞周全。 第15章 加冠近在睫,迷雾待破晓 距离陛下加冠礼还有十日,京城的气氛愈发紧张。国舅爷频繁出入太后寝宫,显然是想在加冠礼前掌控更多权力;而萧彻则在暗中联络清流官员和边防将领,为扳倒国舅爷做最后的准备。 沈清辞将所有罪证整理成册,放在一个紫檀木盒里,日夜随身携带。他知道,这个木盒里装的不仅是国舅爷的罪证,还有萧凛案翻案的希望,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天午后,他在翰林院整理最后一批萧凛案的残档时,发现了一份被遗忘的供词——是当年萧凛府上的老管家的供词,上面写着“萧尚书案发前,曾将一份‘盐铁走私名单’交给林文彦,让他保管,若自己出事,就将名单呈给陛下”。 “盐铁走私名单!”沈清辞激动得站了起来——这份名单若是存在,就是证明国舅爷走私的最直接证据,比账本和通信更有说服力! 他赶紧拿着供词去了东厂,萧彻正在与心腹讨论加冠礼当天的部署,见他进来,停下话头:“怎么了?” “萧大人,你看这个!”沈清辞将供词递过去,“老管家说,萧尚书曾将‘盐铁走私名单’交给林文彦,我们只要找到这份名单,就能彻底定国舅爷的罪!” 萧彻接过供词,仔细看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亮光:“这份名单很可能还在林文彦手里!我立刻让人去常州府,让他把名单交出来。” 心腹刚要转身,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暗卫冲进来,脸色苍白:“大人,不好了!林文彦……林文彦被国舅爷的人抓走了!” “什么?!”萧彻和沈清辞同时变了脸色。 “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林文彦被死士抓走,只留下了这个。”暗卫递来一块玉佩,正是沈清辞之前见过的,林文彦的贴身玉佩,上面还沾着血迹。 沈清辞握紧玉佩,心里又急又怒——只差十日,眼看就要成功了,林文彦却被抓走,连带着“盐铁走私名单”也没了下落。 “国舅爷抓走林文彦,肯定是想逼他交出名单。”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以为抓住林文彦就能翻盘,却不知道,我们早已准备好后手。” “后手?”沈清辞疑惑地问。 “我早就料到国舅爷会对林文彦下手,所以让江南的眼线提前将林文彦的家人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还让林文彦留下了一份名单的副本。”萧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沈清辞,“这就是‘盐铁走私名单’的副本,上面记录了国舅爷十年间走私盐铁的数量、时间和交易对象,包括蛮族的首领。” 沈清辞接过名单,上面的字迹工整,每一笔记录都清清楚楚,甚至连国舅爷私吞盐税的数额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他抬起头,看着萧彻,眼里满是敬佩——萧彻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留下后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有了这份名单,加冠礼当天,我们就能让国舅爷百口莫辩。”萧彻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将名单放进紫檀木盒,与之前的罪证放在一起,然后道:“加冠礼当天,我会亲自将木盒呈给陛下,确保万无一失。” “好。”萧彻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信任,“加冠礼当天,国舅爷肯定会安排人手阻拦你,我会让暗卫保护你,确保你能顺利见到陛下。” 接下来的十日,两人都在紧张的准备中度过。沈清辞反复核对罪证,确保没有遗漏;萧彻则在暗中调整部署,确保加冠礼当天的安全。 加冠礼前一夜,沈清辞在东厂偏院整理木盒,萧彻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 “明天就是加冠礼了,吃点桂花糕,图个吉利。”萧彻将油纸包递过去。 沈清辞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意蔓延开来,驱散了所有的紧张。他看着萧彻,忽然道:“萧大人,等萧凛案翻案后,你想做什么?” 萧彻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回江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的生活?”沈清辞笑了,“那我陪你去江南,我还没写完‘民间见闻录’,正好可以在江南多写些百姓的故事。” 萧彻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好。” 那一夜,两人坐在偏院的桂树下,聊了很久。从江南的风景,到百姓的生活,再到未来的打算,仿佛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只剩下对未来的向往。 次日清晨,加冠礼正式开始。沈清辞穿着朝服,抱着紫檀木盒,跟在清流官员身后,一步步走向皇宫。沿途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几倍,显然是国舅爷安排的,可他们看到沈清辞身边的东厂暗卫,都不敢阻拦。 走进太和殿时,国舅爷正站在太后身边,眼神阴鸷地盯着他。沈清辞没有退缩,径直走到陛下面前,跪下道:“陛下,臣沈清辞,有要事启奏,事关国舅爷贪腐走私、诬陷忠臣,请陛下过目!” 国舅爷脸色大变,赶紧道:“陛下,沈清辞血口喷人,他手里的东西都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陛下一看便知。”沈清辞将紫檀木盒呈上去。 小皇帝打开木盒,看着里面的账册、私记、通信和名单,脸色越来越沉。当他看到“盐铁走私名单”上的蛮族首领签名时,猛地一拍龙椅:“国舅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国舅爷脸色惨白,还想狡辩,却被萧彻带来的边防将领打断:“陛下,臣有证据证明国舅爷私通蛮族,这是他与蛮族首领的盟约!” 太后看着越来越多的证据,知道大势已去,瘫坐在椅子上。国舅爷则被侍卫拿下,嘴里还在大喊:“我是太后的兄长,你们不能抓我!” 沈清辞看着被押走的国舅爷,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萧彻,萧彻正站在殿外,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萧凛案的迷雾,终于在这一天破晓;而他与萧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6章 盐案惊朝堂,证据指东厂 入秋的京城刮起了凉风,太和殿内却弥漫着比盛夏更灼人的火气。御史台御史周明远捧着弹劾奏折,跪在金砖地上,声音铿锵:“陛下,江南盐运总督张承业任职三年,贪污盐税三百万两,证据确凿,请陛下下旨彻查!” 十二岁的小皇帝攥着龙椅扶手,眼神怯生生地看向帘后的太后。太后端着茶盏,指尖在青瓷杯沿摩挲片刻,慢悠悠道:“周御史,盐税乃国之重器,张承业是皇亲,怎会贪墨如此巨款?莫不是有人故意诬陷?” “太后明鉴!”周明远叩首在地,额头磕出红印,“臣有张承业的贪污收据为证,上面不仅有盐运司的官印,还有……还有东厂的印章!” “东厂印章?”殿内官员哗然,纷纷看向站在角落的萧彻。他穿着玄色蟒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对满殿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周御史,你可知诬陷东厂是重罪?萧彻是陛下的近臣,掌批红、管东厂,怎会与盐运贪腐有关?” “臣不敢诬陷!”周明远从袖中掏出一叠收据,高举过头顶,“这些收据都是从张承业的账房里搜出的,每一张都有东厂的朱红印章,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小皇帝被殿内的动静吓得不轻,看向萧彻:“萧伴伴,这……这是真的吗?” 萧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陛下,太后,东厂从未插手盐运事务,更不会为贪腐官员盖印。这些收据,定是有人伪造东厂印章,意图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太后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萧彻,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张承业是哀家的表亲,若不是被人胁迫,怎会贪墨盐税?怕是你用东厂的势力逼他就范,还想把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萧彻抬头,眼神直视帘后,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太后,东厂的印章有专属纹路,伪造者虽能仿其形,却仿不了细微纹路。臣请陛下下旨,让翰林院配合东厂查案,找出伪造印章之人,还东厂一个清白。” 太后还想反驳,小皇帝却先开了口:“萧伴伴说得对,既然有疑点,就该查清楚。那就让翰林院配合东厂,尽快查明真相。” 太后脸色难看,却不敢违逆小皇帝——毕竟皇帝虽年幼,却已有亲政之心,若是公然反对,恐惹得皇帝不满。她只能冷哼一声:“既然陛下发话,那就按陛下说的办。但哀家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查不出伪造之人,萧彻,你可难辞其咎!” 散朝后,沈清辞刚走出太和殿,就被萧彻的心腹墨尘拦住:“沈编修,大人请您去东厂一趟,商议查案之事。” 沈清辞心里一沉。他虽不相信萧彻会参与盐运贪腐,却也清楚,这是国舅爷设下的圈套——故意伪造东厂印章,既想除掉张承业这个“弃子”,又想栽赃萧彻,一石二鸟。而他,被迫卷入这场权力斗争,成了萧彻的“合作者”。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沈清辞点头,心里却满是复杂——他与萧彻的合作,终究还是来了。 东厂正厅内,萧彻坐在紫檀木案后,面前摊着那些“贪污收据”。沈清辞走进来,看到他指尖捏着一枚放大镜,正仔细查看印章的纹路。 “来了。”萧彻头也没抬,“看看这些收据,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沈清辞走上前,拿起一张收据。收据上的“东厂印章”鲜红夺目,与他之前见过的东厂公文印章几乎一模一样。他凑近细看,忽然发现印章的右下角少了一个细微的“彻”字暗纹——那是萧彻掌权后,在东厂印章上特意加的暗记,除了东厂核心人员,外人根本不知道。 “这印章是伪造的。”沈清辞肯定地说,“真正的东厂印章右下角有一个‘彻’字暗纹,这些收据上的印章没有。” 萧彻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细心。国舅爷以为仿得一模一样,却不知我早加了暗记。不过,他敢这么做,就是算准了太后会护着他,而陛下年幼,未必敢深究。”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沈清辞问道,“张承业是国舅爷的亲信,若是抓了他,国舅爷定会阻挠查案。” “抓是一定要抓的。”萧彻放下放大镜,语气冷冽,“但不能急。我们得先找到张承业的账房,拿到真实的账本——国舅爷让张承业贪腐三百万两,不可能没有记录,这些记录,就是扳倒国舅爷的关键。” 他从案下拿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张承业在京城有个秘密账房,藏在南城的‘福顺客栈’后院。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账房里有他这三年的盐运账本,还有与国舅府的往来明细。你明日以‘翰林院整理盐运旧档’为由,去福顺客栈查账,我会派人在暗处保护你。” 沈清辞看着地图上标记的“账房位置”,心里有些犹豫:“国舅爷肯定会派人看守账房,我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萧彻道,“但你是翰林院编修,以‘整理旧档’为由查账,名正言顺,国舅爷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动手。而且,有我的人在,不会让你出事。”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沈清辞:“这是东厂的‘护身玉佩’,遇到危险时,出示这个,东厂的人会立刻现身。” 沈清辞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玉佩上刻着“东厂”二字,与之前萧彻给的令牌不同,这枚玉佩更小巧,显然是方便随身携带。 “多谢萧大人。”他躬身行礼,心里的戒备又松动了几分——萧彻总能在细节处,让人感觉到他的周全。 “明日卯时,我让墨尘去翰林院接你。”萧彻道,“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沈清辞点头,转身离开了东厂。走出大门时,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将东厂的朱红大门染得通红。他知道,从明天起,他与萧彻的“被迫合作”正式开始,而这场合作,注定不会平静。 开学了,这个不能日更,我看每三日晚上10点更新[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盐案惊朝堂,证据指东厂 第17章 客栈查秘账,暗伏遇危机 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墨尘就驾着马车在翰林院门口等候。沈清辞换上一身青色官袍,将“护身玉佩”藏在腰间,手里拿着“翰林院查核盐运旧档”的手谕,钻进了马车。 “沈编修,大人吩咐了,到了福顺客栈,若是遇到国舅府的人阻挠,不用跟他们纠缠,直接亮出手谕,他们不敢不给面子。”墨尘一边赶车,一边叮嘱道,“若是他们动手,您就往客栈二楼跑,我的人在二楼等着。” “我知道了。”沈清辞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卷入朝堂争斗,而且对手是权倾朝野的国舅爷。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南城的福顺客栈。客栈看起来普普通通,门口挂着褪色的“福”字灯笼,几个伙计正忙着卸门板。沈清辞下车,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拦住。 “这位官爷,您找谁?”汉子的眼神警惕,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沈清辞亮出翰林院手谕:“本官是翰林院编修沈清辞,奉命来贵客栈后院查核盐运旧档,还请让开。” 汉子接过手谕,仔细看了半天,又递给身边的同伴。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国舅府的人,知道沈清辞的身份,却不想让他进去。 “沈编修,实在对不住,我们掌柜说了,后院是私人区域,不允许外人进入。”左边的汉子道,语气带着一丝强硬。 “本官是奉陛下旨意查核旧档,你们敢阻拦?”沈清辞提高声音,眼神冷了下来,“若是耽误了查案,你们担待得起吗?” 汉子脸色微变,却还是没让开:“沈编修,不是我们不让您进,是掌柜有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若是想进,还是请先跟我们掌柜说一声。” 沈清辞知道,他们口中的“掌柜”就是国舅府派来的看守,若是去找他,只会耽误时间,甚至打草惊蛇。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客栈二楼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是墨尘的信号,说明东厂的人已经到位了。 “既然你们不让开,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沈清辞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客栈二楼喊道,“来人!国舅府的人阻拦本官查核旧档,还请东厂的同僚帮忙!” 话音刚落,二楼就跳下几个东厂暗卫,手里拿着绣春刀,瞬间围住了那两个汉子。汉子脸色煞白,刚想拔刀反抗,就被暗卫制服。 “沈编修,没事吧?”墨尘从二楼下来,走到他身边。 “没事。”沈清辞松了口气,“赶紧去后院账房。” 众人快步走进客栈后院。后院里有一间低矮的瓦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暗卫用匕首撬开锁,推开门——屋里堆满了木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些就是张承业的盐运账本。”墨尘指着最里面的几个木箱,“大人说,重点看标有‘密’字的木箱,里面有与国舅府的往来明细。” 沈清辞走上前,打开一个标有“密”字的木箱。木箱里是一叠厚厚的账本,封面写着“江南盐运三年明细”。他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笔“盐税银五十万两,转至国舅府”的记录,下面还有国舅爷的亲笔签名。 “找到了!”沈清辞激动地说,“这些账本就是国舅爷指使张承业贪腐的铁证!” 他刚想把账本收起来,就听到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墨尘脸色一变:“不好,国舅府的人来了!沈编修,您赶紧带着账本从后门走,我来挡住他们!” 沈清辞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火光,知道没时间犹豫了。他抱起几本关键账本,跟着一个暗卫往后门跑。后门外面是一条窄巷,暗卫指着巷口的马车:“沈编修,快上车,马车会送您回东厂!” 沈清辞钻进马车,刚坐稳,就听到巷口传来打斗声。他掀开窗帘,看到墨尘正带着暗卫与国舅府的人厮杀,刀光剑影间,有人中刀倒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驾!”车夫猛地一甩马鞭,马车飞快地驶离小巷。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手里紧紧抱着账本,心跳得飞快——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朝堂争斗的血腥,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萧彻所处的世界,有多危险。 马车驶回东厂时,萧彻已经在正厅等着。沈清辞走进来,将账本递给他:“萧大人,找到了!账本里有国舅爷指使张承业贪腐的记录,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萧彻接过账本,翻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国舅爷倒是胆大,连亲笔签名都敢留。有了这些,就算太后想护着他,也护不住了。” 他抬头看向沈清辞,发现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沾着灰尘,显然是受了惊吓。萧彻心里一动,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吧。今天辛苦你了。” 沈清辞接过手帕,是上好的丝绸,带着淡淡的檀香,与萧彻身上的味道一样。他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灰尘,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多谢萧大人。墨尘他……没事吧?” “放心,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萧彻道,“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他了,很快就会回来。” 他让人将账本收好,然后对沈清辞道:“你今天受了惊吓,先去偏院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江南点心。查案的事,明天再议。” 沈清辞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偏院。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萧彻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原本只是想利用沈清辞查案,却没想到,看到他受惊吓的样子,心里竟会有些不忍。 或许,这场“被迫合作”,会比他想象的更不一样。 第18章 账本藏破绽,细查现端倪 沈清辞在东厂偏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墨尘请来正厅。萧彻已经坐在案后,面前摊着那些“江南盐运账本”,旁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江南碧螺春。 “来了。”萧彻抬头,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沈清辞坐下,端起茶杯。碧螺春的清香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他看向账本,问道:“萧大人,这些账本里,有没有发现国舅爷与蛮族交易的线索?” “暂时还没有。”萧彻道,“这些账本主要记录的是盐税贪腐,以及与国舅府的往来。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疑点——张承业每年都会有一笔‘特殊支出’,数额高达五十万两,却没有记录去向。” 他指着账本上的一行记录:“你看这里,‘万历十五年,特殊支出五十万两,用途:边境’。可我查了同年的边境军需账,并没有这笔款项的入账记录。” 沈清辞凑近一看,果然如萧彻所说。他皱紧眉头:“‘边境’?难道这笔钱是用来走私盐铁给蛮族的?” “很有可能。”萧彻点头,“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需要大量资金疏通关系,这笔‘特殊支出’,很可能就是为此准备的。不过,我们需要证据——光有这笔记录,不足以证明他走私。” 他从案下拿出另一叠账本,递给沈清辞:“这是江南盐运司近三年的‘明账’,也就是呈给朝廷的账本。你对比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矛盾的地方。” 沈清辞接过明账,开始逐页对比。明账上的“盐税收入”与“支出”看起来天衣无缝,每一笔都有对应的官府印章和签字。可他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很快发现了问题——明账上记录的“盐铁运输数量”,与张承业秘密账本上的“实际运输数量”相差巨大。 比如万历十四年,明账上记录“盐铁运输十万斤,运往云州边境军营”,而秘密账本上的记录是“盐铁运输二十万斤,运往云州边境蛮族据点”。整整多了十万斤盐铁,去向不明,显然是被走私给了蛮族。 “找到了!”沈清辞激动地说,“明账上的盐铁运输数量比秘密账本少了一半,多出来的盐铁,很可能被国舅爷走私给了蛮族!” 萧彻凑过来,看着沈清辞标注的“数量差异”,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好!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只要我们能找到当年负责运输盐铁的镖师,让他出面作证,就能证明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到时候,就算他有太后护着,也难逃罪责!” 他立刻对墨尘道:“马上派人去查,万历十四年负责江南盐铁运输到云州边境的镖师是谁,现在在哪里!” “是,大人!”墨尘躬身退下。 沈清辞看着萧彻兴奋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他之前对萧彻的“利用”猜测,或许有些片面。至少在查“国舅爷走私”这件事上,萧彻的兴奋是真实的,像是终于看到了翻案的希望。 “萧大人,”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为什么这么在意国舅爷走私盐铁的事?仅仅是因为他栽赃东厂吗?” 萧彻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十年前,我父亲曾负责边境军需,当时就发现盐铁运输有问题,多次上书陛下,请求彻查,却被太后压了下来。后来,他就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沈清辞愣住了——他没想到,萧彻的父亲竟然与萧凛案有关! “您的父亲……” “我父亲叫萧景,是当年的兵部侍郎,萧凛的下属。”萧彻打断他,语气低沉,“他因为支持萧凛彻查盐铁走私,被国舅爷视为眼中钉,最后与萧凛一起被诬陷通敌。”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满是震惊和愧疚——他之前一直以为萧彻只是为了权力,却没想到,他的家人也因萧凛案受害。难怪萧彻对萧凛案如此执着,对国舅爷如此痛恨。 “对不起,萧大人,我之前……” “不用说对不起。”萧彻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静,“你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现在,我们有了账本的破绽,只要找到当年的镖师,就能为萧凛和我父亲翻案。”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他不仅要帮萧彻查案,还要帮他为家人翻案,还所有蒙冤者一个清白。 当天下午,墨尘就带回了消息:“大人,查到了!万历十四年负责运输盐铁到云州边境的镖师叫刘老根,现在退休在家,住在京城西郊的刘家村。不过,他三年前得了中风,说话不太利索,而且国舅府的人曾找过他,让他不许对外人提当年的运输情况。” “中风了?”萧彻皱紧眉头,“还被国舅府的人警告过?看来国舅爷早就料到我们会找他,提前做了防备。” “那我们现在还去找他吗?”沈清辞问道。 “去。”萧彻语气坚定,“就算他说话不利索,只要能从他嘴里得到只言片语,也能作为证据。而且,他家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刘家村,墨尘,你安排好马车和护卫。” “是,大人!” 沈清辞看着萧彻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萧彻为了翻案,已经等了十年,而他,会陪萧彻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第19章 村访遇阻挠,暗助获证言 次日清晨,沈清辞跟着萧彻,乘坐马车前往京城西郊的刘家村。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两旁是金黄的稻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沈清辞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有些紧张——刘老根是目前唯一能证明国舅爷走私的证人,若是他不肯开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别紧张。”萧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刘老根虽然被国舅府警告过,但他本性正直,当年肯帮国舅爷运输走私盐铁,或许是被胁迫的。只要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说不定会开口。”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刘家村。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都是土坯墙,看起来很简陋。墨尘提前派人打听好了刘老根的住处,就在村子东头的最后一户。 三人走到刘老根家门口,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玉米。老太太看到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警惕地问:“你们是谁?找俺家老头子有事吗?” “老人家,我们是京城来的官员,想向刘老根镖师打听一些当年的事。”沈清辞温和地说,“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查清一桩冤案。” 老太太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关门:“俺家老头子得了中风,说不了话,你们走吧!” 萧彻上前一步,挡住门:“老人家,我们知道国舅府的人找过您,让您不许提当年的事。但您知道吗?当年因为那批走私盐铁,有位正直的尚书被诬陷通敌,满门抄斩,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丢了性命。我们现在找刘镖师,就是想还他们一个清白。” 老太太的身体僵住了,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俺知道……俺家老头子当年回来后,就一直愧疚,说对不起萧尚书。可国舅府的人说了,要是俺们敢对外人提一个字,就杀了俺们全家!俺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哪敢跟他们作对啊!” “老人家,您放心。”沈清辞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国舅爷走私的证据,只要刘镖师能出面作证,我们就能扳倒国舅爷,到时候,您和您的家人就安全了。而且,我们会派人保护您家,绝不会让国舅府的人伤害你们。” 老太太犹豫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进来吧。俺家老头子在里屋躺着,能不能说话,就看你们的了。” 三人走进里屋,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流着口水,显然中风很严重。听到动静,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萧彻和沈清辞,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刘镖师,”萧彻走到床边,语气温和,“我们是来问当年万历十四年,您运输江南盐铁到云州边境的事。您当年运输的盐铁,是不是没有运往军营,而是给了蛮族?” 刘老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老太太在一旁抹着眼泪:“俺家老头子想说,就是不敢说啊!当年国舅府的人拿着刀架在俺儿子脖子上,逼他答应运输,还说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俺们全家!” “刘镖师,”沈清辞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刘老根手边,“您要是不方便说话,就写下来,哪怕只写一个字,也能帮我们。” 刘老根看着纸笔,眼神里满是挣扎。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笔,却因为中风,手指不听使唤,笔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刘老根!在家吗?国舅府的大人来看你了!” 老太太脸色煞白:“不好,是国舅府的人!他们怎么来了?” 萧彻眼神一冷:“肯定是跟着我们来的。墨尘,你去挡住他们,我和沈编修留下来,尽快让刘镖师留下证据。” “是,大人!”墨尘转身出去。 里屋内,刘老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嘴里“呜呜”地叫着,像是在着急地想说什么。沈清辞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被子上画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一个“蛮”字! “刘镖师,您是想说,盐铁给了蛮族?”沈清辞问道。 刘老根用力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他又在被子上画了一个“舅”字,然后指了指外面,显然是在说,是国舅爷指使的。 “太好了!”沈清辞激动地说,“萧大人,刘镖师已经用手势和写字的方式,承认了当年运输的盐铁给了蛮族,是国舅爷指使的!” 萧彻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刘老根证实,万历十四年运输盐铁给蛮族,为国舅爷指使”,然后递给刘老根:“刘镖师,您要是同意,就按个手印。” 刘老根看着纸,又看了看萧彻,终于用力点头。老太太拿起他的手,在纸上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好了,证据拿到了!”萧彻收起纸,“我们赶紧走,国舅府的人快进来了!” 三人刚走到院子,就看到墨尘正与几个国舅府的人打斗。萧彻抽出腰间的匕首,加入打斗,沈清辞则扶着老太太,护着她往后门走。 “老人家,您带着刘镖师,从后门走,会有人接应你们,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沈清辞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多谢二位官爷,俺们记住你们的恩情了!” 沈清辞看着老太太扶着刘老根从后门离开,心里松了口气。他转身加入打斗,却看到一个国舅府的人拿着刀,朝着萧彻的后背砍去! “小心!”沈清辞大喊一声,冲过去推开萧彻。刀砍在了沈清辞的胳膊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官袍。 “沈清辞!”萧彻脸色大变,转身一脚踢飞那个国舅府的人,然后扶住他,“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小伤。”沈清辞忍着疼痛,“我们快走吧,国舅府的人越来越多了!” 萧彻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信号弹,对着天空一放。很快,远处传来马蹄声——是东厂的援兵到了。国舅府的人看到援兵,不敢再恋战,转身就跑。 “走,回东厂!”萧彻抱起沈清辞,快步走向马车。沈清辞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他忽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学校的饭真的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村访遇阻挠,暗助获证言 第20章 伤口引关怀,密报揭阴谋 马车驶回东厂时,沈清辞的胳膊已经疼得麻木了。萧彻抱着他走进静尘轩,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然后让人去请太医。 “忍一下,太医很快就来。”萧彻蹲在床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眼神里满是愧疚,“都怪我,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不怪你。”沈清辞笑了笑,“是我自己要冲过去的,而且,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话虽这么说,伤口却越来越疼,鲜血浸透了纱布,染红了床单。萧彻看着,心里越来越自责,他从袖中摸出一瓶伤药,小心翼翼地拆开沈清辞胳膊上的临时纱布,用干净的手帕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将伤药均匀地涂在伤口上。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沈清辞的皮肤,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沈清辞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平时冷硬的权宦,在这一刻,竟显得格外温柔。 “好了,先暂时涂些伤药,等太医来了再好好处理。”萧彻收起药瓶,坐在床边,“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有危险,还冲过来?” “我不能看着你受伤。”沈清辞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颊瞬间红了。 萧彻愣住了,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倒是……挺在意我的。” 沈清辞赶紧转移话题:“刘镖师的证词拿到了,我们现在有了账本破绽和证人证词,是不是可以上奏陛下,揭发国舅爷的走私罪行了?” “还不行。”萧彻收敛了笑意,语气严肃,“国舅爷还有太后护着,仅凭这些证据,太后肯定会说我们伪造证词,逼迫证人。我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国舅爷与蛮族首领的往来信件,或者他私藏的走私盐铁的清单。” 他从案上拿起一份密报,递给沈清辞:“这是墨尘刚送来的密报,国舅爷在国舅府的密室里藏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他与蛮族的往来信件,还有走私盐铁的账本。密室的钥匙只有国舅爷一个人有,而且守卫森严,很难进去。” 沈清辞接过密报,仔细看了一遍。密报上写着密室的位置在国舅爷书房的地下,需要用国舅爷的贴身玉佩才能打开,而且密室周围有十几个护卫日夜看守,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清辞皱紧眉头,“国舅爷肯定不会轻易交出钥匙,我们总不能硬闯吧?” “硬闯肯定不行。”萧彻道,“但我们可以等。三日后是太后的生辰,国舅爷会去宫中赴宴,到时候,国舅府的守卫会相对松懈,我们可以趁机潜入书房,打开密室,拿到证据。” 他看着沈清辞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只是你的伤……三日后怕是好不了,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我没事!”沈清辞立刻道,“我的伤只是皮外伤,三日后肯定能好得差不多。而且,潜入国舅府需要有人引开守卫,我是翰林院编修,以‘给太后送生辰贺礼’为由,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国舅府,引开守卫的注意力。” 萧彻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只负责引开守卫,不许靠近密室,更不许冒险。密室里的证据,我会让墨尘去拿。” “我答应你。”沈清辞笑着说,心里松了口气——他终于能继续帮萧彻了。 这时,太医来了。萧彻站起身,让太医为沈清辞处理伤口。太医仔细检查了伤口,说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好好休养,几日就能痊愈”。萧彻这才放下心来,让人送太医出去,然后又回到床边,看着沈清辞。 “你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江南的粥品,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好处。”萧彻道。 “多谢萧大人。”沈清辞道,心里满是感激。 萧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静尘轩。沈清辞靠在枕头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这场“被迫合作”,已经渐渐变成了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他不仅想帮萧彻翻案,还想……陪在他身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危险。 当天下午,萧彻让人送来一碗江南的莲子百合粥,还有一碟桂花糕。沈清辞坐在床上,小口喝着粥,吃着桂花糕,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萧彻虽然表面冷硬,却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 傍晚时分,墨尘来送密报,说国舅府的人已经查到了刘老根的下落,不过刘老根和他的家人已经被东厂的人安全转移到了江南,国舅府的人扑了个空。沈清辞松了口气,知道刘老根安全了,证据也保住了。 “沈编修,”墨尘看着他,欲言又止,“大人让我跟您说,三日后潜入国舅府,若是遇到危险,您一定要先顾着自己,不要管其他人。大人说,他已经安排好了退路,绝不会让您出事。” 沈清辞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大人。” 墨尘笑了笑:“沈编修,您跟大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大人从来不会这么关心一个人,连我都没受过这种待遇呢。” 沈清辞脸颊一红,没有说话。墨尘也不再调侃,转身离开了。 沈清辞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三日后的潜入,将会是一场硬仗,但他有信心,只要和萧彻一起,就一定能成功拿到证据,扳倒国舅爷,为萧凛和萧彻的父亲翻案。 而此时的静尘轩内,萧彻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块“萧氏忠魂”残玉。他看着残玉上的“萧”字,心里满是感慨。十年了,他终于离翻案越来越近,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沈清辞的帮助。 他想起沈清辞为他挡刀的样子,想起他泛红的脸颊,想起他专注查案的神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对沈清辞的在意,已经超出了“合作者”的范畴,变成了一种更复杂、更深刻的情感。 “沈清辞……”萧彻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摩挲着残玉,“等翻案成功,我一定会护你周全,让你平安顺遂。” 第21章 生辰宴布局,潜入遇惊险 太后生辰这日,京城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国舅府更是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官员络绎不绝。沈清辞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翰林院为太后准备的生辰贺礼——一幅唐代的《仕女图》。 他站在国舅府门口,看到墨尘扮成一个小吏,混在贺寿的人群中,朝他使了个眼色。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提着锦盒,走进了国舅府。 府内张灯结彩,宾客满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国舅爷穿着一身紫色蟒袍,正忙着招待客人,看到沈清辞,脸色微变,却还是假笑着迎上来:“沈编修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国舅爷客气了。”沈清辞躬身行礼,“下官奉翰林院之命,为太后送来生辰贺礼,还请国舅爷代为转交。” “好说,好说。”国舅爷接过锦盒,递给身边的管家,“沈编修快请坐,尝尝府里的好茶。” 沈清辞跟着国舅爷走到客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国舅爷的书房在府内的西侧,距离客厅有一段距离,想要从客厅到书房,需要经过一个花园和一条长廊,长廊两侧有护卫看守。 按照计划,沈清辞需要在客厅制造混乱,引开护卫的注意力,让墨尘趁机潜入书房。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故意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洒在了旁边一位官员的衣服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沈清辞赶紧道歉。 那位官员脸色一沉,刚想发火,沈清辞却压低声音道:“大人息怒,下官是故意的。国舅府有危险,等会儿若是听到动静,您就赶紧带着家人离开。” 官员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沈清辞的意思。但他知道沈清辞是清流官员,不会无故捣乱,便压下怒火,顺着他的话道:“无妨,无妨,一点茶水而已。” 周围的宾客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客厅瞬间变得混乱。国舅爷皱紧眉头,赶紧让人疏散宾客,还让长廊两侧的护卫过来维持秩序。 沈清辞看着护卫离开长廊,心里松了口气——墨尘的机会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西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是墨尘发出的信号,说明他已经潜入了书房。沈清辞心里一阵激动,刚想继续制造混乱,却看到国舅爷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对着身边的护卫统领道:“不好,有人潜入书房!快,去书房!” 沈清辞心里一惊——国舅爷怎么会发现?难道是计划暴露了? 他赶紧跟着国舅爷往书房跑,心里满是担忧。刚跑到花园,就看到墨尘从书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显然是拿到了证据。国舅爷的护卫在后面紧追不舍,手里拿着刀,大喊着“抓住他!” “墨尘,快!”沈清辞大喊一声,冲过去拦住护卫。他虽然不擅长武斗,但还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手,躲过了护卫的几次攻击,为墨尘争取了时间。 墨尘趁机跑到花园的后门,那里有东厂的人接应。可就在他快要跑出后门时,国舅爷突然拿起一把弓箭,对准了墨尘的后背! “小心!”沈清辞大喊一声,冲过去推开墨尘。弓箭射中了沈清辞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官袍。 “沈编修!”墨尘脸色大变,转身想回来救他,却被东厂的人拉走了,“您坚持住,大人会来救您的!” 国舅爷走到沈清辞面前,冷笑着道:“沈清辞,你以为你能帮萧彻扳倒我?真是不自量力!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他举起刀,对准了沈清辞的胸口。沈清辞闭上了眼睛,心里满是不甘——他还没帮萧彻翻案,还没看到国舅爷被扳倒,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冷冽的声音喊道:“国舅爷,敢动他,你试试!” 沈清辞睁开眼睛,看到萧彻骑着一匹黑马,带着一队东厂侍卫,飞快地冲了过来。国舅爷脸色大变,不敢再动手,转身就想跑。 萧彻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抱住沈清辞,然后对侍卫道:“抓住国舅爷!” 东厂侍卫立刻冲上去,将国舅爷团团围住。国舅爷虽然武功高强,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制服了。 “沈清辞,你怎么样?”萧彻抱着沈清辞,语气里满是焦急,“坚持住,太医已经在东厂等着了!”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焦急的眼神,虚弱地笑了笑:“萧大人,证据……拿到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萧彻点头,“你放心,国舅爷跑不了了,我们很快就能为萧凛和我父亲翻案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萧彻抱着他,心里满是心疼和后怕——他差点就失去沈清辞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辞放在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紧紧抱住他,朝着东厂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背上的沈清辞,呼吸微弱,肩膀上的鲜血染红了萧彻的衣服,也染红了他的心。 萧彻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沈清辞平安无事,否则,他就算扳倒了国舅爷,也不会开心。 第22章 证据定罪名,太后护短阻 沈清辞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东厂偏院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却比之前轻了很多。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清辞转过头,看到萧彻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里满是关切。 “萧大人……”沈清辞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萧彻放下书,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沈清辞喝了水,感觉舒服了很多。他看着萧彻,问道:“国舅爷呢?证据拿到了吗?有没有扳倒他?” “国舅爷被我关在东厂狱里了。”萧彻道,“证据也拿到了,木盒里有他与蛮族首领的往来信件,还有近十年的走私盐铁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他走私的数量、时间和交易金额,总共有五百万两之多。” “太好了!”沈清辞激动地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奏陛下,定他的罪了?” “我已经将证据呈给陛下了。”萧彻道,语气却有些沉重,“但太后以‘国舅爷是皇亲,不能轻易定罪’为由,压下了奏折,还让我释放国舅爷,说这是‘诬陷’。陛下年幼,不敢违逆太后,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来。” 沈清辞愣住了:“太后怎么能这样?证据确凿,她还想护着国舅爷?” “太后一向护短,而且国舅爷手里掌握着京营的兵权,太后怕他狗急跳墙,发动兵变。”萧彻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查京营的将领了,大部分将领虽然表面依附国舅爷,心里却对他不满,只要我们能争取到这些将领的支持,就算太后护着他,也没用。” 他顿了顿,看着沈清辞,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不会让国舅爷逍遥法外的。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担忧:“京营的将领会不会很难争取?国舅爷掌权这么久,肯定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好处是不少,但他们更怕掉脑袋。”萧彻道,“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若是被牵连,不仅自己掉脑袋,还会满门抄斩。我已经让人将国舅爷的部分罪证透露给了京营的几个核心将领,他们已经开始动摇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投靠我们。” 沈清辞看着萧彻,心里满是敬佩——他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到出路,用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对了,刘老根和他的家人怎么样了?”沈清辞忽然想起他们,“国舅府的人没有找到他们吧?” “没有。”萧彻道,“我已经将他们送到了江南的安全地方,还派人保护他们。等国舅爷被扳倒后,我会让他们回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安度晚年。” 沈清辞松了口气,心里满是欣慰——他不仅帮萧彻拿到了证据,还保护了无辜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在东厂偏院养伤。萧彻每天都会来看他,有时会带些江南的点心,有时会跟他说查案的进展。京营的将领果然如萧彻所说,开始有人主动投靠,短短三天,就有五位将领表示愿意支持萧彻,反对国舅爷。 这天下午,墨尘来报,说太后派人来东厂,让萧彻释放国舅爷,否则就要“收回东厂的管辖权”。萧彻听了,脸色冷了下来:“告诉太后的人,国舅爷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若是想释放他,就请太后亲自来东厂狱提人,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墨尘领命而去。沈清辞看着萧彻,问道:“太后会不会真的收回东厂的管辖权?” “可能性不大。”萧彻道,“东厂是陛下的亲信机构,若是太后收回管辖权,就等于架空陛下,陛下不会同意。而且,我手里还有太后当年参与诬陷萧凛的证据,若是她逼急了,我不介意将这些证据也呈给陛下。” 沈清辞愣住了:“您还有太后诬陷萧凛的证据?” “是。”萧彻道,“当年太后为了帮国舅爷掩盖走私的罪行,亲自修改了萧凛的奏折,还伪造了他与蛮族的通信。这些证据,我一直藏在静尘轩的暗格里,就是为了防备太后。”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满是震惊——萧彻竟然连太后的证据都找到了,看来他为了翻案,已经准备了十年。 “有了这些证据,就算太后想护着国舅爷,也护不住了。”沈清辞肯定地说。 “没错。”萧彻点头,“再过几日,等京营的将领都投靠我们了,我就将太后的证据也呈给陛下,到时候,不仅国舅爷会被定罪,太后也会被软禁,再也不能干涉朝政。” 沈清辞看着萧彻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觉得,翻案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他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终于能帮萧彻实现夙愿,还所有蒙冤者一个清白了。 而此时的东厂狱里,国舅爷正焦躁地踱步。他知道,若是再等下去,萧彻肯定会找到更多的证据,到时候,就算太后护着他,也没用。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发动兵变,推翻皇帝,自己掌权!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计划,已经被东厂的眼线听到,并且很快就传到了萧彻的耳朵里。萧彻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国舅爷,你想鱼死网破,我就成全你。”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23章 残烛映账册 沈清辞踏进东厂衙署西偏厅时,檐角的铜铃正被晚风撞得轻响。厅内只点着两盏烛台,明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微微摇晃,将案上堆叠的账本投出参差的暗影。萧彻坐在案后,玄色宦官袍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正捏着一枚银质账签,在泛黄的账页上轻轻划过。 “萧大人。”沈清辞轻唤一声,将怀中裹着的油纸包放在案边,“方才路过街角的胡饼铺,见还开着门,便买了两块热的。” 萧彻抬眸看他,眼底还凝着几分查账时的冷意,扫过油纸包时却稍缓了些:“查案要紧,不必费心这些。”话虽如此,却没让他把东西拿走。 沈清辞走到案侧,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本账册上——是江南盐运总督府的流水账,首页盖着鲜红的总督印,内里却满是涂改的痕迹。他指尖点在一处模糊的数字上:“大人看这里,三月初七的盐税入库记录,原本该是‘二十万两’,被人用墨涂了,隐约能看出底下是‘十五万’。” 萧彻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指腹在涂改处摩挲片刻:“国舅爷的人胆子倒大,连总督府的账都敢改。”他将账签扔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昨日抓的账房先生还嘴硬,说只是笔误,看来得让东厂的人再‘问问’。” 沈清辞闻言,眉头微蹙:“大人,刑讯恐难得出真供,不如从关联账目查起。盐税入库后,需经户部核验,我们若能拿到户部的核验记录,两相对比,便能看出漏洞。” 萧彻看着他,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户部尚书是国舅爷的表亲,核验记录早被换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已让人去查总督府的‘暗账’——盐运总督贪了三百万两,不可能只记在明账上。” 两人就着烛火翻账册,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沈清辞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见萧彻仍专注地看着账页,连眉峰都拧着,便起身去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边:“大人,歇会儿吧,账册明日再查也不迟。” 萧彻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眼时正好撞见沈清辞眼底的倦意——他今日从翰林院过来时,已整理了大半日的前朝档案,眼下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萧彻喉结动了动,将账册合上:“罢了,今日就到这里。” 沈清辞松了口气,刚要收拾案上的账册,却听萧彻道:“你住得远,夜里不安全,我让人送你回去。”他说着,便唤来门外的东厂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清辞谢过,拿起案边的油纸包——两块胡饼还温着,他递了一块给萧彻:“大人也吃点吧,空着肚子对身子不好。” 萧彻看着他递来的胡饼,外皮还带着芝麻的香气,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厅内,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账册的案上,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平和。 待沈清辞跟着校尉离开,萧彻才拿着那半块没吃完的胡饼,转身走向后院的静尘轩。夜色中的静尘轩格外安静,只听得见风吹竹叶的声响。他推开门,屋内陈设极简,只有一张床、一张案、一把椅,案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萧彻坐在案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残破的白玉,上面刻着“萧氏忠魂”四个字,只是“氏”字的半边已缺损。他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玉上的灰尘,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下难以言说的沉郁——十年了,他从掖庭的小太监,爬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日日活在刀尖上,只为能亲手翻了父亲的冤案,可如今,离真相还有那么远。 他将残玉放回盒子,刚要合上,却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萧彻猛地抬头,眼底瞬间恢复了冷厉,顺手将盒子藏进案下的暗格,沉声道:“谁?” 这10个字的标题也太难取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残烛映账册 第24章 玉上萧字痕 门外的人顿了顿,随即传来沈清辞的声音:“萧大人,是我。我方才把折扇落在西偏厅了,回来取一下。” 萧彻松了口气,却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沈清辞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灯光柔和地映在他脸上。他看到萧彻,愣了一下——方才在西偏厅时,萧彻虽面色冷淡,却还带着几分查案时的锐利,此刻却像是卸下了一层防备,眼底还有未完全收敛的沉郁。 “折扇在西偏厅的案上,我让人给你取来便是。”萧彻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沈清辞却摇摇头:“不必麻烦大人,我自己去取就好。只是路过这里,见大人的灯还亮着,便过来打声招呼。”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屋内——静尘轩比他想象中还要简陋,案上除了一盏灯,便只有一个空着的紫檀木盒子,盒子的缝隙里,似乎还沾着一点玉屑。 萧彻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挡在案前:“东厂的住处,本就不该有多余的陈设。”他顿了顿,又道,“你快些去取折扇吧,夜里风大。” 沈清辞点点头,刚要转身,却瞥见案下的暗格没有完全合上——里面似乎放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借着羊角灯的光,他隐约看到上面刻着一个“萧”字。沈清辞心里一动,却没有多问,只是道:“那我先去取折扇,大人早些歇息。” 待沈清辞离开,萧彻才走到案前,将暗格完全合上,指尖用力攥紧——方才他竟忘了关好暗格,沈清辞是否看到了残玉?他知道沈清辞心思缜密,若是看到了“萧”字,会不会联想到十年前的萧凛案? 萧彻坐在椅上,拿起案上的水杯,却发现水已经凉了。他想起方才沈清辞递水时的模样,想起他眼底的倦意,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他从未让任何人靠近静尘轩,更从未让任何人窥见他的过去,可沈清辞,却像是一道不经意的光,悄悄照进了他密不透风的世界。 与此同时,沈清辞在西偏厅找到折扇,转身离开东厂时,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静尘轩里的那一幕——紫檀木盒子里的残玉,上面的“萧”字,还有萧彻看到他时的慌乱。十年前的萧凛案,主角便是兵部尚书萧凛,而萧彻的姓氏,与萧凛相同,这难道只是巧合? 沈清辞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夜风卷起他的衣摆,带来几分凉意。他知道,萧彻的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与他正在查的盐运案,甚至十年前的萧凛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回到翰林院的住处,沈清辞将折扇放在案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这是他用来记录查案线索的本子。他在纸上写下“萧彻”“残玉”“萧字”三个词,又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然后将本子锁进抽屉。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暗下决心:无论萧彻的身份如何,盐运案的真相必须查清,而十年前萧凛案的隐情,他也一定要弄明白——不为别的,只为那些被冤枉的忠魂,也为那个在静尘轩里,独自擦拭残玉的孤独身影。 第25章 雨夜遇杀机 第二日清晨,沈清辞刚到翰林院,就被掌院学士叫去了书房。掌院学士坐在案后,脸色凝重地递给她一份奏折:“沈编修,这是昨日国舅爷递上来的,说你在查盐运案时,越权干预东厂事务,还请太后下旨,让你即刻停止查案。” 沈清辞接过奏折,快速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满了对他的指责,甚至还捏造了他“收受贿赂”的罪名。沈清辞冷笑一声:“国舅爷这是怕了,怕我查出盐运案的真相,牵连到他。” 掌院学士叹了口气:“沈编修,国舅爷势大,太后又偏袒他,你还是……” “学生明白掌院的好意,”沈清辞打断他,语气坚定,“但盐运案关乎百姓生计,关乎朝廷律法,学生不能半途而废。就算国舅爷施压,学生也要查下去。” 掌院学士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说,只是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国舅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沈清辞谢过掌院,转身走出书房。他知道,国舅爷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果然,当天傍晚,沈清辞从翰林院回家时,就遇到了麻烦。他住的巷子比较偏僻,此刻又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沈清辞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间时,两个黑衣人手握长刀,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直扑向他。沈清辞反应极快,立刻用油纸伞挡住身前,同时往后退去。黑衣人的刀砍在伞面上,将伞骨砍断,沈清辞趁机转身,想要逃跑。 可另一个黑衣人早已绕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沈清辞摔倒在泥泞里,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冷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举着刀,正朝着他的胸口砍来。 沈清辞闭上眼睛,心想: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可盐运案还没查清,萧凛案的真相还没大白,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器突然飞来,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黑衣人吃痛,长刀掉落在地。沈清辞睁开眼,只见萧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从巷口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东厂校尉。 “萧大人!”沈清辞又惊又喜。 萧彻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然后看向那两个黑衣人,眼底满是杀意:“敢动我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东厂校尉拦住。一番搏斗后,两个黑衣人被制服,跪在地上,浑身是泥。 萧彻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用刀鞘挑起其中一个黑衣人的下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咬紧牙关,不肯说话。萧彻眼神一冷,对身边的校尉道:“带回去,好好‘问’,我要知道所有事情。” 校尉应了一声,押着黑衣人离开。萧彻转过身,看向沈清辞,见他浑身是泥,脸色苍白,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清辞摇摇头:“我没事,多谢大人相救。”他说着,目光落在萧彻的左臂上——方才萧彻打斗时,左臂的衣服被划破了,露出一道长长的伤疤,从手肘蜿蜒到肩头,颜色偏暗,像是旧伤。 萧彻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用手捂住伤疤,语气冷淡地说:“没什么,旧伤而已。”他顿了顿,又道,“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第26章 灯下敷药膏 沈清辞的住处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偏房。萧彻扶着他走进正房,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转身去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沈清辞接过水杯,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寒意。他看着萧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人,你的伤……” 萧彻摆摆手:“不用管它,一点小伤而已。” “可那是旧伤,若是淋了雨,怕是会发炎。”沈清辞说着,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这是我之前在太医院拿的药膏,治外伤很有效,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帮你敷上吧。” 萧彻看着他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他眼底的认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沈清辞让萧彻坐在椅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他左臂的衣袖。伤疤比他想象中还要狰狞,边缘泛着浅粉,像是被反复拉扯过,中间还有几处细小的疤痕,应该是当年愈合时留下的。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拂过伤疤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萧彻的身体微微一僵,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让别人碰过这道伤疤了——这是他当年逃亡时,被国舅爷的人砍伤的,是他耻辱与仇恨的印记。可此刻,沈清辞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伤疤上,没有嫌弃,没有恐惧,只有小心翼翼的心疼。 沈清辞倒出一点药膏,放在掌心揉匀,然后轻轻涂在萧彻的伤疤上。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敷在皮肤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沈清辞一边涂,一边轻声道:“大人当年,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萧彻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他看着沈清辞的发顶,烛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光泽。他突然觉得,这道困扰了他多年的伤疤,在这一刻,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敷完药膏,沈清辞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想要帮萧彻包扎。萧彻却拦住他:“不用包扎了,这样就好。”他说着,将衣袖放下,遮住伤疤。 沈清辞点点头,将瓷瓶递给萧彻:“这药膏你拿着,若是伤口疼了,就再敷一点。” 萧彻接过瓷瓶,放进袖中:“多谢。”他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是国舅爷干的,他怕你查出盐运案的真相,所以想杀你灭口。接下来的日子,你尽量不要独自出门,我会让东厂的人暗中保护你。” 沈清辞心里一暖:“多谢大人费心。” 萧彻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若是身子不舒服,就不用去翰林院了。” 沈清辞送萧彻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才转身回到屋内。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本记录线索的笔记本,在“萧彻”后面又加了两个词——“左臂伤疤”“旧伤”。他知道,萧彻的过去,一定和十年前的萧凛案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他,或许是第一个窥见萧彻秘密的人。 第27章 江南桂花糕 第三日清晨,沈清辞刚到翰林院,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他疑惑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桂花糕,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气,糕面上还撒着一层细细的白糖。 “沈编修,这是东厂的校尉送来的,说是萧大人让给你的。”旁边的翰林院同事李修远凑过来,笑着说,“萧大人对你可真好,竟然还特意给你带桂花糕。”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一红,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和他小时候在江南外婆家吃的桂花糕一模一样。他没想到,萧彻竟然会记得他喜欢吃桂花糕。 其实,萧彻会知道沈清辞喜欢吃桂花糕,纯属偶然。昨日他让东厂校尉去查沈清辞的底细时,校尉顺便提到,沈清辞小时候在江南住过几年,最喜欢吃外婆做的桂花糕。萧彻听了,便让校尉去江南采买了最新鲜的桂花糕,今日一早就让人送到翰林院。 此刻,萧彻正在东厂衙署的书房里,看着手中的密报——昨晚抓的两个黑衣人,已经招供了,确实是国舅爷派来的,目的就是杀了沈清辞,阻止他继续查盐运案。萧彻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国舅爷既然敢对沈清辞下手,那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大人,沈编修那边,已经收到桂花糕了。”心腹校尉进来禀报,“校尉说,沈编修吃得很开心。” 萧彻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恢复了冷硬的表情:“知道了。你再去查一下,江南盐运总督府的暗账,到底藏在哪里。” 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萧彻拿起案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清辞吃桂花糕时的模样——一定是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意,像个得到糖的孩子。萧彻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开,心里暗忖:沈清辞只是他查案的助力,他不能对沈清辞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可他不知道,有些感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傍晚时分,沈清辞拿着整理好的盐运案线索,来到东厂衙署。他刚走进书房,就看到萧彻坐在案前,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某事烦恼。 “萧大人,这是今日整理的盐运案线索,你看一下。”沈清辞将线索递到萧彻面前。 萧彻接过线索,仔细看了起来。沈清辞整理的线索条理清晰,将盐运案的疑点一一列出,还标注了需要进一步查证的地方。萧彻看完,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有你帮忙,查案能快不少。” 沈清辞笑了笑:“能帮到大人,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又道,“今日的桂花糕很好吃,多谢大人。” 萧彻的脸颊微微一红,别过脸:“不过是随手带的,你若是喜欢,以后再让校尉给你带。” 沈清辞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突然觉得,这个手握重权、看似冷酷无情的权宦,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 第28章 密报润笔墨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和萧彻的合作越来越默契。沈清辞负责整理盐运案的线索和史料,萧彻负责派东厂校尉去查证,两人每天都会在东厂衙署的书房里讨论案情,常常一聊就是大半个晚上。 这日晚上,萧彻将一叠东厂的密报递给沈清辞,皱着眉头说:“这些密报都是东厂眼线写的,文字混乱,还有很多错别字,我看着头疼,你帮我整理一下吧。” 沈清辞接过密报,看了一眼——确实如萧彻所说,密报上的字迹潦草,有的地方还缺字漏字,很难看懂。他点点头:“好,我今晚就帮你整理出来。” 萧彻坐在案边,看着沈清辞认真整理密报的模样——他微微低着头,眉头轻蹙,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柔和。萧彻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查完盐运案,查完萧凛案,然后和沈清辞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可他知道,这只是奢望。他是宦官,是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的人,而沈清辞是新科状元,是清流官员,他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隔着血海的仇恨。 沈清辞整理完密报,递给萧彻:“大人,你看一下,这样是不是清楚多了?” 萧彻接过密报,只见上面的文字条理清晰,将密报中的关键信息一一列出,还标注了可疑之处。他看着沈清辞的笔迹——清秀工整,带着几分文人的风骨,和他自己凌厉的字迹截然不同。 “很好,比之前清楚多了。”萧彻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以后东厂的密报,都交给你整理吧。” 沈清辞点点头:“好,只要能帮到大人,我愿意做。”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案情,沈清辞起身准备离开。萧彻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夜里不安全,我还是让人送你回去吧。” 沈清辞笑了笑:“不用了,大人,我已经让翰林院的同事陪我一起走了,不会有事的。” 萧彻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有事随时派人告诉我。” 沈清辞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萧彻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到案前。他拿起沈清辞整理的密报,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沈清辞的字迹,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他知道,自己对沈清辞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合作的范畴,可他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 第29章 盐铁旧记录 几日后,沈清辞在翰林院整理前朝盐铁运输档案时,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他在一堆废弃的档案中,找到了一份十年前的盐铁运输记录,上面写着“运往边境的盐铁,中途被截留,接收人不明”,日期正好是萧凛案发生前一个月。 沈清辞的心跳瞬间加速——萧凛案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而这份运输记录显示,十年前有一批盐铁在运往边境时被截留,接收人不明。会不会是国舅爷截留了这批盐铁,然后嫁祸给萧凛,说他将盐铁送给了蛮族,以此来诬陷他通敌叛国? 沈清辞拿着这份运输记录,快步来到东厂衙署。他刚走进书房,就看到萧彻正在和心腹校尉讨论案情。萧彻见他来了,对校尉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萧彻看向沈清辞,见他神色激动,手里还拿着一份档案,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沈清辞将运输记录递给萧彻,语气急促地说:“大人,你看这份记录!十年前,有一批运往边境的盐铁被截留,接收人不明,日期正好是萧凛案发生前一个月。我怀疑,这和萧凛案有关!” 萧彻接过运输记录,仔细看了起来。当他看到“盐铁被截留”“日期是萧凛案发生前一个月”时,手指瞬间收紧,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他终于找到了父亲冤案的线索! “先父当年就是因为查盐铁截留的事,才被安上通敌的罪名。”萧彻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在沈清辞面前,主动提起父亲的事,“十年前,先父发现国舅爷在暗中截留盐铁,准备送给蛮族,便上书弹劾国舅爷。可国舅爷却反咬一口,诬陷先父通敌叛国,还买通了证人,伪造了证据,导致先父被满门抄斩。” 沈清辞看着萧彻眼底的痛苦和愤怒,心里一阵心疼。他走到萧彻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你放心,这份记录就是翻案的关键。我们可以查当时的运输负责人,只要找到他,就能证明萧大人是被冤枉的。” 萧彻抬起头,看着沈清辞眼底的坚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沈清辞是真心想帮他翻案,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正义。 “好,我让东厂去查当时的运输负责人。”萧彻的语气恢复了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为父亲翻案,为萧氏满门报仇!” 沈清辞点点头:“大人,我会和你一起查,我们一定能找到真相。” 第30章 郊外访旧人 东厂的效率很高,短短两日,就查到了当年盐铁运输负责人的下落——他叫王顺,十年前在户部任职,负责盐铁运输,如今已经退休,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 萧彻和沈清辞决定亲自去拜访王顺。出发前,萧彻的心腹校尉来报,说国舅爷的人在跟踪他们,似乎想阻止他们去见王顺。 “看来国舅爷已经察觉到了。”萧彻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带几个校尉,去解决跟踪的人,务必保证我们的安全。” 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萧彻看向沈清辞,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等下路上可能有危险,你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沈清辞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他虽然不擅长武斗,但也不想成为萧彻的累赘。 两人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骑着马,朝着城外的小村庄出发。一路上,果然遇到了几波国舅爷派来的人,都被萧彻和随后赶来的校尉解决了。沈清辞在旁边,没有慌乱,反而提醒萧彻注意身后的敌人,让萧彻心里很是欣慰。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了王顺住的小村庄。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显得格外宁静。萧彻和沈清辞找到王顺的家——一座简陋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 萧彻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找我有事吗?” “请问是王顺老先生吗?”萧彻拱了拱手,语气恭敬,“我们是来向您打听十年前盐铁运输的事。” 王顺听到“十年前盐铁运输”,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将门关上:“我不知道什么盐铁运输,你们走吧!”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知道王顺是怕惹祸上身。萧彻又敲了敲门,语气诚恳地说:“王老先生,我们知道您有难处,可十年前的萧凛案是一桩冤案,萧大人是被冤枉的。我们这次来,只是想查清真相,还萧大人一个清白,绝不会连累您。” 门内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开了。王顺看着萧彻和沈清辞,眼底满是犹豫:“十年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国舅爷的势力很大,若是让他知道我告诉了你们什么,我和我的家人都会没命的。” “王老先生,我们知道国舅爷势大,可正义不会永远被埋没。”沈清辞走上前,语气坚定,“萧大人是忠臣,却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这是何等的冤屈!您当年是运输负责人,一定知道真相,难道您愿意看着忠臣蒙冤,奸人当道吗?” 王顺看着沈清辞眼底的坚定,又看了看萧彻眼底的痛苦,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进来吧,我告诉你们当年的事。” 萧彻和沈清辞跟着王顺走进屋内,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王顺给他们倒了杯茶水,然后坐在椅子上,缓缓说起了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我负责盐铁运输,有一次,国舅爷让人给我传信,说要截留一批运往边境的盐铁,让我不要声张。我当时很害怕,可国舅爷势大,我不敢不从。后来,萧凛大人发现了这件事,上书弹劾国舅爷,可国舅爷却反咬一口,诬陷萧凛大人通敌叛国,还买通了证人,伪造了证据。萧凛大人被满门抄斩后,国舅爷怕我泄露秘密,就逼我退休,还威胁我不准再提当年的事。” 萧彻听到这里,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底满是愤怒和仇恨——国舅爷,你欠我萧家的,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沈清辞拍了拍萧彻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对王顺道:“王老先生,您有没有当年国舅爷截留盐铁的证据?比如书信、凭证之类的?” 王顺摇摇头:“国舅爷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书信。不过,我这里有一份当年的运输记录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盐铁的数量和截留的时间,或许能帮到你们。”他说着,起身走进里屋,拿出一份泛黄的记录,递给萧彻和沈清辞。 萧彻接过记录,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内容和沈清辞之前找到的记录一致,还多了盐铁的具体数量和截留人的代号。萧彻的眼底闪过一丝希望——有了这份记录,再找到其他证据,就能证明父亲是被冤枉的了! “多谢王老先生。”萧彻站起身,对着王顺拱了拱手,“您放心,等我们查清真相,一定会保护您和您家人的安全。” 王顺叹了口气:“我只希望能还萧凛大人一个清白,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求了。” 萧彻和沈清辞又和王顺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走出王顺的家,夜色已经降临,月光洒在小路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大人,有了这份记录,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沈清辞看着萧彻,笑着说。 萧彻点点头,看着沈清辞的笑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若是没有沈清辞,他或许还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找不到方向。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沈清辞:“清辞,谢谢你。” 这是萧彻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沈编修”。沈清辞的脸颊微微一红,心跳也加快了几分。他看着萧彻眼底的认真,轻声道:“大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 萧彻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朋友,这个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他知道,沈清辞不仅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第31章 残档勾旧案 翰林院档案库的窗棂糊着旧纸,秋风卷着细雨打在上面,簌簌落着碎响。沈清辞蹲在最里侧的书架前,指尖拂过标着“天启七年盐铁漕运档”的蓝布封皮,指腹沾了层陈年的灰——这是他连着三日翻找的第廿七架档案,膝盖早已被冰冷的青砖硌得发麻。 “找到了。”他低低唤了一声,将那叠半尺厚的卷宗抽出来,抱到案上时,纸页间抖落的细尘在光柱里打转。案上早已堆了两摞卷宗,最上面压着那张“萧凛案,关键在盐”的纸条,经他用温水轻敷过,字迹虽仍模糊,却能看清末尾藏着个“铁”字的残痕。 沈清辞展开盐铁档,泛黄的纸页上,小楷记录得密密麻麻。他逐页比对,目光突然顿在三月十二的条目上:“天启七年三月十二,解盐五十万斤、熟铁三千斤,押运至榆林卫,接收官:榆林卫指挥使周靖。”而旁边王顺提供的运输记录副本上,同一批物资的接收人却写着“乌木”,备注栏还画了个奇怪的狼头印记——那是北狄蛮族的图腾。 他猛地想起萧凛案残档里的细节:萧凛死前三个月,曾上《劾近臣通狄疏》,里面提过“某氏亲信,以‘乌木’为号,暗运盐铁资敌”。当年的“某氏”,正是刚借着太后之势掌权的国舅爷。 “原来如此……”沈清辞指尖按在“乌木”二字上,指节微微泛白。十年前的冤案,竟是国舅爷为掩盖走私盐铁的罪行,反咬萧凛通敌。他刚要将线索抄录下来,身后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带着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窸窣声。 “查得如何?”萧彻的声音比往日低了些,许是刚从外面进来,语气里还裹着些雨气。 沈清辞回头时,正撞见他抬手拢披风的动作——左臂袖口被风吹得掀开,露出那道狰狞的长疤,边缘在冷光下泛着浅红。他心头一紧,起身道:“大人,你看这两页记录。国舅爷当年派‘乌木’截留盐铁,萧凛大人弹劾他,反被诬陷通敌。王顺的证词、这盐铁档,还有萧凛大人的残疏,能对上了!” 萧彻接过卷宗,指尖划过“乌木”二字时,指腹的薄茧蹭得纸页发响。他垂着眼,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暗影:“‘乌木’是国舅爷的贴身护卫,十年前突然暴毙,连尸身都没留下。当年我查过他,却没发现他和盐铁的关联。” “那还有谁知道真相?”沈清辞追问。 “赵老栓。”萧彻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当年我父亲派他暗中跟踪盐铁去向,他亲眼见过‘乌木’与蛮族交易。只是十年前事发后,他就没了踪迹,像是人间蒸发了。” 沈清辞立刻道:“我去查他的户籍!天启七年前后,榆林卫周边的流民册、客栈记录,总能找到线索。” 萧彻却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不用。东厂暗线比你熟,我让秦风去查。你留在翰林院,把这些线索整理成册,别单独出去——国舅爷刚丢了盐运总督,肯定会盯着你。” 沈清辞点头,目光又落在他的左臂上:“大人,你伤疤还没好,今日雨大,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那盒太医院的药膏,递过去,“夜里记得涂,别再发炎了。” 萧彻接过药膏,指尖触到瓷盒的温凉,喉结动了动。他没说话,只是转身时,将披风的领口又拢了拢——方才进来时,他其实看到沈清辞蹲在书架前,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认真得连他进来都没察觉。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满是霉味的档案库,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低头时,瞥见案角放着个油纸包——是今早萧彻让人送来的江南桂花糕,还剩两块,糕面上的桂花沾着细糖,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他拿起一块咬了口,甜意漫开时,忽然想起方才萧彻按在他手上的温度,耳尖悄悄热了。 第32章 眼线寻镖师 东厂密探房的烛火燃到第三根时,秦风终于抱着一叠户籍册闯进来,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大人,查不到!”他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急意,“赵老栓天启七年从榆林卫离开后,就没在任何府县登记过户籍。属下查了周边五省的流民营、镖行旧档,连他当年常用的‘赵三眼’的名号,都没人再提过。” 萧彻坐在案后,指尖敲着案边的节奏忽然停了。他面前摊着张榆林卫的舆图,上面用红笔圈着赵家坳——那是沈清辞方才派人送来的消息,说赵老栓的祖籍在赵家坳,十年前遭过山洪,村民大多迁走了。 “国舅爷的人,恐怕早动了手脚。”萧彻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赵家坳的位置,“赵老栓知道的太多,国舅爷不会留着他。” “那怎么办?”秦风急得直跺脚,“难道就这么算了?赵老栓可是唯一的证人!” “不能算。”萧彻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的破庙标记,“赵老栓是老镖师,走南闯北惯了,肯定懂怎么藏。你带两队暗探,去赵家坳周边的破庙、山窑查,尤其是天启七年山洪后没人住的地方——他要躲,只会躲在这种没人管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道:“再让人去翰林院给沈编修传个信,让他别担心,也别自己去查赵老栓的事,国舅爷现在最想除掉的就是他。” “是!”秦风刚要走,又被萧彻叫住。 “等等。”萧彻从袖中取出块令牌,递过去,“拿着这个,调榆林卫的东厂暗线,让他们配合你。记住,别惊动当地官府,国舅爷在榆林卫的势力不小。” 秦风接过令牌,躬身退下。密探房里只剩下萧彻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舆图上的赵家坳。他想起十年前,父亲萧凛还在时,曾跟他提过赵老栓——说那是个重情义的镖师,当年父亲救过他的命,他肯定会记得这份恩。 可十年过去了,赵老栓还会认这份恩吗?他会不会早就被国舅爷收买,或者……已经死了? 萧彻走到案前,拿起沈清辞送来的药膏,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漫开来。他想起沈清辞递药膏时的模样,眼底的冷意软了些——不管赵老栓是死是活,他都得查下去,不仅为了父亲的冤案,也为了那个在翰林院等着他消息的人。 与此同时,翰林院的沈清辞正对着舆图发呆。李修远端着杯热茶过来,凑到他身边:“清辞,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在想萧大人去榆林卫的事?” 沈清辞接过热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嗯,赵老栓是翻案的关键,我怕国舅爷的人会抢先一步。” “嗨,你担心也没用。”李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人。对了,今早萧大人让人送桂花糕来,你怎么只吃了一块?是不是不合胃口?” 沈清辞愣了愣,才想起案角的油纸包:“不是,只是想着留一块……”他话没说完,耳尖又热了。 李修远看着他的模样,忽然笑了:“留着给萧大人吃啊?清辞,你跟萧大人的关系,可不像是普通盟友啊。” 沈清辞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窗外的雨还在下,他看着案上的盐铁档,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等查到真相,他一定要跟萧彻去江南看看,看看能做出那么好吃的桂花糕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33章 雨夜访破庙 榆林卫的雨比京城冷三分,萧彻带着两名校尉快马加鞭,赶了三日三夜,终于在第四日清晨抵达赵家坳。 眼前的村落早已没了人烟,山洪冲毁的土坯房只剩下半截墙垣,荒草从裂缝里钻出来,长得比人还高。萧彻勒住马,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往下滴,视线里一片模糊。 “大人,那边有座破庙。”一名校尉指着山坡上的方向,“屋顶还没全塌,说不定有人在里面避雨。” 萧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座山神庙立在半山腰,庙门歪歪斜斜地挂着,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响。他翻身下马,将马交给校尉,只带了个擅长追踪的校尉,踩着泥泞的小路往上走。 庙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萧彻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光,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个身影——头发花白,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个布包,正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肩膀都要抖一下。 “老人家。”萧彻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您认识赵老栓吗?” 那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亮得惊人,手不自觉地摸向身后——那里藏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 “不认识。”他声音沙哑,带着警惕,“你们找错人了,快走吧。” 萧彻蹲下身,从袖中取出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放在他面前:“老人家,您看这个。这是萧凛大人的遗物,我是他的儿子,萧彻。” 赵老栓的目光落在残玉上,瞳孔骤然收缩。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玉面,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嘴角溢出了血丝。 “萧……萧大人的儿子……”他哽咽着,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十年了,我以为萧家的人都死光了……” “老人家,您就是赵老栓吧?”萧彻的声音带着急切,“当年我父亲派您跟踪盐铁,您一定知道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真相,对不对?” 赵老栓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令牌,正面刻着“盐铁专运”四个字,背面是个狼头印记,旁边还有个“乌”字。 “这是‘乌木’给我的令牌,让我把盐铁运到北狄的黑风寨。”赵老栓的声音里满是恨意,“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偷偷跟着,看见他们把盐铁交给蛮族首领,还听见‘乌木’说,等蛮族壮大了,就帮国舅爷杀了皇帝,夺了江山!” 萧彻接过令牌,指尖攥得发白。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父亲冤案的铁证! “我本想把这事告诉萧大人,可还没等我动身,就听说萧大人被诬陷通敌。”赵老栓抹了把眼泪,“国舅爷的人到处抓我,我只能逃到这里,躲在破庙里,靠挖草药过日子……” 萧彻刚要说话,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他脸色一变,对校尉道:“快,带老人家走!” 可已经晚了——庙门被一脚踹开,十几个黑衣人手握长刀闯进来,为首的刀疤脸冷笑道:“萧大人,别来无恙啊?国舅爷早就料到你会来,让我们在这等着呢!” 萧彻立刻将赵老栓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软剑。剑光闪过,瞬间划破一名黑衣人的手腕,鲜血溅在泥地上。 “想动他,先过我这关!”萧彻的眼底满是杀意,十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校尉立刻上前,与黑衣人缠斗起来。破庙里空间狭小,刀剑碰撞的脆响混着人的惨叫声,格外刺耳。赵老栓缩在角落,看着眼前的厮杀,忽然抓起地上的短刀,朝着一名黑衣人的后背刺去——他虽老了,可当年也是走南闯北的镖师,手上还有几分力气。 可那黑衣人反应极快,转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短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老东西,找死!”黑衣人举起刀,就要朝赵老栓砍去。 萧彻见状,纵身一跃,软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可就在这时,一道冷箭从窗外射来,直奔赵老栓的胸口! “小心!”萧彻猛地扑过去,想要推开赵老栓,可箭太快了——箭羽穿透布料的声音响起,赵老栓的身体猛地一僵。 第34章 冷箭夺人命 赵老栓倒在萧彻怀里时,胸口的血正顺着箭杆往外涌,很快染红了萧彻的衣袖。他看着萧彻,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了几口血。 “老栓叔!”萧彻的声音发颤,他伸手按住赵老栓的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地流,“你撑住,我们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赵老栓摇了摇头,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萧彻手里的令牌:“带……带它去京城……找沈……沈编修……他……他能帮你……”他的手垂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啊——!”萧彻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眼底布满血丝。他猛地起身,软剑如银蛇般扫向剩下的黑衣人,剑光里带着彻骨的恨意。 刀疤脸见赵老栓已死,心里发慌,喊道:“撤!” 可萧彻哪里肯让他们走,他纵身一跃,软剑刺穿了刀疤脸的肩膀。刀疤脸疼得惨叫一声,挣扎着推开萧彻,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黑衣人狼狈逃走。 萧彻没有去追——他知道,追上去也没用,赵老栓已经死了,唯一的证人没了。他转身回到庙内,看着赵老栓的尸体,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校尉收拾好战场,走到萧彻身边,小声道:“大人,我们……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国舅爷的人说不定还会回来。” 萧彻点了点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赵老栓手里的令牌取下来。可就在他碰到令牌的瞬间,令牌“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刚才打斗时,不知被谁踩了一脚。 他捡起半块令牌,上面的“盐铁”二字只剩下“盐”字的半边,狼头印记也碎了一角。雨水从破窗飘进来,打在令牌上,泛着冷光。 “把老栓叔的尸体好好安葬。”萧彻的声音沙哑,“找个向阳的地方,立块碑,就写‘镖师赵公之墓’。” “是。”校尉应下,开始在庙后挖坑。 萧彻站在一旁,看着坑一点点挖深,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父亲当年对他说的话:“彻儿,做人要守本分,更要守良心。”可这十年来,他为了复仇,双手沾了多少血,又丢了多少良心?若不是为了翻案,他早就该随家人一起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萧彻握紧软剑,警惕地望去——是秦风!他带着一队东厂校尉,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大人!您没事吧?”秦风跳下马,看到地上的尸体,心里一沉,“赵老栓他……” “死了。”萧彻的声音没有起伏,“被国舅爷的人杀了,令牌也断了。” 秦风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很是难受:“大人,您别太难过。至少我们还有半块令牌,还有王顺的证词,总能找到其他证据的。”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将半块令牌收好。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雨还在下,可他知道,他必须回去——沈清辞还在等着他的消息,他不能让沈清辞失望。 半个时辰后,赵老栓的墓立好了。萧彻对着墓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道:“回京城。”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雨幕中,那座破庙和新立的墓碑,渐渐被淹没在荒草里,只留下一个关于忠诚与仇恨的故事,等着被人揭开。 第35章 残令映烛火 回到京城时,已是深夜。萧彻没有回东厂,而是直接去了翰林院——他知道,沈清辞一定还在等他。 翰林院的档案库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沈清辞的身影,他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笔,似乎在写着什么。萧彻站在门外,看着那道身影,心里的寒意渐渐散去了些。 他推开门,沈清辞猛地抬头,看到他时,眼睛瞬间亮了,可很快又暗了下去——萧彻的衣袖上沾着血,脸色苍白得吓人,手里还拿着个布包,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大人,你回来了。赵老栓他……”沈清辞起身,快步走过去,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萧彻从布包里拿出半块令牌,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边缘还沾着泥。 “死了。”萧彻的声音沙哑,“被国舅爷的人一箭射死的,令牌也断了。” 沈清辞看着那半块令牌,心里一阵难受。他知道,萧彻为了找赵老栓,肯定吃了不少苦,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大人,你别太难过。”沈清辞伸出手,轻轻握住萧彻的手腕,他的手很凉,还在微微颤抖,“赵老栓虽然死了,但他留下了令牌,还有你从他那里得知的消息,这些都是证据。只要我们还在,就一定能查清真相。” 萧彻看着沈清辞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像是一道暖流,驱散了他心里的寒意。他想起赵老栓临死前说的话——“找沈编修,他能帮你”,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他的冤案,如此上心。 “我以为……”萧彻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我以为这次能找到翻案的关键,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十年了,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永远也抓不住真相。” “不是的。”沈清辞打断他,眼神坚定,“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国舅爷之所以急于杀赵老栓,就是因为害怕我们查出真相。他越急,就越说明他心虚。” 他拉着萧彻走到案前,将一张纸铺在他面前——上面是他整理的线索,从“萧凛案关键在盐”的纸条,到盐铁档的矛盾,再到王顺的证词,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 “你看,”沈清辞指着纸上的“乌木”二字,“‘乌木’是国舅爷的亲信,虽然死了,但他的家人肯定还在。我们可以从他的家人入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还有蛮族的黑风寨,赵老栓说盐铁运到了那里,我们可以派人去边境查,找当年的目击者。” 萧彻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又看了看沈清辞认真的侧脸,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沈清辞在身边,哪怕前路再艰难,他也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清辞,”萧彻轻声唤道,“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忠仆之外的人说“谢谢”,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真诚。 沈清辞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我们是盟友,不是吗?盟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 萧彻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他特意从榆林卫带回来的桂花糕——虽然路上颠簸,有些碎了,却还带着香气。 “给你。”他递过去,“榆林卫的桂花糕,没有江南的好吃,你将就着吃。” 沈清辞接过油纸包,打开时,香气漫开来。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意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看着萧彻,忽然觉得,哪怕此刻前路未卜,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档案库的烛火却很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满是卷宗的案上,像是再也分不开了。 第36章 朝堂起风波 第二日早朝,太和殿的气氛格外凝重。 国舅爷穿着一身紫色官袍,站在文官队伍前列,手里捧着奏折,语气沉痛地说:“陛下,太后娘娘,萧彻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却滥用东厂职权,私自离京,骚扰榆林卫百姓,甚至与不明人士械斗,致数人死亡。此等目无王法之举,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珠帘后的太后立刻接话:“国舅所言极是。萧彻身为宦官,却如此张扬跋扈,视国法如无物。陛下,哀家以为,当免去萧彻司礼监掌印之职,打入东厂狱,彻查其罪行!” 十二岁的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他看了看珠帘后的太后,又看了看下面的萧彻,小声道:“萧……萧大人,国舅说的是真的吗?” 萧彻从武将队伍里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臣私自离京,确有此事,但并非骚扰百姓,而是去查十年前萧凛案的冤案。榆林卫的械斗,是国舅爷的人欲杀证人灭口,臣只是自卫。” “一派胡言!”国舅爷厉声打断他,“萧凛通敌叛国,已是铁案!你反复提及此案,分明是想为逆臣翻案,图谋不轨!” “国舅爷若不是心虚,为何要派人追杀赵老栓?”萧彻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国舅爷,“赵老栓,十年前负责押送盐铁的镖师,臣找到他时,他正要说出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真相,却被国舅爷的人一箭射杀。国舅爷,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吗?” 国舅爷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镇定:“萧彻,你血口喷人!赵老栓是谁,本官根本不认识!没有证据,休要在这里污蔑本官!” “臣有证据!”萧彻从袖中取出半块令牌,举过头顶,“这是赵老栓留下的令牌,上面刻着‘盐铁’二字,背面还有‘乌木’的印记。‘乌木’是国舅爷的贴身护卫,国舅爷若想证明清白,不妨说说,这令牌为何会在赵老栓手中?” 国舅爷看着那半块令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装镇定:“一块破令牌,谁知道是你从哪里伪造的?想诬陷本官,就拿出真凭实据!” 朝堂上的官员们议论纷纷,有的清流官员站出来支持萧彻,说应彻查萧凛案;有的依附外戚的官员则帮国舅爷说话,指责萧彻滥用职权;中立派则沉默不语,只等着看局势发展。 沈清辞站在文官队伍末尾,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沈清辞?”太后的声音带着不悦,“你一个翰林院编修,也敢在朝堂上多言?” “臣虽位卑,但事关朝廷安危,不敢不言。”沈清辞语气坚定,“臣近日在整理前朝盐铁档案时,发现天启七年三月,有一批运往榆林卫的盐铁被截留,接收人代号‘乌木’。而‘乌木’正是国舅爷的贴身护卫,此事与萧大人手中的令牌、赵老栓的证词相互印证,足以证明国舅爷当年截留盐铁,走私给蛮族,还诬陷萧凛大人通敌叛国。” 他将整理好的盐铁档案副本递上去,又道:“臣还有王顺的证词,王顺是当年盐铁运输的负责人,他亲口承认,是国舅爷指示他截留盐铁。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国舅爷的罪行。” 国舅爷看着沈清辞递上去的证据,脸色瞬间惨白。他没想到,沈清辞竟然找到了这么多证据! “你……你伪造证据!”国舅爷气急败坏地喊道,“陛下,太后娘娘,沈清辞与萧彻勾结,伪造证据诬陷本官,他们才是居心叵测!” 太后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慌——她知道国舅爷走私盐铁的事,可没想到证据会这么快被找到。她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信一面之词。陛下,哀家以为,应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在调查期间,萧彻暂免司礼监掌印之职,沈清辞暂免翰林院编修之职,不得干预调查。” 皇帝点了点头:“就依太后所言。”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虽然没有立刻惩治国舅爷,但至少,他们没有输。 退朝后,李修远追上沈清辞,气得直跺脚:“这太后也太偏袒国舅爷了!明明是国舅爷犯了罪,却把你和萧大人都免了职,这叫什么事!” 沈清辞却很平静:“能让刑部和大理寺调查,已经是进步了。国舅爷势力庞大,想要一下子扳倒他,没那么容易。”他看向远处,萧彻正被秦风围着,似乎在交代什么。阳光洒在萧彻身上,却没驱散他眼底的冷意。沈清辞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不管接下来有多难,他都要和萧彻一起走下去。 第37章 静轩析线索 静尘轩的竹帘半掩着,秋风卷着竹叶的清香飘进来,落在案上的半块令牌上。萧彻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令牌的断口,那里还留着当年铸造时的纹路。 沈清辞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买的热胡饼。他将食盒放在案上,笑道:“大人,刚路过街角的胡饼铺,见还开着门,就买了两块。你肯定还没吃早饭吧?” 萧彻抬起头,看到他时,眼底的冷意淡了些:“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出门吗?国舅爷的人说不定还盯着你。” “我有李修远陪着,没事的。”沈清辞打开食盒,将胡饼递过去,“再说,我也放心不下你。你从榆林卫回来就没好好休息,又去上朝,肯定累坏了。” 萧彻接过胡饼,咬了一口,热乎的饼子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着沈清辞,忽然道:“你就不怕被我连累?现在你也被免了职,若是国舅爷再找你麻烦,连翰林院都护不住你。” 沈清辞坐在他对面,拿起另一块胡饼,认真道:“我不怕。萧凛大人是忠臣,不能让他蒙冤一辈子。而且,我相信你,也相信正义。”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泛起一阵暖流。他放下胡饼,将案上的卷宗推过去:“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被国舅爷收买了,调查肯定会拖延。我们不能等,得自己查。” 沈清辞拿起卷宗,里面是“乌木”的资料——十年前暴毙,妻子早亡,只有一个女儿,当年才十岁,后来被送到了城外的静心庵,法号了尘。 “‘乌木’的女儿?”沈清辞眼睛一亮,“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比如‘乌木’的遗物,或者国舅爷的秘密。” “我已经让秦风去查了。”萧彻道,“静心庵是皇家寺庙,国舅爷的人不敢轻易动手,应该安全。不过,我们得尽快去见她,免得夜长梦多。” 沈清辞点头,又拿起那半块令牌:“令牌的来历我也得查。上面的铸造工艺很特殊,像是皇家造办处的样式,我可以找工部的老工匠问问,说不定能查到铸造的时间和人。” “好。”萧彻应下,目光落在沈清辞的手上——他的手指很细,握着令牌时,指尖微微泛白,像是怕把令牌捏碎。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清辞起身准备离开。萧彻忽然叫住他:“清辞。” “嗯?”沈清辞回头。 “你……”萧彻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那盒药膏,递过去,“你上次给我的药膏,快用完了。能不能……再帮我拿一盒?” 沈清辞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我下午就去太医院给你拿。对了,你左臂的伤,别再沾水了,最近天气凉,容易发炎。” “知道了。”萧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外,手里还握着那盒药膏,心里忽然觉得,被免职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有更多时间和沈清辞一起查案,有更多时间,看着这个人的笑容。 沈清辞走出静尘轩,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想起萧彻刚才的模样,耳尖又热了。他摸了摸怀里的胡饼,还有一块没吃完,是萧彻剩下的。他咬了一口,觉得比自己手里的这块,更甜些。 第38章 尼庵寻孤女 静心庵坐落在城外的半山腰,庵墙爬满青苔,门口的古柏枝桠遒劲,将大半日光挡在墙外。沈清辞原本想和萧彻一起来,可萧彻说国舅爷的人盯着他,让他留在京城,自己带秦风来就行了。 萧彻换了身青布长衫,遮住了左臂的伤疤,脸上还贴了片假痣,遮住了左眼尾的特征——那是他易容的小技巧,能避开国舅爷眼线的注意。 他跟着小尼姑往东边的跨院走,路上能听到佛堂传来的诵经声,清淡的檀香飘在空气中,让人心里平静了些。东跨院很偏僻,只有三间禅房,院角种着一丛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施主,那就是了尘施主的住处。”小尼姑指了指最里面的禅房,“她性子孤僻,不爱见人,施主说话轻点。” 萧彻点点头,等小尼姑走后,才抬手叩门。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谁?” “了尘施主,我是萧凛大人的旧部,特来送样东西。”萧彻刻意加重了“萧凛”二字。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内,素色僧衣洗得发白,头发用木簪挽着,面容清秀,只是眼底带着化不开的郁色——她约莫三十岁,正是“乌木”女儿该有的年纪。 “萧凛……”她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微微颤抖,“我不认识什么萧凛,施主找错人了。”说罢就要关门。 萧彻伸手挡住门板,从袖中取出那半块令牌,递到她面前:“施主认识这个吗?这是你父亲‘乌木’的令牌,他死前托我交给你。” 了尘看到令牌,脸色瞬间煞白,后退一步跌坐在门槛上。她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痛苦:“我爹……他死了?” “十年前就死了。”萧彻蹲下身,声音放轻,“被国舅爷灭口的,因为他知道太多国舅爷走私盐铁的秘密。” 了尘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过了许久,她才哽咽道:“我爹当年让我入庵,说等风头过了就来接我,可我等了十年……原来他早就死了。” “国舅爷不仅杀了你爹,还诬陷萧凛大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萧彻看着她,“我们正在查这桩冤案,需要你的帮助。你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书信、日记,或者跟你提过国舅爷的秘密?” 了尘沉默了片刻,起身走进禅房,很快拿出一个木盒。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叠书信,还有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乌”字。 “这是我爹留下的书信。”了尘将书信递给萧彻,“他每年都会偷偷给我送一封信,直到五年前才断了。信里没说太多,只说他在为国舅爷做事,很危险,还说如果他死了,让我别找国舅爷报仇,好好活着。” 萧彻接过书信,逐封翻看。信里大多是叮嘱女儿好好生活的话,只有最后一封提到了“黑风寨”“盟约”“八月十五”几个词。 “八月十五……”萧彻皱起眉头,“今年的八月十五还有一个月,难道国舅爷要在那天做什么?” 了尘忽然想起什么,道:“我爹最后一封信里,还提到了‘西郊别院’,说那里藏着国舅爷的秘密。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说不定是藏证据的地方。” 萧彻眼睛一亮——西郊别院是国舅爷的私宅,平时很少有人去,确实是藏证据的好地方。 “多谢施主。”萧彻将书信收好,“你放心,等我们查清真相,一定会为你爹和萧凛大人报仇。另外,你最近别出庵,国舅爷的人可能会来找你,我会让东厂的人暗中保护你。” 了尘点了点头,看着萧彻的背影,忽然道:“施主,你……你是萧凛大人的儿子,对不对?” 萧彻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道:“好好活下去。” 他走出静心庵时,秦风正在门口等着。看到萧彻手里的木盒,秦风喜道:“大人,有发现?” “嗯。”萧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我们去西郊别院,说不定能找到国舅爷通敌的铁证。 第39章 令牌溯根源 沈清辞拿着半块令牌,找到了工部的老工匠张师傅。张师傅在工部做了四十多年,专管兵器铸造,对各种令牌的样式了如指掌。 他将令牌放在灯下,用放大镜仔细看着,又用手指摸了摸令牌的边缘,道:“沈公子,这令牌是皇家造办处天启六年铸造的,你看这边缘的纹路,是当年造办处掌事李大人的手法,别人仿不来。” “天启六年?”沈清辞心里一动,“那您知道这令牌是给谁用的吗?上面刻着‘盐铁’二字,还有个‘乌’字。” 张师傅想了想,道:“天启六年,造办处确实给国舅爷铸过一批令牌,说是用来管理盐铁运输的。每块令牌上都有个‘乌’字,应该是国舅爷身边一个叫‘乌木’的护卫在管。后来听说‘乌木’死了,这批令牌就没了下落。” 沈清辞的心跳加快了——这就证明,令牌确实是国舅爷的,赵老栓说的都是真的! “多谢张师傅。”沈清辞起身,刚要走,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心里一慌,张师傅会意,立刻将令牌藏起来,道:“沈公子,你从后门走,我去应付他们。” 沈清辞点点头,从后门溜了出去。他刚拐过街角,就看到两个黑衣人在不远处盯着工部的大门,显然是国舅爷的人。 他不敢停留,快步往翰林院的方向走。可刚走到巷口,就被那两个黑衣人拦住了。 “沈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国舅爷有请。” 沈清辞心里发慌,却强装镇定:“我与国舅爷无冤无仇,他找我做什么?” “别废话,跟我们走!”黑衣人伸手就要抓沈清辞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道暗器飞来,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黑衣人吃痛,后退一步。沈清辞抬头,看到秦风带着两个东厂校尉跑过来。 “沈公子,你没事吧?”秦风挡在沈清辞面前,对着黑衣人冷声道,“国舅爷的人,也敢在京城明目张胆地抓人?”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校尉拦住。一番打斗后,黑衣人被制服,跪在地上。 “说,国舅爷让你们来抓沈公子做什么?”秦风厉声问道。 黑衣人咬紧牙关,不肯说话。秦风使了个眼色,校尉拿出匕首,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黑衣人吓得脸色发白,立刻道:“国舅爷……国舅爷知道沈公子在查令牌的来历,想抓他去问话,若是不肯说,就……就杀了他。” 沈清辞心里一寒——国舅爷果然是想斩草除根。 秦风将黑衣人交给校尉,对沈清辞道:“沈公子,大人让我来保护你,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上我,别再单独行动了。”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他想起萧彻在静尘轩的叮嘱,想起他递药膏时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 回到翰林院,沈清辞立刻将令牌的来历整理成文书。他看着文书上的字,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等查到国舅爷通敌的铁证,他一定要和萧彻一起,在朝堂上为萧凛大人翻案,让所有人都知道,萧凛大人是忠臣,不是通敌叛国的逆臣。 他拿起案上的“民间见闻录”,翻开最新的一页,写下:“天启七年,盐铁遭截留,忠良被诬陷,然正义虽迟,终将至矣。”写完后,他想起萧彻,又添了一句:“江南桂花糕,甜而不腻,待事了,共赴江南,赏桂品糕,可好?” 第40章 密信藏玄机 萧彻带着秦风来到西郊别院时,已是深夜。别院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手里拿着长刀,警惕地盯着四周。 “大人,我们怎么进去?”秦风小声问道。 萧彻指了指别院的后墙:“后墙那边有棵老槐树,能爬进去。你去引开守卫,我从后墙进去。” “是。”秦风应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远处扔去。石头落地的声音响起,守卫立刻警惕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萧彻趁机绕到后墙,纵身一跃,抓住老槐树的枝桠,翻身进了别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廊下,泛着微弱的光。他顺着廊下的阴影,悄悄往正房走去。 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国舅爷的声音:“那半块令牌呢?找到了吗?” “回大人,还没找到。萧彻把令牌看得很紧,我们的人没办法下手。”另一个声音道,应该是国舅爷的亲信。 “废物!”国舅爷的声音带着怒意,“沈清辞已经查到令牌的来历了,再找不到令牌,我们就完了!还有‘乌木’的女儿,你们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在静心庵。我们的人已经盯着了,只要您下令,随时可以杀了她。” “等等。”国舅爷道,“萧彻肯定也在找她,我们先别动手,等他去找她的时候,一起杀了他们!对了,八月十五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蛮族的首领已经答应,八月十五那天,他们会攻打榆林卫,我们趁机在京城发动兵变,废了皇帝,立您为帝。” 萧彻听到这里,心里一沉——国舅爷竟然想谋反!他刚要继续听,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人,有人来了!”亲信道。 萧彻立刻躲到屏风后面。门被推开,几个黑衣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木盒:“大人,这是从赵老栓的破庙里找到的,里面有封信。” 国舅爷打开木盒,拿出信,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了:“不好!萧凛当年竟然留了密信,藏在榆林卫的旧部手里!” 萧彻心里一动——萧凛的密信!这肯定是翻案的铁证! 他刚要出去抢信,就听到国舅爷道:“立刻派人去榆林卫,杀了萧凛的旧部,把密信抢回来!另外,明天就杀了沈清辞和‘乌木’的女儿,绝不能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大事!” 萧彻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纵身一跃,从屏风后跳出来,软剑直指国舅爷:“国舅爷,你的阴谋,我都听到了!” 国舅爷吓得脸色惨白,亲信立刻挡在他面前,与萧彻缠斗起来。萧彻的软剑很快,几下就刺穿了亲信的胸膛。国舅爷趁机翻窗逃走,萧彻追出去时,国舅爷已经上了马,朝着远处跑去。 萧彻没有去追——他知道,追上去也没用,国舅爷的人肯定会来支援。他回到正房,拿起桌上的信,快速看了几眼——信里果然写着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真相,还有他想谋反的计划! “大人,我们快走吧!国舅爷的人肯定会回来的!”秦风跑进来,着急地说。 萧彻点点头,将信收好,跟着秦风从后墙翻出去。他坐在马上,看着手里的信,心里激动得难以平静——有了这封信,还有令牌、王顺的证词,终于能为父亲翻案了! 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月光洒在他脸上,眼底满是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国舅爷肯定会疯狂反扑,可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沈清辞,有秦风,有所有支持正义的人。 他勒住马,对着京城的方向,在心里说:清辞,等着我,我们很快就能查清真相,为父亲翻案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桂花,吃桂花糕,过安稳的日子。 第41章 墨痕藏刀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淅淅沥沥缠了京城三日。翰林院的青石板路被浸得发亮,倒映着檐角垂落的雨丝,像极了沈清辞案头那盏残墨——浓得发稠,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冷。 他将刚誊抄完的《盐铁沿革考》轻轻叠放在案头,指尖无意间蹭过纸页边缘,那里还留着半月前查盐运案时,被账本上的朱砂染出的淡红印子。那印记浅得几乎要看不见,却像根细针,轻轻一碰,就勾起满脑子的零碎记忆:静尘轩里暖炉的温度、萧彻递来桂花糕时指尖的微凉、账本房先生被东厂影卫带走时的惨叫……还有萧彻左臂那道狰狞的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像条蛰伏的蜈蚣,在烛火下泛着苍白的光。 沈清辞下意识地攥了攥袖口,那里缝着一张小字条,是今早从翰林院老档夫那里问来的。老档夫姓周,是宫里待了四十年的老人,头发都白透了,平时总缩在档案库的角落里整理旧档,话少得像块石头。可今早沈清辞找他问十年前萧凛案的残档时,老人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塞了张皱巴巴的纸条,声音压得极低:“沈编修,萧大人的案子,关键在盐。国舅府的密室里,藏着当年的盐铁账册,你……你可得小心。”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只有“国舅府密室,藏盐铁账册”十个字,却重得像块铁,压在沈清辞的心头。他本想今晚就找机会把这线索告诉萧彻,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沈编修,这是掌院大人让给您的。”门外传来小吏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沈清辞的思绪。他抬头,就见一个穿着青色吏服的年轻人捧着个紫檀木盒站在门口,手指紧紧攥着木盒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 沈清辞的目光先落在了木盒的搭扣上——那是只鎏金的狼头扣,獠牙狰狞,眼珠是用红玛瑙嵌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这纹样他太熟悉了,半个月前国舅爷派人送来“拜师帖”时,封蜡上就是一模一样的狼头。 他指尖顿了顿,没有去接,只是淡淡开口:“掌院大人可有说,国舅爷为何突然送礼?” 小吏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融进窗外的雨声里:“说是……感谢您上次在盐运案里‘澄清误会’,还了东厂一个清白。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有人递奏折,说东厂和盐运总督勾结贪腐,多亏您从账本里找出了时间漏洞,才证明是盐运总督栽赃……国舅爷说,您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和您‘交个朋友’。” “交朋友”三个字从这小吏嘴里说出来,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沈清辞冷笑一声,伸手掀开了木盒的盖子。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金银珠宝,也没有珍稀字画,只有一叠折得整齐的宣纸,纸角泛着陈旧的黄,边缘还有些磨损,像是从哪个老档库里翻出来的,带着股淡淡的霉味。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沈清辞抽出最上面的一张宣纸,缓缓展开,瞳孔骤然一缩——纸上是几行墨迹淋漓的字,笔画间带着他写字时特有的“瘦劲”,可仔细看,却少了他收笔时习惯的“回锋”,显然是有人刻意模仿。而内容,更是让他浑身发冷:“致蛮族首领:今大靖权宦当道,外戚擅权,民不聊生。某愿献边关布防图,换蛮族挥师南下,助某除奸佞、安社稷。事成之后,愿以十城相赠,共分大靖江山……” 结尾处,还盖着个模糊的“沈”字印,印泥是新的,边缘还带着晕染的痕迹。 沈清辞的指节因攥紧宣纸而泛白,指腹甚至被纸边划破,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国舅爷这是怕了,怕他顺着盐铁的线索查到萧凛案的真相,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把他钉死在“通敌叛国”的罪名上。这几封“通敌信”要是传出去,别说他一个新科状元,就算是三公九卿,也难逃一死。 “这东西,掌院大人何时收到的?”沈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连带着殿里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小吏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往后缩了缩,声音带着颤音:“就……就在刚才,国舅府的管家亲自送到掌院书房,还说……还说要请掌院大人‘为国锄奸’,别让‘奸臣’坏了大靖的根基。掌院大人不敢耽搁,让小的立刻给您送过来,还说……还说让您‘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像根针,狠狠扎在沈清辞的心上。他知道,掌院大人是怕被他牵连,所以才把这烫手山芋扔了过来。现在,整个翰林院怕是都知道国舅府送了“通敌信”给他,就算他现在把信烧了,也洗不清嫌疑。 “你先出去,就当没送过这东西。”沈清辞将宣纸重新折好,放回木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另外,帮我守着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小吏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走了,出门时还不小心撞了下门框,发出“咚”的一声响。沈清辞立刻锁上房门,快步走到书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放着他整理的萧凛案残档,还有半块刻着“盐铁”二字的令牌。那令牌是老镖师被灭口后,他偷偷从现场捡回来的,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如今和这“通敌信”放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将木盒塞进书柜最里面的暗格,又用几本厚重的《资治通鉴》挡住,确认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后,才靠在书柜上,缓缓闭上眼。指尖还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国舅爷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竟然不惜伪造证据,陷害忠良,这和十年前诬陷萧凛“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雨还在下,窗棂被打得噼啪响,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叩门。沈清辞走到案前,铺开一张新纸,想写封密信给萧彻,告诉他国舅爷的阴谋,还有国舅府密室藏着盐铁账册的线索。可笔刚蘸上墨,还没落下,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掌院大人带着颤音的喊:“沈清辞!陛下有旨,宣你即刻入宫!禁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沈清辞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个黑色的圆,像极了东厂狱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冰冷而绝望。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没有再写密信,只是将案头的《盐铁沿革考》仔细叠好,放进抽屉里。然后,他走到铜镜前,理了理身上的青色官袍——这是他殿试后被授予编修之职时,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针脚细密,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轻轻摸了摸袖口,那里还藏着老档夫给的小字条,贴着皮肤,像是握着一点微弱的光。 “沈编修,快走吧,禁军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掌院大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几分催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黑色甲胄的禁军,手里握着长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掌院大人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编修,请吧。”为首的禁军将领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敬意。 沈清辞没有反抗,只是回头看了眼翰林院的匾额——那匾额是前朝状元所题,笔力遒劲,写着“文渊阁”三个大字。半个月前,他就是在这里,当着所有同僚的面,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那时他满心都是“致君尧舜上”的理想,觉得自己能像前朝先贤一样,凭一己之力,肃清朝堂的污浊。可现在,他却成了“通敌叛国”的嫌犯,要被押进皇宫,接受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审判。 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沈清辞收回目光,跟着禁军走出翰林院,走向停在门口的马车。马车的帘子是黑色的,像一口棺材,等着将他吞噬。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静尘轩里,萧彻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东厂密报,指节泛白,几乎要把密报捏碎。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国舅府伪造沈清辞通敌信,已送入翰林院掌院书房,太后那边已收到消息,恐将下旨拿人。”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摇晃,新抽的嫩叶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像极了沈清辞此刻的处境。萧彻猛地将密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戾气——他本想等盐运案的后续证据集齐,再一举扳倒国舅爷,可现在,国舅爷竟想动他的人。 “备轿,去东厂狱。”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另外,让影卫立刻去查两件事:第一,是谁模仿了沈清辞的字迹,伪造了通敌信;第二,是谁给国舅爷通风报信,说沈清辞在查萧凛案。查出来后,不用上报,直接带回东厂,我要亲自审。” “是,公公。”影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敬畏。 萧彻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枚刻着“萧氏忠魂”的残玉,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残玉冰凉,却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父亲被押赴刑场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雨水混着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那时他以为,复仇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目标,他会像一条孤狼,在黑暗里蛰伏,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可直到遇到沈清辞,他才发现,原来复仇之外,还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 “沈清辞,你等着。”萧彻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我绝不会让你死。绝不。” 他将残玉重新藏进怀里,转身走出静尘轩。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黑色的车帘在雨中微微晃动,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夜鹰,正准备飞向黑暗的深渊。萧彻踏上马车,车帘落下,将他的身影彻底藏在黑暗里,只留下一道冰冷的命令,消散在雨水中:“去东厂狱,越快越好。” 第42章 宫墙锁影 暮春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座京城都笼在其中。沈清辞坐在入宫的马车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的泥水顺着车辙印蜿蜒,像极了他此刻缠绕在心间的思绪。他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内侧,那里缝着一张比指甲盖略大的小字条,是今早从翰林院老档夫王伯那里得来的。 王伯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先帝在位时就在翰林院整理档案,如今头发花白,背也驼了,平时话不多,却最清楚宫里那些藏在纸页背后的旧事。今早沈清辞去档案室找十年前的《盐铁通商录》,王伯趁着左右无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塞给他这张字条,声音压得极低:“沈编修,老奴看你是个正直人,才敢跟你说。十年前萧尚书出事前,每月都要去国舅府两趟,说是‘对账’,可每次回来都愁眉不展,有次还不小心掉了张写着‘盐铁’的纸条……你要是查萧尚书的案子,不妨去国舅府的密室找找,听说那里藏着当年的账册。” 沈清辞当时攥着字条,心脏都在发颤。萧凛案的关键线索,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眼前。他本想今晚就去静尘轩找萧彻,把这线索告诉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认定萧彻是“祸乱朝纲奸宦”的清流状元了。他见过萧彻在静尘轩擦拭“萧氏忠魂”残玉时的落寞,见过萧彻为了保护他,左臂伤疤暴露时的隐忍,更见过萧彻在查盐运案时,面对百姓疾苦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惜。他知道,萧彻要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一个真相,一个能告慰家族忠魂的交代。 可现在,这张字条却成了他藏在袖口的秘密,连见萧彻一面的机会都变得渺茫。 马车猛地停在午门外,车帘被禁军粗暴地掀开,带着寒气的雨丝瞬间灌了进来。“沈清辞,陛下有旨,即刻入宫!”禁军统领的声音冷硬,手里的铁链在雨水中泛着冷光,不等沈清辞反应,就将他的手腕牢牢缚住。 铁链的冰冷透过衣料渗进皮肤,沈清辞却没反抗,只是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宫墙。宫墙高耸,青瓦覆盖,瓦缝里长着零星的狗尾草,和他三个月前殿试时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时他穿着崭新的状元袍,站在宫门前,满心都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觉得自己能像恩师那样,做个刚正不阿的清流,为朝堂肃清奸佞,为百姓谋福祉。可短短三个月,他却成了“通敌叛国”的嫌犯,要被押进这座曾承载他理想的皇宫,接受一场早已预设好结局的审判。 禁军推着他往前走,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头发黏在额角,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他能感觉到周围宫人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有同情,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权力场,一旦被贴上“罪臣”的标签,就连呼吸都成了错。 乾清宫偏殿的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正上方的龙椅旁点着两盏宫灯,昏黄的光线下,小皇帝赵珩坐在龙椅上,双手紧紧攥着龙袍的衣角,眼神怯怯地看向帘后——那里坐着垂帘听政的太后,一道明黄色的纱帘将她的身影模糊,却挡不住她身上那股迫人的威严。 国舅爷梁鹤站在殿中,一身紫色蟒袍衬得他身形魁梧,脸上却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真的在为“栋梁之材误入歧途”而惋惜。他身边还站着几个翰林院的官员,其中一个正是今早给沈清辞送紫檀木盒的小吏,此刻那小吏头埋得低低的,肩膀微微发抖,不敢与沈清辞对视。 沈清辞被禁军按跪在地,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传来一阵钝痛。他却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看向帘后:“臣沈清辞,叩见陛下,叩见太后。不知陛下召臣入宫,有何要事?” “沈清辞,你可知罪?”太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像殿外的雨水一样冰冷。 沈清辞垂下眼眸,语气却依旧沉稳:“臣不知。臣自入仕以来,恪守为官之道,从未贪赃枉法,从未结党营私,更从未与蛮族有过任何往来,不知‘罪’在何处。” “还敢狡辩!”梁鹤上前一步,将一叠宣纸狠狠扔在沈清辞面前,宣纸散开,上面的字迹赫然映入沈清辞眼帘——那是模仿他笔锋写就的“与蛮族首领书”,开头便是“愿献边关布防图,换蛮族助我除权宦”,结尾还盖着一个模糊的“沈”字印章。“这是今早从你翰林院的抽屉里搜出来的!字迹是你的,印章是你的,人证也在这里,你还想怎么抵赖?” 沈清辞低头看着那些宣纸,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模仿者的笔法确实精湛,连他平时写字时的起笔角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字迹里少了他独有的“回锋”。他写字时,在每一笔的末尾都会轻轻顿笔回锋,这是他小时候跟着先生练字时养成的习惯,早已刻进骨子里,旁人再怎么模仿,也学不来那股韵味。而且那印章,边缘粗糙,显然是仓促间仿刻的,与他自己那枚用了十年的象牙印截然不同。 “国舅爷,这字不是臣写的,印章也是仿刻的。”沈清辞抬起头,目光直视梁鹤,“昨晚臣一直在翰林院整理《前朝兵事录》,从戌时到子时,翰林院的同僚都能作证,臣根本没有时间写这些所谓的‘通敌信’。” “同僚?”梁鹤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你那些同僚现在怕是都怕被你牵连,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出来为你作证?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用金银财宝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帮你撒谎?沈清辞,你一个寒门出身的状元,刚入仕就敢顶撞本王,敢质疑太后的决策,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勾结蛮族,意图颠覆大靖!你以为你有几分才气,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梁鹤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殿内众人的心上。站在旁边的翰林院官员们纷纷低下头,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敢为沈清辞说话。沈清辞看着他们躲闪的目光,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终究还是高估了朝堂的“正义”,在权力面前,所谓的“风骨”竟如此不堪一击。 帘后的太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劝降”的意味:“沈清辞,哀家知道你寒窗苦读不易,也知道你曾有过‘致君尧舜’的抱负。如今证据确凿,你若认罪,哀家可以饶你家人不死,只斩你一人,也算给你沈家留个后。可你若执意顽抗……” “臣不认。”沈清辞打断太后的话,声音掷地有声,“臣的命可以丢,但臣的清白不能污,臣的家人更不能因莫须有的罪名受牵连!臣恳请陛下,让东厂介入调查,查清这‘通敌信’的真伪!东厂掌控京城眼线,要找出模仿字迹、伪造印章的人,并非难事!” 他知道,现在只有萧彻能救他。萧彻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只要萧彻愿意出手,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出幕后黑手,还他一个清白。而且他还有国舅府密室藏着盐铁账册的线索,只要能见到萧彻,把线索告诉他,不仅自己能脱罪,还能帮萧彻离萧凛案的真相更近一步。 可他话音刚落,梁鹤就厉声喝道:“放肆!东厂是陛下的耳目,是朝廷的利器,岂容你一个罪臣随意调用?再说了,萧公公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早已闭门谢客,连陛下的召见都婉拒了,你想找他,怕是找错人了!” “萧公公病了?”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他想起昨日在翰林院门口,还看到萧彻的轿子从门前经过,那时萧彻虽然隔着轿帘,可他隐约能看到轿内人的身影,并无异样。怎么才过了一天,萧彻就“病”得闭门谢客了?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被梁鹤和太后牵制住了? 就在这时,龙椅上的小皇帝赵珩忽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母后,沈状元……沈状元殿试时说的话,朕还记得,他说要帮朕做个好皇帝,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应该……应该不会通敌吧?或许……或许这里面有误会?” 小皇帝今年才十二岁,自幼体弱,性格怯懦,平时在朝堂上从来不敢反驳太后的决定。今日能说出这番话,已是鼓足了勇气。沈清辞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没想到在这满殿的冷漠与敌意中,唯一愿意为他说话的,竟是这个尚未亲政的小皇帝。 可这份暖意很快就被太后的怒喝打断:“陛下!”太后的声音陡然变厉,纱帘后的身影似乎往前倾了倾,“国事岂容你儿戏?沈清辞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若不严惩,不仅会让蛮族觉得我大靖软弱可欺,还会让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到时候谁还会敬畏皇权,谁还会忠于陛下?” 小皇帝被太后的气势吓到,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只是委屈地攥着龙袍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在沈清辞身上,语气冰冷如铁:“传哀家懿旨,沈清辞勾结蛮族,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免去翰林院编修之职,打入东厂狱,定‘通敌叛国’罪,三日后于东厂狱前处斩,以儆效尤!” “太后!”沈清辞猛地抬头,想要再争辩,却被禁军死死按住肩膀,无法起身。 “带走!”梁鹤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禁军架起沈清辞,拖着他往殿外走。沈清辞挣扎着回头,看向龙椅上的小皇帝,看向帘后那道模糊却威严的身影,最后看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是在为他哭泣,又像是在为这颠倒黑白的朝堂哀悼。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静尘轩里,萧彻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东厂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几乎要将那张薄薄的纸捏碎。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国舅府伪造沈清辞通敌信,已送入宫中,太后下旨,三日后斩沈清辞于东厂狱前。梁鹤已派人监视静尘轩,不许公公与外界接触。”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吹得剧烈摇晃,新抽的嫩叶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像极了沈清辞此刻的处境。萧彻的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戾气,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担忧与恐慌的情绪——他策划了十年,步步为营,从一个家破人亡的罪臣之子,爬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掌控东厂,手握批红权,只为了给家族翻案,为父亲报仇。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以为在复仇完成之前,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动摇他的决心。 可当看到“斩沈清辞”这四个字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心如铁石”,在沈清辞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想起沈清辞在翰林院与他辩论时的意气风发,想起沈清辞为他处理左臂伤疤时的小心翼翼,想起沈清辞拿到“盐铁”令牌时眼中的光亮……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在告诉他:不能让沈清辞死,绝对不能。 “公公,梁鹤派来的人还在门外盯着,我们现在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影卫首领墨尘站在一旁,语气担忧。他跟着萧彻多年,从未见过萧彻如此失态,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竟能看到明显的慌乱。 “打草惊蛇又如何?”萧彻猛地转身,将密报揉成一团,掷在地上,声音冷得像冰,“他梁鹤想动我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走到衣架前,取下那件黑色的东厂提督服,动作迅速地换上,腰间佩上绣春刀,刀鞘上的铜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墨尘,备轿,去东厂狱。”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吩咐,“另外,让影卫去查两件事:第一,找出模仿沈清辞字迹、伪造印章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查清楚是谁给梁鹤通风报信,说沈清辞在查萧凛案。我要知道,我的身边,到底藏了多少梁鹤的眼线。” “是!”墨尘立刻领命,转身就要出去安排。 “等等。”萧彻叫住他,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告诉去边境的影卫,让他们加快速度,务必在三日内找到当年父亲的旧部。只有他们,能证明沈清辞从未与蛮族有过接触。” “属下明白。”墨尘点头,快步离开。 萧彻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提督服的自己。镜中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红血丝,却眼神坚定,没有一丝退缩。他抬手,摸了摸衣领内侧——那里缝着一小块“萧氏忠魂”残玉的碎片,是他特意取下来的,贴身戴着,像是父亲在冥冥中保护着他。 “父亲,”他在心里默念,“儿子不孝,或许要提前打破您的计划了。可沈清辞不能死,他是儿子在这黑暗里,唯一看到的光。”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出静尘轩。轿夫早已备好轿子,萧彻弯腰坐进去,轿帘落下的瞬间,他听到外面传来墨尘与梁鹤派来的监视者的争执声,可他没有在意——现在,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阻止他去见沈清辞,阻止他救沈清辞。 轿身晃动,朝着东厂狱的方向驶去。萧彻靠在轿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沈清辞的身影。他仿佛能看到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的样子,穿着囚服,戴着镣铐,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坚定。他暗自发誓:沈清辞,等我,三日后,我绝不会让你死。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未查清的真相,还有……他没说出口的,想和沈清辞一起看的江南春天。 不知不觉都要快月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宫墙锁影 第43章 狱墙低语 东厂狱的门厚重得像块千年寒铁,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在甬道里反复回荡,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呻吟。沈清辞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架着胳膊往前拖,粗糙的囚服蹭过冰冷潮湿的青石板,磨得手肘生疼。他没挣扎,只是垂着眼,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被廊柱切割得支离破碎,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 “到了。”狱卒猛地将他往前一推,沈清辞踉跄着撞在牢门上,铁链从手腕上“哗啦”卸下,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红痕,渗着细密的血珠。牢门“哐当”一声关上,沉重的铁锁落锁时,震得他耳膜发疼。 “好好待着,三日后上路,也算给你个痛快。”狱卒的声音裹着嘲讽,混着甬道里的霉味飘进来,“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连萧公公都自身难保,谁还管你这个‘通敌犯’的死活?” 脚步声渐渐远去,牢房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个人。他扶着冰冷的牢门,慢慢滑坐在地,后背贴上墙壁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衣料钻进骨髓——这墙壁像是常年泡在冰水里,连带着空气都冷得发僵。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红痕,指尖轻轻碰了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可这点疼,比起心里的可惜,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可惜还没把国舅府密室的线索告诉萧彻。今早从翰林院老档夫那里问来消息时,他还在心里盘算,今晚就去静尘轩找萧彻——哪怕会被萧彻调侃“清流也懂深夜私会”,他也要把“国舅府密室藏盐铁账册”的事说清楚。老档夫说,十年前萧凛案爆发前,萧尚书每月都会去国舅府“对账”,每次回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堆账册唉声叹气,有次还不小心说了句“盐铁出了大问题”。沈清辞几乎能肯定,萧凛当年就是发现了国舅爷走私盐铁的秘密,才被诬陷通敌的。 他还可惜没帮萧彻找到更多翻案证据。上次查盐运案时,他们明明离真相那么近——找到的老镖师是唯一知道盐铁运输路线的人,可偏偏被国舅爷的人抢先一步灭口,只留下半块刻着“盐铁”二字的令牌。沈清辞把那令牌藏在书柜暗格里时,还想着等风声过了,再和萧彻一起去查老镖师的老家,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可现在,他成了阶下囚,那半块令牌怕是要永远埋在暗格里了。 最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对萧彻说,他早就不觉得萧彻是“祸乱朝纲的奸宦”了。 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滚出来。第一次在翰林院见萧彻时,他以为对方会像传闻中那样,用强权压人——毕竟他刚在殿试上直言“宦官干政”,换做任何一个权宦,怕是早就找机会报复了。可萧彻只是拿着“萧凛案”的残档,淡淡地问他“你觉得萧凛是忠臣还是奸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 后来查盐运案,他们在静尘轩待了三个通宵。萧彻总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密报,眉头紧锁,可每次沈清辞整理完账本抬头时,都会看到桌上多了一块桂花糕——是他随口提过一句“江南的桂花糕最是香甜”,没想到萧彻竟记在了心里。有天深夜,他累得趴在案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帮他盖了件外衣,那外衣上带着淡淡的墨香,和萧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还有上次被国舅爷的人追杀,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萧彻却像从天而降一样,挡在他面前。那天萧彻的左臂被刀划开,鲜血浸透了衣料,露出里面那道长长的旧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沈清辞想帮他包扎,萧彻却只是皱了皱眉,说“不碍事”,语气轻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沈清辞分明看到,他转身时,指尖微微发颤。 那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沈清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他从怀里摸出贴身藏着的小字条——那是今早缝在袖口的,上面写着“国舅府密室,藏盐铁账册”。纸条被汗水浸得有些皱,边缘的针脚也松了,可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从小窗透进来的微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行字,像是在握着一点微弱的光。 他不知道萧彻会不会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萧彻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甬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很有节奏,每一步都踩在沈清辞的心尖上。他猛地抬头,看向牢门的方向——昏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黑色的东厂提督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绣春刀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是萧彻。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久坐发麻的双腿,踉跄了一下。萧彻已经走到了牢门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正透过铁栏,静静地看着他。 萧彻的脸色比平时更白,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显然是刚从宫里赶过来,连口气都没喘。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丝沈清辞从未见过的慌乱——像是怕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萧公公。”沈清辞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牢里的霉味呛到了。他想笑,却发现嘴角有些发僵,只能勉强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萧彻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打开了牢门。铁锁“咔哒”一声弹开,他推开门走进来,蹲下身,伸出手,像是想碰沈清辞的脸,可指尖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委屈你了。”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沈清辞的心上,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沈清辞摇摇头,想说“不委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只是……没能帮你找到更多证据,还……还让你担心了。” “证据的事不重要。”萧彻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沈清辞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我会救你出去,三日后,你不会死。” “国舅爷那边……”沈清辞话没说完,就被萧彻打断了。萧彻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却很有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国舅爷的事,我会处理。”萧彻的眼神很坚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这里,别胡思乱想,更别……伤害自己。”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让影卫去查伪造信件的人了,那个模仿你字迹的人,还有翰林院的小吏,很快就能找到。只要找到他们,就能证明你的清白。另外,我也派人去边境了,找当年我父亲的旧部——他们在边境驻守了十几年,知道你从未与蛮族有过接触,他们的证词,能洗清你的‘通敌’罪名。” 沈清辞看着萧彻,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他知道,萧彻为了救他,肯定要放弃之前的计划。萧彻原本打算等盐运案的后续证据集齐,再一举扳倒国舅爷,可现在,为了他这个“罪臣”,萧彻不得不提前和太后、国舅爷正面冲突。国舅爷势力庞大,太后又偏袒他,萧彻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萧公公,你别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沈清辞轻轻碰了碰萧彻的袖口,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那道旧疤的轮廓,“国舅爷势力庞大,太后又偏袒他,你……” “我说了,我会救你。”萧彻打断他的话,握他的手更紧了,“沈清辞,我萧彻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信过任何人,也从来没为任何人放弃过计划。我入宫十年,步步为营,就是为了给我萧家满门报仇,为我父亲翻案。我以为,等报了仇,我就可以死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揪心的孤独。沈清辞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带着锐利和冷漠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温柔,像是深夜里的星星,照亮了他身处的黑暗。 “可你不一样。”萧彻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复仇之外,还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的人。”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萧彻,看着这个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的人,看着这个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人。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影卫急促的脚步声:“公公,宫里来人了,说太后请您即刻去慈宁宫。” 萧彻的眉头瞬间皱紧,他松开沈清辞的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他看了沈清辞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硬声道:“我去去就回。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走到牢门口,又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沈清辞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牢门外,掌心还留着他的温度,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 牢里的霉味依旧刺鼻,墙壁依旧冰冷,可沈清辞的心里,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他知道,萧彻一定会救他。他等着,等萧彻回来,等真相大白,等他们一起去江南,看那里的桂花盛开。 他重新将小字条缝回袖口,贴身藏好。然后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盘算——等出去了,他要和萧彻一起去国舅府的密室,找到盐铁账册;要和萧彻一起去边境,找到萧凛的旧部;要和萧彻一起,把国舅爷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萧凛一个清白,还朝堂一个公道。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小窗里透进来的微光也越来越暗。可沈清辞的心里,却越来越亮。他知道,黑暗总会过去,光明总会到来。而他,会和萧彻一起,等到那一天。 现在发现那个题目好难取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狱墙低语 第44章 慈宁博弈 慈宁宫的檀香燃得正烈,烟气从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殿内的人都罩在其中。萧彻站在殿中,玄色东厂提督服的下摆垂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唯有腰间的绣春刀鞘,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刚从东厂狱赶来,靴底还沾着狱道里的湿泥,可此刻,他连拂去泥点的心思都没有——太后传召的速度太快,快到他连给沈清辞安排好影卫守卫的时间都没有。 帘后的太后始终没有露面,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映在明黄色的帘幕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玉串,发出细碎的“咔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像是在敲打萧彻的神经。 “萧彻,你可知罪?”太后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威严,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显然也知道,萧彻此刻来者不善。 萧彻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戾气。他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臣不知。臣近日因处理盐运案余波,偶感风寒,故闭门养病,未曾踏出静尘轩半步,不知何处犯了过错,还请太后明示。” 他这话半真半假——盐运案的后续确实需要处理,可闭门养病是假,暗中安排影卫追查伪造信件之人,才是真。但他必须这么说,先把自己摘干净,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发难。 “养病?”太后嗤笑一声,帘幕后的身影微微前倾,“哀家倒是听说,你今日不仅踏出了静尘轩,还去了东厂狱,甚至私自打开牢门,见了沈清辞那个通敌犯?萧彻,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有没有陛下?有没有这大靖的律法?”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质问。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站在一旁的国舅爷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他早就料到,太后会拿这件事开刀。 萧彻抬眸,目光穿透缭绕的烟气,落在帘幕上:“太后明鉴,臣并非‘私自’见沈清辞。沈清辞通敌一案,证据仅有几封书信和一名小吏的证词,既无人证,也无物证,疑点重重。臣作为东厂提督,掌管刑狱之事,有责任核实案情,以免错杀忠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国舅爷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捧着那几封“通敌信”,脸上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萧公公,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信上的字迹是沈清辞的,印章也是他的,翰林院的小吏还亲眼看到他写这些信,怎么就成了‘疑点重重’?莫非……萧公公是收了沈清辞的好处,想包庇他?” “包庇”二字,他说得又重又响,像是要把这顶帽子直接扣在萧彻头上。 萧彻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直直看向国舅爷:“国舅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在东厂任职五年,经手案件上百起,从未有过‘包庇’之举。倒是国舅爷,沈清辞不过是个刚入仕的编修,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对他的案子如此上心?从送‘谢礼’到指证,步步紧逼,莫非……这案子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是国舅爷不想让人知道的?” 他的话像一把钩子,直戳国舅爷的痛处。国舅爷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强装镇定:“萧公公这是在怀疑本王?本王只是看不惯有人通敌叛国,想为朝廷除害而已!” “为朝廷除害?”萧彻冷笑一声,“国舅爷若真的想为朝廷除害,为何不先查查江南盐运的事?盐运总督贪墨三百万两盐税,背后牵扯出的官员多达十几人,其中还有您的亲信。臣多次想彻查此事,却都被国舅爷以‘边境不稳,不宜动武’为由拦下——不知国舅爷,是真的担心边境,还是担心查下去,会牵扯出更多不该让人知道的事?”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国舅爷的脸色彻底白了,手指紧紧攥着信纸,指节泛白。帘后的太后也没了声音,玉串碰撞的“咔哒”声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几分怒意:“萧彻!哀家在问你沈清辞的事,你扯盐运案做什么?沈清辞顶撞权贵,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哀家下旨斩他,是为了震慑朝堂,稳固皇权。你却百般阻挠,莫非你和沈清辞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刻意强调“不可告人的关系”,就是想激怒萧彻——只要萧彻失态,她就能抓住把柄,治他的罪。 萧彻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知道,太后这是在故意挑衅,可他不能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戾气,语气依旧平静:“太后明鉴,臣与沈清辞只是工作上的往来。沈清辞虽刚直,却有才华,殿试时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虽触怒太后,却也证明他心怀天下。这样的人,若真的通敌,未免太过可惜。臣恳请太后,暂缓处斩沈清辞,给臣三天时间。三天内,臣定能找出伪造信件之人,查清真相,还沈清辞一个清白,也还朝堂一个公道。” “三天?”国舅爷立刻跳出来反对,“萧公公,三天时间,足够沈清辞的同党销毁证据了!再说了,沈清辞通敌一事,已经传遍京城,百姓们都在议论陛下和太后‘赏罚不明’。若不尽快斩了他,百姓会怎么看陛下,怎么看太后?怎么看我们大靖的朝廷?” “百姓看的是真相,不是谣言。”萧彻毫不退让,目光锐利地看向国舅爷,“国舅爷若真的问心无愧,为何怕臣查这三天?莫非……国舅爷怕臣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比如……是谁模仿了沈清辞的字迹,又是谁买通了翰林院的小吏?” 他的话像一把利刃,直逼国舅爷的要害。国舅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帘后的太后见状,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只会对国舅爷不利。她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变厉:“够了!萧彻,哀家念你多年伺候陛下,对你多有容忍,可你也别得寸进尺!沈清辞三日后处斩,这事已成定局,你休要再提!若你再敢阻挠,哀家就治你个‘结党营私、包庇罪犯’的罪名!” 威胁,**裸的威胁。 萧彻的眼神沉了下去,他知道,和太后讲道理已经没用了。他缓缓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密报,弯腰放在地上:“太后,这是臣近日查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的证据。臣本想等证据集齐后,再连同盐运案的卷宗一起呈给陛下,可现在……臣只能先拿出来,恳请太后三思。” 密报的封皮上,盖着东厂的朱红大印,格外醒目。 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国舅爷脸色惨白,像见了鬼一样,指着萧彻,声音发抖:“你……你伪造证据,陷害本王!萧彻,你好大的胆子!” “是不是伪造,太后派人去京郊庄园查一查便知。”萧彻直起身,眼神冷得像冰,“臣已经派人核实过,国舅爷在京郊的庄园里,私藏了弓箭三千副、长刀五百把,还有二十门红衣大炮。庄园的地窖里,还藏着他与地方官员的往来信件,信中提到‘待时机成熟,废帝立藩王’——这些,都有东厂影卫的证词和画像为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帘幕上:“太后,国舅爷是您的兄长,您想护着他,臣能理解。可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一旦事发,不仅国舅府会满门抄斩,太后您……也会受到牵连。臣可以不追究国舅爷私藏兵器的事,也可以暂时搁置盐运案的调查,但沈清辞必须活着,直到臣查清通敌一案的真相。” 这不是请求,而是威胁。 帘后的太后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她知道,萧彻没有说谎——京郊庄园的事,她其实早有耳闻,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想着等国舅爷收敛些就好。可她没想到,国舅爷竟然藏了这么多兵器,还敢有“废帝立藩王”的心思。更没想到,萧彻会把这件事捅出来,还拿沈清辞的性命做要挟。 她最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国舅爷是她的依靠,可一旦国舅爷被冠上“谋反”的罪名,她也会自身难保。萧彻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和她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太后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好,哀家可以暂缓处斩沈清辞,但只能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若你查不出真相,沈清辞必须死。而且……你要把私藏兵器的证据交给哀家,不许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陛下。” 这是妥协,也是最后的底线。 萧彻拱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臣遵旨。” 国舅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用眼神制止了。他狠狠瞪了萧彻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只能咬牙切齿地退到一边。 萧彻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慈宁宫。刚走出殿门,就看到影卫候在外面,脸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公公,出事了。”影卫压低声音,快步上前,“刚才在您和太后谈话时,国舅府的人去了东厂狱,带了十几个高手,好像……想对沈编修动手。”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飘动,周身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加快脚步,声音冷得像冰:“备马,去东厂狱!” 国舅爷,你敢动我的人,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他一边走,一边对影卫下令:“让守在东厂狱外的影卫立刻进入牢房,保护沈清辞的安全。若国舅府的人敢动手,格杀勿论!另外,传我的命令,让东厂所有影卫出动,盯着国舅府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影卫立刻领命,转身去安排。 萧彻快步走向宫门,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的样子——单薄的囚服,苍白的脸,还有手腕上被铁链勒出的红痕。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来晚一步,沈清辞会遭遇什么。 “沈清辞,你一定要等着我。”萧彻在心里默念,眼底的担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宫门处,侍卫已经牵来了马。萧彻翻身上马,不等侍卫扶稳,就猛地一夹马腹:“驾!”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载着他朝着东厂狱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渐浓,宫墙上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京城的寂静。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东厂狱里,沈清辞正靠在牢门上,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萧彻能不能说服太后,也不知道国舅爷会不会派人来灭口。可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刻有“盐铁”二字的令牌,心里却异常坚定——他相信萧彻,相信萧彻一定会来救他。 “萧彻,我等你。”沈清辞轻声说,眼神里满是期待,“我等着和你一起,查清真相,还萧尚书一个清白。” 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辞抬起头,看向牢门的方向。他不知道,来的人是萧彻,还是国舅爷派来的杀手。但他握紧了藏在袖口的碎瓷片,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 而此刻的萧彻,正骑着马,在京城的街道上疾驰。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赶在国舅府的人之前,赶到东厂狱,保护好沈清辞。 夜色中,马蹄声哒哒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敲响了前奏。 第45章 暗夜刀光 东厂狱的夜,是淬了冰的黑。 风从甬道尽头灌进来,卷着石壁上的霉味,穿过牢门的铁栏,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沈清辞的衣领。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昏昏欲睡——白天在乾清宫的对峙耗光了他太多力气,手腕上铁链勒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连带着浑身都泛起酸软的疲惫。 牢房里没有灯,只有小窗透进的一点残月微光,勉强能看清墙角堆着的干草,还有地上自己拉长的影子。沈清辞闭着眼,却没真的睡着,耳边全是甬道里传来的细微声响——狱卒巡夜的脚步声、远处牢房里犯人的低吟、还有风刮过铁栏的“呜呜”声,像极了亡魂在哭。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那里缝着的小字条还在,贴着皮肤,带着一点微弱的温度。那是今早从翰林院老档夫那里问来的“国舅府密室藏盐铁账册”的线索,是他现在唯一能帮萧彻的东西。他想起萧彻下午来牢里时的样子,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红血丝,却还是握着他的手说“我会救你出去”,心里就泛起一阵暖意。 萧彻应该已经和太后谈过了吧?会不会遇到麻烦?国舅爷会不会再耍什么手段? 一连串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沈清辞刚想睁开眼,忽然听到牢门外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很细,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用细铁丝撬锁。 他瞬间清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狱卒?不对,狱卒巡夜只会用钥匙开门,绝不会撬锁。是……国舅爷的人? 沈清辞猛地坐直身体,手飞快地摸向怀里——下午吃饭时,他偷偷藏了一块碎瓷片,是从缺了口的碗上掰下来的,边缘磨得锋利,此刻正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尖被瓷片硌得生疼,却让他多了几分底气。 他屏住呼吸,借着残月微光,死死盯着牢门。 铁锁又“咔哒”响了一声,然后是“吱呀”的摩擦声,牢门被人缓缓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闪了进来,紧接着又是两道、三道——总共四个黑衣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脚步轻得像猫。 “沈编修,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挡了国舅爷的路。”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阴狠,手里的匕首指向沈清辞,“国舅爷说了,给你个痛快,也算全了你状元的体面。” 果然是国舅爷派来的! 沈清辞没有慌,他知道萧彻肯定会派人盯着牢房,只要撑到萧彻来,就有救。他慢慢往后退,后背贴紧墙壁,将碎瓷片藏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为首的黑衣人:“国舅爷就这么怕我活着?怕我查出他走私盐铁、诬陷萧凛的真相?” “真相?”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真相的!上!”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就扑了上来,匕首直刺沈清辞的胸口。沈清辞往旁边一躲,身体擦着墙壁滑过去,躲过了致命一击,可手臂还是被匕首划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割破囚服,瞬间渗出血来,染红了衣袖,一阵钻心的疼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他咬着牙,没喊出声,趁着黑衣人收刀的间隙,猛地将手里的碎瓷片刺向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臂。“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臂上顿时流出鲜血,手里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眼神更狠了:“找死!”他亲自上前,匕首舞得又快又狠,招招都往沈清辞的要害刺去。沈清辞毕竟是个文人,不懂武斗,只能靠着对牢房地形的熟悉躲闪,可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眼看为首的黑衣人的匕首就要刺到他的胸口,沈清辞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萧彻,我还没帮你找到账册,还没看到你沉冤得雪,我不能死…… 就在这时,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那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黑衣人听到后,动作瞬间僵住。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是萧彻! 萧彻穿着一身黑色的东厂提督服,腰间的绣春刀已经出鞘,闪着冷冽的寒光。他身后跟着四个影卫,手里也都握着刀,动作迅速地将四个黑衣人围了起来。 “萧公公!”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疼。 萧彻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黑衣人,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戾气——他刚从慈宁宫出来,就听到影卫说国舅府的人去了东厂狱,吓得他快马加鞭赶来,幸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步,他不敢想后果。 “敢动我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萧彻的声音冷得能结冰,手里的绣春刀指向为首的黑衣人,“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国舅爷还让你们做了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发白,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萧公公,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萧彻冷笑一声,对影卫说,“把他们带下去,用东厂的刑具好好‘伺候’,我要知道所有事情,包括国舅爷接下来的计划。记住,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影卫们齐声应道:“是!”然后上前,将四个黑衣人制服,押着他们往外走。黑衣人挣扎着,却被影卫死死按住,只能发出不甘的咒骂声,很快就消失在甬道里。 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萧彻和沈清辞。 萧彻立刻转身,快步走到沈清辞身边,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眼底的戾气瞬间被心疼取代。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裹在沈清辞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让我看看。” “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沈清辞摇摇头,靠在萧彻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外袍上带着萧彻身上淡淡的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萧彻却不放心,他扶着沈清辞,让他坐在干草上,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手臂上的伤口很长,有三寸多,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萧彻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声音带着颤抖:“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很疼。”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金疮药——这是他随身携带的,每次执行任务受伤时用的。他打开瓶盖,将金疮药轻轻撒在沈清辞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他。 “疼吗?”萧彻问,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疼。”沈清辞摇摇头,看着萧彻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带着锐利和冷漠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温柔,像是深夜里的星星,照亮了他身处的黑暗。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萧彻的脸颊:“萧公公,你怎么来了这么快?” “我刚从慈宁宫出来,影卫就告诉我国舅府的人来了这里,我怕你出事,就立刻赶来了。”萧彻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却很有力,“还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步,我……” 他没再说下去,可沈清辞能感受到他的后怕。沈清辞心里一暖,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相信你。” 萧彻抬起头,对上沈清辞的目光。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得能看清对方眼底的自己。萧彻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慢慢靠近,想要吻沈清辞——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从第一次在翰林院见到沈清辞时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敢付诸行动。 眼看两人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牢门外突然传来影卫的声音:“公公,宫里又来人了,说陛下急召您去乾清宫,说是有急事。” 萧彻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站起身。他帮沈清辞整理好外袍,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确认没有大碍后,才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我已经让影卫守在牢门外,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 “好。”沈清辞点点头,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希望萧彻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是在这冰冷的东厂狱里,哪怕只能坐着聊聊天,也比现在这样担惊受怕要好。 萧彻走到牢门口,又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才转身,跟着影卫离开了牢房。 牢门被重新关上,铁锁“咔哒”一声落锁,沈清辞靠在墙壁上,看着萧彻消失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他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还在疼,可心里却暖暖的。 他知道,萧彻一定会救他出去。他等着,等萧彻回来,等真相大白,等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去江南看桂花盛开。 而此刻的甬道里,萧彻正快步往前走,影卫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公公,陛下深夜急召,会不会是国舅爷又在搞什么鬼?” 萧彻眼神一冷:“不管他搞什么鬼,只要敢动清辞,我绝不会放过他。你先去安排一下,让两个影卫守在沈清辞的牢房外,寸步不离,另外两个去查一下,国舅爷今晚除了派这四个人来,还有没有其他动作。” “是,公公。”影卫应道。 萧彻走出东厂狱,外面的夜更深了,残月被乌云遮住,只剩下零星的几颗星星。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处理完宫里的事,回来陪着沈清辞,绝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儿嘶鸣一声,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夜色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第46章 乾清宫疑云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锦缎,将整个紫禁城裹得严严实实。乾清宫的灯火却亮得刺眼,檐角的宫灯在风里摇晃,把殿外侍卫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青石板上,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 萧彻踏着宫道上的积水快步走来,黑色提督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的冷意。刚从慈宁宫出来时,他本想立刻回东厂狱守着沈清辞,可影卫传来的急报让他不得不改道——小皇帝在乾清宫哭红了眼,说有“天大的事”要找他,语气里的慌乱,隔着半座皇宫都能听出来。 “萧公公,您可算来了!”殿门守着的太监见他过来,忙不迭地掀开门帘,声音里满是急切,“陛下从半个时辰前就坐不住了,一直在殿里转圈呢!” 萧彻颔首,迈步走进殿内。扑面而来的暖意夹杂着浓郁的龙涎香,与东厂狱的霉味形成鲜明对比,却让他心里的不安更甚。殿中铺着厚厚的明黄色地毯,小皇帝正坐在龙椅上,双手攥着一份奏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通红,连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发髻都有些散乱。 而在小皇帝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太监。那太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宫服,个子不高,肩膀微微内缩,头埋得极低,双手拢在袖中,像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萧彻的目光扫过他时,却敏锐地注意到,他袖管下的手指在轻轻颤抖,指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渍。 “萧公公!”小皇帝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手里的奏折险些掉在地上,“你快看看这个!这……这可怎么办啊?” 萧彻快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奏折。奏折的封皮是普通的暗黄色,上面没有署名,只有“江南急报”四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他展开奏折,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奏折里说,沈清辞的父亲沈老实,在江南召集了上千名百姓,打着“清君侧、救状元”的旗号,围攻了当地的县衙,还放话要北上京城,找太后和国舅爷“讨说法”。奏折里甚至详细描述了“闹事”的时间和地点,说沈老实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站在县衙门口大喊“我儿是冤枉的,若不还他清白,我们就闯进宫去”。 “陛下,这奏折……”萧彻的手指捏着奏折的边缘,指腹能感受到纸页的粗糙,“是谁呈上来的?” 小皇帝指着身边的陌生太监,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李公公。他刚才急急忙忙跑进来,说这是江南的官员快马加鞭送来的,还说……还说沈状元的家人要造反,要是不赶紧派兵去镇压,江南就要乱了!” 萧彻的目光落在那李公公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公公,你抬起头来。” 李公公身子一僵,迟疑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一张尖嘴猴腮的脸露了出来,颧骨很高,眼睛很小,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萧彻对视,嘴角却还强装着镇定。他的下巴上留着几缕稀疏的胡子,沾着一点饭粒,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回……回萧公公的话。”李公公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这奏折确实是江南的官员送来的。小的收到后,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就立刻呈给了陛下。” “江南的官员?”萧彻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奏折上的字,“哪个官员?是江南巡抚,还是州县的县令?奏折上为何没有署名?还有,江南到京城,快马加鞭也需要五日路程,沈清辞被打入东厂狱才不过两日,江南的官员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消息,还能写出如此详细的奏折?” 一连串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扔过去,李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只是按规矩办事。江南的官员说……说情况紧急,所以才没来得及署名……” “按规矩办事?”萧彻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李公公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李公公的脚离了地,双手乱挥,脸上满是惊恐。萧彻的眼神冷得像冰,一字一句地说:“你所谓的规矩,就是把一封来路不明、漏洞百出的奏折呈给陛下,让陛下担惊受怕?就是眼睁睁看着有人陷害忠良的家人,却装聋作哑?” “萧公公,饶命啊!”李公公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是国舅爷让小的这么做的!他说……他说只要把这奏折呈给陛下,就能让陛下相信沈清辞是真的通敌,就能……就能斩了沈清辞!” 这话一出,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小皇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公公:“你……你说什么?是国舅爷让你这么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彻松开手,李公公“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萧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语气依旧冰冷:“陛下,您现在明白了吧?这封奏折是伪造的,是国舅爷的阴谋。” 他走到小皇帝身边,将奏折放在龙案上,指着上面的字说:“沈清辞的父亲沈老实,是江南沈家村的一个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怎么可能召集上千人围攻县衙?更何况,沈清辞被抓的消息,京城都还没传开,江南的官员又怎么会知道?” “国舅爷这么做,就是想借沈清辞家人的事,坐实沈清辞‘通敌叛国’的罪名。”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知道,您心善,若听说沈清辞的家人‘造反’,定会对沈清辞产生怀疑;太后本就想斩了沈清辞,有了这封奏折,她更有理由‘顺理成章’地定沈清辞的罪。到时候,就算臣找到证据,也没人会相信沈清辞是清白的。” 小皇帝的脸色从震惊变成愤怒,他猛地一拍龙案,大声说:“这个国舅爷,太过分了!他不仅陷害沈状元,还敢欺骗朕和母后,简直是胆大包天!朕一定要严惩他!” “陛下,现在还不是时候。”萧彻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国舅爷掌控着京营和部分边防军,朝中还有不少官员依附于他。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若是贸然动他,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兵变。” 小皇帝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下巴,小声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状元被冤枉,看着国舅爷继续作恶吧?” “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江南核实情况。”萧彻的语气变得坚定,“一方面,要找到沈清辞的家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别让国舅爷的人下毒手;另一方面,要查清这封伪造奏折的来龙去脉,找到国舅爷陷害沈清辞的证据。” 他顿了顿,继续说:“另外,沈清辞在东厂狱的安全也很重要。国舅爷既然能伪造奏折,就可能会派人去狱中对沈清辞下杀手。臣建议,派禁军去东厂狱守卫,确保沈清辞的安全。” 小皇帝点点头,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萧彻面前,眼神里满是信任:“萧公公,朕任命你为钦差,去江南核实情况,保护沈清辞的家人。京城里的事,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臣遵旨。”萧彻拱手行礼,心里却泛起一丝担忧——他离开京城后,沈清辞在东厂狱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陛下,臣还有一事请求。”萧彻抬起头,看着小皇帝,“臣去江南期间,还请陛下多关注东厂狱的情况,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派人通知臣的影卫。另外,关于这封伪造奏折的事,还请陛下暂时不要告诉太后,以免打草惊蛇。” 小皇帝重重地点头:“萧公公放心,朕都记住了。朕会派禁军去东厂狱,绝不会让沈状元出事。至于太后那边,朕会找借口瞒着她的。” 萧彻谢过小皇帝,转身准备离开乾清宫。走到殿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那封伪造的奏折,眉头紧锁,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坚定。萧彻心里微微一动,或许,这个年幼的皇帝,也在慢慢长大。 离开乾清宫后,萧彻没有耽搁,立刻让人去通知影卫,让他们提前赶往江南,先找到沈清辞的家人,保护他们的安全。随后,他又让人去东厂狱,安排好禁军守卫的事,确保沈清辞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做完这一切,萧彻才登上马车,赶往东厂狱。他想亲自告诉沈清辞,他要去江南的事,也想再看看沈清辞,确认他是安全的。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萧彻靠在车厢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沈清辞的样子——沈清辞在翰林院整理史料时,眉头微蹙的样子;沈清辞在静尘轩吃桂花糕时,嘴角带着浅笑的样子;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眼神坚定地说“臣的清白不能污”的样子。 他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去江南,一定要找到国舅爷通敌的证据,一定要救沈清辞出来,一定要让国舅爷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马车很快就到了东厂狱。萧彻下了车,快步走进狱里。甬道里的灯光昏暗,霉味和血腥味依旧刺鼻,可他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向沈清辞的牢房。 “萧公公。”守在牢门外的影卫见他过来,立刻行礼。 萧彻点点头,示意影卫打开牢门。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清辞正靠在墙壁上,手里拿着一根干草,在地上轻轻画着什么。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到萧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沈清辞站起身,快步走到萧彻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萧彻看着他,心里一阵心疼。不过才几天时间,沈清辞就瘦了不少,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可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像极了江南的月光。 “我要去江南一趟。”萧彻走进牢房,关上牢门,声音放得很轻,“陛下任命我为钦差,去核实一封关于你家人的奏折。” “我家人?”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了,“是不是国舅爷又搞了什么鬼?我父亲他……他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萧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沈清辞稍微平静了一些,“那封奏折是伪造的,国舅爷想借你家人的事,坐实你的罪名。我已经派影卫提前去江南了,他们会找到你的家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沈清辞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江南离京城这么远,国舅爷肯定会在半路派人截杀你,太危险了。要不……要不你别去了,让影卫去就好。” “不行。”萧彻摇摇头,眼神坚定,“这次去江南,不仅是为了核实奏折的情况,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找当年我父亲萧凛留下的盐铁账册。那是证明国舅爷通敌的关键证据,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放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影卫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账册,就立刻回京城,和你一起扳倒国舅爷,还你和我父亲一个清白。”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萧彻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他。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字条,递给萧彻——那是他之前缝在袖口的,上面写着“国舅府密室,藏盐铁账册”。 “这是我从翰林院老档夫那里问来的。”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老档夫说,十年前萧尚书曾多次去国舅府对账,或许国舅府在江南的别院里,也有类似的密室。你去江南的时候,可以查一下国舅府在江南的产业,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萧彻接过字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贴身藏好。他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温柔:“谢谢你。有了这个线索,找账册会容易很多。”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牢房里的霉味仿佛都消散了不少。萧彻的心跳渐渐加快,他慢慢靠近沈清辞,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却像一道电流,瞬间传遍了沈清辞的全身。他的脸颊瞬间红了,心跳得飞快,不敢直视萧彻的眼睛。 “等我回来。”萧彻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去江南看桂花。”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彻笑了笑,这是他入宫十年来,笑得最轻松的一次。他松开沈清辞的手,转身走向牢门:“我该走了,你在牢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禁军很快就会来守卫,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 “嗯。”沈清辞点点头,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期待。 萧彻打开牢门,走了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又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沈清辞靠在牢门上,听着萧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他知道,萧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们一定会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一定会一起去江南,看桂花盛开。 而此时的萧彻,已经登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马车缓缓驶动,窗外的京城渐渐远去。萧彻靠在车厢里,手放在怀里,感受着字条的温度,眼神坚定。 国舅爷,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江南,我来了。 第47章 江南追踪 萧彻跨上乌骓马时,京城的天刚蒙蒙亮。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静尘轩外的石榴树,叶片上的露珠顺着枝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回头望了眼那座极简的院落,窗棂紧闭,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昨夜离开东厂狱前,沈清辞抓着他的袖口,反复叮嘱“路上小心”,眼底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公公,都准备好了。”影卫牵着另外三匹骏马候在巷口,马鞍旁挂着绣春刀和暗器囊,“按您的吩咐,已让人提前通知江南的眼线,随时接应。” 萧彻颔首,翻身上马。乌骓马似通人性,轻轻打了个响鼻,四蹄踏在晨雾中的石板路上,几乎听不到声响。他勒了勒缰绳,最后看了眼京城的方向——那座困住沈清辞的牢笼,那座藏着十年血海深仇的城池,等他从江南回来,定要亲手掀翻这腐朽的棋局。 “走。”萧彻的声音裹在晨风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四匹骏马疾驰而出,很快就消失在京城的晨雾里。 从京城到江南,需走六日的陆路。前两日还算顺利,沿途皆是太平景象,田间的农人忙着春耕,驿站的驿卒笑脸相迎,仿佛京城的风波从未波及这里。可到了第三日,行至一处名为“黑石谷”的地方时,空气里忽然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黑石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上长满了黑褐色的岩石,阳光很难照进谷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气。萧彻勒住马,指尖轻轻按在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他多年在刀尖上讨生活,对危险的直觉早已刻进骨髓。 “公公,不对劲。”身边的影卫低声道,“这谷里太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话音刚落,崖壁上突然传来“咻咻”的箭声。十几支淬了毒的弩箭从暗处射出,直奔萧彻而来。影卫们立刻抽出佩刀,挡在萧彻身前,“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在谷中炸开,箭杆断裂的碎片飞溅开来。 “是国舅爷的人。”萧彻冷声道,目光扫过崖壁上的黑影——那些人身穿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巾,动作矫健,显然是常年习武的死士。他翻身下马,拔出绣春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公公,您先走,我们来挡住他们!”影卫们冲上前,与死士缠斗在一起。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岩石缝隙往下流,染红了谷底的碎石。 萧彻没有走。他知道,这些死士只是国舅爷的先头部队,若他此刻离开,影卫们必死无疑,而且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截杀。他握紧绣春刀,身影如鬼魅般窜入战团——十年前逃亡时练就的轻功,十年间在东厂练就的杀人技巧,此刻尽数施展出来。 绣春刀的刀身很窄,却异常锋利。萧彻手腕翻转,刀光闪过,一名死士的喉咙就被划破,鲜血喷溅在他的黑色衣袍上,几乎看不出来。他不恋战,每一刀都精准地朝着死士的要害而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名死士从背后偷袭,匕首直刺萧彻的后心。萧彻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同时反手一刀,将死士的手臂砍断。断臂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死士惨叫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崖壁上的死士见势不妙,纷纷往下跳,想要围杀萧彻。萧彻从暗器囊里摸出几枚银针,指尖一弹,银针精准地刺入死士的穴位。那些死士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被随后赶来的影卫一刀毙命。 半个时辰后,谷底终于恢复了平静。十几名死士尽数被斩杀,影卫们也有两人受伤,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萧彻蹲下身,查看受伤影卫的伤势,从怀里掏出金疮药,递给他们:“先简单处理一下,前面的驿站有我们的人,到那里再好好包扎。” “公公,您没事吧?”影卫们看着萧彻,脸上满是担忧——刚才打斗时,有一名死士的匕首划破了萧彻的衣袖,露出了左臂上那道长长的旧疤。 “没事。”萧彻将衣袖放下,遮住伤疤,“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我们尽快赶路,免得夜长梦多。” 影卫们点头,开始清理谷底的尸体和血迹。萧彻站在一旁,望着远处的天际——乌云渐渐聚拢,像是要下雨了。他知道,国舅爷绝不会善罢甘休,后面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四日后,萧彻终于抵达了江南。刚进入江南地界,空气中就多了几分湿润的水汽,路边的杨柳抽出了新枝,随风摇曳,像是在欢迎远方的来客。与京城的肃穆不同,江南的城镇热闹非凡,街上的小贩吆喝着,茶馆里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萧彻没有先去官府,而是直接赶往沈清辞的家乡——沈家村。他知道,国舅爷伪造了“沈清辞家人聚众闹事”的奏折,肯定会派人来沈家村抓人的,他必须尽快找到沈清辞的家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沈家村坐落在一条小河边,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子都是用泥土和茅草盖的,看起来很简陋。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脸色慌张,声音压得很低。 萧彻放慢脚步,悄悄靠近,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你们听说了吗?沈状元被打入大牢了,还说要被处斩呢!”一个老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清辞那孩子多好啊,小时候还帮我家挑过水,怎么会犯那种大罪呢?” “是啊,昨天还有官差来村里,说要抓沈状元的家人,幸好沈老爹他们提前躲起来了。”一个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那些官差凶得很,把沈老爹家翻得乱七八糟,还说要是找不到人,就烧了村子。” “这可怎么办啊?沈状元要是没了,沈老爹一家可怎么活啊?” 萧彻的心猛地一沉——看来国舅爷的人已经来过这里了,沈清辞的家人虽然躲了起来,但肯定还在附近,而且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走上前,对着那位老大娘拱手行礼:“大娘您好,在下萧彻,是沈清辞的朋友,从京城来,特意来看看他的家人。不知您可知晓,沈老爹他们躲在哪里了?” 老大娘抬起头,打量着萧彻——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面容俊朗,气质儒雅,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萧公子,你可真是沈清辞的朋友?不是官差派来的探子?” “大娘放心,我绝不是官差的人。”萧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是沈清辞之前落在静尘轩的,上面刻着一个“清”字,“这是清辞的玉佩,他让我带过来,给伯父伯母报平安。” 老大娘看到玉佩,脸色缓和了许多。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凑近萧彻,压低声音说:“沈老爹他们躲在村后的山洞里,昨天官差来搜过,没找到他们。不过你要去的话,可得小心点,官差说不定还在附近盯着呢。” “多谢大娘告知。”萧彻感激地说,“不知那山洞具体在什么位置?” “从这里往后走,绕过那片竹林,就能看到一个被藤蔓遮住的洞口,那就是了。”老大娘指了指村后的方向,“你快去吧,沈老爹他们肯定也很担心清辞的情况。” 萧彻再次道谢,然后按照老大娘指的方向,朝着村后走去。村后的竹林长得很茂密,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遇到官差。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萧彻果然看到了一个被藤蔓遮住的洞口。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入,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听到说话声。他轻轻拨开藤蔓,对着洞口轻声喊道:“伯父伯母,在下萧彻,是清辞的朋友,从京城来。” 洞口里的说话声瞬间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你真是清辞的朋友?有什么凭证吗?” 萧彻将那块刻着“清”字的玉佩递进去:“这是清辞的玉佩,他让我带过来,给你们报平安。” 洞口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个中年汉子弯腰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里带着警惕——正是沈清辞的父亲,沈老实。 “你真的是清辞的朋友?”沈老实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确认是儿子的东西,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清辞他……他在京城怎么样了?真的像官差说的那样,犯了通敌叛国的罪吗?” “伯父放心,清辞没有犯任何罪,那都是国舅爷的陷害。”萧彻急忙说,“清辞现在被关在东厂狱,但很安全,我已经和陛下说好了,陛下会派人保护他的。我这次来江南,一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二是为了找证据,帮清辞洗清冤屈。” 沈老实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哽咽着说:“萧公子,谢谢你……我们家清辞是个好孩子,他绝不会做那种对不起国家的事。那些官差昨天来村里,说要抓我们,我们没办法,只能躲在这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伯父,你们先别难过。”萧彻安慰道,“这里不安全,官差肯定还会来搜的。我已经在前面的小镇上租了房子,带你们去那里,那里有我的人保护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时,沈清辞的母亲和妹妹也从洞里走了出来。沈母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裙,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沈清辞的妹妹沈清月只有十五六岁,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眼神里满是恐惧。 “萧公子,真的太谢谢你了。”沈母对着萧彻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家清辞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和清辞是挚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萧彻扶起沈母,“我们快走吧,免得一会儿官差来了,就走不了了。” 沈老实和沈母点点头,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床破旧的被子。萧彻让影卫在前面开路,自己则走在最后,保护着沈清辞的家人,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小镇离沈家村不远,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萧彻租的房子在小镇的东头,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此刻正开着粉色的桃花,看起来很雅致。 “伯父伯母,你们就住在这里吧。”萧彻打开房门,“里面已经收拾好了,有三间卧室,你们可以随便住。我的人会守在院子外面,有任何情况,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老实和沈母走进房子,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眼眶再次红了。他们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没想到在危难之际,能遇到萧彻这样的好心人。 “萧公子,真是太麻烦你了。”沈老实感激地说,“等清辞出来了,我们一定让他好好报答你。” “伯父您别这么说,我和清辞之间,不需要报答。”萧彻笑了笑,“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让厨房准备点吃的。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我。” 安顿好沈清辞的家人后,萧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桌前,拿出一张江南的地图,摊在桌上——地图上标记着国舅府在江南的产业,有盐场、铁铺、别院,密密麻麻的,几乎遍布江南的各个城镇。 “公公,江南的眼线传来消息,国舅府在江南的盐场和铁铺,都在偷偷走私盐铁,卖给蛮族。”影卫走进房间,递上一份密报,“而且他们还在江南的一座别院里,藏了盐铁账册和与蛮族往来的信件。” 萧彻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了一遍。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国舅府走私盐铁的时间、地点和数量,还有别院的具体位置——就在离小镇不远的一座山上。 “好,我知道了。”萧彻的眼神变得冰冷,“今晚我们就去那座别院,找出盐铁账册和信件。只要拿到这些证据,就能彻底扳倒国舅爷,还清辞和我父亲一个清白。” 影卫点头:“公公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萧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桃花。春风吹过,花瓣飘落,像是一场粉色的雨。他想起沈清辞说过,江南的春天很美,等事情结束后,要一起去江南看桃花。 “清辞,再等等我。”萧彻在心里默念,“很快,我们就能一起看江南的春天了。” 夜幕渐渐降临,小镇笼罩在一片寂静中。萧彻换上一身夜行衣,带着几名影卫,悄悄离开了小院,朝着国舅府的别院而去。今晚的行动,关乎着他和沈清辞的未来,关乎着十年血海深仇的了结,他必须成功。 马上月考好紧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江南追踪 第48章 别院密藏 江南的夜总带着水汽,暮色一沉,整个小镇就被裹进了一层朦胧的雾里。国舅府的别院藏在镇子西郊的竹林深处,黑瓦高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连檐角挂着的铜铃都透着冷意——风一吹,铃声不似寻常宅院的清脆,反而沉闷得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呜咽。 萧彻蹲在竹林顶端的枝桠上,夜行衣与墨色的竹影融为一体。他已在此观察了半个时辰,指尖捏着的竹枝被夜露浸得发凉,却丝毫未动。下方别院的院墙高三丈有余,墙头插着锋利的铁棘,四个角楼里各守着两名侍卫,手里的灯笼在雾中晃出昏黄的光,每隔两刻钟就会有一队巡逻侍卫沿着院墙走动,步伐整齐,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公公,按您的吩咐,影卫已在东南方向的柴房备好火油,只要您这边得手,我们就点火制造混乱。”腰间的密音哨传来下属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只是这别院的侍卫比我们预想的多三倍,您……” “无妨。”萧彻的声音透过密音哨传出,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你们守好外围,别让任何人跑出去通风报信。我取了东西就走,无需支援。” 他指尖一松,捏了半个时辰的竹枝轻轻飘落,无声地坠进脚下的草丛。随后,他像一片羽毛般从三丈高的竹枝上滑下,落地时脚尖只在湿泥上轻点一下,便已掠到院墙根下。 墙角的阴影里藏着一处排水口,是东厂眼线提前标记的——口径不大,刚好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且避开了角楼侍卫的视线。萧彻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弯刀,刀身泛着冷光,是他惯用的暗器之一。他用刀轻轻撬开排水口的铁栅,铁栅与石缝摩擦发出的“咔哒”声被竹林的风声完美掩盖。 钻进排水口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想来这排水口不仅是排污通道,也是国舅府处理“麻烦”的地方。萧彻屏住呼吸,借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光往前爬,狭窄的通道里满是淤泥,蹭得夜行衣下摆沾满污渍,可他的动作依旧稳健,眼神丝毫未乱。 一刻钟后,通道尽头出现一丝光亮。萧彻熄灭火折子,贴着石壁慢慢探头——外面是别院的后花园,种着一片牡丹,只是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花园里没有侍卫,只有一盏挂在假山上的灯笼,光线下能看到几只飞蛾在盘旋。 他悄无声息地钻出排水口,贴着假山绕到后花园的月亮门后。按照眼线提供的地图,书房就在月亮门左侧的回廊尽头,而密室的入口,藏在书房最里面的书架后面。 回廊上挂着几盏宫灯,昏黄的光将地面照得斑驳。萧彻贴着回廊的阴影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先确认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越是靠近书房,守卫只会越严。果然,在回廊拐角处,他看到两名侍卫守在书房门口,手里握着长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萧彻的指尖在腰间的暗器袋里轻轻一摸,取出两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一阵风刮过、灯笼摇曳的瞬间,手腕微扬,两枚毒针无声地射向两名侍卫的后颈。侍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萧彻快步上前,将两人的尸体拖到回廊下的阴影里,又擦去地面上的血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檀香扑面而来。与别院的冷硬不同,书房里的陈设极为奢华——梨花木的书架占满了整面墙,上面摆满了线装古籍,有些甚至是前朝的孤本;书桌是整块的紫檀木打造,上面放着一方和田玉的砚台,旁边还压着几张洒金宣纸;墙角摆着一尊青铜香炉,里面燃着的檀香正缓缓冒着烟。 萧彻没有多余的时间打量书房,他快步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前。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按照经、史、子、集分类,每一本都贴着标签。他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第三排从左数的第十本书——那是一本《史记》,封面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握住书脊,轻轻往外一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向侧面移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传来一股潮湿的气息,夹杂着纸张发霉的味道。 萧彻重新点燃火折子,弯腰钻进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石阶,向下延伸了大约十几级,才到达密室的地面。密室不大,约莫只有半个书房大小,四周的墙壁是用青石板砌成的,上面布满了青苔,显然很久没有通风了。 密室中央摆放着四个木柜,一字排开,柜门上挂着铜锁,只是锁芯早已生锈,显然很久没有人打开过。萧彻走到第一个木柜前,用弯刀撬开铜锁,柜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堆金银珠宝——金条堆得像小山,珍珠、玛瑙、翡翠散落其间,还有几锭用红布包着的元宝,上面印着“国舅府”的印记。 萧彻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这些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关上第一个木柜,撬开第二个木柜——里面放着的是一些信件,用红绳捆成一捆,整齐地码在里面。他拿起一捆,解开红绳,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借着火折子的光仔细看了起来。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正是国舅爷的笔迹。信是写给蛮族首领的,内容直白得令人心惊:“今冬若按约入侵边境,吾当提供盐铁十万斤、粮草五万石,助汝破城。待事成之后,吾立藩王为帝,汝可取边关三城为谢。”信的末尾还盖着国舅府的印章,日期是去年的冬天——正是蛮族大规模入侵边境的时候。 萧彻的指尖微微收紧,信纸被捏得发皱。他又抽出几封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国舅爷与蛮族首领的往来约定,甚至还有一封提到了“萧凛案”——“萧凛察觉盐铁走私之事,吾已设计除之,朝中无人再敢多言,汝可放心。” 看到这里,萧彻的眼底翻涌着戾气,火折子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父亲被诬陷的直接证据!当年父亲不是通敌叛国,而是因为发现了国舅爷走私盐铁、勾结蛮族的秘密,才被残忍灭口,还背负了千古骂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激动,将所有信件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随身携带的油布包里。然后,他走到第三个木柜前,撬开铜锁——里面放着的是几本账册,封面已经泛黄,上面写着“盐铁运输账册”几个字。 萧彻拿起一本账册,翻开第一页,里面详细记录了国舅府走私盐铁的时间、数量、运输路线和交易对象。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元年三月,运盐五万斤至漠北,交蛮族首领,得银十万两”“元年十月,运铁三万斤至阴山,交蛮族将领,得良马百匹”……账册的最后一页,还画着一张地图,标注了走私盐铁的秘密通道,从江南的盐场一直延伸到蛮族的领地,沿途的关卡、接头地点都标得明明白白。 证据确凿!有了这些信件和账册,不仅能洗清父亲的冤屈,还能将国舅爷勾结蛮族、意图谋反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他血债血偿! 萧彻将账册也放进油布包,刚要合上木柜,忽然听到密室入口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管家,您说大人让我们来密室拿什么?这地方阴森森的,我总觉得不对劲。” “少废话!大人让我们来拿东西,我们照做就是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正是国舅府的管家,“听说今天有陌生人在别院附近徘徊,大人担心有人图谋不轨,让我们把密室里的东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立刻熄灭火折子,躲到第四个木柜后面,同时握住了腰间的绣春刀。密室里没有其他藏身之处,一旦被发现,只能硬拼。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密室入口。接着,几道火把的光照射进来,将密室照亮。管家带着四个侍卫走进来,看到打开的三个木柜,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不好!有人来过这里!快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侍卫们握着长刀,分散开来在密室里搜查。火把的光扫过墙壁、木柜,离萧彻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萧彻屏住呼吸,指尖扣着两枚毒针,眼神冰冷地盯着靠近的侍卫——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立刻出手。 就在这时,密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不好了!柴房着火了!火势太大,控制不住了!” 管家和侍卫们脸色一变,纷纷停下动作。“怎么回事?柴房怎么会着火?”管家厉声问道,语气里满是慌乱,“走!先出去救火!要是烧到书房,大人饶不了我们!” 侍卫们也顾不上搜查,跟着管家急匆匆地跑出密室。萧彻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外面的影卫按照计划制造的混乱,为他争取了时间。 他立刻从木柜后面走出来,拿着油布包快步走到密室入口。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四个木柜——第四个木柜他还没来得及打开,不过现在已经拿到了信件和账册,其他的东西也不重要了。 他弯腰钻进洞口,沿着石阶往上爬。回到书房后,他将书架推回原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转身离开书房。 此时的别院已经乱成了一团,柴房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侍卫们都在忙着救火,没人注意到回廊上的萧彻。他贴着回廊的阴影,绕回后花园的排水口,钻进去后又将铁栅重新盖好,然后沿着通道往回爬。 钻出排水口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竹林里的雾比夜里更浓,萧彻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淤泥,辨明方向后,快步向小镇的方向走去。 回到小镇的住处时,影卫们已经在门口等候。“公公,您回来了!”看到萧彻,影卫们都松了一口气,“柴房的火已经扑灭了,国舅府的人没发现异常,只是派人在附近搜查了一圈,没找到我们的踪迹。” 萧彻点点头,走进屋里,将油布包放在桌上。他打开油布包,拿出里面的信件和账册,借着桌上的油灯仔细翻看——每一封信、每一本账册,都是扳倒国舅爷的关键证据,都是洗清父亲冤屈的希望。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账册上的字迹,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松动。十年了,他像一头独狼,在黑暗里蛰伏,在刀尖上行走,只为了这一天。现在,他终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立刻备笔墨。”萧彻抬起头,对影卫说,“我要写一封密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交给沈清辞。另外,安排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京城——国舅爷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影卫立刻应声而去。萧彻坐在桌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开始写密信。他的字迹依旧锐利,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沉稳:“清辞亲启:江南之行已得关键证据,国舅通敌谋反,铁证如山。三日内必返京,与你共证清白,还萧家公道。待事成,便带你去江南看桂花,一言为定。” 写完信,他将信折好,用火漆封上,交给影卫:“务必亲手交给沈清辞,路上小心,别让国舅府的人截了去。” 影卫接过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萧彻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嘴角终于露出一抹冷笑。国舅爷,太后,你们欠萧家的,欠沈清辞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而此时的京城,东厂狱里。沈清辞正靠在墙壁上,看着小窗里透进来的微光。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影卫来了——手里拿着一封密信,信封上是萧彻的字迹。 沈清辞立刻站起身,接过密信,迫不及待地拆开。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他握着信纸,指尖微微发抖,眼眶却红了——他就知道,萧彻不会让他失望,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牢里的霉味依旧刺鼻,墙壁依旧冰冷,可沈清辞的心里,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他抬头看向小窗,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铁栏,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 黑暗很快就要过去了,光明,就在眼前。他等着萧彻回来,等着一起将国舅爷的罪行公之于众,等着一起为萧凛翻案,等着一起去江南,看那漫山遍野的桂花盛开。 第49章 狱火焚心 东厂狱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那声“哐当”的巨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清辞的耳膜上。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那半张被揉皱的“通敌”信,粗糙的麻纸纹理刮过指腹,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这痕迹,倒和方才翰林院同僚王典籍举报他时,眼底那抹躲闪又贪婪的光一样,都带着淬了利欲的钝痛。 沈清辞记得很清楚,今早卯时刚过,他刚踏进翰林院的院门,就被王典籍拦在了廊下。那人平日里总爱凑过来和他讨教史料校勘的学问,一口一个“沈兄”叫得热络,此刻却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脸上堆着僵硬的笑,手里捧着个锦盒,声音压得极低:“沈兄,国舅爷说了,只要你肯认下‘师从清流、暗通蛮族’的罪名,这盒里的五百两银票,还有江南织造局新贡的云锦,就都是你的。你若是不肯……” 他话没说完,沈清辞就已经看清了他眼底的盘算——那是一种“你识相点,别挡我青云路”的笃定。国舅爷许了多少好处?是升他做翰林院掌院,还是赏他个外放的实缺?竟能让这个平日里标榜“文人风骨”的同僚,甘愿把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插进曾经称兄道弟的人后心。 “沈大人,别愣着了!” 狱卒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冷硬,像冰碴子似的砸在沈清辞耳边。那人手里的铁链拖在青石板上,每走一步都溅起细碎的火星,映得他脸上那道刀疤忽明忽暗。“这东厂狱的天字号牢房,可不是谁都能住的——前一个住这儿的,是上个月谋逆的户部侍郎,您猜他活了几天?” 沈清辞抬眼,目光掠过狱卒那张紧绷的脸,没接话。他的视线先落在牢房的石壁上——那石壁不知多少年没修葺过,缝隙里长满了暗绿色的青苔,潮乎乎的水汽顺着石壁往下渗,在墙根积成了一滩浅浅的水洼,泛着淡淡的霉味。再往角落看,一堆发黄的稻草蜷缩在那里,上面爬着几只不知名的小虫,一碰到光线就慌忙往稻草深处钻。唯一的小窗嵌在三丈高的墙上,窗棂是粗重的铁条,漏进来的月光薄得像一层快要融化的霜,连地上的青苔都照不亮几分。 这就是东厂狱,大靖朝堂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多少忠臣良将在这里屈打成招,多少阴谋诡计在这里埋下伏笔,如今,他这个刚入仕不久的新科状元,也成了这里的“贵客”。 沈清辞跟着狱卒迈过门槛时,脚踝不小心蹭到了门柱,那木头早已被潮气蚀得朽了,轻轻一碰就掉下来几片木屑。就在他弯腰想拂去衣摆上的碎屑时,狱卒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那动作又急又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沈清辞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冷汗。 “沈大人,小的是张千户的人。”狱卒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在沈清辞耳边,连呼吸都带着颤,“萧督主有令,让您千万别乱吃东西,也别碰牢房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墙角那堆稻草,里面可能藏了东西。您撑过三天,他一定来救您。” 话音未落,狱卒猛地松开手,像是怕被人撞见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从腰间掏出铜锁,“哐当”一声扣在牢门上,又故意踹了门柱一脚,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好好待着!别想着耍花样,东厂狱里,还没人能跑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被远处狱卒换岗的梆子声淹没。牢房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个人,还有那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寒气。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地舒了口气。石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青衫渗进来,顺着脊背往上爬,冻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麻。他低头,慢慢展开掌心那半张皱巴巴的信纸——信纸是翰林院专用的宣纸,边角还印着小小的“文渊阁制”的水印,可上面的字迹却和这精致的纸张格格不入。 “沈清辞”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横画倾斜,竖画无力,连最基本的笔锋都没有。墨迹更是浓淡不均,有些地方洇得厉害,有些地方却又淡得几乎要看不清——显然是模仿他笔迹的人,对他的笔势一无所知,只是凭着印象胡乱描摹。更可笑的是,信里写着“愿与蛮族共分大靖疆土”的悖逆之语,用词粗鄙,连句通顺的话都没有,哪里像是他这个师从清流领袖、苦读十几年圣贤书的人会写出来的? 可太后偏信了。 沈清辞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哪里是偏信,分明是“乐见其成”。他殿试时就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乃国之两大隐患”,那时太后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后来他被派去翰林院整理前朝史料,又偏巧摸到了十年前萧凛案的残档,还在盐运案里帮萧彻找出了国舅爷贪腐的证据——他早就成了太后和国舅爷眼里的“眼中钉”,这封伪造的通敌信,不过是他们除掉他的借口罢了。 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沈清辞拢了拢身上的青衫,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怀里——这是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东西,哪怕现在看起来毫无用处,他也不能丢。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今早路过御花园时的场景。 那时天刚蒙蒙亮,雪还下着,细密的雪粒子落在红梅上,像是给花瓣镀了一层白霜。他刚拐过木香架,就看见萧彻从皇帝的养心殿里出来。萧彻穿着一身玄色的宦官袍,袍角绣着精致的云纹,只是肩头和袖口都沾了不少雪,显然在里面待了很久。他手里握着个油纸包,油纸的缝隙里飘出淡淡的桂花香气,那是他前几天和萧彻闲聊时,随口提过一句“江南的桂花糕最是香甜”。 “江南新贡的桂花糕,让小厨房热了。”萧彻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情绪,可递过油纸包时,沈清辞却分明感觉到那油纸是暖的,连带着萧彻的指尖,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他当时还笑着接过,说了句“多谢督主费心”,甚至还打趣了一句“督主日理万机,竟还记得我这点口腹之欲”。萧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现在想来,那时萧彻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他转身时微微紧绷的肩线,都藏着他没说出口的担忧。恐怕那时,萧彻就已经从东厂的眼线那里得知,国舅爷要对他动手了,只是那时计划还没周全,他还没来得及布防。 沈清辞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他仿佛还能闻到桂花糕的甜香,还能感觉到萧彻递过油纸包时的温度。萧彻那个人,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冰冷的外壳下,明明做了暖心的事,却从不肯多说一个字。他想起萧彻在盐运案时,为了保护他不被国舅爷的人暗害,悄悄派了东厂的人跟着他;想起他整理萧凛案残档时,萧彻明明对那案子讳莫如深,却还是把自己珍藏的几份密报借给他看;想起他因为查案熬夜,萧彻会默默让人送来暖炉和热茶,却从不露面……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互相提防”,变成了如今的“彼此牵挂”。 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藏着那封伪造的通敌信,也藏着他没来得及对萧彻说的话——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清流风骨”、对宦官深恶痛绝的书呆子了。他知道萧彻的苦衷,知道他入宫十年忍辱负重,只是为了给家族翻案;他也知道萧彻身处黑暗,却从未真正沉沦,否则也不会在盐运案里护住那些被国舅爷欺压的百姓,也不会在边境战事吃紧时,悄悄动用东厂的力量运送粮草。 他愿意陪萧彻一起,在这波谲云诡谲的朝堂里,走那条最难的路——哪怕这条路要面对太后的猜忌、国舅爷的阴谋,哪怕这条路可能会让他身陷囹圄,甚至丢掉性命。 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牢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哭诉。沈清辞走到角落的稻草堆旁,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稻草——他记得狱卒说过,这里可能藏了东西。果然,在稻草最底下,压着一小块发黑的馒头,馒头里还嵌着一根细小的银针,若不是他看得仔细,恐怕真的会误食。 国舅爷倒是心急,连三天都等不及,就要在牢里动手。 沈清辞冷笑一声,将馒头和银针扔到墙角。他重新走回石壁边,蜷缩在稻草堆里——虽然稻草又糙又硬,还带着霉味,但总比直接坐在冰冷的地上好。他把脸埋在膝盖上,听着外面风雪的声音,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不知道萧彻会用什么办法救他。是动用东厂的力量找出伪造信件的人?还是拿着国舅爷贪腐的证据去威胁太后?亦或是……放弃他筹谋了十年的复仇计划,只为换他一条命? 沈清辞不敢深想最后一种可能。他知道萧凛案对萧彻意味着什么,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是他忍受了十年屈辱的理由。若是为了他,让萧彻放弃这个计划,他会一辈子不安。 可他信萧彻。 就像当初盐运案陷入僵局,所有人都觉得找不到国舅爷贪腐的证据时,萧彻信他能从账本的蛛丝马迹里找出破绽;就像他整理萧凛案残档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铁案,萧彻却信他能找出翻案的线索。这一次,他也信萧彻,信那个总是把自己裹在冰冷外壳下,却藏着一颗温热的心的权宦,会带他走出这暗无天日的东厂狱。 雪还在下,月光依旧稀薄,牢房里的寒意也丝毫未减。可沈清辞的心里,却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那团火是萧彻递给他的桂花糕的温度,是萧彻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的担忧,是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却彼此心知肚明的牵挂。 他攥紧了怀里的信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萧彻,”他对着窗外的风雪,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我等你。” 等你救我出去,等我们一起找出萧凛案的真相,等我们一起把国舅爷和太后拉下马,等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尝最香甜的桂花糕。 这暗无天日的东厂狱,这淬了毒的阴谋诡计,都打不倒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50章 静尘碎玉 雪落无声,却把静尘轩的瓦檐盖得严严实实。 这处坐落在东厂深处的院落,是萧彻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安身之地,却也像一座精致的囚笼。院内只种了一株老梅,此刻枝头缀满了雪,连最艳的那几朵红梅,都被压得低垂着头。正屋的灯烛亮了一夜,烛火跳动着,把萧彻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是墨痕的宣纸上,像一道化不开的浓墨。 萧彻坐在案前,指尖捏着那枚“萧氏忠魂”的残玉。玉是羊脂白的,质地温润,可十年的岁月磨不去玉上的裂痕——那是当年家族被抄斩时,他从父亲书房的废墟里扒出来的,玉身被烧得焦黑,边缘缺了一大块,只剩下“萧氏忠”三个字还清晰,“魂”字的最后一笔断在裂痕里,像一声没说完的叹息。 他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道裂痕,力道不自觉地加重,玉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血里,可掌心却滚烫得吓人,仿佛要把这枚冰凉的残玉,硬生生焐化在掌心里。 这枚玉,是他十年里唯一的念想。 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还是萧家长子,穿着锦缎长袍,在父亲的书房里读《孙子兵法》。父亲萧凛刚从兵部回来,身上还带着边关的寒气,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彻儿,等开春了,爹带你去边关看看,让你知道咱们大靖的将士,是怎样守着这万里河山的”。可没等开春,一道“通敌叛国”的圣旨就破了所有的安稳——锦衣卫的刀劈碎了府门,火把烧红了半边天,他躲在忠仆的怀里,透过门缝看到父亲被铁链锁着,脊背却依旧挺直,嘴里喊着“臣冤枉”,声音却被火海的噼啪声吞没。 那一夜,萧家上下一百七十三口人,除了他,无一生还。 忠仆带着他逃到城郊的破庙里,追兵的马蹄声在身后紧追不舍。他看着忠仆为了护他,被砍断了胳膊,鲜血染红了雪地,最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推进地窖,嘶哑着说“小公子,活下去,一定要为萧家报仇”。 后来,他隐姓埋名,在破庙里躲了三个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再后来,他听说宫里招太监,便咬着牙,亲手断了自己的将来——他要入宫,要靠近权力的中心,要找出当年诬陷父亲的人,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这十年来,他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爬。从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到御马监的随堂太监,再到司礼监秉笔太监,最后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手握批红权,掌管东厂——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步都沾着血。他学会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学会了用最温和的神态藏最利的刀,学会了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只留下“萧彻”这个冰冷的名字,和“权宦”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份。 这枚残玉,就是他支撑下去的唯一支柱。他把它藏在贴身的锦袋里,夜里睡不着时,就拿出来摩挲,仿佛能从这冰凉的玉上,感受到父亲的温度,感受到萧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期盼。 可现在,案上那封东厂密报,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脏,比当年得知家族满门抄斩时,还要痛。 密报是用东厂专用的暗纹纸写的,字迹潦草,却字字如针:“沈清辞通敌,太后懿旨,三日后斩于市曹,着东厂监斩。” 萧彻的目光落在“沈清辞”三个字上,指尖猛地收紧,残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沈清辞。 那个刚入仕的新科状元,穿着青布长衫,站在翰林院的廊下,手里握着本《史记》,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镀了一层金。他第一次见他时,他正和翰林院的同僚争论“宦官干政”的话题,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说“宦官本是皇室家奴,若掌了权,便如豺狼添翼,迟早会祸乱朝纲”。 那时萧彻就站在不远处的木香架后,听着他的话,心里没有怒,只有一丝玩味——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清流文人,以为凭着几句圣贤书,就能评点朝堂。他原本想,这样的人,要么被这深宫磨平棱角,要么就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正好可以借他的“正直”,敲打一下那些依附外戚的文官。 可后来,盐运案爆发,国舅爷伪造东厂印章,把贪腐的罪名嫁祸给他。沈清辞被皇帝派来配合东厂查案,他本以为沈清辞会因为“宦官干政”的偏见,对他处处提防,甚至暗中使绊子。可没想到,沈清辞只看证据,不管身份——他从堆积如山的账本里,找出了“双重记录”的破绽,指出盐运总督上报的“盐引数量”和实际“漕运船只数量”对不上;他还跟着东厂的人去江南,不惧危险,找到了账本房先生,逼出了国舅爷指示伪造证据的真相。 查案的那些日子,他们常常在静尘轩熬夜。沈清辞会带着他恩师送的好茶,泡上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推给萧彻;会在看密报时,顺手把那些晦涩的暗语,用通俗的文字标注出来,方便萧彻阅读;甚至会在萧彻因为回忆起家族旧事而沉默时,不说安慰的话,只是默默递上一块温热的桂花糕——他记得萧彻说过,江南的桂花糕,和他小时候家里的味道很像。 萧彻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动。可沈清辞就像一束光,带着江南的温润和文人的正直,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这十年的黑暗里。他一开始想利用这束光,可后来才发现,自己早已被这束光吸引,甚至开始害怕这束光熄灭。 “督主。” 门口传来张千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断了萧彻的思绪。 萧彻缓缓抬起头,把残玉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锦袋里,拉好衣襟,遮住那处凸起。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刚才那个沉浸在回忆里、眼底有脆弱的人,只是烛火映出的幻影。 “进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平日里处理东厂公务时一样。 张千户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和雪粒子。他手里捧着一块染血的腰牌,腰牌是象牙做的,上面刻着“翰林院典籍”四个字,只是此刻,那精致的象牙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连字迹都被糊住了大半。 张千户走到案前,深深躬身,声音发颤:“督主,咱们派去查那封‘通敌信’来源的人,被国舅爷的人截杀了……只留下这个。”他把腰牌递过去,手心里全是冷汗,连指尖都在发抖。 萧彻没有接腰牌。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染血的腰牌上,眼底的寒意一点点凝聚,像寒冬里的冰湖,连烛火的光都照不进去。 翰林院典籍——这个职位,他记得。就是今早举报沈清辞通敌的那个同僚,叫王典籍。那人平日里总爱跟在沈清辞身后,一口一个“沈兄”叫得热络,没想到,竟是国舅爷安插在翰林院的棋子。 国舅爷这是想斩草除根。不仅要杀沈清辞,还要毁掉所有能证明沈清辞清白的线索。 “盐运案的证据,整理得怎么样了?”萧彻突然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平静得不像在说一件关乎他十年复仇计划成败的事。 张千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彻问的是盐运案——那是萧彻筹谋了半年的计划。从去年冬天开始,萧彻就派东厂的人暗中调查江南盐运,收集国舅爷贪腐的证据。光是那些账本,就查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找出国舅爷“贪污盐税三百万两”“私贩盐铁牟取暴利”的铁证,甚至还牵扯出他“克扣边境军饷”的事。按照萧彻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月底的朝会上,把这些证据呈给皇帝,先削弱国舅爷在江南的盐运势力,再一步步收集他谋反的证据,最后在皇帝生日宴上,一举将外戚集团连根拔起,顺便为萧凛翻案。 这是萧彻十年里,离复仇最近的一次。 张千户定了定神,连忙回道:“回督主,已经整理好了。盐税的账本、漕运的记录、还有盐运总督的供词,都已经封存妥当,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呈给陛下……这些证据,足够扳倒国舅爷在江南的盐运势力,甚至能让他交出京营的兵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他知道,沈清辞出了事,萧彻的计划,恐怕要变了。 果然,萧彻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张千户的心上:“把盐运案的证据压下去,暂时不要动。” “督主!”张千户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那可是您筹谋了半年的计划!就为了沈大人……” “为了他,值得。”萧彻打断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指尖又不自觉地摸向贴身的锦袋,那里藏着“萧氏忠魂”的残玉,也藏着他此刻最真实的心意——十年复仇,是为了家族;可现在,他不能让沈清辞为了他的复仇计划,丢了性命。 国舅爷要的是沈清辞的命。如果他现在用盐运案的证据逼国舅爷,以国舅爷的狠辣,只会更快对沈清辞动手——说不定今晚就会派人去东厂狱,用一杯毒酒,或者一把匕首,让沈清辞永远闭嘴。 他不能冒这个险。 萧彻站起身,玄色的宦官袍角扫过案上的纸笔,宣纸被带起,又轻轻落下,上面的墨痕晕开一小片,像一滴没忍住的泪。“国舅爷要的是沈清辞的命,我若用盐运案逼他,他只会狗急跳墙。”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的飞雪,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现在,我要的是时间——你立刻带一队心腹,去边境找李老将军。” “李老将军?”张千户愣住了。他当然知道李老将军是谁——那是当年萧凛麾下最得力的副将,姓李明岳,骁勇善战,对萧凛忠心耿耿。十年前萧凛被诬陷通敌,李老将军曾多次上书为萧凛辩解,结果被国舅爷记恨,借着“边境需要良将”的由头,把他贬到了最苦寒的北境,一待就是十年,音讯全无。 可从京城到北境,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最快也要五天。而沈清辞,只有三天时间。 “督主,时间来不及啊!”张千户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李老将军远在北境,就算我们现在出发,等赶到那里,拿到证词,再赶回京城,沈大人……沈大人恐怕已经……” 他不敢说下去,可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来不及也要去!”萧彻猛地转过身,眼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充满了狠劲,“你告诉李老将军,就说萧凛的儿子,求他救一个人——若他不救,我萧彻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掀了这大靖的天!”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张千户的耳边。他跟着萧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萧彻如此失态——他家督主,从来都是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从不肯为任何人低头,更不会说出“求”字。可现在,为了沈清辞,萧彻不仅要放下身段去求一个十年未见的旧部,甚至不惜说出“掀了大靖的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张千户看着萧彻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萧彻这是真的动了心,动了那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心思。 “是,属下遵命!”张千户深深躬身,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只剩下坚定的忠诚。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萧彻叫住。 “等等。”萧彻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令牌是玄铁做的,上面刻着“东厂提督”四个大字,边缘还镶嵌着一圈银丝,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东厂最高权力的象征,持有这枚令牌,就等于持有了萧彻的权力,沿途所有驿站、关卡,都必须无条件配合。 “拿着这个。”萧彻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沿途所有驿站、关卡,都要给我开绿灯。若有人阻拦,不管他是谁的人,格杀勿论。” 张千户接过令牌,玄铁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心里一阵滚烫。他握紧令牌,再次躬身:“属下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屋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雪夜里。 静尘轩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窗外雪落的“沙沙”声。 萧彻走到案前,拿起刚才张千户递过来的那块染血的腰牌。象牙的温润早已被血的冰冷取代,他的指尖拂过上面“翰林院典籍”四个字,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国舅爷,太后……你们欠我的,欠萧家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他把腰牌扔在案上,转身走到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书,从《史记》到《资治通鉴》,从《孙子兵法》到《武经总要》,每一本书都被翻得卷了边,书脊上还留着淡淡的墨痕——那是他这些年,在深夜里,一边查案,一边学习的痕迹。 他伸出手,抽出最上层的一本《孙子兵法》。这本书,是父亲当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封面早已泛黄,扉页上还有父亲的亲笔题字:“彻儿,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他摩挲着扉页上的字迹,眼眶突然有些发热。父亲当年教他用兵,教他忠诚,教他要守护大靖的河山,可最后,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被锦衣卫带走时,回头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不甘和期盼。父亲是想让他活下去,可父亲没说,要让他怎么活。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活下去的意义,就是复仇。可直到遇到沈清辞,他才明白,原来活下去,还可以有别的意义——可以有一个人,让他愿意放下仇恨,愿意放慢脚步,愿意在黑暗里,守护一束光。 萧彻抬手,摸了摸左臂的伤疤。那道伤疤很长,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是当年逃亡时,被国舅爷的人砍的。那时他躲在破庙里,伤口流了很多血,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一想到父亲的眼神,想到萧家的血海深仇,他就咬着牙活了下来。 那时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仇恨能支撑他活下去。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值得他去护,值得他去等,是比仇恨更温暖的支撑。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夹杂着雪粒子,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差点熄灭。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望着远处东厂狱的方向——那里,关押着他想守护的人。 他想起第一次见沈清辞时的场景。那时阳光正好,沈清辞站在翰林院的廊下,手里握着本《史记》,眉头微蹙,正在和同僚争论“宦官干政”的话题。他说“宦官干政,乃国之祸根”,语气坚定,眼神清亮,像一束光,照亮了他这十年的黑暗。 他原本只想利用这束光,照亮他复仇的路。可现在,他却怕这束光被风吹灭,怕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只有仇恨的黑暗里。 “沈清辞。”萧彻对着窗外的飞雪,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救你出来,等我们一起找出父亲案的真相,等我们一起把国舅爷和太后拉下马,等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尝最香甜的桂花糕。 雪还在下,却好像比刚才小了些。烛火重新稳定下来,在萧彻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他站在窗前,身影挺拔,像一株在寒风中坚守的梅,守着他的执念,也守着他的光。 第51章 宫闱博弈 天还没亮透,窗外的雪就停了。 萧彻站在静尘轩的镜前,指尖捏着玄色宦官袍的领口,慢慢将衣襟理平整。袍子是新制的,玄色缎面在烛火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袍角绣着的云纹用的是银线,针脚密得看不见缝隙——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规制,每一道纹路都在昭示着他在宫里的权力,也在提醒着他,这十年忍辱负重换来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领口内侧缝着的暗袋,里面藏着那枚“萧氏忠魂”的残玉。玉的棱角硌着掌心,凉得刺骨,却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今天要去见太后,那个一手策划了十年前萧凛案,如今又想借着“通敌”的罪名除掉沈清辞的女人,他不能有半分差错。 “督主,车马已经备好了。”门外传来张千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萧彻应了声“知道了”,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镜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去——昨晚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都是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的模样,不知道那间阴冷的牢房会不会冻着他,不知道国舅爷会不会提前动手。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都压进心底,脸上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面具。 走出静尘轩时,院中的红梅上还积着雪,风一吹,雪粒子簌簌落下,打在玄色的袍角上,瞬间就化了。张千户站在马车旁,手里捧着一件狐裘斗篷,见他出来,连忙递过去:“督主,外面冷,披上吧。” 萧彻没接,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他要去见的是太后,不是去赴宴,一身狐裘只会显得刻意示弱,他需要的是气场,是能让太后不敢轻易拿捏的姿态。 张千户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家督主从来都是这样,明明心里比谁都在意,表面上却总要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他默默跟在萧彻身后,看着他弯腰钻进马车,才挥手示意车夫启程。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覆盖的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慢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驶去。车厢里很安静,萧彻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 太后会怎么应对?是直接拒绝他的请求,还是会故意刁难?国舅爷现在肯定就在太后宫里,两人会不会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沈清辞只有三天时间,张千户去边境找李老将军最快也要五天,他必须从太后那里争取到更多时间,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希望。 还有萧凛案。 他昨晚想了一夜,太后和国舅爷之所以急着杀沈清辞,除了沈清辞之前多次顶撞他们,更重要的是,沈清辞接触到了萧凛案的残档。他们怕沈清辞找出当年的真相,怕萧凛案的盖子被揭开,所以才会用“通敌”这种重罪,想让沈清辞死得不明不白,永远闭嘴。 今天见太后,他必须试着提一提萧凛案,看看太后的反应。哪怕会引起太后的疑心,哪怕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他也得试试——这不仅是为了沈清辞,更是为了他死去的家人,为了那桩沉冤十年的血案。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督主,养心殿到了。” 萧彻睁开眼,眼底的迷茫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他推开车门,踩着车夫递过来的脚踏下车,抬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这座宫殿建在皇宫的最高处,琉璃瓦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却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阴谋的漩涡,多少人在这里步步高升,又有多少人在这里身败名裂。 守在殿外的太监见他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萧督主,太后正在偏殿等着您呢。” 萧彻点点头,跟着太监往里走。穿过长长的回廊时,他看到几个宫女正蹲在地上扫雪,动作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廊柱上挂着的宫灯还没摘,红色的灯穗上结着冰碴,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极了那些在宫里挣扎求生的人,看似鲜活,实则早已被冻得麻木。 走到偏殿门口,太监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就出来说:“督主,太后请您进去。” 萧彻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走进殿内。 偏殿里很暖和,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太后坐在靠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一件明黄色的织金披风,手里拿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正慢悠悠地拨着。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叶还在水里浮着,冒着淡淡的热气。 听到脚步声,太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萧督主今日怎么有空来见哀家?不去管你的东厂,也不去查那沈清辞的通敌案?” 萧彻走到殿中,对着太后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语气却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回太后,沈清辞通敌一案,臣仔细查过,发现其中疑点重重,臣以为,应暂缓处斩,待查清真相后再做定论,以免错杀忠良。” “疑点重重?” 太后终于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萧彻。她放下手里的佛珠,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动作优雅,却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冷意:“那封通敌信,是翰林院的王典籍亲自举报的,上面还有沈清辞的笔迹,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这还不够?萧督主莫不是老糊涂了,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萧彻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寒意。他早就料到太后会这么说,王典籍是国舅爷的人,他的举报本就不可信,那封所谓的“通敌信”更是漏洞百出。可他不能直接这么说,太后现在一心想杀沈清辞,说再多也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太后耳中:“太后,笔迹可以伪造,证人可以收买。沈清辞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师从御史大夫周大人——周大人是出了名的清流领袖,一生刚正不阿,沈清辞若是真有通敌之心,周大人怎么可能会收他为徒?再者,沈清辞负责整理前朝史料,每日都在翰林院待着,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若他想通敌,早就有机会和蛮族接触,何必留下这么一封漏洞百出的通敌信,等着被人发现?” “哼,”太后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小几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明黄色的披风上,留下淡淡的水渍,“萧督主这是在为沈清辞辩解?哀家倒是忘了,你和沈清辞最近走得很近——上个月盐运案,你让他帮你整理证据;前几天整理前朝史料,你又特意把萧凛案的残档调给他看。怎么,萧督主是看上这个状元郎了?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带着十足的羞辱,不仅是在说沈清辞,更是在暗讽萧彻——一个太监,竟敢和朝廷官员走得这么近,甚至还想为他出头。 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站在一旁的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偷偷抬眼看向萧彻,生怕他会忍不住发作。 可萧彻却没动怒。他知道,太后这是在故意激怒他,只要他一失态,太后就有理由治他的罪,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沈清辞,连他自己都会身陷险境。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太后,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太后说笑了。臣与沈清辞只是同僚,之前让他帮忙整理盐运案的证据,是因为他心思缜密,擅长从文字细节中找出破绽;让他整理萧凛案的残档,是因为他对前朝史料熟悉,能更快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绝无半分私心。”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加重了些:“臣只是觉得,此案若不查清,恐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毕竟,沈清辞是陛下亲点的状元,是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过的‘栋梁之才’。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斩了,天下人会怎么看陛下?会说陛下容不下正直的文人,还是会说太后您为了外戚,不惜滥杀无辜?”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她倒是忘了这一茬——沈清辞是皇帝亲点的状元,皇帝虽然年纪小,却很看重这个“自己选出来的状元”。而且沈清辞师从周大人,周大人在清流官员里威望极高,若是沈清辞死得不明不白,周大人肯定会带着清流官员联名上奏,到时候朝堂肯定会乱成一团。 可国舅爷那边,已经把话放出来了,一定要杀沈清辞。国舅爷说了,沈清辞已经接触到了萧凛案的真相,再留着他,迟早会出事,到时候不仅他们的权力会受到威胁,连太后的位置都坐不稳。 太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佛珠,心里在快速权衡着。杀了沈清辞,会引来清流官员的不满,甚至可能会让皇帝对她产生隔阂;不杀沈清辞,国舅爷那边不好交代,而且沈清辞知道得太多,夜长梦多。 她沉默了片刻,手里的佛珠转得越来越快,殿内只剩下佛珠碰撞的“哒哒”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萧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耐心地等着太后的回答。他知道,太后现在心里肯定很矛盾,这是他争取时间的最好机会。 终于,太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萧彻,语气带着一丝妥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萧督主,哀家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也知道你担心错杀忠良。可沈清辞通敌的证据确凿,若不斩,确实难以服众。这样吧,哀家给你两天时间,若你能在两天内找出沈清辞没有通敌的证据,哀家就暂缓处斩;若找不出,就休怪哀家无情,到时候就算是陛下求情,哀家也不会改变主意。” 两天。 萧彻的心里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太后会故意刁难,两天时间,根本不够。张千户去边境找李老将军,最快也要五天,就算他现在立刻派人去催,也赶不上。而且国舅爷肯定不会给他们机会,这两天里,他说不定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陷害沈清辞,甚至会提前动手,让沈清辞活不到处斩的那天。 可他不能拒绝。 一旦拒绝,太后只会更快下令斩了沈清辞,连一丝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两天时间虽然短,但至少还有希望,他可以利用这两天,再找找其他的证据,比如沈清辞说的那个翰林院刘编修,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萧彻躬身行礼,语气依旧平静:“臣遵旨。多谢太后宽宏大量,臣定不会让太后和陛下失望。” “嗯,”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佛珠拨着,“没别的事,你就退下吧,哀家累了。” “臣还有一事,想请教太后。” 萧彻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太后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太后拨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十年前,萧凛案,”萧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淹没,“太后还记得吗?” “轰”的一声,像是有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 太后手里的佛珠猛地掉在地上,紫檀木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猛地从暖榻上坐直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凶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死死地盯着萧彻:“萧督主提这个干什么?萧凛通敌叛国,是先帝亲自定的铁案,早已盖棺定论,难道你想翻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萧彻的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果然,太后和国舅爷当年脱不了干系。萧凛案根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阴谋,他们怕有人提起这桩案子,怕当年的真相被揭开,所以才会这么紧张,这么愤怒。 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萧凛是开国功臣萧老将军的儿子,当年也曾为大靖立下过不少功劳,若真的通敌叛国,未免太可惜了。而且,臣最近查盐运案时,发现一些线索,似乎与萧凛案有关,所以才想问问太后,当年的案子,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细节。” “够了!”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了一地。她指着萧彻,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萧凛案是先帝定的案,容不得你一个太监置喙!哀家再说一遍,不许你再提!萧彻,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阉人,管好你的东厂,管好你的批红权就够了,不该管的事,别瞎管!否则,哀家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她的话里带着十足的威胁,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指向萧彻。 萧彻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屈:“臣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提了。” 他慢慢蹲下身,帮太后捡起地上的佛珠。紫檀木的珠子还带着太后的体温,却让他觉得无比冰冷。他一颗一颗地捡着,动作缓慢而认真,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太后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萧凛案的猫腻,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当年的证据,不仅要救沈清辞,还要为萧凛翻案,为他死去的家人报仇。 “捡完了就退下!”太后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凶狠,多了几分疲惫。 “臣告退。” 萧彻拿着捡好的佛珠,放在太后面前的小几上,然后躬身行礼,转身走出殿外。 刚走出偏殿,一股寒风就迎面吹来,萧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才发现不知何时,后背的衣袍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刚才在殿内,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走钢丝,稍微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太后的眼神,太后的愤怒,太后的慌乱,都像一把把刀,悬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他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却还是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雪虽然停了,可地上的积雪却很厚,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 就像他现在的处境。 太后只给了两天时间,张千户还在去边境的路上,刘编修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证据,国舅爷随时可能动手——到处都是难关,到处都是陷阱。 可他不能放弃。 他想起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信你”时的坚定,想起他说“一起去江南看桂花”时的温柔。那些画面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眼前的黑暗,让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萧彻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转身朝着东厂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沉稳。 两天就两天。 就算只有一天,就算只有一个时辰,他也要拼尽全力,救沈清辞出来。 不仅是为了沈清辞,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个不再只为仇恨而活,为了那个心里有了牵挂和温暖的自己。 第52章 狱中心照 雪粒子敲打着东厂狱的铁窗,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根细针,轻轻刺在寂静的夜色里。萧彻站在狱道拐角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一枚黄铜制的狱卒腰牌,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东厂”二字的纹路——这是他让张千户临时找来的,边角还带着未打磨干净的毛刺,刮得掌心微微发疼。 他身上换了一身灰布狱卒服,衣服又宽又大,套在他常年束着的玄色宦官袍外,显得有些臃肿。脸上用炭灰调了些松烟墨,画粗了眉骨,在下巴上粘了一撮粗糙的假胡须,连眼角都用墨笔拉得下垂了几分,刻意营造出一种常年劳作的疲惫感。可即便如此,他站在那里时,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那是常年居于高位养出的气场,哪怕裹在最粗鄙的衣料里,也藏不住半分。 “督主,前面就是天字号牢房的岗哨了,小的已经跟弟兄们打过招呼,说是‘新来的值夜狱卒’,您放心过去。”张千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压得极低,手里还捧着一件半旧的棉袍,“夜里风大,您把这个披上,别冻着。” 萧彻接过棉袍,没立刻穿上,只是搭在臂弯里。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岗哨——两个狱卒正靠在廊柱上打盹,手里的长刀斜斜地倚在柱子上,刀鞘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国舅爷的人没在附近盯着?”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放心,”张千户点头,“下午就派人清过了,凡是可疑的人都打发走了,岗哨里都是咱们的人。只是……您最多只能待半个时辰,再过阵子就是换岗时间,怕夜长梦多。” 萧彻“嗯”了一声,将棉袍裹紧了些,又理了理腰间的铁链——那是狱卒值夜时必带的,用来“管束”囚犯,此刻却成了他伪装的一部分。“你在这儿等着,若有动静,就咳嗽三声。” 说完,他不再多言,抬脚朝着天字号牢房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狱道里回响,混着雪粒子落下来的声音,竟显得有些寂寥。他走得不快,刻意模仿着普通狱卒拖沓的步态,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东厂狱是他的地盘,可如今沈清辞被关在这里,国舅爷必定会想尽办法动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疏忽,都可能让沈清辞陷入危险。 天字号牢房的铁门就立在前方,黑色的铁门上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芯里积满了灰尘。萧彻走到牢门前,故意咳嗽了一声,惊醒了靠在廊柱上打盹的狱卒。 “谁啊?”左边的狱卒揉了揉眼睛,看清是“新来的值夜狱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瞎嚷嚷什么?没看见老子正歇着吗?” “兄弟对不住,”萧彻低下头,刻意让声音变得粗哑些,“刚换岗,过来看看牢里的犯人怎么样了——听说今儿关进来个大人物,上面特意吩咐要多留意。” 右边的狱卒倒是机灵,认出了萧彻的眼神,连忙拉了拉同伴的胳膊,笑着打圆场:“嗨,多大点事!里面那位于嘛呢,安安静静的,没耍花样。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进去看看,钥匙在这儿。”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递了过来。 萧彻接过钥匙,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狱卒的手背,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这是狱卒间的“规矩”,哪怕是自己人,也得做足样子。“多谢两位兄弟了,回头请你们喝酒。” 两个狱卒接过银子,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笑意,连忙摆手:“好说,好说!你快进去吧,我们在外面帮你看着。” 萧彻点点头,转身走到牢门前,拿起钥匙,插进铜锁里。“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弹开,铁门被他缓缓拉开,一股混杂着霉味、潮气和淡淡稻草味的冷风,从牢房里涌了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走进去,顺手关上了牢门,将外面的风雪和人声都隔绝在外。 牢房里很暗,只有三丈高的小窗漏进一丝稀薄的月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沈清辞正靠在石壁上坐着,双腿曲起,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手里还捏着一页纸,似乎正在认真地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萧彻身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连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督主,您这妆画得可不太像。” 萧彻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假胡须——难道露馅了?他明明已经做得很细致了。 “别摸了,”沈清辞合上书,从稻草堆里站起身,慢慢走到萧彻面前,“您走路的样子,就算裹在再宽的衣服里,也改不了。还有您的眼睛,”他抬手指了指萧彻的眼睛,声音很轻,像月光一样温柔,“旁人的眼睛里要么是麻木,要么是贪婪,可您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萧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摘下脸上的假胡须,随手扔在地上,又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墨痕,露出原本的面容。“你倒是细心。”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 “不是细心,是熟悉。”沈清辞笑了笑,转身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督主要不要坐?地上有点凉,垫点稻草会好些。” 萧彻没坐,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被他用棉絮裹得严严实实,外面还套了一层锦缎,此刻打开来,里面的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牢房里的霉味。“从静尘轩带来的,让小厨房热了三次,应该还温着。” 沈清辞看着那油纸包里的桂花糕,眼眶微微发热。他记得自己前几天和萧彻在翰林院整理密报时,随口提过一句“小时候在江南外婆家,最喜欢吃外婆做的桂花糕,可惜后来外婆走了,就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了”。他以为只是一句无心的话,没想到萧彻竟记在了心里,还特意从江南新贡的糕点里找出桂花糕,特意热了送来——哪怕他现在身陷囹圄,萧彻也没忘了他这点小小的口腹之欲。 “多谢督主。”沈清辞接过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温热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心里都泛起了热意。他慢慢咀嚼着,细细品味着这甜味,像是要把这味道刻进心里。 萧彻看着他吃桂花糕的样子,眼底的担忧稍稍缓解了些。他之前一直怕沈清辞在牢里受委屈,怕他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看来,沈清辞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没有惊慌,没有抱怨,甚至还能笑着和他说话。 “今天去见太后了?”沈清辞咽下嘴里的桂花糕,抬头看向萧彻,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萧彻点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壁上的青苔。“嗯,太后只给了两天时间,让我找出你没有通敌的证据。若是找不出……”他没再说下去,可后面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两天?”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慌乱,“太后这是故意刁难您呢。从京城到边境,最快也要五天,张千户去请李老将军作证,根本赶不上。” 萧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张千户去边境了?” “猜的。”沈清辞拿起第二块桂花糕,掰了一半递给萧彻,“您要救我,肯定要找能证明我没和蛮族接触的人。李老将军是萧老将军的旧部,又在边境任职,最清楚蛮族的动向,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太后给的时间这么紧,显然是不想让您找到证据。” 萧彻接过那半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没刚才那么明显了——他此刻心里满是焦虑,根本没心思品味糕点的味道。“就算知道是刁难,也没办法。一旦拒绝,太后只会更快下令斩了你。” “您别着急,”沈清辞看着他,眼神很坚定,“我有办法。” 萧彻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有办法?”他以为沈清辞在牢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来救,没想到沈清辞竟自己想到了办法。 “嗯。”沈清辞放下油纸包,从怀里掏出那半张皱巴巴的“通敌信”,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萧彻面前,“您看这信纸。” 萧彻接过信纸,仔细看了起来。信纸是翰林院专用的宣纸,边角印着“文渊阁制”的水印,这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这是翰林院的宣纸,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这宣纸上。”沈清辞凑过来,指着信纸的边角,“您看这水印,‘文渊阁制’四个字,左边的‘文’字最后一笔,应该是带个小勾的——这是去年文渊阁新制宣纸的标志,只有翰林院的编修和典籍才能用。可国舅爷的人不知道,他们用的这张宣纸,是前年的旧纸,‘文’字没有小勾。” 萧彻仔细一看,果然如沈清辞所说——信纸边角的“文”字最后一笔是平直的,没有小勾。他之前只注意到笔迹的问题,竟没留意到宣纸的细节。 “还有这墨迹。”沈清辞又指着信上的字迹,“这是上个月江南新贡的徽墨,颜色比普通的墨要深,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松烟味。可您看这信上的墨迹,颜色浅,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桐油味——这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墨,根本不是翰林院用的徽墨。” 萧彻凑近信纸,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桐油味,和他平时用的徽墨味道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个。”沈清辞指着信上的“沈清辞”三个字,尤其是最后那个“辞”字,“我写‘辞’字时,习惯在最后一笔带个小勾——这是我小时候练字时,恩师教我的。恩师说,‘辞’字有‘言辞’之意,最后一笔带个小勾,是‘留有余地’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改过来。可您看这信上的‘辞’字,最后一笔是平直的,没有小勾。” 萧彻看着那个“辞”字,心里瞬间明白了——沈清辞说的这些破绽,每一个都能证明这封信是伪造的。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就算找出这些破绽,太后也未必会信。她现在一心想杀你,根本不会听这些。” “我知道。”沈清辞点点头,将信纸叠好,重新塞进怀里,“所以,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我需要您帮我找一个人——翰林院的刘编修。” “刘编修?”萧彻想起了这个人——之前查盐运案时,刘编修曾帮沈清辞整理过江南盐运的史料,为人正直,做事也很细心,是个靠得住的人。 “嗯,”沈清辞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刘编修是我恩师的门生,和我一起在翰林院整理前朝史料。上个月初三的晚上,他加班整理边境史料,看到两个人偷偷溜进了档案室,拿走了三本关于蛮族的史料——那两个人穿着翰林院典籍的服饰,可刘编修认得所有典籍,根本没见过他们。后来他才知道,那两个人是国舅爷的心腹,偷偷进档案室,就是为了找机会伪造通敌信。” 萧彻眼前一亮——如果刘编修能出来作证,说国舅爷的人曾进过档案室,再加上沈清辞找出的信纸、墨迹、笔迹的破绽,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联系刘编修。”萧彻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喜悦,“有他作证,太后就算想偏袒国舅爷,也找不到借口。” “您别高兴得太早。”沈清辞拉住萧彻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萧彻的掌心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练暗器、握刀留下的痕迹,摸起来有些粗糙,却很有力量。“国舅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知道刘编修见过他的人,说不定会先对刘编修动手。而且,他也可能会提前对我动手,不等太后的旨意,就派人在牢里杀了我,嫁祸给‘畏罪自杀’。” 萧彻的心猛地一紧,反手握住沈清辞的手,力道大得让沈清辞微微皱眉。他看着沈清辞的眼睛,眼底满是坚定:“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刘编修那边,我会派心腹去保护;你这边,我会让东厂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就算国舅爷派再多的人来,也别想伤你一根头发。” “督主……”沈清辞看着他,心里一阵发烫。他知道萧彻的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可他更知道,保护他和刘编修,会让萧彻分心,甚至可能会打乱他原本的复仇计划——那个萧彻筹谋了十年,只为给家族翻案的计划。 “若实在不行,就别管我了。”沈清辞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复仇计划更重要。萧老将军的冤屈,需要你去洗清;国舅爷和太后的罪行,需要你去揭露。我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大事。”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萧彻打断他,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复仇计划,是为了给家族翻案,是为了让那些陷害先父的人付出代价。可如果为了这个计划,要牺牲你,那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意义?我忍辱负重十年,不是为了最后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沈清辞看着萧彻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冰冷,没有了算计,只有满满的担忧和坚定——那是只属于他的眼神。他知道,萧彻从来不是个会说软话的人,可现在,却为了他,说出这样掏心掏肺的话。 “好,”沈清辞笑了,眼底的温柔像月光一样,映着从窗缝漏进来的微光,“那我就等你救我。等我们一起,把国舅爷和太后拉下马,一起去江南看桂花。” 萧彻看着他的笑,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俯身,轻轻抱了抱沈清辞——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手臂却紧紧地环着沈清辞的背,将他护在怀里。沈清辞的身体很轻,隔着薄薄的青衫,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那是常年与书籍为伴留下的味道,干净又清爽。 牢房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雪粒子敲打着铁窗的声音。萧彻抱了他很久,才慢慢松开,指尖轻轻拂去沈清辞肩上的稻草屑。“我该走了,换岗时间快到了。” 沈清辞点点头,看着萧彻重新戴上假胡须,整理好狱卒服,心里满是不舍,却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萧彻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这里久留。 萧彻走到牢门前,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又转过身,看着沈清辞:“照顾好自己,别乱吃东西,别碰牢房里的东西。有任何事,就敲三下牢门,外面的人会给你传信。” “我知道了,督主。”沈清辞笑着点头,“您也要小心。” 萧彻“嗯”了一声,打开牢门,走了出去。他轻轻关上牢门,锁好铜锁,对着外面的狱卒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狱道拐角的方向走去。 沈清辞靠在牢门上,听着萧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慢慢走回稻草堆旁,重新坐下。他拿起油纸包,里面还剩下三块桂花糕,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好,放进怀里——这是萧彻带来的,他要好好保存着,等出去了,再和萧彻一起吃。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刚才萧彻的样子——他伪装时的谨慎,递桂花糕时的细心,握他手时的坚定,拥抱他时的温柔。这些画面像一束束光,驱散了牢房里的黑暗和寒冷,让他觉得,就算身处这暗无天日的东厂狱,也不再孤单。 窗外的雪还在下,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雪粒子,可沈清辞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攥紧了怀里的油纸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萧彻,”他对着窗外的风雪,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信念,“我等你。” 等你救我出去,等我们一起洗清萧老将军的冤屈,等我们一起把国舅爷和太后拉下马,等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尝最香甜的桂花糕。 最近太累了,老师让背课文背英语,根本赶不上我更新。[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狱中心照 第53章 暗遭截杀 天还没亮透,静尘轩的檐角还挂着未化的冰棱,雪粒子顺着瓦当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带冰碴的水。萧彻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枚刚送来的东厂密报,纸上的墨迹还带着些微的潮气——是关于国舅爷昨夜在府中宴请京营将领的消息,字里行间都透着“拉拢兵权”的意味。 他原本计划着,等张千户从刘编修那里拿到证词,就先拿这密报去太后那里施压,再拖延几日,等边境的李老将军回信,就能彻底洗清沈清辞的冤屈。可案上的铜漏刚过卯时三刻,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又慌又乱,连带着廊下挂着的灯笼都晃了晃,雪沫子从灯笼纸的破口处漏进来,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 “督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千户的声音还没到门口,人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身上的青色千户袍沾了不少雪,肩头和后背都湿了大半,脸上冻得通红,嘴唇发紫,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掌心的布料。 萧彻猛地抬头,眼底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认识张千户十几年,从他还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到现在成为东厂的千户,张千户从来都是沉稳可靠的性子,哪怕当年面对国舅爷派来的杀手,也没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模样。 “慌什么?”萧彻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案上的密报,纸角被他捏得发皱,“刘编修那边出了什么事?” 张千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和恐慌,手心里摊开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是半枚三寸长的铁镖,镖身呈暗黑色,镖头锋利,上面还沾着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镖尾刻着一个小小的“戚”字,那是国舅爷戚家的家徽。 “督主……刘编修……刘编修他……”张千户的声音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完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小的刚到刘编修家的巷口,就见他家的朱漆院门虚掩着,里面静得连狗叫都没有——刘编修家里养着一只黄狗,平日里见了生人就叫,今天却没半点动静。”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的密报“哗啦”一声掉在案上。他站起身,玄色的宦官袍角扫过案边的铜炉,炉里的炭火溅起一点火星,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你进去看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张千户用力点头,握着铁镖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小的不敢耽搁,立刻带了两个心腹进去。院里的积雪上印着好几串陌生的脚印,一直通到书房门口。小的推开门……就见刘编修倒在书桌前的地上,胸口插着这枚铁镖,血把他身上的青布长衫都浸透了,手里还攥着半张写了字的纸,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了……” “透骨镖。”萧彻的目光落在那半枚铁镖上,声音冷得像冰。他认得这东西——戚家护卫专用的兵器,镖头淬过麻药,一旦刺入要害,半个时辰内就能让人气绝,而且镖尾的“戚”字做不了假。国舅爷倒是狠,连半天都等不及,就直接下了杀手。 刘编修是唯一能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人。他知道国舅爷的人进过翰林院档案室,知道那些人拿走了边境史料,只要他肯出来作证,再加上沈清辞找出的信纸、墨迹破绽,就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让太后想偏袒国舅爷都找不到借口。可现在,刘编修死了,这条最关键的线索,断了。 萧彻弯腰,从张千户手里拿起那半枚透骨镖。镖身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像一把小刀子,轻轻刺着他的掌心。他想起昨天晚上,沈清辞在牢房里说起刘编修时的眼神,满是信任和期待,说“刘兄为人正直,定会愿意出来作证”。可现在,那个正直的人,却因为他们的事,丢了性命。 “督主,小的已经让人把刘编修的尸体护住了,还派人守着他家的院子,不让任何人靠近。”张千户见萧彻半天没说话,连忙补充道,“只是……刘编修家里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书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架上的书扔了一地,书桌的抽屉也被撬开了,像是在找什么……” “找他留下的记录。”萧彻打断他,将透骨镖放在案上,指尖在镖尾的“戚”字上轻轻摩挲,“国舅爷杀他,不仅是为了斩掉我们的证人,更是怕他留下了关于档案室的记录——刘编修心思缜密,既然知道国舅爷的人进过档案室,肯定会把这事记下来,哪怕是只言片语,也会藏起来。” 他抬眼看向张千户,眼底的慌乱已经被狠戾取代,那是一种“猎物脱逃”后的愤怒,更是一种“护犊被触”的决绝:“你现在立刻带二十个心腹,全换上东厂的飞鱼服,配腰刀和弩箭,再带上东厂的令牌——记住,沿途不管遇到谁阻拦,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直接亮令牌,若还敢拦,格杀勿论!” 张千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磕头:“是!小的这就去!” “等等。”萧彻叫住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鎏金的东厂提督令牌,令牌上刻着“提督东厂,总领缇骑”八个字,边缘还镶嵌着一圈细小的宝石——这是他的贴身令牌,凭此令牌,可调动东厂所有缇骑,甚至能临时节制京郊的卫所。 “拿着这个。”萧彻将令牌递给张千户,声音严肃,“去刘编修的书房,仔细搜!书架的夹层、书桌的暗格、甚至是砚台的底下、笔筒的里面,只要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他若留下记录,肯定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另外,让人去查昨晚刘编修家附近的动静,看看有没有目击者,哪怕是个卖早点的小贩,也要带回来问话!” “小的明白!”张千户双手接过令牌,令牌的重量压得他手腕微微一沉,他知道这令牌意味着什么——这是萧彻把东厂的实权暂时交到了他手上,更是把救沈清辞的希望,交到了他手上。 “还有。”萧彻的目光扫过窗外,雪似乎又大了些,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派一队人手去东厂狱,告诉狱里的兄弟,从现在起,天字号牢房外必须留十个人守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后的人,没有我的手谕,都不能靠近牢房半步!国舅爷杀了刘编修,肯定会狗急跳墙,提前对沈清辞动手,告诉他们,哪怕是拼了命,也要护住沈大人!”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张千户再次磕头,起身时膝盖都有些发麻,他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风雪里。 静尘轩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雪粒子落下的声音,还有案上铜漏“滴答滴答”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敲在萧彻的心上,每一下都带着“时间不够”的紧迫感。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寒风夹着雪粒子灌进来,打在脸上生疼。院子里的红梅被雪压弯了枝桠,花瓣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想起昨天晚上,沈清辞在牢房里吃桂花糕时的样子,嘴角带着笑,眼底的温柔像月光一样,说“等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桂花”。 那时他还以为,只要拿到刘编修的证词,就能暂时保住沈清辞,再等李老将军的回信,就能彻底洗清他的冤屈。可现在,刘编修死了,太后给的两天时限还剩一天半,张千户去边境找李老将军,最快也要五天——时间,根本不够。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沈清辞死在市曹上? 萧彻的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想起十年前,父亲萧凛被押赴刑场时的场景,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父亲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对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说“臣萧凛,无愧于大靖,无愧于先帝”。那时他躲在人群里,看着父亲被斩,鲜血溅在雪地上,像一朵开得惨烈的红梅,他却连哭都不敢哭,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满嘴都是血腥味。 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转身走回案前,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的那本《资治通鉴》上。那本书的书脊已经有些磨损,是他刚入宫时,一个老太监偷偷给他的,说是“读史能知兴替,也能知人心”。他抬手,将书抽出来,书架后面立刻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的锦盒,盒子上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边角还包着铜片,显然是精心保管的。 萧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还有不少盖着东厂印鉴的密报——全是这半年来,他让东厂缇骑收集的国舅爷的罪证:有他私藏兵器的库房地址,有他派人与蛮族首领通信的信件副本,还有他克扣边境军饷、将粮草倒卖牟利的账目记录。 这些证据,他原本是打算留到皇帝生日宴上的。那时国舅爷肯定会借着“庆生”的名义,邀请文武百官,甚至会请蛮族的使者来京,他就趁那个时候,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让国舅爷谋反、通敌的罪行昭然若揭,不仅能扳倒外戚集团,还能顺便为父亲翻案,让萧氏一族沉冤得雪。 这是他筹谋了十年的计划,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无误,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偏差,他都不愿意有。 可现在,为了沈清辞,他必须提前动用这些证据。 萧彻拿起一张密报,上面画着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库房地图,地址在京郊的一座废弃寺庙里,旁边还标注着“守军二十人,皆是戚家死士”。他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的墨迹,心里清楚——一旦动用这些证据,国舅爷肯定会察觉,之前的计划就会全部打乱,甚至可能会逼得国舅爷提前谋反,到时候不仅京城会陷入混乱,他为父亲翻案的事,也会变得更加艰难。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沈清辞不能死。 那个在翰林院廊下拿着《史记》、眼神清亮的人,那个在盐运案里帮他找出账本漏洞、直言不讳的人,那个在牢房里握着他的手、说“等我们一起去江南”的人,不能死在这莫须有的“通敌”罪名上。 萧彻将密报一张张叠好,重新放进锦盒里,然后将锦盒塞进怀里——那位置紧贴着胸口,能感觉到锦盒的微凉,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在说“值得”。他要再去见一次太后,这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求情,而是威胁。哪怕要赌上自己的官职,赌上东厂的权力,他也要保住沈清辞。 可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就见一个东厂小旗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那小旗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些稚气,此刻却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督主!督主!不好了!东厂狱……东厂狱出事了!” 萧彻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出什么事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小旗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小旗疼得“嘶”了一声。 “有……有一群穿着狱卒衣服的人,说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要提审沈大人。”小旗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守牢房的弟兄们觉得不对劲,拦着不让进,他们就直接拔刀动手了!带头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手里的刀砍伤了好几个弟兄,现在已经快冲到天字号牢房了!” 国舅爷! 萧彻的眼底瞬间燃起杀意,那是一种“触碰底线”后的暴怒。他竟然敢在东厂狱里动手!竟然敢当着他的人的面,去杀他要护的人! “备马!”萧彻一把松开小旗,转身从墙上摘下一把腰刀——那是一把玄铁打造的长刀,刀鞘上刻着暗纹,是先帝当年赏赐给父亲的,父亲死后,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未轻易动用过。此刻他握住刀柄,指腹能感觉到刀鞘上的冰凉,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翻涌的怒火。 “告诉狱里的弟兄,撑住!”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一刻钟内就到!谁敢伤沈大人一根头发,我定让他碎尸万段!” 说完,他不再多言,提着刀就往外走。玄色的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光影在地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京城的局势,也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愤怒、担忧,还有一丝“若沈清辞出事,便毁了这一切”的决绝。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很快就把地面染成了白色。萧彻刚走到马厩,就见张千户安排好的马夫已经牵着一匹黑马等在那里。那黑马是西域进贡的良种,日行千里,平日里萧彻很少骑它,此刻却成了唯一能快点赶到东厂狱的希望。 “督主,马已经备好了!”马夫连忙将缰绳递过去,脸上满是担忧,“路上雪大,您小心些!” 萧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他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扬起前蹄,然后朝着东厂狱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踩在积雪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溅起的雪沫子落在萧彻的衣摆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握着缰绳,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那里是东厂狱的方向,是沈清辞所在的方向。 风雪打在他的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刺得生疼,可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沈清辞的样子:在翰林院时认真整理史料的样子,在盐运案时和他争论案情的样子,在牢房里吃桂花糕时笑着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在告诉他,不能让沈清辞出事,绝对不能。 东厂狱离静尘轩不算近,平日里骑马也要两刻钟,可今天萧彻催着黑马,只用了一刻多钟就到了。远远地,他就看到东厂狱的门口乱成了一团,几个受伤的东厂护卫躺在地上,身上盖着雪,脸色苍白,显然是刚被砍伤不久。 “督主来了!”有人认出了萧彻的黑马,高声喊了一句。 正在厮杀的东厂护卫们听到声音,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原本有些散乱的阵型立刻变得整齐起来,手里的刀也挥得更有力了。 萧彻翻身下马,手里握着玄铁长刀,一步步朝着天字号牢房的方向走去。玄色的袍角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杀意却像实质一样,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那些伪装成狱卒的人看到他,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们虽然是国舅爷的死士,却也知道“萧彻”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能让京城里的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名字,是东厂的“活阎王”。 “沈清辞,出来受死!”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嘶吼着,手里的长刀狠狠劈在天字号牢房的铁门上,“哐当”一声巨响,铁门上的铜锁被震得晃动了一下,溅起火星。他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也是最不怕死的一个,见萧彻来了,不仅没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朝着牢门砍去,像是要在萧彻阻止他之前,先把沈清辞杀了。 萧彻的目光落在刀疤脸身上,眼底的杀意更浓。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从腰间取下一把弩箭——那是东厂缇骑专用的连发弩,射程远,力道大,能一箭穿透铁甲。他将弩箭对准刀疤脸的后心,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咻——” 冷箭破空而去,带着风声,精准地刺入了刀疤脸的后心。刀疤脸猛地一顿,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厮杀声骤然停住。 所有伪装成狱卒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刀疤脸,又看着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弩箭的萧彻,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浓。他们知道,刀疤脸是国舅爷手下最厉害的死士,连他都挡不住萧彻一箭,他们更不是对手。 “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人立刻转身就想跑。 可萧彻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一个都别放跑。”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东厂护卫的耳朵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早已围在周围的东厂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手里的长刀挥舞着,将那些想跑的死士团团围住。这些护卫都是萧彻一手提拔起来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再加上有萧彻压阵,没一会儿就将所有死士制服了,有的被砍伤了腿,有的被弩箭射中了肩膀,没有一个能逃脱。 萧彻没有去看那些被制服的死士,只是快步走到天字号牢房的门前,从怀里掏出钥匙——那是他昨晚来见沈清辞时,特意带在身上的。他将钥匙插进铜锁里,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锁芯弹开,铁门被他缓缓拉开。 牢房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三丈高的小窗漏进一丝稀薄的天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沈清辞正靠在牢门后站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发簪——那是他平日里束发用的,象牙材质,顶端被他磨得有些尖锐,显然是准备用来防身的。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也没有丝毫恐惧,见萧彻进来,反而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像雪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牢房里的寒意:“我说过,你会来的。” 萧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走上前,伸手拂去沈清辞肩上沾着的雪沫子——那是刚才铁门打开时,外面的雪花飘进来落在他肩上的。沈清辞的肩膀很凉,显然在牢门后站了很久,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让你受怕了。”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后怕,是庆幸,也是心疼。他刚才在路上,无数次想象过最坏的结果,想象过他来晚了,沈清辞已经出事了,还好,他赶上了。 “还好。”沈清辞摇摇头,松开手里的发簪,将它重新插回发髻里,“只是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有些担心你的人……还有刘编修,他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刘编修,萧彻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也低沉了些:“刘编修他……没能保住。国舅爷的人用透骨镖杀了他,尸体已经让人妥善安置了。”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里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惋惜和愤怒。他认识刘编修两年,知道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平日里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却因为帮他作证,被国舅爷残忍地杀害了。 “是我连累了他。”沈清辞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责,“若不是我让你去找他,他也不会……” “不是你的错。”萧彻打断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是国舅爷心狠手辣,是我们都低估了他的残忍。刘编修的仇,我们会报的,一定会。”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萧彻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坚定和认真,让他心里的自责稍稍缓解了些。他知道萧彻从不说空话,既然说了要报仇,就一定会做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千户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快步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和如释重负:“督主!沈大人!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看向他手里的纸。 张千户跑到他们面前,将纸递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在刘编修书房的砚台底下找到了这个——那砚台是空心的,里面藏着这张纸,上面是刘编修的字迹,记录的就是国舅爷的人进翰林院档案室的事!” 萧彻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刘编修的,一笔一划都很工整,虽然有些地方被血渍染了,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上月初三夜,见两人着翰林院典籍服,入档案室,取《边境蛮族考》《北疆舆图》《军饷收支册》三书,留一信于架上,署名‘沈清辞’。恐是国舅爷所使,特记之,以备后用。” “太好了!”沈清辞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这个,就能证明那封通敌信是国舅爷伪造的!太后就算想偏袒他,也找不到借口了!” 可萧彻却皱起了眉。他看着纸上的字迹,手指轻轻摩挲着纸边,心里清楚——这张纸虽然能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但太后若是执意要杀沈清辞,完全可以说这是刘编修死前伪造的,或者说这是他找人模仿刘编修的笔迹写的,到时候没有其他证据佐证,这张纸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国舅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刘编修,肯定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太后那边,恐怕早就被他说服了,不会轻易相信这张纸。 萧彻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帝了。皇帝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个糊涂人,他亲点沈清辞为状元,心里是信任沈清辞的,而且他也不想被国舅爷和太后操控,只要能让皇帝看到这些证据,看到国舅爷的谋反之心,就一定能说服皇帝暂缓处斩沈清辞。 “光有这个还不够。”萧彻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晚,我去见皇帝。” 沈清辞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去见皇帝,意味着要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意味着要和太后彻底撕破脸,可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陪你去。”沈清辞说,语气很坚定。 “不行。”萧彻摇摇头,“你现在还在牢里,出去不方便,而且太后也不会允许你见皇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他,一定能说服他。” 沈清辞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彻的眼神制止了。他知道萧彻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他现在确实不方便出去,只能在这里等着。 “好。”沈清辞点点头,眼底满是信任,“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小心,太后和国舅爷肯定会阻拦你。” “放心。”萧彻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一起找国舅爷谋反的证据,一起为刘编修报仇,一起……去江南看桂花。” 沈清辞笑了,那笑容像雪后初晴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好,我等你。” 萧彻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和张千户一起走出了牢房。他轻轻关上牢门,将外面的风雪和危险都隔绝在外,也将他对沈清辞的承诺,深深记在了心里。 外面的雪还在下,可萧彻的脚步却异常坚定。他知道,今晚的养心殿之行,会是一场凶险的博弈,可他不怕。因为他心里有要守护的人,有要完成的事,有要实现的承诺。 他一定会说服皇帝,一定会保住沈清辞,一定会让国舅爷和太后付出代价。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 这篇文写的有点多[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暗遭截杀 第54章 夜叩帝门 雪粒子终于歇了。 深夜的养心殿像被裹进了一层厚厚的棉絮里,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有殿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转瞬就被寂静吞没。殿内的暖炉烧得正旺,银霜炭的暖意顺着镂空的炉盖漫出来,裹着淡淡的松木香,却驱不散皇帝赵珩眉宇间的愁绪。 十二岁的少年皇帝正坐在铺着明黄色锦缎软垫的紫檀木案前,手里捏着一本卷了边的《论语》,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直直地盯着案角那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写着“翰林院编修沈清辞通敌一案”,墨迹是太后宫里太监专用的朱砂墨,红得刺眼。 赵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论语》的封皮,指尖触到磨损的边角,那是他登基前,太傅亲手教他读书时,被他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太傅曾说,“《论语》里藏着治国的道理,更藏着辨人的准则”,可现在,他握着这本读了三年的书,却连“谁是忠臣,谁是奸臣”都分不清。 他还记得三个月前的殿试,沈清辞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贡士袍,站在丹陛之下,手里捧着写满策论的卷子,眼神亮得像初春的太阳。当他问“如何能让大靖百姓安居乐业”时,沈清辞没有说空话,而是从“减赋税、整吏治、固边防”三个方面,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具体的办法,最后还加了一句“臣愿为陛下尽忠,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那一刻,赵珩觉得,他找到了能帮他治理天下的人。 可现在,这个他亲点的状元郎,却被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关在东厂狱里,三日后就要被斩于市曹。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守在殿外的太监李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件绣着龙纹的夹袄,“太后娘娘吩咐了,让您别熬夜,仔细伤了身子。” 赵珩抬起头,看向李忠。李忠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为人老实,可现在,他看着李忠那张带着关切的脸,却忍不住想问——你是不是也和太后一样,觉得沈清辞是通敌的奸臣?是不是也觉得,萧彻那个权倾朝野的太监,是在利用他? 可他终究没问出口。他是皇帝,却连问一句话的自由都没有。太后垂帘听政,国舅爷掌控兵权,朝堂上的大臣不是依附外戚,就是畏惧宦官,真正能听他说话的人,只有一个沈清辞,现在还被关在东厂狱里。 “朕不困。”赵珩把《论语》放在案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窗户上糊着明黄色的窗纸,外面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抬手,轻轻推开一条窗缝——一股清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 他想起今早路过御花园时,看到萧彻从东厂的方向过来。萧彻穿着一身玄色的宦官袍,袍角上沾着未化的雪,眼底的红血丝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身边的小太监说,萧彻为了救沈清辞,和太后在养心殿偏殿吵了一架,还被太后罚跪了半个时辰。 萧彻是大靖最有权势的太监,掌管司礼监和东厂,连国舅爷都要让他三分。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救一个被冠上“通敌”罪名的状元郎? 赵珩皱着眉,心里满是疑惑。太后说,萧彻是想利用沈清辞打击外戚,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可他却想起,上个月边境战事吃紧,军饷被克扣,是萧彻悄悄从东厂的库银里调出了二十万两,送到了边境;还有江南盐运贪腐,是萧彻和沈清辞一起找出了证据,保住了几百万两的盐税,那些银子,最后都用来救济了江南的灾民。 这样的人,真的是太后说的“祸乱朝纲的奸宦”吗? “陛下,”李忠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犹豫,“殿外……萧督主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赵珩的心猛地一跳。萧彻?他这个时候来见他,是为了沈清辞吗? “太后娘娘知道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忠低下头,小声道:“萧督主是从侧门进来的,没让太后宫里的人知道……他说,事情紧急,必须立刻见您。” 赵珩咬了咬下唇,心里快速地盘算着。太后不让他见萧彻,说萧彻“心思歹毒,会教坏陛下”,可如果不见萧彻,他就永远不知道沈清辞通敌一案的真相,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说要“致君尧舜上”的状元郎死在刑场上。 “让他进来。”赵珩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忠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是。” 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心上。赵珩转过身,看向殿门的方向,只见萧彻穿着一身玄色的宦官袍,袍角上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气,显然是赶路过来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绣着云纹的锦袍,腰间也没有系玉带,只系了一条普通的黑色布带,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疲惫。 萧彻走进殿内,先是对着赵珩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可不等赵珩说“免礼”,他就“咚”的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臣萧彻,求陛下为沈清辞做主!” 赵珩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萧督主,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跪着呢?” 他知道萧彻的身份——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是大靖宦官里权力最大的人。别说跪他这个还没亲政的小皇帝,就算是先帝在世时,萧彻也只行躬身礼,从未跪过。 可萧彻却没起来,依旧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后背挺得笔直,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陛下不答应臣的请求,臣就不起来。”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是熬了很久的夜,“臣今日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沈清辞的清白,是为了大靖的江山社稷!” 赵珩看着萧彻,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蹲下身,和萧彻平视,轻声道:“萧督主,你先起来,把事情说清楚。沈清辞通敌一案,证据确凿,朕……朕也没办法。” “证据确凿?”萧彻抬起头,眼底满是血丝,却亮得惊人,“陛下,那所谓的‘证据’,是国舅爷伪造的!是他为了灭口,故意陷害沈清辞!”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锦缎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和一块染血的布。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递给赵珩:“陛下,这是翰林院刘编修留下的证据。刘编修是沈清辞的同僚,上个月初三的晚上,他亲眼看到国舅爷的心腹偷偷进了翰林院的档案室,拿走了三本关于边境蛮族的史料,还在里面放了一封伪造的‘通敌信’。刘编修因为知道这件事,昨天早上被国舅爷的人杀了,这张纸是从他书房的砚台底下找到的,上面还有他的血迹。” 赵珩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纸张上的褶皱和淡淡的血迹,心里猛地一紧。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刘编修的——刘编修曾为他整理过前朝的诗集,他认得这笔清秀的小楷。纸上的内容很简单,记录了国舅爷心腹进入档案室的时间、穿着的服饰,还有拿走的史料名称,最后还写了一句“国舅欲害沈编修,恐为萧凛案灭口”。 “萧凛案……”赵珩喃喃道。他听过这个案子,太后说,十年前的兵部尚书萧凛通敌叛国,被先帝下旨满门抄斩,是大靖的罪人。可刘编修为什么会把沈清辞的事和萧凛案联系起来? 萧彻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又拿起一张纸,递给赵珩:“陛下,这是臣这半年来,让东厂收集的国舅爷的罪证。您看这张,是国舅爷私藏兵器的清单,上面记录了他在边境的三处私宅里,藏了三千把长刀、五百副甲胄,还有十门红衣大炮——这些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私人拥有的兵器,他藏这么多兵器,是想干什么?” 赵珩接过清单,上面的字迹是东厂密探特有的暗号,旁边还有萧彻亲笔标注的翻译。清单上的数字触目惊心,三千把长刀,五百副甲胄,十门红衣大炮——足够装备一支精锐的军队了。 “还有这张,”萧彻又递过一张纸,“是国舅爷克扣军饷的账本碎片。去年冬天,边境大雪,士兵们连棉衣都没有,可国舅爷却把朝廷下拨的三百万两军饷,扣了两百万两,用来在江南买田置地。边境的李老将军多次上奏,请求朝廷拨款,都被国舅爷压了下来。陛下,您知道吗?上个月,蛮族入侵边境,有两百多个士兵因为没有棉衣,冻饿而死,还有一百多个士兵因为没有粮草,逃兵了——这些都是国舅爷造成的!” 赵珩的手开始发抖,手里的账本碎片差点掉在地上。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军饷”对士兵的重要性。去年冬天,他曾问过太后,为什么边境的奏报里总说士兵们受苦,太后说“那是李老将军夸大其词,想骗朝廷的银子”,现在他才知道,根本不是李老将军夸大其词,而是国舅爷克扣了军饷! “还有这个,”萧彻从锦缎包裹里拿出一块染血的布,布上绣着一个小小的“萧”字,“这是萧凛将军当年的贴身侍卫留下的。萧凛将军是开国功臣之后,当年曾率军大败蛮族,收复了三座城池,是大靖的功臣。可十年前,国舅爷因为萧凛将军发现他走私盐铁给蛮族,就诬陷萧凛将军通敌叛国,把萧家满门抄斩。萧凛将军的忠仆带着他的儿子逃了出来,现在,那个儿子就在陛下的身边。” 赵珩猛地抬头,看向萧彻:“你……你是说?” 萧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残玉,玉上刻着“萧氏忠魂”四个字,上面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这是萧家的传家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就是萧凛的儿子,萧彻。当年萧家被满门抄斩,臣被忠仆所救,为了活下去,自阉入宫,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家族翻案,让国舅爷和太后付出代价!” 赵珩彻底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竟然是十年前被诬陷的忠臣之后!他看着萧彻手里的残玉,又看了看萧彻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突然明白了——萧彻为什么要救沈清辞,为什么要和国舅爷作对,为什么要收集国舅爷的罪证。 “沈清辞……沈清辞他知道这件事吗?”赵珩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萧彻点头:“他知道。他在整理前朝史料时,发现了萧凛案的疑点,还帮臣找了很多证据。国舅爷怕他查出真相,所以才伪造通敌信,想杀了他灭口。陛下,沈清辞是无辜的,他是个正直的人,是个能为陛下分忧的忠臣。如果您今天杀了他,不仅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还会让国舅爷的阴谋得逞,让大靖的江山落在奸臣手里!” 萧彻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碰到青砖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臣求陛下,暂缓处斩沈清辞,给臣三天时间。臣一定能找出国舅爷谋反的铁证,还沈清辞一个清白,还萧凛一个公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三天后找不到证据,臣愿意和沈清辞一起,死在刑场上!” 赵珩看着萧彻,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沈清辞殿试时的眼神,想起萧彻为了救沈清辞和太后争吵,想起那些被国舅爷克扣军饷冻饿而死的士兵,想起萧凛案里被冤枉的萧家满门……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听太后的了。他是大靖的皇帝,是父皇的儿子,他要保护忠臣,要为百姓做主,要让那些奸臣付出代价。 “萧督主,你起来。”赵珩站起身,走到萧彻面前,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朕答应你。” 萧彻愣了一下,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珩:“陛下……您?” “朕答应你,暂缓处斩沈清辞,给你三天时间。”赵珩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稚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明日一早,朕就去见太后,说沈清辞通敌一案疑点重重,需要重新彻查。朕会让你继续收集国舅爷的罪证,朕相信你,也相信沈清辞是无辜的。” 萧彻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在宫里忍辱负重十年,见惯了尔虞我诈,尝遍了人情冷暖,从来没有人像赵珩这样,愿意相信他这个“宦官”,愿意给他一个为家族翻案的机会。他再次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臣谢陛下!陛下英明!臣定不辱使命,为大靖除奸,为百姓谋福!” 赵珩扶起萧彻,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轻声道:“萧督主,朕知道,现在朝堂上的情况很复杂,太后和国舅爷势力很大。朕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帮朕稳住朝堂,帮朕找出奸臣,帮朕成为一个能保护百姓的好皇帝。” 萧彻看着赵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信任。他郑重地躬身行礼:“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 “好了,”赵珩笑了笑,走到案前,拿起那本《论语》,递给萧彻,“太傅说,《论语》里藏着治国的道理。朕希望,将来有一天,朕和你,还有沈清辞,能一起把这些道理,用到大靖的治理上,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萧彻接过《论语》,指尖触到那卷了边的封皮,心里满是暖意。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本《论语》,更是皇帝对他的信任,对未来的期望。 “臣记住了。”他躬身应道。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赵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照亮了远处的宫殿屋顶,“路上小心,别被太后宫里的人发现了。” 萧彻点点头,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内回响,却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重,而是带着一丝轻快和坚定。 走到殿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珩。少年皇帝正站在窗边,手里握着那本《论语》,眼神望着东方的鱼肚白,亮得像星星。萧彻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少年皇帝,就要开始成长了;而他的复仇之路,也不再是他一个人在走,他有了盟友,有了希望。 萧彻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养心殿。殿外的空气清冷,却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远处的梅香更浓了,飘在空气中,甜得让人心里发暖。他抬头看向东方,那抹鱼肚白越来越亮,很快就要日出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会是他和国舅爷最凶险的博弈。国舅爷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甚至会对他和沈清辞动手。但他不怕。 因为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要实现的期望。他要救沈清辞,要为家族翻案,要辅佐皇帝成为一个好皇帝,要让大靖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萧彻握紧了手里的《论语》,转身朝着东厂狱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眼神明亮,像是在朝着日出的方向,走向属于他和沈清辞的希望。 他要尽快告诉沈清辞这个好消息,要和他一起,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他们要找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地方,要找他和蛮族勾结的盟约,要在三天内,找出能定国舅爷罪的铁证。 第55章 剑拔弩张 雪停了。 天刚蒙蒙亮时,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像被人用指尖蘸了点白墨,轻轻抹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养心殿外的红梅还凝着雪,枝头的雪粒子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风一吹,便簌簌地往下落,落在青石板上,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湿痕。 小太监李德全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站在养心殿的廊下,脚尖时不时地蹭着地面——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殿内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翻书的“沙沙”声。 今儿是太后原定斩沈清辞的日子,昨儿夜里萧督主又连夜求见陛下,谁都知道今儿宫里要出大事。李德全跟着皇帝两年了,从没见过陛下这么紧张过——昨儿夜里萧督主走后,陛下就没合过眼,一直在案前翻那本《论语》,可书页半天都没翻过一页,显然是心不在焉。 “李德全。” 殿内终于传来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坚定。 李德全连忙推门进去,躬身道:“奴才在。陛下,该更衣了,再晚些,太后那边该等急了。” 皇帝坐在案前,手里还捏着那本《论语》,书页被他攥得发皱。他抬起头,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却没了往日的怯懦,眼神亮得有些惊人。“把龙袍给我,”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把刘编修留下的那张纸拿来。” 李德全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他从案角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昨天萧督主带来的,上面是翰林院刘编修的字迹,记录着国舅爷的心腹伪造通敌信的事,陛下昨晚看了一夜,纸边都被摸得发毛了。 皇帝接过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龙袍的内袋里——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他站起身,任由李德全为他系好龙袍的玉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的玉扣——那玉扣是先帝生前戴过的,温润通透,此刻却被他攥得有些发凉。 “走吧,去见母后。”皇帝说,抬脚朝着殿外走去。 李德全跟在后面,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陛下才十二岁,本该是在御花园里放风筝、读圣贤书的年纪,却要卷入这朝堂的纷争里,连护一个无辜的状元郎,都要鼓足全身的勇气。 养心殿到太后的长乐宫不算远,走御花园的近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帝走得很慢,脚踩在铺着青石板的小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得发虚,可脊背却挺得笔直。他想起昨天萧彻跪在地上说的话——“沈清辞是无辜的,若陛下今日杀了他,不仅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还会让国舅爷的阴谋得逞”,想起沈清辞殿试时说“愿为陛下尽忠,致君尧舜上”时清亮的眼神,心里的那点胆怯,渐渐被一股莫名的勇气取代。 他是大靖的皇帝,就算还没亲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忠臣蒙冤,不能任由外戚操控朝堂。 长乐宫的暖阁里,太后正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一串檀香佛珠。紫檀木的小桌上放着一杯刚沏好的龙井,水汽袅袅地往上冒,茶香漫了一屋,可太后却没心思喝——她昨晚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国舅爷派人送来的信,信里说“沈清辞不死,恐生后患,需尽快斩之”。 她知道沈清辞是被诬陷的,可那又如何?沈清辞挡了她和国舅爷的路,就必须死。更何况,沈清辞还在查萧凛案,那案子是她和兄长当年一手策划的,绝不能让他查出真相。 “太后,陛下到了。”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 太后停下拨佛珠的手,抬了抬眼:“让他进来。” 皇帝推门进去时,暖阁里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走到太后面前,躬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很淡,眼神扫过皇帝的脸,看到他眼底的青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怎么,昨晚没睡好?” “儿臣……”皇帝张了张嘴,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他攥了攥藏在袖中的手,指尖触到内袋里那张纸,才定了定神,“儿臣今日来,是想和母后说沈清辞的事。”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沈清辞的事?哀家不是早就定了吗?今日午时斩于市曹,以儆效尤。怎么,陛下还有别的想法?” “母后,沈清辞是被冤枉的!”皇帝抬起头,声音比刚才大了些,眼神也亮了起来,“儿臣这里有证据,能证明通敌信是国舅爷的人伪造的!” 说着,他从内袋里掏出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太后面前:“这是翰林院刘编修留下的,上面写着上个月初三,国舅爷的心腹趁夜进了翰林院档案室,拿走了关于边境蛮族的史料,还放了伪造的通敌信!刘编修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被人杀了的!” 太后低头看向那张纸,目光落在“国舅爷心腹”“伪造通敌信”几个字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伸手接过纸,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纸捏碎——刘编修死了,她明明让兄长派人把刘编修家里搜了个遍,连灶膛都没放过,怎么还会留下这么一张纸? “这是伪造的。”太后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声音冷得像冰,“刘编修都死了,死无对证,谁知道这张纸是不是萧彻找人仿造的?陛下,你年纪小,不懂朝堂的险恶,萧彻这是在利用你!他和沈清辞走得那么近,指不定早就串通好了,想借着沈清辞的事,扳倒你舅舅,扩大他宦官的势力!” “母后,不是这样的!”皇帝连忙捡起地上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平,纸边已经被揉得发毛,“萧督主还拿了国舅爷私藏兵器、克扣军饷的证据,儿臣都看过了!国舅爷在江南私藏了好几万把刀枪,还扣了边境军卒三个月的军饷,甚至和蛮族有来往——他这是要谋反啊!” “谋反?”太后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了晃,茶水溅出来,落在白虎皮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子,“陛下!你怎么能听信一个太监的话,污蔑你的亲舅舅?你舅舅是你的外戚,是哀家的兄长,他怎么可能谋反?萧彻就是个阉人,他懂什么家国大义?他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他的政敌,好独揽大权!” “母后!”皇帝的声音也提高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挺直了脊背,“儿臣不是小孩子了!萧督主拿的证据里,有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库房地址,有他克扣军饷的账本,还有蛮族使者给的回信——这些都不是假的!沈清辞是儿臣亲点的状元,他为人正直,怎么可能通敌?儿臣不能就这么杀了他,让国舅爷逍遥法外!” 太后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皇帝,突然觉得陌生。这还是那个平日里连和她大声说话都不敢,凡事都要听她安排的小皇帝吗?什么时候,他竟敢这么跟她顶嘴,还敢维护一个太监和一个“通敌犯”?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烧得她胸口发闷。她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盯着他:“陛下,哀家是你的母后,是大靖的太后!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大靖的江山好!沈清辞通敌证据确凿,必须斩!这是定论,不容更改!” “可儿臣是皇帝!”皇帝也来了脾气,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大靖的江山是父皇传给儿臣的,不是传给母后的!儿臣有权决定要不要斩沈清辞,有权决定要不要查国舅爷!母后不能什么都管!” “你——”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抬起手,想给皇帝一个耳光,可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看着皇帝那双倔强的眼睛,里面映着她此刻狰狞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这是她的儿子,是大靖的天子。就算她再想掌控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卷起地上的纸角,发出“哗啦”的轻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太后,陛下,萧督主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好啊,她还没去找萧彻算账,萧彻倒先送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太后冷声道,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要将整个暖阁冻结。 萧彻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宦官袍,袍角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玉带,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点子上,不快不慢。他躬身行礼,声音平静:“臣萧彻,参见太后,参见陛下。” “萧彻,你倒是好本事。”太后没让他起身,声音冰冷得像要掉冰碴子,“哀家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说动陛下为你说话了?怎么,你真以为有陛下护着,你就能保下沈清辞那个通敌犯?” 萧彻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太后,没有丝毫畏惧:“太后说笑了。臣并非要保‘通敌犯’,而是要保大靖的忠臣,要为大靖除奸佞。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诬陷忠良,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若不除他,必为大靖后患;沈清辞无辜蒙冤,若杀了他,恐寒天下文人之心,让百姓觉得陛下和太后容不下正直之人。臣此举,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靖的江山社稷。还请太后三思。” “三思?”太后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绿色的玉印,“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那是太后的印玺,玉印上刻着“慈寿皇太后宝”六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哀家现在就下懿旨,今日午时,斩沈清辞!萧彻,你若敢阻拦,就是抗旨!哀家身为大靖太后,有权废了你这个司礼监掌印,把你打入天牢,永世不得出来!”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早就知道太后会用权力压他,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竟直接拿出了印玺,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可他不能退。 沈清辞还在东厂狱里等着他,刘编修的冤屈还没洗清,先父的案子还没翻案——他退了,就什么都没了。 萧彻挺直了脊背,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太后若执意要斩沈清辞,臣只能抗旨。” “你敢!”太后猛地提高了声音,手指着萧彻,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萧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个太监!是哀家和陛下给了你现在的地位和权力,没有哀家,没有陛下,你就是个任人践踏的阉人!你竟敢抗旨?你是不是活腻了!” “臣没忘自己的身份。”萧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臣是大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掌批红之权,管东厂之责。臣的职责,是辅佐陛下,守护大靖的江山,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非为了迎合太后,纵容奸佞,滥杀无辜。沈清辞不能死,国舅爷不能留——这是臣的底线,也是臣作为大靖臣子的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对着殿外大喊,“来人!传哀家的懿旨!萧彻抗旨不遵,目无尊卑,剥夺他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的职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殿外的侍卫闻声,立刻提着刀走了进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凛冽的杀气。他们走到萧彻面前,手里的刀微微出鞘,寒光闪闪。 萧彻没有动,依旧挺直地站在那里,眼神坚定地看着太后——他知道,今天要么救回沈清辞,要么和沈清辞一起死,没有第三条路。 就在侍卫的刀快要碰到萧彻肩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挡在了萧彻面前。 是皇帝。 他张开双臂,挡在萧彻身前,小小的身体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地挺直脊背,眼神里满是倔强:“住手!谁也不许动萧督主!” 侍卫们愣住了,手里的刀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往前。他们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后也愣住了。她看着挡在萧彻身前的皇帝,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陛下,你……你让开!这是哀家和萧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不关儿臣的事?”皇帝的声音虽然还有点颤,却很坚定,“萧督主是为了帮儿臣,为了帮大靖除奸才这么做的!儿臣说了,沈清辞暂缓处斩,萧督主继续查案!母后若执意要抓萧督主,就先抓儿臣!儿臣是大靖的皇帝,儿臣不准你们动萧督主!” 太后看着皇帝那张倔强的脸,看着他挡在萧彻身前的小小身影,突然觉得一阵心凉。 她一直以为,皇帝还是个孩子,还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可她错了,错得离谱。这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坚持,甚至敢为了一个太监,和她这个母亲对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她不能对皇帝怎么样,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皇帝难堪。那样,只会让天下人觉得她这个太后刻薄寡恩,连自己的儿子都容不下。 太后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她盯着皇帝看了很久,又看了看站在皇帝身后的萧彻——萧彻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哀家就给陛下三天时间。” 皇帝和萧彻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太后会突然妥协。 “三天后,”太后继续说,眼神扫过萧彻,带着浓浓的警告,“若萧彻找不出国舅爷谋反的铁证,沈清辞必须斩,萧彻也要为今日的抗旨之罪负责——废去所有职位,打入天牢,永世不得出来!陛下,这是哀家最后的让步,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连忙道:“谢母后!儿臣保证,三天后,萧督主一定能找出证据!” 萧彻也松了一口气,他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臣谢太后宽宏大量!臣定不会让陛下和太后失望,三日之内,必找出国舅爷谋反的铁证,还沈清辞清白,还大靖一个太平!” 太后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她转身走到暖榻前,拿起桌上的佛珠,手指飞快地拨着,眼底的寒意却久久没有散去。 萧彻和皇帝走出长乐宫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上,融化了残留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皇帝看着萧彻,小声道:“萧督主,接下来的三天,就靠你了。” “臣定不辱使命。”萧彻躬身行礼,眼神坚定,“陛下今日的勇敢,臣都看在眼里。待此事了结,陛下定能成为一个让百姓爱戴、让朝臣信服的好皇帝。” 皇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他摆了摆手:“萧督主不用夸儿臣,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快去东厂狱吧,沈大人还在等着你的消息呢。” 萧彻点点头,又躬身行了一礼,才转身朝着东厂狱的方向走去。 脚步轻快了许多,心里的那块巨石也终于落了地。虽然只有三天时间,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希望,争取到了救沈清辞的机会。 从长乐宫到东厂狱,要穿过大半个京城。萧彻没坐轿,而是选择了步行——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理一理接下来的计划。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地方、他和蛮族勾结的盟约、萧凛案的关键证据……这些都要在三天内找到,时间紧得几乎喘不过气。 街上已经有了行人,小贩的叫卖声、百姓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萧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执念——他一定要护住这大靖的太平,护住这些百姓的安稳,也要护住那个在冰冷牢房里,等着他回去的人。 不知不觉间,东厂狱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黑色的大门上锈迹斑斑,门口的侍卫看到萧彻,连忙躬身行礼:“参见督主!” 萧彻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狱道里依旧昏暗,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映得地上的青石板忽明忽暗。他径直朝着天字号牢房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心里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天字号牢房的铁门紧闭着,门口的东厂护卫看到萧彻,连忙打开了牢门。 “督主!”一个护卫低声道,“沈大人昨晚没怎么睡,一直在等您的消息。” 萧彻“嗯”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牢房里,沈清辞正靠在石壁上坐着,手里拿着那本从怀里掏出来的《史记》,却没有看,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萧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怎么样了?太后同意了吗?” 萧彻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沈清辞的手很凉,显然是在牢房里冻的。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着沈清辞的手,慢慢揉搓着,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同意了。太后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只要我们能找出国舅爷谋反的铁证,就能还你清白。” “太好了!”沈清辞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他反手握住萧彻的手,力道有些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萧彻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阵温暖。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焦虑,在看到这个笑容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轻轻拂去沈清辞肩上的稻草屑,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沈清辞摇摇头,眼神里满是信任,“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了,我们接下来该找什么证据?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地方,还是他和蛮族勾结的盟约?” “都要找。”萧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我已经让人去查国舅爷在江南的库房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至于他和蛮族的盟约,我猜可能藏在他的私宅里,只是他的私宅守卫森严,不好进去。” 沈清辞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我整理前朝史料时,看到过一本《边境舆图》,上面标记了国舅爷在边境的一处私宅——那处私宅很偏僻,藏在深山里,舆图上还标注了‘囤粮’二字。我当时觉得奇怪,国舅爷在京城有那么多宅子,为什么要在边境深山里建私宅?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囤粮的地方,说不定是他私藏兵器或者存放盟约的地方!” 萧彻眼前一亮。边境私宅?这倒是他之前没查到的!国舅爷把东西藏在边境,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毕竟边境远离京城,监管也松一些。 “你还记得那处私宅的具体位置吗?”萧彻连忙问道,手里的笔已经准备好了。 “记得。”沈清辞点点头,接过萧彻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从京城出发,往西北走,过了雁门关,再走五十里,有一座黑风山,私宅就在黑风山的山坳里,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很好认。” 萧彻看着纸上的画——沈清辞的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很细致,黑风山的位置、老槐树的样子,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小心翼翼地把纸叠好,放进怀里:“太好了!我这就派人去黑风山,只要能找到那处私宅,拿到国舅爷谋反的证据,我们就赢了!” 沈清辞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窗外的阳光透过小窗,照进牢房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春天的光。 “萧彻,”沈清辞轻声说,眼神里满是温柔,“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去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去吃最香甜的桂花糕。” 萧彻握紧了他的手,眼底满是坚定和温柔:“好。等我们还了你清白,洗清了先父的冤屈,我们就去江南,再也不管这朝堂的纷争,就我们两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沈清辞笑着点头,靠在萧彻的肩上。牢房里依旧冰冷,依旧昏暗,可他的心里却暖暖的,充满了希望。 接下来的三天会无比凶险,国舅爷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甚至会对他们下杀手。可他不怕。 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萧彻,有那个愿意为他放弃十年计划、愿意为他对抗太后、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危险的人。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没有找不到的真相。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地上,映出两个交握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 第56章 寒狱夜探 东厂狱的夜,是浸在骨缝里的冷。 戍时的梆子声刚过第三响,“咚——咚——咚——”,沉闷的声响撞在狱道两侧的石壁上,反弹回来时散成细碎的回音,像无数根细针,轻轻扎在人的耳膜上。天字号牢房的铁窗嵌在三丈高的墙上,窗棂是拇指粗的熟铁,被岁月磨得泛出青黑色的锈迹。此刻,半缕残月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淡得近乎透明的银辉穿过铁棂的缝隙,斜斜地落在沈清辞膝头摊开的《史记》上,把“完璧归赵”那一行字照得发虚——他盯着这页纸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每个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却半点也读不进去。 耳朵总忍不住往牢门外贴。 萧彻说过,今晚要来看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被他反复翻折,早已起了毛边,粗糙的纸纤维刮过指腹,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国舅爷连刘编修都敢在自家书房里动手,没理由放过牢里这个“眼中钉”——白天送饭的狱卒是两张生面孔,眼神躲躲闪闪,端来的粥碗里飘着一层可疑的油花,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他没敢动,只趁狱卒转身的间隙,偷偷把藏在袖中的桂花糕掰了一小块填进嘴里。那是萧彻昨晚从密道送来的,用油纸裹了三层,还带着点静尘轩小厨房炭火的暖意,可搁在袖管里半天,此刻咬在嘴里,已经凉得像块冰,甜香里都掺了些寒意。 “沙沙——” 细微的响动忽然从狱道尽头传来。不是巡夜狱卒拖着铁链的“哗啦”声,也不是风灌进狱窗的“呜呜”声,更轻,更急,像檐角的猫爪挠过青石板,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谨慎。沈清辞猛地抬头,手飞快地摸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根桃木发簪,是今早梳头时特意折下来的,他用石块把簪尖磨得有些锋利,虽算不上什么像样的武器,却也是眼下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牢门外。 沈清辞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往门缝里看——那人穿着一身纯黑的夜行衣,领口和袖口都缝了收紧的暗扣,显然是方便行动的样式。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那眼神太熟悉了,冷冽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像冬夜里拢在袖中的炭火,是他看了无数次的,萧彻的眼神。 “是我。” 低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点刚奔走过的喘息,气音轻轻扫过耳尖,像羽毛拂过心尖,让他紧绷的肩线瞬间放松下来。手里的桃木发簪“哐当”一声掉在稻草堆里,发出轻微的响动,他连忙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簪子,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是铜锁被打开的声音,动作很轻,显然是怕惊动远处的巡夜岗哨。 萧彻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裹挟着雪后特有的冷冽气息,瞬间驱散了牢房里大半的霉味。他反手关上牢门,动作流畅地摘下面罩,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眼下的青黑比昨晚更重了些,唇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又一夜没合眼。手里还提着个乌木食盒,食盒盖缝里冒着淡淡的热气,把周围的空气都烘得暖了几分。 “怎么不说话?”萧彻走到他面前,顺势蹲下身,视线和他平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果然一片冰凉,“冻着了?” 沈清辞摇摇头,声音有点发哑,像是被牢房里的寒气呛着了:“你怎么来了?这么晚,又穿成这样……”他话没说完,目光就扫到了萧彻夜行衣的下摆——那里沾了些泥点,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到过。 “国舅爷派了三拨人盯着狱门,明着来太扎眼。”萧彻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第一层放着一碟桂花糕,还是他喜欢的江南样式,上面撒了层细细的糖霜,此刻还冒着点热气;第二层是一碗姜汤,姜块切得细碎,汤色澄亮,闻着就带着股辛辣的暖意;最底下一层垫着棉絮,裹着一个小巧的铜制暖炉,炉身还烫得能焐手。“白天的牢饭别碰,我让人去查了,里面加了‘软筋散’,吃了会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沈清辞看着食盒里的东西,眼眶突然有点发热。萧彻现在肯定焦头烂额——要应对太后的刁难,要等边境李老将军的证词,还要防着国舅爷的暗手,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记着自己没吃饭,冒着风险从密道绕进来,带的全是自己爱吃、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伸手接过姜汤,碗沿还带着滚烫的温度,暖得掌心都有些发麻。小口喝下去,辛辣的姜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没一会儿就升起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把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张千户那边……有消息吗?”他轻声问,眼睛盯着碗里的姜块,不敢看萧彻的眼睛——他怕听到“还没有”,更怕听到“出了事”。 萧彻的指尖顿了顿,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面前,声音尽量放得平静:“还没有。但我派了三队人沿途接应,每五十里就有一个驿站换马,不会有事的。” 沈清辞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却没往常那么甜了——他知道萧彻在安慰他。从京城到边境雁门关,最快也要五天路程,现在才过去两天,就算张千户骑着最快的千里马,也到不了李老将军的军营。可太后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若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他这个“通敌犯”,还是难逃一死。 “萧彻,”沈清辞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抬头看向他,眼神很亮,像落了星光,“若……若三天后张千户还没回来,你别管我了。”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微微皱眉。指腹按在他腕间的脉搏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跳动,这让他稍微松了点劲,却没放手:“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我知道你想救我,”沈清辞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阵发酸——那是熬了太多夜、担了太多心才有的痕迹,“可你的复仇计划更重要。萧老将军的冤屈还没洗清,国舅爷和太后还没倒台,你不能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不怕死,只是怕……怕看不到你翻案的那天,怕看不到你和我一起去江南看桂花。” 萧彻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疼。他以为沈清辞会怨他,会怪他把他拖进这摊浑水,甚至会怕他这个“权宦”,却没想到沈清辞到了这个时候,想的还是他的复仇,是他们约定好的江南。 他俯身,轻轻抱住沈清辞,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这具清瘦的身体。下巴抵在沈清辞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墨香——那是常年与书籍为伴,墨汁和纸页的味道,干净又安稳。“不会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我会救你出去,我们会一起去江南,一起看桂花。三天后,一定。”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咚咚”的,沉稳又坚定,像定心丸一样,让他乱糟糟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不管未来有多难,只要萧彻在,他就不怕。 “谁在里面?!” 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狱卒粗声粗气的低喝,还有长刀出鞘的“噌”声。 萧彻猛地松开沈清辞,手飞快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短刀,刀身只有七寸长,是他专门为了近身搏斗打造的,刀刃淬了些麻药,只要划破皮就能让人失去力气。他重新戴上面罩,压低声音对沈清辞说:“你躲到稻草堆后面,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沈清辞刚钻进稻草堆,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藏好,牢门就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哐当”一声巨响,铁门撞在石壁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五个穿着狱卒服饰的人冲了进来,手里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领头的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眼角一直划到下颌——正是昨天伪装成狱卒想刺杀他的那个! “沈清辞,受死吧!”刀疤脸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狠戾,长刀直逼稻草堆的方向,刀风刮得稻草屑都飞了起来。 萧彻闪身挡在前面,短刀“唰”地出鞘,寒光一闪,正好挡住长刀的刀刃。“想动他,先过我这关。”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吓得旁边两个狱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刀疤脸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牢房里会有其他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挥了挥手,恶狠狠地喊:“一起上!杀了他们两个!出事有国舅爷担着!” 剩下四个狱卒立刻围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在狭小的牢房里展开。萧彻的短刀舞得飞快,每一刀都直指对方的手腕、膝盖这些关节处,显然是想留活口问话。可对方人多,他又怕打斗中误伤到躲在稻草堆后的沈清辞,动作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没一会儿,左臂就被划了一道口子,夜行衣的布料瞬间被血浸湿,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衣摆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沈清辞躲在稻草堆后,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萧彻的后背,看着那道不断渗血的伤口,心里急得像火烧。视线飞快地扫过牢房——墙角有一根断裂的木柱,是之前牢房修缮时剩下的,有手臂粗细,顶端还带着点尖刺。他连忙爬过去,双手抱住木柱,用尽全力往上拔——木柱埋在泥土里不算深,他憋着力气拽了三下,终于把它拔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刀疤脸抓住萧彻一个破绽,长刀猛地往他后背砍去! “小心!”沈清辞大喊一声,手里握着木柱,从稻草堆后猛地冲了出来。他力气不算大,却选准了时机,木柱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后脑勺上。“咚”的一声闷响,刀疤脸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其他四个狱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往牢门外跑。萧彻怎么会给他们机会,手腕一转,短刀划出一道弧线,分别划破了四人的小腿。麻药很快起效,四人腿一软,全都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把他们拖进密道,交给张千户的人审问。”萧彻对着牢房暗处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两个穿着同样夜行衣的东厂护卫就从阴影里走出来,动作麻利地把地上的五个人捆了个结实,还堵上了嘴,拖着往牢房最里面的角落走——那里有块松动的石板,掀开就是通往外界的密道,是萧彻当年掌管东厂后,特意让人挖的应急通道,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沈清辞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他这辈子都是和笔墨纸砚打交道,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刚才那一下全凭一股急劲,现在冷静下来,手还在微微发抖。 萧彻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得柔和:“别怕,没事了。” “你受伤了?”沈清辞突然看到萧彻左臂的夜行衣被血浸得发黑,连忙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扣。布料掀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月光下格外刺眼,皮肉翻卷着,还在不断渗血,显然是刚才被狱卒的刀划到的。 “小伤,不碍事。”萧彻想收回手,却被沈清辞牢牢按住。 沈清辞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这是他进狱前带的,一直小心收着,还算干净。他想起食盒里还有姜汤,连忙跑过去倒了些在帕子上,然后快步走回来,小心翼翼地帮萧彻擦拭伤口。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他,温热的姜汤敷在伤口上,让萧彻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没再躲开。 “都流血了,还说不碍事。”沈清辞的声音有点闷,头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表情,“以后别再这么冒险了,我会担心的。” 萧彻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心里一阵温暖。他任由沈清辞帮他用干净的布条包扎伤口,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好,听你的。” 外面传来巡夜狱卒的梆子声,已经是亥时了。萧彻站起身,理了理夜行衣的褶皱,又检查了一遍密道的石板是否盖好。“我该走了,再晚就会被换岗的狱卒发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沈清辞面前——是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玉面上的裂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拿着这个,若有危险,就捏碎它。这玉里掺了西域的硝石,一碎就会发出响声,我在东厂的人能听到,会立刻赶来。” 沈清辞接过残玉,玉面冰凉,上面的“萧”字硌在掌心,带着点熟悉的温度。他紧紧攥着这块玉,像是握住了某种承诺,用力点头:“你也要小心。” 萧彻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坚定。他没再多说,转身走进密道,石板被轻轻盖好,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牢房里淡淡的寒气,还有空气中没散尽的桂花甜香。 沈清辞靠在牢门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枚残玉,指腹反复摩挲着玉面上的裂痕。外面的梆子声又响了一次,巡夜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狱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残月,心里满是牵挂。 接下来的一天,会是最凶险的一天。国舅爷刺杀失败,肯定还会有更狠毒的手段;太后的期限越来越近,张千户的消息还没传来。 最近天气冷,有点感冒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寒狱夜探 第57章 毒粥惊魂 东厂狱的清晨,是被冻硬的寒雾裹着来的。 天还没亮透,东方天际只泛着一丝极淡的青灰,像被墨染过的宣纸边缘,勉强透出点光。狱道里的火把还没熄,橙红色的火舌在寒风里抖得厉害,把青石板上的霜气烤出一层薄薄的水汽,又很快被风卷走,只留下一圈圈潮湿的印子,冷得刺骨。 沈清辞是被冻醒的。 他靠在石壁上蜷了一夜,身上那件青衫早就被寒气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冰壳子。稻草堆里的霉味混着石壁渗出来的潮气,往鼻子里钻,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还在,玉面冰凉,却被他捂得带了点体温,上面的“萧”字在昏暗里,隐约能看出刻痕的深浅。 昨晚萧彻走后,他几乎没合眼。 密道合拢时的轻响、巡夜狱卒的梆子声、远处牢房里囚犯偶尔的呻吟,每一点动静都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国舅爷连刘编修都敢在自家府上动手,没理由放过牢里的他——尤其是昨晚那场刺杀,刀疤脸带着人闯进来时,那股子狠劲,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现在想来,后背还隐隐发紧。 他挪了挪身子,凑到牢门边,透过铁栏的缝隙往外看。狱道尽头的拐角处,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慢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木盘,脚步压得很轻,却还是能听到木盘碰撞的“叮叮”声——是送饭的狱卒。 这两个狱卒,沈清辞认得。一个姓李,脸上有颗黑痣;一个姓王,左手缺了半截小指。平时送饭时,要么是李狱卒阴阳怪气地嘲讽,要么是王狱卒故意把粥碗往地上摔,从没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透着点不对劲。 沈清辞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他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攥紧了怀里的残玉,指腹抵着玉上的裂痕,硌得掌心发疼。 “沈大人,该吃饭了。” 李狱卒的声音传过来,比平时平了太多,没有嘲讽,也没有刁难,反而带着点刻意的平静,像蒙了层布的锣,敲不出实在的响。 沈清辞没应声,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两个狱卒。李狱卒端着木盘走在前面,脸上的黑痣在火把光下泛着油光,眼神却不敢往牢门这边看,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王狱卒跟在后面,左手藏在袖子里,指尖偶尔露出来,能看到他在不自觉地掐自己的掌心。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把饭放那儿吧。”沈清辞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没喝水,有些沙哑,却故意放得冷硬,“我现在不饿。” 李狱卒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拒绝。他抬起头,飞快地扫了沈清辞一眼,又立刻低下头,笑道:“沈大人,这可不行啊。早饭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咽了。再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是太后的旨意,让您好好吃饭,养足精神,等着三日后的处斩呢。您若是不吃,就是抗旨,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太后的旨意? 沈清辞心里的疑云更重了。昨天萧彻去见太后,才勉强争来三天宽限,太后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饭食?还特意下旨让他“养精神”?这根本不是太后的作风——她要是想让他死,只会让他死得更难看,绝不会给“养精神”的机会。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太后的旨意?”沈清辞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铁栏,目光落在木盘里的粥碗上。碗里的粥是灰白色的,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油花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圈,看着就腻得慌。他记得平时的牢饭,要么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要么是带着沙子的糙米饭,从没见过这么“厚实”的粥,还飘着油花。 “是啊,”王狱卒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发颤,“昨儿太后特意吩咐了,说您是状元郎,就算是待斩的囚犯,也不能亏待了,让厨房多放了点米,还加了点油。” 加了点油? 沈清辞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想起萧彻昨晚临走时说的话——“国舅爷肯定会急着动手,你千万别碰牢房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食物和水”。难道这粥里…… “我再说一遍,我不饿。”沈清辞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了点警告,“你们把饭拿回去。别忘了,这是东厂狱,萧督主的人还在外面盯着。若是这饭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国舅爷未必担待得起。” 他特意提了“萧督主”和“国舅爷”。 果然,李狱卒和王狱卒的脸色瞬间变了。李狱卒手里的木盘晃了一下,粥碗差点掉下来,他连忙扶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王狱卒更是往后缩了缩,左手死死攥着袖子,指节都露了出来。 “沈大人,您这是……”李狱卒还想辩解,却被王狱卒拉了一把。王狱卒对着他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沈清辞,声音里满是慌乱:“好,好,我们拿回去,拿回去。沈大人您别生气,小的们这就走。” 说完,王狱卒拉着李狱卒,几乎是逃一样地转身就走。木盘里的粥碗晃得更厉害,几滴粥洒在青石板上,很快就凝住了,像一小块灰白色的冰。 沈清辞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能肯定,那碗粥里一定加了东西——要么是软筋散,要么是更毒的药。国舅爷这是急了,连“太后旨意”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就想趁他没防备,悄无声息地弄死他,再嫁祸给“畏罪自杀”。 可他没敢立刻放松。 谁知道这两个狱卒会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国舅爷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手?他走到稻草堆旁,捡起昨晚掉在里面的发簪——木簪尖被他磨得很锋利,此刻握在手里,能稍微安心点。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狱道尽头传来。 不是狱卒的拖沓步,也不是护卫的沉重步,而是萧彻特有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即使在空旷的狱道里,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沈清辞心里一紧,又立刻松了下来。他走到牢门边,刚想喊“萧彻”,就见萧彻已经转过拐角,快步走了过来。 萧彻穿着一身玄色宦官袍,袍角绣着的云纹在火把光下泛着暗金的光,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外面裹着一层棉絮,显然是怕里面的东西凉了。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晚更重,显然是又没休息好,却还是快步走到牢门前,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怎么站在门边?冻着了?”萧彻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冷暖。他伸手摸了摸沈清辞的肩膀,摸到那层冰凉的青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不裹点稻草?昨晚不是让张千户给你留了床旧棉袍吗?” “棉袍在稻草堆里,”沈清辞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你怎么来了?现在还早,国舅爷的人可能还在附近盯着。” “再盯着也得过来。”萧彻把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里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粥里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一碟凉拌青菜,绿油油的,看着就新鲜。食盒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桂花糕,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点温热。 “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萧彻把小米粥端出来,递到沈清辞手里,“这是静尘轩小厨房刚做的,我看着他们煮的,干净。” 沈清辞接过粥碗,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他心里都泛起了热意。小米粥熬得很稠,米粒都煮开花了,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米油,荷包蛋的蛋黄是半流心的,散着淡淡的香气。这和刚才狱卒送来的那碗灰白色的粥,简直是天差地别。 “刚才……”沈清辞喝了一口粥,才想起刚才的事,连忙说,“刚才送饭的狱卒来了,说奉了太后的旨意,给我送了碗粥,还说加了油。我觉得不对劲,就没敢喝,把他们打发走了。” 萧彻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沈清辞,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幸好你没喝。我刚收到消息,国舅爷让人在你的牢饭里下了软筋散,还让那两个狱卒编了‘太后旨意’的谎话,想让你放松警惕。若是你喝了,现在恐怕已经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清辞手里的粥碗晃了一下,热粥差点洒出来。他看着碗里的小米粥,心里一阵后怕——刚才若是他稍微放松一点,或者没想起萧彻的叮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国舅爷竟然这么狠毒,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国舅爷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东厂狱里下毒?”沈清辞皱着眉问,又喝了一口粥。小米粥的香甜在舌尖散开,带着温热的温度,驱散了刚才的寒意和后怕。 “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了。”萧彻坐在稻草堆上,看着沈清辞喝粥,眼神里满是担忧,“昨天刺杀失败,他知道我会加强戒备,肯定会盯着狱里的动静。软筋散药性慢,喝了之后只会浑身无力,不会立刻死人,到时候他只要再派个人进来,就能轻易杀了你,还能嫁祸给‘畏罪自杀’——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把脏水泼到你身上,一举两得。” 沈清辞放下粥碗,看着萧彻:“那你查到是谁给国舅爷通风报信的吗?昨晚你从密道进来,还有今天要在牢饭里下毒,国舅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萧彻的眼神沉了沉,从怀里掏出一块东厂小旗的腰牌,腰牌上还沾着点血迹。“查到了。是东厂狱里的一个小旗,姓赵,负责看守西狱道的岗哨。国舅爷抓了他的母亲和妻儿,威胁他若是不配合,就杀了他全家。他没办法,才把你在狱里的动静、还有我昨晚去见你的事,都告诉了国舅爷。” “那现在呢?”沈清辞问,声音里带着点愤怒。这种为了家人背叛同僚的人,虽然可怜,却也可恨——他的一时妥协,差点害了两条人命。 “已经让人把他抓起来了,关在东厂的刑房里。”萧彻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让人审了他,他招了,除了下毒和刺杀,国舅爷还让他盯着张千户的动静,若是张千户从边境回来,就立刻报信,想在半路上截杀张千户,抢回李老将军的证词。”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那张千户会不会有危险?” 萧彻的指尖顿了顿,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声音尽量放得平静:“我已经加派了人手,沿着边境到京城的路线去找,每个驿站和关卡都安排了人接应,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先把粥喝完,再吃块桂花糕,垫垫肚子。” 沈清辞接过桂花糕,却没立刻吃。他看着萧彻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疲惫,还有一丝他刻意掩饰的焦虑。从京城到边境,最快也要五天,现在才过去两天,张千户就算骑快马,也到不了边境,更别说赶回来了。可太后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若是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就算他们找出再多通敌信的破绽,太后也可能会偏袒国舅爷,判他死罪。 “萧彻,”沈清辞放下桂花糕,握住萧彻的手,他的手很凉,萧彻的手却很暖,掌心的薄茧磨得他指尖发痒,“若是……若是三天后张千户还没回来,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一阵发酸。他反手握住沈清辞的手,力道大得让沈清辞微微皱眉,却又带着足够的安心:“有。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我们也能找到其他证据。你之前说的,通敌信上的笔迹破绽、宣纸和徽墨的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翰林院的几个老编修,都愿意为你作证,证明那封信上的字不是你的;负责翰林院宣纸和徽墨的官员,也愿意出面,证明那封信用的纸是前年的旧纸,墨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桐油烟墨,不是你平时用的江南新贡徽墨。”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他们愿意为我作证?” “嗯,”萧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在翰林院的口碑很好,那些老编修都很喜欢你的正直,也看不惯国舅爷的所作所为。而且,我也跟他们说了,若是你被冤杀,下一个被国舅爷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些清流官员。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清辞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比昨晚吃的那几块更甜,也更暖——那是萧彻特意让小厨房热过的,还加了点蜂蜜,正好合他的口味。 “对了,”沈清辞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通敌信,递给萧彻,“你看这信纸的边缘,我昨天仔细看了,发现上面有个很小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的。你看,就在这里。” 萧彻接过信纸,凑到火把光下仔细看。果然,在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印记,像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压过的痕迹,只是印记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萧彻的眼神沉了沉,“像是翰林院档案室的印章印记。翰林院的每一张宣纸,在入库的时候,都会在右下角盖一个小小的‘文渊阁藏’的印章,只是印章很小,又在角落,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张纸的印记这么淡,应该是有人故意用湿抹布擦过,想把印记擦掉,却没擦干净。” 沈清辞眼前一亮:“这么说,这张纸确实是从翰林院档案室里拿出来的?那国舅爷的人,肯定是先偷了档案室的宣纸,再伪造了这封通敌信!” “嗯,”萧彻点点头,把信纸叠好,还给沈清辞,“这又是一个破绽。只要我们能找到翰林院档案室的管理人员,让他证明这张纸确实是从档案室里丢失的,就能进一步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 沈清辞握紧了信纸,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只要他们把这些破绽一个个找出来,摆到太后和皇帝面前,就算太后想偏袒国舅爷,也找不到借口。 就在这时,狱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千户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乱:“督主!不好了!督主!出事了!”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脸色瞬间变了。 萧彻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牢门口,刚打开门,就见张千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像纸,身上的铠甲沾满了灰尘,左臂上还渗着血,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 “张千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彻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张千户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里满是颤抖:“督主……我们派去边境的人……在半路上被国舅爷的人截杀了!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还受了重伤,现在在东厂的医房里,快不行了!他说……他说张千户他们……他们在快到边境的时候,也遇到了国舅爷的人,恐怕……恐怕已经出事了!” “什么?!”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凉透了。派去边境的人被截杀了?张千户也出事了?那李老将军的证词呢?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破绽,也很难彻底洗清沈清辞的冤屈! “你说清楚!派去边境的人,具体在什么地方被截杀的?活着回来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张千户他们遇到了多少人?”萧彻抓住张千户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急切,力道大得让张千户疼得皱起了眉。 “是……是在离边境还有一百多里的黑风口,”张千户忍着疼,连忙说,“活着回来的那个人叫阿六,是您的旧部,跟着您十几年了。他被国舅爷的人砍了三刀,还中了一箭,现在还在流血,医官说……说他可能撑不过今天了。他说,张千户他们遇到的人,至少有五十多个,都是国舅爷府上的护卫,还有几个是蛮族的武士,手里拿着弯刀,下手特别狠……” 蛮族武士?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国舅爷竟然已经和蛮族勾结到这种地步,连蛮族的武士都敢带到大靖的境内,截杀他的人!看来,他之前查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的证据,还只是冰山一角。 “走,带我去见阿六!”萧彻松开张千户,转身就往狱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却满是焦虑。他知道,张千户出事,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若是张千户真的出事了,李老将军的证词也拿不到,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你小心点。”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轻声说。 萧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足够的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跟着张千户,朝着东厂的医房走去。 东厂的医房在东厂后院的角落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摆满了药柜和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阿六躺在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布单,布单下面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却很微弱。医官正跪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为他缝合胸口的伤口,伤口很深,能看到里面的骨头,鲜血不断地渗出来,把白色的布单染成了暗红色。 “督主!”医官看到萧彻进来,连忙站起身,脸色凝重,“阿六的伤势太重了,胸口的伤口伤到了肺腑,左臂和右腿的刀伤也很深,还中了一箭,箭上可能有毒……小的已经尽力了,可他失血太多,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萧彻走到病床边,俯身看着阿六。阿六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是疼得厉害。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阿六,”萧彻轻声喊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萧彻,你醒醒,告诉我,张千户他们怎么样了?” 阿六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浑浊,看了萧彻很久,才认出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费力地抬起左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萧彻——是一块染血的腰牌,上面刻着“东厂千户张”五个字,是张千户的腰牌! “督主……张千户……让我……把这个给您……”阿六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他……他让我们先跑……他自己……留下来断后……我们跑了没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打斗声……还有张千户的喊杀声……后来……后来就没声音了……” 阿六的眼泪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显得格外凄惨:“督主……是小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张千户……也没能拿到……李老将军的证词……” 萧彻接过腰牌,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还带着点温热。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张千户跟着他十几年了,从他刚入宫,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张千户就跟着他,陪他一起忍辱负重,一起爬上来,一起查萧凛案的真相。他早就把张千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张千户却为了保护李老将军的证词,为了救沈清辞,陷在了边境的危险里,生死未卜。 “不怪你,”萧彻的声音很沉,却带着足够的坚定,“是国舅爷太狠,也是我安排得不够周全。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亲自带你去边境,找张千户。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阿六看着萧彻,眼里满是感激,却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阿六!”萧彻连忙扶住他,却被医官拦住了。 “督主,别碰他!”医官说,“他现在太虚弱了,需要静养。小的会好好照顾他,尽量让他撑下去。” 萧彻点点头,松开手,看着医官继续为阿六处理伤口。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满是愤怒和焦虑。国舅爷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截杀他的人,还想对张千户下手!看来,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按照原计划,一点点收集国舅爷的证据了。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哪怕是赌上他筹谋了十年的复仇计划,也要救沈清辞。 萧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全是这半年来,东厂收集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克扣军饷的证据。原本,他是想把这些证据留到皇帝生日宴上,给国舅爷致命一击,顺便为萧凛翻案。可现在,为了沈清辞,他只能提前用了。 “张千户,”萧彻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千户,眼神里满是决绝,“你立刻去东厂的档案室,把这些证据再抄录一份,妥善保管。另外,让东厂的所有旧部,都做好准备,若是太后和国舅爷敢对沈清辞动手,就算是闯宫,我们也要把沈清辞救出来。” 张千户点点头:“是,督主!” “还有,”萧彻补充道,“派人去翰林院,告诉那些愿意为沈清辞作证的老编修,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太后不肯松口,就联名上奏,逼太后重审沈清辞的案子。” “是!” 张千户领命而去,医房里只剩下萧彻和昏迷的阿六。萧彻走到病床边,看着阿六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证据,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要去见太后,用这些证据,逼太后给沈清辞宽限时间。就算太后不同意,他也要让太后知道,若是沈清辞出事,他萧彻,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彻把证据重新放回锦盒,贴身藏好,又看了阿六一眼,才转身走出医房。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院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无数人的呐喊。他抬头看向长乐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狠戾。 国舅爷,太后,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欠萧氏满门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他迈开脚步,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这个四字标题好难取呀,改了又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毒粥惊魂 第58章 宫前对峙 雪停后的长乐宫,连风都带着股沉郁的冷。 萧彻走在通往暖阁的宫道上,玄色宦官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雪沫。檐角的冰棱还没化透,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把把悬在头顶的刀。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袖中藏着的,是东厂密探连夜整理的证据,薄薄几页纸,却重得像座山,上面记着国舅爷在京郊私藏兵器的库房地址,还有他上个月派心腹与蛮族使者密会的时间地点。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昨天从医房出来后,他就没合过眼。张千户的人在边境遇袭,唯一活下来的护卫还在昏迷,边境证词的事彻底没了指望;国舅爷又在牢饭里下毒,若不是沈清辞警惕,恐怕早已遭了毒手。太后给的三天时限只剩最后一天,他没有时间再等,只能带着这些还不算“铁证”的证据,去赌一把——赌太后会忌惮国舅爷谋反的罪名,赌她不敢真的和自己鱼死网破。 “萧督主,这边请。”引路的太监脚步轻快,语气却带着刻意的疏离,眼角的余光总在偷偷打量他,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惹祸上身的麻烦。 萧彻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他认得这个太监,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近侍李德安,平日里见了他总客客气气,今日却这般冷淡,想来是太后早就打过招呼,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穿过两道垂花门,暖阁的轮廓渐渐清晰。朱红的门柱上缠着鎏金的龙纹,门帘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绣着百鸟朝凤的纹样,垂落的珍珠帘穗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半点没冲淡空气里的压抑。 “督主稍等,奴才先去通报。”李德安掀起门帘,侧身走了进去,很快又出来,脸色比刚才更沉了些,“太后请您进去。” 萧彻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门槛。暖阁里烧着银丝炭,暖意扑面而来,却暖不透他心里的冷。太后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一串檀香佛珠,紫檀木的小桌上放着一盏冷透的龙井,茶叶沉在杯底,像极了她此刻的脸色。她没抬头,视线落在手里的佛珠上,长长的护甲划过珠串,发出“咔哒”一声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萧督主不在东厂看着你的犯人,跑到哀家这里来做什么?”太后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十足的威压,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眼神里的寒意,却直直地刺了过来。 萧彻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声音却没半分讨好:“回太后,臣是来为沈清辞求情的。沈清辞通敌一案疑点重重,臣恳请太后再宽限几日,容臣找出更多证据,还他一个清白,也还朝堂一个公道。” “公道?”太后终于抬起头,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她放下佛珠,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喝,只是轻轻晃着杯底的茶叶,“哀家倒想问问萧督主,什么是公道?翰林院的人亲自举报,通敌信上有沈清辞的笔迹,人证物证俱在,这就是公道;你派去查案的人被国舅爷的人截杀,沈清辞在东厂狱里还遭了刺杀,这说明有人急着要他死,更坐实了他心里有鬼——这也是公道。” 她顿了顿,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来,落在白虎皮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子:“萧彻,哀家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三天时间,足够你查清楚一件案子了,可你呢?不仅没找出证据,反而让事情越来越乱!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包庇那个通敌犯?” “臣不敢。”萧彻缓缓抬头,眼神直视着太后,没有半分退缩,“太后说的‘人证’,是被国舅爷用五百两银票收买的翰林院典籍;‘物证’,是国舅爷让人伪造的通敌信——臣已经查到,那封信用的宣纸是前年的旧纸,墨迹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桐油烟墨,都不是沈清辞平日用的东西。至于臣派去查案的人遇袭,沈清辞在狱里遭刺,这些不是‘坐实罪名’,而是国舅爷想杀人灭口!” 他从袖中掏出那几页证据,双手捧着递过去:“太后请看,这是臣查到的,国舅爷在京郊私藏兵器的库房地址,里面藏着的刀枪剑戟足够装备五千人;还有这个,上个月十五,他派心腹去西郊的破庙里见了蛮族使者,密谈的内容虽然没全听清,但据密探回报,他们提到了‘开春后里应外合’——太后,国舅爷这是要谋反啊!” 太后的目光落在证据上,瞳孔微微收缩,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萧彻脚边。她想装作镇定,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她知道兄长私藏兵器,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和蛮族勾结,还想谋反! “这……这是伪造的!”太后猛地拔高声音,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萧彻,你为了包庇沈清辞,竟然伪造证据诬陷国舅爷!你好大的胆子!”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些证据句句属实。”萧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后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京郊的库房查看,去西郊的破庙询问附近的村民——臣敢保证,臣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找到人证物证。” 他往前迈了一步,目光里带着一丝锐利:“太后,沈清辞之所以被诬陷,不是因为他通敌,而是因为他在整理前朝史料时,摸到了十年前萧凛案的疑点。国舅爷怕他查出当年萧凛是被诬陷的真相,怕他查到萧凛案和现在的盐运贪腐案有关,所以才急于杀他灭口!太后若是执意要斩沈清辞,就是帮国舅爷扫清障碍,就是在帮一个谋反的奸臣!” “放肆!”太后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萧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个太监!是哀家和陛下给了你现在的地位和权力,你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你竟敢威胁哀家?” “臣不敢威胁太后,”萧彻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寒意,“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国舅爷谋反,证据确凿;沈清辞无辜,蒙冤入狱。臣作为大靖的司礼监掌印,作为东厂提督,有责任为陛下分忧,为大靖除奸。若是太后执意要斩沈清辞,臣就只能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到时候,太后和之国舅爷的下场,就不是臣能控制的了。” “你……你敢!”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萧彻,声音都在发颤,“萧彻,你这是在谋逆!哀家现在就可以下旨,把你打入天牢,凌迟处死!” “臣不敢谋逆。”萧彻躬身行礼,语气却没半分退让,“臣只是在做臣该做的事。若是太后肯再宽限三日,臣保证,一定能找到国舅爷谋反的铁证,不仅能还沈清辞清白,还能为大靖除去这个心腹大患。若是臣做不到,臣愿意以死谢罪,任凭太后处置。” 暖阁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银丝炭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气里格外清晰。太后看着萧彻坚定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知道萧彻的性格,说一不二,若是真的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会把证据呈给陛下。陛下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若是看到这些证据,就算她是太后,也护不住兄长。 可她又不甘心。兄长是她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若是兄长倒了,她的太后之位也会岌岌可危。而且,沈清辞那个刺头,早就该除了,若是这次放过他,以后指不定还会查出什么事来。 “太后,”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时间不等人。国舅爷既然敢和蛮族勾结,就肯定不会等太久,若是我们现在不抓紧时间,等他真的谋反了,到时候受苦的,就是大靖的百姓,就是陛下的江山。” 太后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萧彻的膝盖都有些发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好,哀家就再给你三日时间。” 萧彻的心里猛地一松,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是,”太后的话锋一转,眼神里的寒意又浓了几分,“若是三日之后,你还找不出国舅爷谋反的铁证,沈清辞必须斩,你也要为今天的事负责——到时候,可别怪哀家无情。” “臣遵旨。”萧彻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臣定不会让太后和陛下失望。” “你退下吧。”太后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像是再也不想看到他。 萧彻没有多言,再次躬身行礼后,转身走出了暖阁。刚踏出门槛,迎面而来的冷风就灌进了衣领,他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刚才的对峙,比他在东厂狱里对付十个死士还要凶险。太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刀,在他的心口上反复切割。他知道,这三日,会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三天——国舅爷肯定会加快行动,说不定会直接对沈清辞下手,也可能会销毁所有证据;而他,必须在短短三天里,找到能扳倒国舅爷的铁证,还要保护好沈清辞,不能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督主,您没事吧?”守在门外的张千户连忙迎上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里满是担忧,“刚才里面的声音那么大,奴才还以为……” “没事。”萧彻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太后同意再宽限三日。你立刻安排下去,加派人手守住东厂狱,寸步不离地盯着沈清辞,绝不能让国舅爷的人再靠近他半步;另外,让人立刻去京郊的库房和西郊的破庙,把国舅爷私藏的兵器和密会的证据都取回来,动作要快,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张千户躬身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彻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东厂提督的令牌,递给张千户,“拿着这个,若是遇到阻拦,直接亮令牌,就说是臣的命令,出了事,臣担着。” 张千户接过令牌,重重地点了点头:“督主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看着张千户匆匆离去的背影,萧彻又站了片刻,才转身朝着东厂狱的方向走去。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立刻见到沈清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放心。 从长乐宫到东厂狱,要穿过大半个京城。萧彻没坐轿,而是选择了步行——他需要这一路的时间,理清接下来的计划。国舅爷的兵器库、和蛮族的密会证据、萧凛案的残档……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他必须尽快找到线头,把它们一一理顺。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百姓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萧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执念——他一定要护住这大靖的太平,护住这些百姓的安稳,更要护住那个在冰冷牢房里,等着他回去的人。 不知不觉间,东厂狱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黑色的大门上锈迹斑斑,门口的侍卫看到他,连忙躬身行礼:“参见督主!” 萧彻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狱道里依旧昏暗,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映得地上的青石板忽明忽暗。他径直朝着天字号牢房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心里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督主!”守在天字号牢房门口的护卫看到他,连忙迎上来,“沈大人刚才还在问您呢,说您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彻的心里一暖,连忙打开牢门。 牢房里,沈清辞正靠在石壁上坐着,手里拿着那本翻得发毛的《史记》,却没有看,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萧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月光照亮的星星。 “萧彻!你回来了!”沈清辞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脸上满是急切,“怎么样了?太后同意宽限时间了吗?”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一阵发酸。他走了这么久,沈清辞肯定一直在担心,连书都看不进去。 “同意了。”萧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心里的疲惫消散了大半,“太后再给了我们三日时间,只要我们能找到国舅爷谋反的铁证,就能还你清白。” “太好了!”沈清辞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看着他的笑容,萧彻的心里也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拂去沈清辞肩上的稻草屑,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沈清辞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很轻,却很坚定,“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去找国舅爷私藏兵器的证据吗?” “嗯,”萧彻点点头,拉着他走到稻草堆旁坐下,耐心地跟他解释,“张千户已经去京郊的库房了,应该很快就能把兵器运回来;另外,我也派了人去西郊的破庙,找国舅爷和蛮族密会的证据。只要能拿到这些,我们就能扳倒国舅爷。” 沈清辞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他知道,萧彻做事一向周全,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对了,”沈清辞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萧彻——是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昨天你把这个留给我,现在我安全了,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这是你家人的念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萧彻看着那块残玉,玉面冰凉,上面的“萧”字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他想起昨天在狱里,沈清辞紧紧攥着这块玉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你拿着吧。”萧彻没有接,而是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我把它留给你,不是让你防身,是想让你知道,只要这块玉在,我就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事。”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心跳得飞快。他低下头,不敢看萧彻的眼睛,却能感受到萧彻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坚定。 他知道,萧彻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盟友那么简单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小窗,照进牢房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层金色的纱。暖阁里的寒意、朝堂的纷争、国舅爷的阴谋,仿佛都被这束光隔绝在外,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彼此眼中的温柔和坚定。 “萧彻,”沈清辞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等我们扳倒国舅爷和太后,等我们为萧老将军翻案,我们就去江南好不好?去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去吃你说的江南桂花糕。” 萧彻的心里猛地一软,他紧紧握住沈清辞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好。到时候,我们就离开京城,再也不管这朝堂的事,就我们两个人,在江南过安稳的日子。”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束光,照亮了冰冷的牢房,也照亮了萧彻心里的黑暗。 末来三日会无比凶险,国舅爷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 牢房外传来护卫的脚步声,是张千户派人来汇报情况了。萧彻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膀:“我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也别碰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沈清辞点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 萧彻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牢房。刚走到狱道里,就看到张千户的手下匆匆跑来,脸色有些焦急:“督主,张千户让奴才来报,京郊的库房找到了,里面确实有很多兵器,可国舅爷的人也在那里,双方已经打起来了!”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国舅爷果然动作很快,竟然已经派人去销毁证据了! “备马!”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立刻去京郊库房!” 他必须尽快赶到那里,不能让国舅爷把兵器销毁,更不能让张千户出事。 马蹄声在京郊的小路上响起,萧彻骑着马,玄色袍角在风里猎猎作响。他看着前方的尘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拿到证据,一定要护好沈清辞,一定要赢。 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他和沈清辞的未来,为了他们约定好的江南春天。 第59章 密道传信 天还没亮透,东厂狱的上空就飘着一层薄薄的冷雾,像一块半透明的纱,裹着青灰色的石墙和生锈的铁窗,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 天字号牢房里,沈清辞是被冻醒的。稻草堆硬得硌人,昨晚萧彻留下的旧棉袍裹在身上,却挡不住从石壁缝里渗进来的冷风,指尖冻得发僵,连攥在手里的“萧氏忠魂”残玉,都像是吸走了掌心的温度,凉得刺骨。 他坐起身,借着铁窗漏进来的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残玉。玉面上的裂痕在暗里格外清晰,“萧”字的笔画边缘被磨得光滑——这是萧彻十年里反复摩挲的痕迹,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萧彻没说出口的痛。沈清辞用指腹轻轻蹭过那些裂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沉。 今天是太后宽限的最后一天。 从京城到边境,最快也要五天,张千户走了四天,至今没有消息。昨天萧彻派出去的三拨人,回来两拨都说没找到张千户的踪迹,只有最后一拨人在离边境五十里的官道旁,发现了几具国舅爷死士的尸体,还有一匹中了箭的马——那是张千户出发时骑的马。 萧彻没把这事告诉他,是他昨晚起夜时,在狱道里听到两个东厂护卫低声议论才知道的。他没敢问萧彻,怕看到萧彻眼底的担忧,更怕听到“张千户可能出事了”的答案。 “吱呀——” 牢门的铜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沈清辞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萧彻?还是国舅爷派来的人?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而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很快,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彻穿着常服,玄色袍角沾了点雾水,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显然又是一夜没睡。 “醒了?”萧彻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外面雾大,我让小厨房熬了点姜粥,趁热喝。” 沈清辞站起身,看着他把食盒放在地上,弯腰打开——白瓷碗里盛着浓稠的姜粥,上面撒了点切碎的红枣,香气瞬间漫开,驱散了牢房里的霉味和寒意。他伸手去接碗,指尖碰到萧彻的手,才发现萧彻的手比他的还凉。 “你也没睡好?”沈清辞接过粥碗,轻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萧彻坐在稻草堆上,后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声音比平时更哑:“嗯,处理了点事。”他没说“处理的事”是查张千户的踪迹,也没说昨晚在静尘轩里,对着那张标注着边境路线的舆图,看了整整一夜。 沈清辞用勺子轻轻搅着粥,没再追问。他知道萧彻不想让他担心,就像他也没说自己听到了护卫的议论一样。两人沉默着,只有勺子碰着碗沿的轻响,和外面巡夜狱卒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张千户……”沈清辞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出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还是没消息吗?” 萧彻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他刻意掩饰的疲惫:“还没有。但我加派了人手,沿着边境的山路找,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回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别担心,张千户跟着我十几年了,身手好,心思细,不会有事的。” 沈清辞点点头,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姜的辛辣混着红枣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发涨,可心里的那块冰,却怎么也化不开。他知道萧彻是在安慰他——国舅爷连刘编修都敢在自家府上杀,怎么会放过带着关键证词的张千户?若张千户真的安全,早就该有消息了。 “萧彻,”沈清辞放下粥碗,抬头看向他,眼神很亮,像淬了光的墨,“就算张千户没回来,我们也能证明我的清白,对吗?” 萧彻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酸。沈清辞明明自己还身陷囹圄,却还在反过来安慰他。他站起身,走到沈清辞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对。我们还有翰林院同僚的证词,还有宣纸和徽墨官员的供词,还有国舅爷伪造通敌信的破绽——这些都是证据,就算没有边境的证词,我也能让太后不得不放了你。” 话是这么说,可萧彻心里清楚,这些证据都不够“硬”。翰林院的同僚是清流,太后本就对清流不满,大概率会说他们“结党营私,包庇同党”;宣纸和徽墨的官员职位低微,太后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的供词压下去;至于通敌信的破绽,太后更能说“是沈清辞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只有李老将军的证词,才是唯一能让太后无法反驳的铁证——李老将军是先父的旧部,是边境的重臣,手里握着兵权,太后就算再想偏袒国舅爷,也不敢公然否定李老将军的话。 可现在,张千户和李老将军的证词,都没了消息。 “我再去趟长乐宫,”萧彻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我去跟太后说,若是她不肯放你,我就把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的证据,全部呈给陛下。” “不行!”沈清辞猛地拉住他,力道大得让萧彻都愣了一下,“你不能这么做!你的复仇计划还没完成,萧老将军的冤屈还没洗清,你不能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 萧彻看着他急得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发软。他反手握住沈清辞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我没忘复仇,也没忘先父的冤屈。可我更不能让你死。清辞,你是我活下去的念想,是我除了复仇之外,唯一想守护的人——若你死了,我就算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热。他看着萧彻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萧彻说到做到,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真的会为了他,放弃筹谋了十年的计划。 “别去,”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颤,“再等等,再等一个时辰。说不定……说不定张千户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萧彻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等。再等一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过去,牢房里的微光渐渐亮了起来,雾散了些,阳光透过铁窗,照在地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带。沈清辞和萧彻就坐在那道光带旁,手牵着手,谁也没说话,只有墙上的沙漏,沙子一点点往下漏,像是在倒数着沈清辞的性命。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消息。 四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沙漏里的沙子,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沈清辞的手越来越凉,萧彻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他刚要开口说“我们去长乐宫”,就听到狱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督主!沈大人!我回来了!” 是张千户的声音!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萧彻几乎是跑着去开牢门,沈清辞跟在他身后,心脏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牢门打开的瞬间,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是张千户!他的青色卫袍被血浸透,左边的袖子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肩上还插着一支箭,箭羽上沾着暗红的血,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却依旧死死护着怀里的一个布包,布包上也渗满了血。 “张千户!”萧彻连忙蹲下身,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怎么样?” 张千户抬起头,看到萧彻和沈清辞,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督主……沈大人……我没事……证词……拿到了……”他说着,用尽全力,把怀里的布包递了过来。 萧彻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纸,最上面的一张,是李老将军的亲笔证词,上面写着“沈清辞从未与蛮族有过任何接触,国舅爷常年克扣边境军饷,私运盐铁、粮草与蛮族交易,意图谋反”,末尾盖着李老将军的私印和边境军营的大印,红得像血。下面还有几页纸,是李老将军让人抄录的军饷账册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国舅爷每年克扣的军饷数额,还有与蛮族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太好了……”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他紧紧握着证词,像是握着救命的稻草,“有了这个,我们就能证明清辞的清白,还能扳倒国舅爷!”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那张证词,眼眶突然就湿了。他知道,他们终于不用再赌了,终于不用再担心“活不过今天”了。 张千户看着他们,像是松了一口气,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张千户!”萧彻连忙扶住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抬头对着狱道喊了一声:“来人!把张千户抬到医房,让太医立刻过来!” 很快,两个东厂护卫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张千户,朝着医房的方向跑去。 萧彻把证词仔细收好,放进怀里,转身看向沈清辞。沈清辞的眼睛还红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像雨后的阳光,亮得晃眼。 “我们……安全了?”沈清辞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萧彻走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脸上的一缕头发,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嗯,安全了。有了李老将军的证词,太后就算再想护着国舅爷,也没理由再留着你了。” 沈清辞看着他,突然就笑出了声,眼泪却也跟着掉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抱住萧彻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哽咽:“太好了……萧彻……太好了……” 萧彻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能感觉到沈清辞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知道他这些天受了太多的惊吓。他低头,在沈清辞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对不起,让你受怕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狱道尽头传来,一个穿着长乐宫太监服饰的人,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看到萧彻和沈清辞,语气冰冷:“萧督主,沈清辞,太后有旨,宣你们立刻去长乐宫。”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宣他们去长乐宫?是已经知道张千户带回了证词,想提前动手?还是国舅爷又耍了什么花招? 沈清辞下意识地攥紧了萧彻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萧彻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反手握住他的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刀:“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太监没再多说,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赶什么。 萧彻看着太监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知道,长乐宫这一趟,肯定没那么好走。太后和国舅爷,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别担心,”萧彻低头看向沈清辞,声音温柔却坚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清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要和萧彻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两人手牵手,走出了天字号牢房。狱道里的阳光已经亮了起来,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两道紧紧相依的影子。沈清辞看着萧彻的侧脸,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不管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只要有萧彻在,他就不怕。 长乐宫离东厂狱不算远,坐轿子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轿子里很暗,只有一小扇窗,漏进点阳光。萧彻把李老将军的证词放在怀里,紧紧贴着心口,指尖一直握着沈清辞的手,没有松开过。 “太后可能会故意刁难我们,”萧彻轻声说,像是在交代后事,“若是她拿我的身份说事,你别说话,我来应对;若是她想抢证词,你就往旁边躲,我会护住你;若是她要把你重新关起来,你也别慌,我会想办法救你。”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萧彻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可他不想让萧彻一个人面对这些。“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应对的,”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是一起的,要面对,就一起面对。” 萧彻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沈清辞的脸:“好,一起面对。” 轿子很快就到了长乐宫门口。太监掀开轿帘,一股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带着宫里特有的檀香气息。萧彻先下轿,然后伸手,把沈清辞扶了下来。 长乐宫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个个手持长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两个犯人。萧彻牵着沈清辞的手,一步步走进长乐宫,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畏惧。 暖阁里,太后正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一串檀香佛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国舅爷站在她的身边,穿着一身紫色的蟒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杀意,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死死地盯着萧彻和沈清辞。 看到他们进来,太后手里的佛珠猛地停住,抬眼看向他们,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萧彻,沈清辞,你们倒是好本事,竟然真的能找到李老将军的证词。” 萧彻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太后说笑了。臣只是在做臣该做的事——为大靖除奸,为忠臣洗冤。” “忠臣?”国舅爷突然开口,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木头,“沈清辞通敌叛国,是个奸臣!李老将军的证词是伪造的!是你们买通了李老将军,让他撒谎!” 沈清辞上前一步,眼神直视着国舅爷,声音清亮:“国舅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李老将军是大靖的忠臣,是边境的重臣,他怎么可能被我一个身陷囹圄的人收买?这份证词上有李老将军的亲笔签名和私印,还有边境军营的大印,难道这些都是假的?还是说,国舅爷觉得,李老将军和整个边境军营,都在撒谎?” 国舅爷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这么伶牙俐齿,一句话就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脸色更沉了。她看着沈清辞,又看了看萧彻,心里清楚,李老将军的证词是真的——李老将军是萧凛的旧部,和她和国舅爷本就不对付,若是国舅爷真的克扣军饷、勾结蛮族,李老将军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把国舅爷拉下马。 可她不能让国舅爷出事。国舅爷是她的兄长,是她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若是国舅爷倒了,她的垂帘听政就成了空谈,甚至可能会被清流官员逼着还政给皇帝。 “就算这份证词是真的,”太后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沈清辞也不能留在京城。”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 “沈清辞在殿试时,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太后的眼神扫过萧彻,带着浓浓的嘲讽,“他这是在影射哀家和萧督主,是在挑拨皇室和臣子的关系。这样的人,留在京城,只会扰乱朝纲,动摇民心。哀家可以饶他一命,但他必须离开京城,去西南的烟瘴之地任职,永远不许回来。” 西南的烟瘴之地?那地方常年湿热,瘟疫横行,官员去了十有**活不过三年!太后这哪里是饶他一命,分明是想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太后是在故意刁难,可他没想到太后会这么狠。 “太后,”萧彻上前一步,挡在沈清辞面前,眼神直视着太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沈清辞是新科状元,是陛下亲点的翰林院编修,他为大靖找出了国舅爷的阴谋,是大靖的忠臣。您不能因为他直言进谏,就把他贬到烟瘴之地!这不仅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还会让天下人觉得,陛下和太后容不下正直之人!” “容不容得下,是哀家说了算!”太后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陡然拔高,“萧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个太监,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你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 萧彻的眼神冷了下来:“臣不敢忘自己的身份。臣只是觉得,太后的做法,不利于大靖的稳定。若是太后执意要贬走沈清辞,臣就只能将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意图谋反的证据,全部呈给陛下——到时候,陛下会怎么看国舅爷,怎么看太后,臣就不知道了。” “你敢!”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萧彻,“萧彻,你这是在威胁哀家!你这是谋逆!” “臣不敢谋逆,”萧彻躬身行礼,声音却依旧坚定,“臣只是在为陛下分忧,为大靖的江山社稷着想。若是太后肯收回成命,让沈清辞留在京城,臣可以不将国舅爷谋反的证据呈给陛下。若是太后不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鱼死网破。 太后看着萧彻坚定的眼神,心里开始动摇。她知道萧彻的性格,若是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会把证据呈给陛下。到时候,国舅爷肯定会被处死,她也会被牵连,失去现在的权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眼神扫过萧彻,带着一丝狠厉:“好,哀家可以不将沈清辞贬到西南。但萧彻,你威胁哀家,以下犯上,哀家必须惩罚你。”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太后要对他动手了。 “从今日起,”太后的声音冰冷得像冰,“剥夺萧彻东厂提督的职位,由国舅爷暂代!萧彻,你就好好在司礼监待着,管好你的批红权,不该管的事,别再瞎管!” 剥夺东厂提督的职位?! 沈清辞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东厂是萧彻的根基,是他对抗国舅爷和太后的最大筹码!若是失去了东厂,萧彻就成了没了爪牙的老虎,以后再想对抗国舅爷和太后,就难了! “太后!你不能这么做!”沈清辞上前一步,想要争辩,却被萧彻拉住了。 萧彻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他知道,现在不是和太后硬拼的时候。若是他不同意,太后肯定会立刻贬走沈清辞,甚至可能会对沈清辞下杀手。他失去东厂提督的职位,至少还能保住沈清辞的命,还能靠着司礼监掌印的权力和东厂的旧部,继续对抗国舅爷和太后。 “臣遵旨。”萧彻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多谢太后宽宏大量,饶过沈清辞。” 太后没想到萧彻会这么轻易就同意,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算你识相。好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萧彻拉起沈清辞的手,转身走出了暖阁。 走出长乐宫的大门,阳光刺眼,沈清辞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看着萧彻的侧脸,心里满是愧疚:“萧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职位……” 萧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傻瓜,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国舅爷和太后也会想办法削弱我的权力。而且,我虽然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职位,但我还有司礼监掌印的权力,还有东厂的旧部——那些人都是跟着我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只认我这个督主,不认国舅爷。国舅爷想接管东厂,没那么容易。” 沈清辞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他知道萧彻是个有智谋的人,肯定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国舅爷拿到了东厂提督的职位,肯定会利用东厂的权力,找机会报复他们。 “我们回家。”萧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回静尘轩,我给你做桂花糕吃。” 沈清辞点点头,跟着萧彻,朝着静尘轩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尽快帮萧彻找到国舅爷谋反的更多证据,帮萧彻夺回东厂的权力,帮萧彻洗清萧老将军的冤屈。 他们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危险。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静尘轩的门很快就到了。萧彻推开门,牵着沈清辞走了进去。院子里的梅花还开着,雪落在花瓣上,像裹了层糖霜。暖阁里的炭火已经生好了,映得满室通红,驱散了外面的寒意。 “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做桂花糕。”萧彻说,松开沈清辞的手,转身就要去小厨房。 “萧彻,”沈清辞拉住他,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们一起。一起收集国舅爷谋反的证据,一起夺回东厂的权力,一起为萧老将军翻案。” 萧彻看着他,心里一阵温暖。他俯身,轻轻吻了吻沈清辞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一起。” 第60章 静尘夜话 静尘轩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 紫铜炭炉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火星偶尔从炉口跳出来,落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很快就熄灭了,留下一点浅浅的焦痕。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混着案上墨砚里徽墨的清香,还有角落里铜壶里煮着的姜汤气息,温温软软地裹住人,驱散了窗外残留的寒意。 沈清辞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半旧的驼色绒毯——那是萧彻去年冬天从江南运来的,说是用驼绒织的,格外保暖。他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姜汤,热气袅袅地往上冒,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他没急着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里。 庭院里的红梅还开着,枝头凝着一点残雪,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风一吹,雪粒子簌簌地往下落,落在青石小径上,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他想起半个多月前,自己还在翰林院的廊下看雪,那时萧彻还穿着玄色宦官袍,手里拿着油纸包的桂花糕,笑着递给他说“江南新贡的,你尝尝”。 不过半个多月,却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他被打入东厂狱,经历了刺杀、毒粥,亲眼看着刘编修被灭口,张千户为了拿证词险些丧命,萧彻为了救他,不惜和太后撕破脸,还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职位……一幕幕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让他心里一阵发酸。 “慢点喝,别烫着。” 萧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沈清辞回过神,抬眼看向他——萧彻坐在案前的太师椅上,正低头处理左臂的伤口。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穿的玄色宦官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巧的云纹,衬得他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只是那身衣服的左臂处,还能看到一点暗红的血迹,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红梅,格外刺眼。 那是昨天在长乐宫门口被射中的冷箭伤。国舅爷的人藏在暗处,箭上还淬了点麻药,若不是萧彻反应快,避开了要害,恐怕现在还躺在医房里。 沈清辞连忙端起姜汤,小口喝了一口。辛辣的姜味混着淡淡的红糖甜,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很快就升起一股热流,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刚才因为回忆而泛起的寒意。他喝得有点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萧彻立刻放下手里的纱布,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怎么这么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眼底却满是担忧,“又没人跟你抢。” 沈清辞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颊因为咳嗽而泛红,像染上了胭脂。他抬起头,看着萧彻近在咫尺的脸——萧彻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唇色也有些发白,却还是强撑着处理公务、保护他。 “对不起,”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哑,“让你担心了。” 萧彻的指尖顿了顿,拍着他后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俯身,伸手轻轻拂去沈清辞嘴角沾上的一点姜汤渍,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得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他说,声音比炭炉里的炭火还要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沈清辞摇摇头,把手里的姜汤碗递到萧彻面前:“你也喝一口吧,暖暖身子。昨天的箭伤,肯定还疼。” 萧彻看着他递过来的碗,碗沿上还沾着一点他的唇印,心里一阵发软。他没接过碗,而是直接着沈清辞的手,低头喝了一口姜汤。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带着红糖的甜和姜的辣,还有一点属于沈清辞的气息,让他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好了,我喝了。”萧彻直起身,又走回案前坐下,拿起纱布,继续处理伤口,“你把剩下的喝了,别浪费。” 沈清辞点点头,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目光却一直落在萧彻的身上——萧彻处理伤口时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显然是有些疼,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左臂上,除了昨天的箭伤,还有一道长长的旧疤,从手肘一直延伸到手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那是他十五岁逃亡时,被国舅爷的人砍的。 沈清辞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道疤时,是在东厂狱的牢房里。那时萧彻为了救他,被狱卒的刀划伤了手臂,旧疤叠着新伤,看得他心里一阵抽疼。萧彻当时还说“小伤,不碍事”,可他知道,那道疤背后,藏着萧彻十年的隐忍和痛苦。 “萧彻,”沈清辞放下空碗,轻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职位。” 萧彻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傻瓜,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国舅爷和太后也会想办法削弱我的权力。你以为他们会容忍我这个‘宦官’手握批红权和东厂权吗?早就想找机会除掉我了,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而已。” “可还是因为我……”沈清辞的声音低了下去,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萧彻为了他,放弃了太多——放弃了精心布局的盐运案计划,放弃了东厂的权力,甚至差点暴露自己的身份。 萧彻放下手里的纱布,起身走到软榻前,蹲下身,握住沈清辞的手。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常年练暗器和握刀留下的薄茧,却很温暖,握得沈清辞的手微微发烫。“别想这些了,”萧彻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亮,像落了星光,“我虽然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职位,但还有司礼监掌印的权力,还有东厂的旧部。张千户、小李子他们,都是跟着我十几年的人,他们不会听国舅爷的指挥。国舅爷想掌控东厂,没那么容易。” 沈清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他知道,萧彻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就算失去了权力,也会想办法反击。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沈清辞问,眼神里满是信任,“国舅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失去了东厂的权力,肯定会用其他办法报复我们。” “放心,我已经有计划了。”萧彻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国舅爷现在虽然暂代了东厂提督的职位,但他根本不懂东厂的运作。东厂的眼线、密报网络,都是我一手建立的,他连门都摸不到。我已经让张千户暗中联系东厂的旧部,让他们故意拖延国舅爷的命令——他让查的案子,就拖着不办;他让抓的人,就找借口推脱。总之,就是让他在东厂待得不舒服,让他知道,东厂不是他能掌控的。”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主意好!国舅爷本来就急功近利,肯定受不了这种拖延,到时候说不定会自己露出马脚。” “嗯,”萧彻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赏,“不止这些。我还派了人去查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地方,还有他和蛮族的联系。之前张千户从边境带回来的证词里,提到国舅爷在江南私藏了一批兵器,还和蛮族首领有书信往来。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些证据,就能一举扳倒他。”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扳倒国舅爷和太后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只要能扳倒他们,萧老将军的冤屈就能洗清,萧彻也能放下十年的仇恨,他们就能一起去江南,过安稳的生活。 “对了,”萧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书架前,打开最上层的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玉佩,走到沈清辞面前,递了过去,“这个,你还是拿着吧。” 沈清辞接过玉佩,放在手心。那是一块“萧氏忠魂”的残玉,玉面冰凉,上面的“萧”字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块玉时,是在东厂狱的牢房里。那时萧彻把玉给他,说“若有危险,就捏碎它,我会立刻知道”。后来他出狱时,把玉还给了萧彻,没想到萧彻现在又把玉给了他。 “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拿这个了。”沈清辞说,想把玉还给萧彻。 萧彻却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把玉递回来。“拿着吧,”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之前在狱里,我让你拿着它防身。现在虽然你安全了,但我还是想让你拿着它。就当是我的念想,让你看到它,就想起我,想起我们约定好的江南。”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看着萧彻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和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怕他拒绝。 “好,”沈清辞握紧手里的残玉,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会好好保管它的。每天都带着,看到它,就想起你,想起我们约定好的江南。” 萧彻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笑,不像平时那样冷硬,也不像面对政敌时那样狠戾,而是带着一丝放松,一丝满足,像冰雪消融后的阳光,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沈清辞的唇。 这个吻很轻,像羽毛轻轻扫过,带着一点姜汤的甜和徽墨的香,还有萧彻独有的气息。沈清辞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心跳得飞快,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感受着萧彻的温度。 萧彻吻了一会儿,就慢慢退开了。他看着沈清辞泛红的脸颊和紧闭的眼睛,心里一阵发烫。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沈清辞的脸颊,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的细腻和温热。 “清辞,谢谢你。”萧彻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辞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疑惑:“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萧彻说,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遇到你之前,我活着只为了复仇。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扳倒国舅爷和太后,怎么为我的家人翻案。我觉得这世上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甚至想过,等复仇成功后,就随我的家人而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像落了月光:“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值得我守护的人,还有值得我期待的未来。你让我知道,除了仇恨,还有温暖;除了黑暗,还有光明。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复仇,而是和你一起,看着国舅爷和太后倒台,看着先父的冤屈被洗清,然后一起去江南,看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桂花,冬天的梅花。” 沈清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看着萧彻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和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知道,萧彻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个在黑暗里独自挣扎了十年的人,终于因为他,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找到了除了仇恨之外的希望。 沈清辞伸出手,紧紧抱住萧彻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他能闻到萧彻身上淡淡的墨香和松香,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能听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边。 “萧彻,我也是。”沈清辞的声音哽咽着,带着一丝颤抖,“我以前想的,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做一个正直的清流官员,为国为民。可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正直’不只是坚守原则,还要学会在黑暗里寻找光明,学会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实现我们的理想,一起过安稳的生活。” 萧彻的身体一僵,随即紧紧回抱沈清辞。他的手臂很有力,把沈清辞抱得很紧,像是怕他会消失一样。下巴抵在沈清辞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墨香,那是常年与书籍为伴的味道,干净又安稳。 暖阁里很静,只有炭炉里炭火的噼啪声,还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纱,温柔而宁静。 萧彻轻轻拍着沈清辞的背,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知道,沈清辞这半个多月来,受了太多苦,担了太多心。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安慰他,好好保护他了。 “清辞,”萧彻轻声说,“等扳倒了国舅爷和太后,我们就去江南。我已经让人在江南的苏州买了一座别院,就在太湖边,院子里种满了桂花。到时候,我们可以每天在湖边散步,看日出日落,听渔舟唱晚。你可以继续写你的‘民间见闻录’,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茶馆听书,去田间看百姓耕种。再也不管这朝堂的纷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沈清辞在他怀里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能想象到那样的生活——江南的春天,桃花盛开,他和萧彻一起在湖边散步;夏天,荷花满塘,他们一起在院子里乘凉,吃西瓜;秋天,桂花飘香,他们一起做桂花糕,酿桂花酒;冬天,雪花纷飞,他们一起围在炭炉旁,看书聊天。 那是他以前从未敢想过的生活,却因为萧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期待。 “好,”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我们就去江南,过那样的生活。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一辈子都不分开。”萧彻的声音很坚定,带着一丝承诺。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身影紧紧相拥。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庭院里的红梅还在绽放,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第61章 旧部之心 萧彻被剥夺东厂提督职位的消息,是在辰时三刻传遍京城的。 彼时沈清辞正在翰林院整理萧凛案的残档,指尖刚触到一页写有“盐铁”二字的残页,就见同僚王编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的宣纸都跑散了一地:“沈兄!不好了!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太后下旨,说萧督主‘僭越干政’,剥夺了他东厂提督的职位,让国舅爷暂代!” 沈清辞的手猛地一顿,残页从指尖滑落,飘在积了薄尘的案上。他抬头看向王编修,喉结动了动:“消息……属实?” “怎么不属实!”王编修捡起宣纸,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焦急,“我刚从宫门那边过来,看到国舅爷带着人往东厂去了,耀武扬威的,说要‘整顿东厂纪律’。沈兄,萧督主这要是没了东厂的权,国舅爷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页残纸。指尖摩挲着纸上模糊的字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太清楚国舅爷的性子,此人睚眦必报,萧彻没了东厂提督的职位,东厂的旧部若被国舅爷掌控,不仅萧彻的复仇计划会受阻,连他自己,恐怕也再难有安稳日子过。 “我知道了,多谢王兄告知。”沈清辞将残纸夹回档案册,起身就往外走,“我去静尘轩一趟。” 王编修想拦,却没拦住,只能看着沈清辞的背影消失在翰林院的廊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谁都知道,现在去静尘轩,说不定会撞上国舅爷的眼线,可沈兄和萧督主的关系,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沈清辞走出翰林院时,街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议论声。卖糖葫芦的小贩蹲在街角,和买糖的百姓低声说着:“听说没?萧督主被夺了东厂的权,国舅爷要管东厂了!” “萧督主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说夺权就夺权?” “还不是因为沈状元那事!太后护着国舅爷,萧督主偏要保沈状元,这不就触了太后的逆鳞?” “那国舅爷管东厂,能行吗?我听说东厂的人都只认萧督主……” 沈清辞脚步没停,顺着御道往静尘轩走。风里裹着雪后未散的寒气,刮在脸上生疼,可他心里更急——他怕萧彻会急火攻心,更怕国舅爷对东厂的旧部下狠手。 静尘轩的门是虚掩的,沈清辞推开门时,正看到萧彻坐在案前,手里捏着那枚“萧氏忠魂”的残玉,指腹反复摩挲着玉上的裂痕。暖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映得他玄色宦官袍上的云纹泛着暗红,却没暖透他眼底的冷意。 “你来了。”萧彻抬头,看到是他,眼底的冷意稍稍散了些,“刚从翰林院过来?” “嗯。”沈清辞走到案前,看到案上放着一份东厂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有些名字旁边画了圈,有些画了叉,“国舅爷……去东厂了?” “去了。”萧彻将残玉放回锦盒,指尖在名册上顿了顿,落在一个叫“赵虎”的名字上,“他以为没了我这个提督,东厂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却忘了,东厂的人,从来不是看职位认人。” 沈清辞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赵虎”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圈,下面还注了一行小字:“十年前救过其母,忠勇可靠。”他心里一动——萧彻竟把东厂每个人的底细都记得这么清楚,连谁的家人受过他的恩,都一一记在名册上。 “可国舅爷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沈清辞还是有些担心,“东厂的人若是抗旨,太后会不会借机惩罚他们?” 萧彻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既敢让他们抗旨,自然有办法保他们。你坐,我给你泡杯茶,刚从江南运来的雨前龙井。” 他起身走向茶案,动作从容,没有半分失权后的慌乱。沈清辞坐在软榻上,看着萧彻煮水、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街上的议论、国舅爷的挑衅,都与他无关。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沈清辞忍不住问。 萧彻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茶香袅袅,驱散了些许寒意:“担心有用吗?国舅爷要抢东厂的权,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让人把东厂的核心密档转移到了安全地方,还让张千户暗中联络了各档头,约定好若有外人夺权,就以‘东厂规矩’为由推脱——毕竟东厂是先帝设的,规矩里写着‘提督需懂刑狱、辨忠奸’,国舅爷连东厂的基本流程都不懂,怎么管?” 沈清辞捧着茶杯,心里的担忧渐渐散了。他就该想到,萧彻从来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哪怕失去职位,也早有后手。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你的旧部,真的会听你的?万一有人贪生怕死,投靠了国舅爷……” “不会。”萧彻打断他,语气笃定,“东厂的人,大多是底层出身,要么是家人被外戚迫害,要么是被贪官诬陷,是我给了他们活路,让他们有机会报仇。他们认的不是‘东厂提督’这个职位,是我萧彻这个人。”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茶杯的边缘:“就说赵虎吧,十年前他母亲重病,没钱抓药,是我让人送了药,还帮他摆平了欠地主的高利贷。还有李档头,他父亲是当年萧凛案的牵连者,被国舅爷的人打死,是我帮他收了尸,还暗中教他武艺,让他进了东厂。这些人,不是国舅爷给点好处就能收买的。” 沈清辞看着萧彻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所谓“旧部之心”,从来不是靠权力压制,而是靠日积月累的恩义。萧彻看似冷硬,却把每个下属的难处都记在心里,这样的人,怎么会得不到忠诚? 就在这时,静尘轩的门被推开,张千户浑身是雪地跑进来,脸上却带着笑意:“督主!沈大人!成了!国舅爷在东厂门口被拦下来了,连大门都没进去!” 萧彻抬眉:“详细说说。” “是!”张千户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走到案前,“国舅爷带了五十多个人,都是京营的兵,到了东厂门口,就喊着要进去‘接管事务’。赵虎带着二十多个护卫拦在门口,说‘东厂有规矩,非提督手令不得入内’。国舅爷说他是奉太后旨意来的,赵虎就说‘没见过太后的亲笔懿旨,只认萧督主的手令’。国舅爷气得要动手,李档头又站出来,说‘东厂是天子亲设,擅闯者按谋逆论罪’,京营的兵都怕了,没人敢动。国舅爷没办法,只能放狠话,说要去太后那里告状,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萧彻听完,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赵虎和李档头做得好。你再去一趟东厂,告诉他们,若是国舅爷再派人来,就说‘正在整理刑狱档案,需三日才能交接’,把时间拖一拖。另外,让他们把国舅爷带京营兵闯东厂的事,悄悄传到清流官员那里——国舅爷调动京营兵干涉东厂,这可是僭越。” “是!”张千户领命,转身又冲进了风雪里。 沈清辞看着张千户的背影,又看向萧彻:“你早就料到国舅爷会带京营兵去?” “嗯。”萧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国舅爷没什么本事,就只会靠京营的兵撑场面。他以为带点人去,东厂的人就会怕,却忘了东厂的人常年和亡命之徒打交道,哪会怕京营那些养尊处优的兵?” 沈清辞笑了笑,心里彻底放了心。他低头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国舅爷去太后那里告状,太后若是下旨惩罚赵虎他们怎么办?” “这就要靠你了。”萧彻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你能不能联系翰林院和御史台的清流官员,让他们联名上奏,说‘东厂护卫恪守规矩,忠心护主,乃大靖之幸’,请求太后不要惩罚他们?” 沈清辞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借清流的嘴,让太后不敢轻易动你的人?” “没错。”萧彻点头,“太后最在意‘民心’和‘朝臣看法’,清流官员联名上奏,她若是还惩罚赵虎他们,就会落下‘偏袒外戚、打压忠良’的名声,到时候不仅清流会不满,连中立的官员也会站到我们这边。” “好,我这就去办!”沈清辞放下茶杯,起身就要走。他的恩师是退休的御史大夫,在清流里威望极高,只要恩师点头,联名上奏的事肯定能成。 “别急。”萧彻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沈清辞——是一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清辞”二字,“拿着这个,去见你恩师时,若是遇到国舅爷的人阻拦,就把这个拿出来。这是先帝赐给我父亲的玉佩,国舅爷的人不敢拦。” 沈清辞接过玉佩,玉面温润,上面的字迹刻得很深,显然是用心雕琢的。他抬头看向萧彻,眼底满是暖意:“谢谢你,萧彻。” “跟我还客气什么。”萧彻笑了笑,“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消息。” 沈清辞点点头,转身走出静尘轩。风雪比刚才更大了些,可他心里却暖暖的——有萧彻这样运筹帷幄,有旧部这样忠心耿耿,就算国舅爷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 沈清辞去见恩师时,果然遇到了国舅爷的人。 那是在御史台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四个穿着京营服饰的兵卒拦在路中间,手里拿着长刀,看到沈清辞过来,立刻横刀挡住:“站住!国舅爷有令,今日不许任何人见御史台的官员!” 沈清辞停下脚步,心里并不慌。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羊脂玉佩,递到兵卒面前:“你们看清楚,这是先帝赐给萧老将军的玉佩,你们敢拦?” 为首的兵卒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了。先帝赐给萧凛的玉佩,上面有“御赐”二字的暗纹,这是假不了的。他们不过是国舅爷的走狗,哪敢拦持有先帝御赐之物的人? “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沈大人恕罪!”为首的兵卒连忙把玉佩还给沈清辞,带着人退到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清辞收起玉佩,没再多说,径直走向御史台。他知道,这玉佩不仅是萧彻给他的护身符,更是萧彻对他的信任——连先帝御赐的东西都肯给他,这份心意,他怎么能辜负? 沈清辞的恩师周御史,正在御史台整理奏折。看到沈清辞进来,他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清辞,你来是为了萧彻的事吧?” “恩师怎么知道?”沈清辞有些惊讶。 “宫里的消息传得快,”周御史端起茶杯,叹了口气,“太后这是摆明了要护着国舅爷,削萧彻的权。你来找我,是想让清流联名上奏,保萧彻的旧部?” 沈清辞点头:“恩师明鉴。国舅爷带京营兵闯东厂,意图掌控东厂,若是让他得逞,以后外戚的势力只会更大。萧督主的旧部恪守规矩,阻拦国舅爷,若是被太后惩罚,只会让天下人寒心。” 周御史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没白读那些圣贤书。萧彻虽为宦官,却有家国情怀,比那些只会依附外戚的官员强多了。联名上奏的事,我来牵头,你去联系翰林院的同僚,咱们今日午后就把奏折递上去。” “多谢恩师!”沈清辞起身行礼,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御史台出来,沈清辞又去了翰林院,联系了十几个清流同僚。大家听说要保萧彻的旧部,都纷纷答应——一来是感激萧彻之前在盐运案里帮他们扳倒了国舅爷的亲信,二来是怕国舅爷掌控东厂后,会对清流下手,大家都明白,这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午后时分,周御史带着二十多个清流官员,将联名奏折递到了养心殿。皇帝看了奏折,又听周御史说了国舅爷带京营兵闯东厂的事,脸色沉了下来,立刻让人把奏折送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里,国舅爷正坐在暖榻旁,对着太后哭诉:“母后,您看萧彻的那些旧部,根本不把您的旨意放在眼里!儿臣带了那么多人去东厂,他们连门都不让进,还说只认萧彻的手令!这要是不惩罚他们,以后谁还会听您的话?” 太后手里拨着佛珠,脸色也不好看。她知道国舅爷没本事,却没想到会这么没用,连个东厂的门都进不去。可她更知道,清流官员联名上奏,若是惩罚了东厂的旧部,只会让自己落下“偏袒外戚”的名声。 正在这时,太监拿着奏折进来,躬身道:“太后,陛下让奴才把这份奏折给您送来,说是清流官员联名上奏,为东厂护卫求情。” 太后接过奏折,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签了二十多个名字,都是翰林院、御史台的清流官员,开头就写着“东厂护卫恪守先帝规矩,忠心护主,若罚之,恐失天下士子之心”。她的手猛地一顿,佛珠差点从手里滑落。 “母后,您看!”国舅爷凑过去,看到奏折上的名字,气得跳了起来,“这些清流都是被萧彻收买了!您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住口!”太后厉声呵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知道用好处收买人?这些清流官员,哪个不是读圣贤书出身,最重风骨?你带京营兵闯东厂,本就僭越,现在还想让哀家惩罚东厂的护卫,你是想让哀家被天下人骂吗?” 国舅爷被骂得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传哀家的旨意,东厂的事务,暂时还是由萧彻负责,国舅爷不必再管。另外,让萧彻约束好东厂的人,不许再‘僭越’。” 太监领命而去,国舅爷急了:“母后!您怎么能这么做?萧彻没了东厂的权,您怎么又把权还给他了?” “不还给他,还能给你?”太后瞪了他一眼,“你连东厂的门都进不去,怎么管?再说,清流联名上奏,陛下又关注此事,哀家若是执意让你管,只会让陛下和天下人不满。你还是安分点,先把你私藏兵器的事处理好,别再给哀家惹麻烦!” 国舅爷不敢再说话,只能悻悻地坐下,心里却把萧彻和沈清辞恨得牙痒痒。 消息传到静尘轩时,沈清辞正在帮萧彻整理东厂的密报。听到张千户说“太后下旨,让督主继续管东厂事务”,沈清辞手里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萧彻,眼里满是笑意。 萧彻放下手里的密报,走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肩上的碎墨:“看来,我们又赢了一局。” “是你的旧部赢了。”沈清辞纠正道,“若不是他们忠心,就算我们有再多计策,也没用。” 萧彻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也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联系清流官员联名上奏,太后也不会这么快妥协。”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红,抽回手,继续整理密报:“都是为了扳倒国舅爷和太后,应该的。” 萧彻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满是温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停了的风雪,心里突然觉得,这十年的隐忍和痛苦,都值了——以前他活着只为复仇,现在却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愿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人。 “对了,”沈清辞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萧彻,“张千户刚才说,他查到国舅爷在京郊有一座废弃的庄园,里面好像藏了东西,会不会是私藏的兵器?” 萧彻转身看向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哦?有这种事?让张千户再去查,务必查清楚庄园的具体位置,还有里面藏的是什么。若是真的是兵器,这就是国舅爷谋反的铁证!” “嗯!”沈清辞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只要找到国舅爷私藏兵器的证据,就能一举扳倒国舅爷,到时候,萧老将军的冤屈也能洗清,他们也能离江南的桂花,更近一步。 静尘轩的暖炉里,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身影格外温暖。窗外的雪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案上的密报上,像是为他们的未来,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 萧彻看着沈清辞认真整理密报的侧脸,突然开口:“清辞,等扳倒了国舅爷和太后,我们就去江南吧。” 沈清辞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真的。”萧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去看江南的春天,看你说过的桂花,去吃你喜欢的桂花糕,再也不管这朝堂的纷争。” 沈清辞的眼眶微微发热,用力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那一刻,没有权宦,没有清流,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只有两个相爱的人,在暖炉旁,许下了一个关于江南的约定。而他们都知道,这个约定,很快就会实现——因为他们的身边,有忠心的旧部,有并肩的盟友,更有彼此的陪伴和信任。 傍晚时分,张千户送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了庄园的具体位置,就在京郊的黑风口,还查到国舅爷每隔半个月,就会派人去庄园送东西。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他们知道,扳倒国舅爷的机会,终于来了。 “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今夜就去黑风口的庄园。”萧彻站起身,拿起案上的腰刀,眼神坚定,“这次,一定要找到国舅爷谋反的证据!” “是!”张千户领命而去。 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满是坚定。他知道,今夜的行动,一定会很凶险,可他不怕——只要和萧彻在一起,只要能为萧老将军洗清冤屈,能为天下百姓除害,再凶险的路,他也愿意走。 夜色渐浓,静尘轩的灯依旧亮着。萧彻和沈清辞坐在案前,一起研究着张千户送来的庄园地图,商量着今夜的行动方案。偶尔有风吹过窗户,带来外面的寒意,却吹不散两人心里的暖意和决心。 今夜过后,京城的局势,将会彻底改变。而他们的未来,也将迎来新的篇章——一个没有仇恨,只有彼此和江南桂花的篇章。 第62章 私宅秘藏 一、夜赴荒庄 亥时的梆子声刚过,静尘轩的灯还亮着。 沈清辞坐在案前,手指划过一本泛黄的《边境舆图》,指尖停在京郊“黑风岗”的标记上——这是他下午整理史料时特意找出的,上面用朱笔圈了一处废弃庄园,旁注着“万历二十三年,国舅爷私置”。墨迹已经有些褪色,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都准备好了?”萧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弯腰系着玄色夜行衣的腰带,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鞘上雕着暗纹,是他入宫时忠仆送的,十年间从未离身。 沈清辞抬头,看到萧彻的左臂缠着新的绷带——那是昨晚在东厂狱为护他留下的伤,此刻被夜行衣裹着,却仍能看出绷带下的隆起。“你的伤……” “不碍事。”萧彻直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本《边境舆图》,指尖落在黑风岗的庄园标记上,“张千户传来的消息,说庄园外最近多了不少陌生的马蹄印,应该是国舅爷派去看守的人。我们得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沈清辞点点头,将舆图叠好塞进怀里,又拿起案上的一盏琉璃灯——灯壁上蒙了层黑布,只能透出微弱的光,是萧彻特意让人准备的,方便夜里视物又不引人注意。“东厂的旧部都到齐了?” “嗯,张千户带着三十个弟兄在后门等着,都是跟着我多年的人,可靠。”萧彻伸手,帮沈清辞理了理衣领,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脖颈,又将自己的棉袍解下来,裹在他身上,“夜里风大,京郊比城里冷,别冻着。” 沈清辞攥紧了棉袍的领口,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松烟墨味——那是萧彻常年批阅奏折留下的味道,干净又安心。“你自己也注意,别再受伤了。” 萧彻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放心,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两人走出静尘轩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月色很淡,被云层遮了大半,只有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着微光。张千户带着三十个东厂护卫候在巷口,个个穿着黑色劲装,手里握着长刀,腰间别着暗器,看到萧彻和沈清辞,纷纷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督主,沈大人。”张千户压低声音,手里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庄园的大致布局,弟兄们下午摸查时画的,正门有两个守卫,侧门和后门各一个,都带着弓箭。” 萧彻接过纸条,就着护卫手里的火折子看了一眼——纸上画着庄园的轮廓,正厅、偏房、库房的位置标得清楚,还有几处用红圈标出的“可疑处”,想来是张千户觉得可能藏着密室的地方。“正门和侧门的守卫交给你们,我和沈大人从后门进,注意别杀了,留活口,或许能问出点东西。” “是!”张千户应道,挥手示意护卫们分成三组,一组去正门,一组去侧门,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跟着萧彻和沈清辞往后门走。 从城里到京郊的黑风岗,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夜里没有车马,众人只能步行,脚步踩在积雪融化的泥地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清辞走在萧彻身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萧彻一直牵着他的手,指尖扣得很紧,像是怕他走丢似的。 “冷不冷?”萧彻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带着温热的气息。 沈清辞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不冷。”其实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可被萧彻牵着,心里却暖得很。 走到黑风岗脚下时,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张千户指着前方一处隐约的黑影:“督主,那就是废弃庄园了。” 沈清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庄园坐落在黑风岗的山坳里,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枝桠像鬼爪似的伸向天空。庄园的围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破败的房屋轮廓,只有正厅的屋顶还勉强完好,却也爬满了藤蔓,看起来确实像废弃了多年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沈清辞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他整理过万历年间的京郊庄园记录,这处庄园是国舅爷在十年前买下的,当时对外说“用作避暑”,可没几年就废弃了——哪有人会把避暑庄园建在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 “后门的守卫在那边。”张千户指着庄园西北角,那里有个半塌的木门,门旁靠着一个黑影,手里拿着弓箭,正低着头打盹。 萧彻对身边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猫着腰摸了过去。他们脚步很轻,踩在枯树叶上没发出半点声音,等走到守卫身后,其中一个护卫突然捂住守卫的嘴,另一个则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拖到了暗处。 “搞定了。”护卫低声汇报。 萧彻点点头,率先走进后门。门轴早就锈了,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沈清辞紧随其后,刚踏进庄园,就被一股浓重的霉味呛得皱了皱眉——那霉味里还混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很淡,却逃不过他的鼻子。 “小心脚下。”萧彻拉住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石和断木,“这里的东西看起来是自然损坏,其实都是人为的,故意营造出废弃的样子。” 沈清辞蹲下身,摸了摸一块断木——木茬很新,显然是近期才被砍断的,上面还沾着一点湿润的泥土,不是常年暴露在野外该有的样子。“国舅爷倒是心思缜密。”他站起身,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众人分成几队,开始在庄园里搜索。萧彻和沈清辞负责正厅,张千户带着人搜偏房和库房。正厅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灰尘簌簌地往下掉,呛得人忍不住咳嗽。厅里的桌椅都倒在地上,桌面上积了厚厚的灰,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来过。 “这里不对劲。”沈清辞走到厅中央,蹲下身,手指划过地面的青石板。石板是青灰色的,和其他地方的石板没什么不同,可指尖触到的温度却比其他石板高了些——像是下面有热源,或者近期被人移动过。 他起身,绕着正厅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处凹陷上。凹陷很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边缘的灰尘比其他地方少,而且凹陷处的石板颜色比周围深,像是被水浸过。 “萧彻,你看这里。”沈清辞招手。 萧彻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凹陷处,又摸了摸周围的石板。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刀尖刮了刮凹陷处的石板——刮下来的石屑是湿润的,还带着一点铁锈味。“下面有东西。”他肯定地说,“这石板下面是空的,而且近期被人打开过。” 两人合力,试着推动凹陷处旁边的石板。石板很重,他们用了很大的劲,才让石板移动了一丝缝隙。缝隙里透出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比刚才在门口闻到的更浓。 “张千户!过来帮忙!”萧彻朝着厅外喊了一声。 张千户很快带着两个力气大的护卫跑了进来。四个人围着石板,喊着号子,一起用力推——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慢慢移开,露出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有一人多宽,往下看,能看到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壁上插着几支快燃尽的火把,微弱的火光映得通道里的石阶忽明忽暗。 “督主,要下去看看吗?”张千户握着长刀,眼神警惕地盯着洞口,生怕里面突然冲出人来。 萧彻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扔了进去。火折子顺着通道往下滚,照亮了通道的全貌——通道大约有两丈深,石阶很陡,壁上长满了青苔,最下面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里面应该就是国舅爷藏兵器的地方了。”萧彻说,他从腰间解下短刀,握在手里,“我先下去,清辞你跟在我后面,张千户带着弟兄们在上面守着,注意外面的动静。” “督主,让我先下去吧!”张千户连忙说,“下面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您是主将,不能冒险。” 萧彻摇摇头:“我比你们更熟悉机关陷阱,放心。”他没再多说,抬脚踩上石阶,慢慢往下走。石阶很滑,上面的青苔沾了水,稍不注意就会滑倒。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确认石阶是否稳固,还要留意通道壁上有没有暗箭或毒针。 沈清辞跟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那盏蒙了黑布的琉璃灯,灯光虽然微弱,却能照亮萧彻的背影。他看着萧彻的肩膀,那肩膀挺得笔直,哪怕在这么狭窄、危险的通道里,也没有半分退缩——这是他认识的萧彻,永远都在前面挡着风雨,护着他。 走到通道底部,萧彻停在铁门前。铜锁上锈迹斑斑,却能看出近期被打开过的痕迹——锁芯里没有灰尘,边缘还有新鲜的划痕。他掏出匕首,插进锁芯里,轻轻转动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开了。 “准备好。”萧彻回头对沈清辞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他握住铁门的把手,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差点让沈清辞喘不过气。借着琉璃灯的光,他看到门后是一个很大的密室,大约有两个正厅那么大,里面堆满了兵器,从长刀、长枪、弓箭,到盔甲、盾牌,甚至还有几门小型火炮,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数量多得惊人。 “这……这得有上千件吧?”沈清辞忍不住惊叹,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私藏的兵器,国舅爷这是明摆着要谋反! 萧彻没说话,眼神锐利地扫过密室的每一个角落。密室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地图,都是边境的军事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边境军营的位置,还有蛮族的聚居地。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箱子没盖严,露出里面的银色铠甲——那是只有京营士兵才能穿的铠甲,国舅爷竟然私藏了这么多! “督主,您看这个!”沈清辞走到一个靠墙的木柜前,柜子是锁着的,可锁已经被人撬开了,里面放着一叠账本。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是国舅爷的心腹账房先生的,记录着“万历二十八年,购长刀五百柄,银三千两”“万历二十九年,购火炮十门,银五千两”,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交易对象的名字——都是些黑市商人,有些甚至是蛮族的部落首领。 “还有这个!”沈清辞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拆开一看,里面的字是用蛮族文字写的,他整理过边境史料,能认出一部分:“待春日草长,吾等出兵南下,汝率部内应,共分大靖疆土……” 萧彻走过来,接过信,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这封信是蛮族首领写给国舅爷的,约定好春天蛮族入侵时,国舅爷在京城内应,里应外合,推翻大靖的统治! “好,好一个国舅爷!”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手里的信被他攥得发皱,“竟敢勾结蛮族,谋反叛乱!这次,就算太后想护着他,也没用了!”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一阵激动。他们终于找到了国舅爷谋反的铁证,不仅能洗清他的冤屈,还能为萧彻的父亲翻案,为大靖除去这个大奸臣! 可就在这时,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千户的大喊:“督主!不好了!有埋伏!” 二、密室惊战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回头,只见张千户带着两个护卫从通道里跑了下来,身上都带着伤,护卫的手臂还在流血。 “怎么回事?”萧彻问道,手里的短刀握得更紧了。 “我们在上面守着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十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刀,说是国舅爷的人,要杀我们灭口!”张千户喘着气,脸色苍白,“弟兄们正在上面抵挡,我带着人下来报信,让你们小心!” 话音未落,通道里就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还有黑衣人的嘶吼:“把密室里的人都杀了!一个都别留!”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清辞,你躲到木柜后面,别出来!张千户,你带着弟兄们守住通道,别让他们下来!” “是!”张千户应道,和两个护卫一起,举起长刀,挡在通道口。 沈清辞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按照萧彻的吩咐,躲到木柜后面,手里紧紧握着那盏琉璃灯,心跳得飞快。他能听到通道里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还有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人的惨叫声、黑衣人的嘶吼声,每一声都像砸在他的心上。 “砰!” 一个黑衣人被张千户的长刀砍中,从通道里滚了下来,正好落在沈清辞面前。黑衣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里的刀朝着沈清辞挥来。沈清辞吓得往后退,手里的琉璃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灯壁碎了,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密室。 萧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腕,短刀一挥,就将黑衣人的刀打落在地。“说!国舅爷让你们来干什么?他还有什么阴谋?” 黑衣人咬着牙,不肯说话,突然一口咬向萧彻的手臂。萧彻侧身躲开,短刀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不说?东厂的大刑,你应该听说过吧?比死还难受!”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就在这时,又有几个黑衣人从通道里冲了下来,朝着萧彻扑来。萧彻只能放开黑衣人,转身迎战。 短刀在萧彻手里舞得飞快,每一刀都直指黑衣人的要害。他的动作很利落,没有多余的招式,都是杀人的狠招——这是他在宫里十年,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本事。可黑衣人的数量太多,而且个个都是死士,不怕疼,不怕死,就算被砍中了,也要扑上来咬一口,萧彻渐渐有些吃力。 沈清辞躲在木柜后面,看着萧彻的后背,心里急得像火烧。他看到木柜上放着一个铜制的烛台,有一尺多长,顶端很尖,连忙拿了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就在一个黑衣人拿着长刀,从侧面偷袭萧彻时,沈清辞猛地冲了出来,手里的烛台狠狠砸在黑衣人的后脑勺上。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萧彻回头,看到沈清辞手里握着烛台,脸色发白,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心里一阵又酸又软。“不是让你躲起来吗?”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却更多的是担忧。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打架。”沈清辞说,手里的烛台握得更紧了,“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能帮你。” 萧彻没再说话,只是朝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春日的阳光,驱散了密室里的阴森。他转身,继续迎战黑衣人,动作比刚才更迅猛了——他要尽快解决这些人,保护好沈清辞。 张千户和护卫们也杀红了眼。护卫的手臂受了伤,却依旧拿着长刀,砍向黑衣人;张千户的肩膀被砍了一刀,鲜血浸透了劲装,却还是挡在通道口,不让更多的黑衣人下来。 密室里的打斗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血腥味越来越浓,熏得人头晕。沈清辞又用烛台打倒了一个黑衣人,却被另一个黑衣人盯上了。黑衣人拿着长刀,朝着他扑来,眼神里满是杀意。 沈清辞吓得往后退,却被地上的兵器绊倒,摔在地上。烛台掉在了一边,他伸手去捡,可黑衣人已经到了他面前,长刀就要砍下来—— “小心!” 萧彻猛地冲过来,一把将沈清辞推开,自己却被长刀划中了左臂。旧伤刚愈,又添新伤,鲜血瞬间从伤口里涌出来,浸透了夜行衣。 “萧彻!”沈清辞惊呼,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烛台,朝着黑衣人的后背砸去。 黑衣人被砸中,动作顿了一下。萧彻趁机举起短刀,插进了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萧彻捂着左臂的伤口,脸色有些苍白。沈清辞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你的伤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萧彻摇摇头,眼神却依旧警惕地看着通道口,“还有几个黑衣人,解决了就好。” 剩下的黑衣人看到同伴都死了,也没了斗志,转身就要跑。张千户怎么会给他们机会,带着护卫追了上去,没一会儿就把他们全部制服了。 密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声和伤口流血的“滴答”声。地上躺着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还有几个受伤的护卫,血腥味浓得让人想吐。 “把受伤的弟兄们抬到上面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包扎。”萧彻对张千户说,声音有些虚弱,“再留几个人看着这些黑衣人,别让他们跑了,剩下的人,开始搬运证据。” “是!”张千户应道,立刻安排护卫们行动。 沈清辞扶着萧彻,走到木柜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萧彻左臂的绷带,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心里一阵抽疼。“都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他说,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按在伤口上,“我帮你先包扎一下,等出去了再找大夫。” 萧彻任由他包扎,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清辞问,眼神专注地看着伤口,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谢你救了我。”萧彻说,声音很轻,“以前都是我护着你,这次,你也护了我。”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烛火的光映在萧彻的眼里,像两颗跳动的星星,温暖又明亮。他突然俯身,轻轻吻了吻萧彻的嘴角,声音很轻:“我们是彼此的依靠,不是吗?”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扣进他的掌心:“是,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三、证定谋逆 护卫们开始搬运证据。他们先把密室里的账本、密信、地图整理好,放进木箱里,由两个护卫专门看管;然后再搬运兵器,长刀、长枪、弓箭这些轻便的,由护卫们分批扛上去;火炮和盔甲太重,需要四个人合力抬,动作很慢,却很小心,生怕损坏了——这些都是国舅爷谋反的铁证,一点都不能少。 沈清辞帮萧彻包扎好伤口后,又去整理那些密信和账本。他把密信按照日期排好,账本一页页核对,确保没有遗漏。其中一封密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不仅有蛮族首领的签名,还有国舅爷的私印——这是国舅爷和蛮族勾结的直接证据,比账本更有说服力。 “萧彻,你看这个。”沈清辞拿着密信,走到萧彻面前,“有了这个,国舅爷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萧彻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有了这封密信,再加上账本和兵器,我们就能让国舅爷和太后无话可说!等明天,我们就把这些证据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嗯!”沈清辞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国舅爷被打入天牢,太后被软禁,萧彻的父亲沉冤得雪,他们一起去江南看桂花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押着一个没死透的黑衣人走了过来。黑衣人被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眼神里满是恐惧。“督主,这个黑衣人还有气,要不要问问他国舅爷的其他阴谋?” 萧彻点点头:“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问他国舅爷还有什么计划,什么时候动手谋反。” 护卫把黑衣人嘴里的布拿出来。黑衣人喘了口气,却还是不肯说话,紧紧咬着牙。 沈清辞走到黑衣人面前,手里拿着那封蛮族首领的密信:“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有了国舅爷谋反的证据,明天呈给陛下,国舅爷肯定会被凌迟处死,你们这些帮凶,也会被株连九族。你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吧?你想让他们跟着你一起死吗?” 黑衣人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国舅爷……国舅爷计划在陛下生日宴上动手。他已经和蛮族约定好了,到时候蛮族会出兵攻打边境,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他则带着私藏的兵器和京营的旧部,冲进皇宫,废了陛下,立藩王为帝,自己当摄政王。”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国舅爷竟然这么大胆,敢在陛下的生日宴上动手! “还有呢?”萧彻追问,“国舅爷在京营里有多少旧部?蛮族什么时候会出兵?” “京营里有三个营的统领是国舅爷的人,大约有五千士兵。”黑衣人继续说,“蛮族……蛮族会在生日宴前三天出兵,先攻打雁门关,吸引边境的军队过去。国舅爷还说,要是计划失败,就带着私藏的兵器逃到蛮族,和蛮族一起打回来。” 萧彻的脸色沉了下来。五千士兵,再加上蛮族的军队,若是真的按照国舅爷的计划来,大靖的江山就危险了!幸好他们找到了这些证据,还知道了国舅爷的计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萧彻对护卫说,“别让他死了,明天还要让他当着陛下的面,指证国舅爷。” 护卫押着黑衣人走了。密室里,护卫们还在继续搬运证据。萧彻站起身,走到密室中央,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兵器,心里满是感慨。他父亲当年被诬陷通敌叛国,就是因为国舅爷想夺权,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国舅爷谋反的证据,能为父亲翻案,能为家族报仇了。 “在想什么?”沈清辞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萧彻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想,等扳倒了国舅爷和太后,我们就去江南。春天看桃花,夏天看荷花,秋天看桂花,冬天看梅花,再也不管这朝堂的纷争。” 沈清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紧紧握住萧彻的手,声音哽咽:“好,我们一起去江南。到时候,我给你做桂花糕,你陪我去看桂花,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一辈子都不分开。”萧彻说,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护卫们终于把所有证据都搬运完毕。萧彻和沈清辞走出庄园,看着东方的朝阳,心里满是坚定。他们要带着这些证据,去见陛下,去揭露国舅爷的阴谋,去为大靖除奸,去为自己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张千户带着护卫们押着黑衣人,扛着证据,跟在他们身后。队伍虽然疲惫,却个个眼神坚定。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仅要为督主报仇,还要为大靖的百姓,守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了青石板路。朝阳的光洒在地上,温暖而明亮。萧彻牵着沈清辞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有点麻烦就分成了三个小标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私宅秘藏 第63章 狱中定情 东厂狱的夜,总比别处要沉几分。 戌时末的梆子声刚过,最后一点残光从三丈高的铁窗里退去,只留下半轮残月悬在铅灰色的天上,清辉透过窗棂的铁条,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细碎的、像刀子一样的影子。天字号牢房里的霉味比白日更重,混着石壁渗出来的潮气,黏在沈清辞的青衫上,冷得像一层薄冰。 他裹着萧彻昨晚带来的旧棉袍——那是件玄色的棉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却洗得有些发白,领口还绣着半朵暗纹莲,是萧彻早年在东宫当差时的旧物——指尖还是冻得发僵。棉袍上带着静尘轩炭火的余温,还有一丝极淡的、萧彻身上独有的松烟墨味,可这点暖意,在东厂狱的寒气里,像投入冰湖的火星,转瞬就快灭了。 “窸窸窣窣——” 黑暗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巡夜狱卒的铁链声,也不是风刮过窗缝的呜咽,是从牢房最里面的稻草堆后传来的,轻得像老鼠啃噬稻草。沈清辞猛地抬头,攥紧了袖中那枚“萧氏忠魂”残玉——玉面冰凉,上面的裂痕硌着掌心,是萧彻昨晚临走时塞给他的,说“捏碎了,我就来”。 可下一秒,他就松了手。 因为那道黑影从稻草堆后站起来时,他看到了对方腰间悬着的短刀——刀鞘是黑檀木的,刀柄上缠着深青色的绳,是他见过无数次的,萧彻的刀。 “是我。” 低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刚从密道爬出来的喘息,尾音还沾着点寒意,却像温水一样,浇在沈清辞紧绷的心上。萧彻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嗤”地一声吹亮,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眼下的青黑比前两晚更重,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玄色夜行衣的袖口还沾着泥点,显然是走密道时蹭到的。 沈清辞刚要说话,就见萧彻从另一个怀里掏出个铜制的暖炉,递到他面前。暖炉还冒着热气,隔着薄薄的锦缎套子,能摸到里面跳动的温度。“刚从静尘轩带过来的,还热着,你抱着。” 沈清辞接过暖炉,掌心瞬间被暖意裹住,连带着心里的寒意也散了些。他看着萧彻走到稻草堆旁坐下,将短刀解下来放在腿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蘸了点随身携带的酒,开始一点点擦拭刀身上的血迹——那血迹是暗红色的,已经半干,显然是傍晚留下的。 “又去拦国舅爷的人了?”沈清辞轻声问。这两天,国舅爷派来的死士就没断过,有时是伪装成狱卒的,有时是从密道爬进来的,全靠萧彻和东厂的旧部拦着,他才能安稳待在牢房里。 萧彻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只“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什么,几个小喽啰而已。”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映在萧彻的侧脸上,将他下颌的线条衬得更冷硬。沈清辞看着他擦拭短刀的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却布满了薄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浅疤,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就是这双手,握着东厂的权力,握着复仇的刀,却也会为他递来温热的桂花糕,为他挡下致命的刀。 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沈清辞往前挪了挪,靠近萧彻,火折子的光刚好照到萧彻的左臂——夜行衣的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正从里面渗出来,染透了里面的绷带,像一条狰狞的蛇。 “你的伤口……”沈清辞的声音陡然变紧,伸手就想去碰,可指尖在离布料还有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他想起前两晚,萧彻为了护他,左臂被刀划到,他想帮着包扎,萧彻却猛地收回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抗拒,只说“不用你管”。后来他才从张千户嘴里知道,萧彻的左臂上,有一道从肩到肘的长疤,是十年前逃亡时被国舅爷的人砍的,那是他家族灭门的印记,也是他最不愿让人触碰的伤口。 沈清辞的指尖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可就在这时,萧彻却主动抬起了左臂,将划破的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声音比火折子的光还要暖:“没事,你帮我看看。” 沈清辞愣住了,眼睛瞬间有些发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到绷带,能感觉到下面温热的血,还有绷带下凸起的、长长的疤痕轮廓。他动作极轻地解开绷带,生怕弄疼萧彻——绷带一层层解开,先是新添的刀伤,不算深,却还在流血,再往下,就是那道旧疤。 那道疤很长,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肘部,疤痕的边缘已经泛白,却依旧狰狞,像是一条凝固的血痕,刻在萧彻苍白的皮肤上。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拂过旧疤,能摸到皮肤下凹凸不平的肌理,心里的疼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连呼吸都变得发紧。 “当年……一定很疼吧?”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萧彻看着他垂着的眼睫,在火折子的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落在他的心上。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辞以为他不会回答,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却又带着化不开的沉重。 “十五岁那年,中秋节刚过,宫里就来了人,说父亲通敌叛国,要抄家。”萧彻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石壁上,像是在看十年前的景象,“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躲在书房的枯井里,井口被忠仆用石板盖住,我能听到外面的惨叫——母亲的,弟弟的,还有家里下人的,一声比一声凄厉。” 沈清辞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萧彻的皮肤里,却又立刻松开,改成轻轻握住萧彻的手臂,像是在给他力量。 “我在井里躲了三天三夜,”萧彻继续说,声音很稳,可指尖却微微发颤,“井里又黑又潮,只有一点点水,我靠着啃井壁上的青苔活着。第四天,忠仆偷偷掀开石板,说家里的人都没了,他要带我逃出去。可我们刚跑出城,就遇到了国舅爷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的旧疤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却又很快被疲惫取代:“忠仆为了护我,被他们砍死了,我也被砍了一刀,就是这道疤。我滚下山坡,掉进了一条河里,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漂了很久,竟然被一个老船夫救了。” “老船夫问我是谁,我不敢说真名,就说自己是孤儿。他养了我半年,我却偷偷跑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活着,我要报仇,要为家里的人报仇。”萧彻的声音渐渐变低,“后来我听说,宫里在选小太监,我就自阉入宫,隐姓埋名,从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做起,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 这是萧彻第一次,把自己的过往,完整地告诉一个人。 十年的隐忍,十年的痛苦,十年的仇恨,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扛着,像一匹独狼,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然后继续前行。可现在,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在沈清辞面前,他却愿意卸下所有的伪装,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他看。 沈清辞再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了萧彻。 他抱得很轻,像是怕碰碎了萧彻,可手臂却紧紧地环着萧彻的背,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他能感觉到萧彻身体的僵硬,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的松烟墨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心里的疼和心疼,混在一起,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以后,我陪你一起。”沈清辞的声音哽咽着,把脸埋在萧彻的肩窝,“你的仇,我帮你报;萧老将军的冤屈,我帮你洗;国舅爷和太后,我们一起扳倒。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他缓缓抬起手臂,紧紧回抱了沈清辞。 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被人这么真诚地拥抱。没有利用,没有算计,没有畏惧,只有纯粹的心疼和温暖。他将脸埋在沈清辞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墨香,那是常年与书籍为伴的味道,干净又安稳,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十年的黑暗里。 心里的仇恨,十年的痛苦,好像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萧彻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沈清辞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清辞,我从未信过人。在这宫里,所有人都想利用我,要么怕我,要么恨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只会为了复仇活着,复仇之后,就随家里的人去了。” “可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值得我守护的人,还有值得我期待的未来。”萧彻抬起头,看着沈清辞的眼睛,火折子的光映在他的眼里,亮得像星星,“我想活着,想和你一起活着。想和你一起去江南,看春天的桃花开遍山野,看夏天的荷花映满池塘,看秋天的桂花飘满庭院,看冬天的梅花傲立雪中。想和你一起,过安稳的日子,再也不用勾心斗角,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沈清辞看着萧彻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和温柔,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他知道,萧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他踮起脚尖,轻轻靠近萧彻,唇瓣轻轻碰了碰萧彻的唇。 很轻的一个吻,带着沈清辞身上的墨香,还有火折子的暖意,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萧彻的唇上。萧彻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他反客为主,轻轻扣住沈清辞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火折子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最后“嗤”地一声,彻底灭了。 牢房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残月,透过铁窗,洒下淡淡的清辉。两人的吻很轻,却带着彼此的温度和决心,像是在冰冷的黑暗里,点燃了一束永不熄灭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沈清辞的脸颊滚烫,心跳得飞快,却还是抬起头,看着萧彻的眼睛,声音坚定:“我等你。等我们扳倒国舅爷和太后,等我们为萧老将军翻案,我们就去江南,一辈子都不分开。” 萧彻紧紧握住沈清辞的手,指尖扣进他的掌心,像是要把这个承诺,刻进彼此的骨血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好,一辈子都不分开。” 窗外突然传来巡夜狱卒的脚步声,还有铁链拖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靠在稻草堆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心跳。 月光透过铁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一刻,没有权宦,没有清流,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复仇的重担,只有两个相爱的人,在冰冷的牢房里,在残月的清辉下,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萧彻轻轻抚摸着沈清辞的头发,心里满是温暖和坚定。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凶险,国舅爷的阴谋,太后的算计,朝堂的暗流,都还在等着他们。可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有了沈清辞。 有了那个愿意陪他在黑暗里前行,愿意为他卸下伪装,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风雨的人。 沈清辞靠在萧彻的肩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满是安稳。他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清流风骨”的书呆子了,他愿意和萧彻一起,在这波谲云诡谲的朝堂里,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一条虽难,却充满希望的路。 牢房里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月光依旧清冷,寒气依旧刺骨,可两人的心里,却像燃着一团火,温暖而明亮。 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 无论是复仇的路,还是未来的路,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再也不分开。 萧彻低头,在沈清辞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生的承诺:“清辞,有你真好。” 沈清辞笑了,抬头看着萧彻,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萧彻,有你也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看向窗外的残月。 月亮很圆,清辉遍地,像是在为他们的承诺,做最温柔的见证。 感觉好别扭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狱中定情 第64章 证词惊魂 雨是从卯时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似的飘在京城上空,落在青石板上只留下浅浅的湿痕。可没过半个时辰,雨势就猛地变大,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马车上,汇成一片嘈杂的声响,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张千户勒住缰绳,□□的黑马发出一声疲惫的嘶鸣,前蹄在泥泞的土路上刨了刨,溅起一片泥水。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紧紧护着的油纸包,纸包外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可里面的证词却依旧干燥——他用自己的外袍裹了三层,又塞进贴身处,胸口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去,把纸页烘得微微发暖。 “千户大人,前面就是第三道关卡了,国舅爷的人肯定在那儿等着我们。”身边的护卫声音沙哑,左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刚才冲破第二道拦截时被箭划伤的。 张千户抬头望去,远处的官道上果然立着一排木桩,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握着刀,正守在关卡前,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往下流,在脸上汇成一道道水痕,眼神却像饿狼似的,死死盯着来路。 “知道了。”张千户的声音也不好受,他肩上的箭伤还在疼,每动一下,箭头就像在刮着骨头,冷汗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可他的手却依旧紧紧攥着腰间的长刀,“等会儿我来引开他们,你们带着证词从旁边的小路走,务必把证词送到督主手里。” “不行啊千户大人!”护卫急了,“您肩上还有伤,怎么能引开他们?要去也是我们去!” “别争了!”张千户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证词比什么都重要,沈大人还在狱里等着,督主还在等着!我是千户,这是我的命令!” 护卫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张千户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千户大人,您一定要小心!我们在东厂狱外等您!” 张千户“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嘶吼,朝着关卡的方向冲了过去。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雨水中闪着冷光,远远地就朝着那些黑衣人喊道:“国舅爷的狗腿子!爷爷在这儿!有种的就来拦我!” 关卡前的黑衣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领头的人一挥刀:“是张千户!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十几个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长刀挥舞着,朝着张千户砍去。张千户伏在马背上,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同时反手一刀,砍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胳膊。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就被泥水淹没。 可黑衣人太多了,他们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刀光剑影在雨水中交织,每一刀都直指要害。张千户的肩上又添了一道新伤,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流,染红了半边衣衫,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挥舞着长刀,死死地把黑衣人拦在关卡前。 “快走!”他朝着护卫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担心。他不知道护卫能不能顺利把证词送到,不知道沈大人能不能等到这份证词,更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见到督主。 突然,一道冷箭从侧面射来,正好射中张千户的右腿。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黑马也受了惊,猛地扬起前蹄,把他甩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长刀纷纷指向他的胸口。“张千户,这下看你还怎么跑!”领头的人冷笑一声,刀身在雨水中泛着寒光。 张千户撑着长刀站起身,右腿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冲上去,长刀朝着领头的人砍去。那人没想到他都这样了还敢反击,愣了一下,竟被张千户砍中了肩膀。趁着这个间隙,张千户转身就跑,朝着东厂的方向狂奔——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看着沈大人出狱,看着国舅爷倒台,看着督主完成复仇。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泥泞让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可他却不敢停下脚步。怀里的证词硌在胸口,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远处东厂狱那熟悉的黑色大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东厂狱外的廊下,沈清辞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 他手里攥着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玉面被雨水打湿,变得更加冰凉,可他却丝毫没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远处的官道上,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不安。 萧彻说,今天张千户应该能回来。 只要张千户带着李老将军的证词回来,他就能洗清“通敌”的冤屈,就能走出这座暗无天日的牢房,就能和萧彻一起,继续查萧凛案,继续扳倒国舅爷和太后。 可雨下得这么大,官道肯定很难走,张千户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被国舅爷的人拦截? 沈清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残玉上的“萧”字,心里的担忧像藤蔓似的疯长。他想起昨天萧彻来看他时,眼底的疲惫和焦虑——萧彻虽然没说,但他知道,萧彻比他更担心张千户,更担心这份证词。 “沈大人,您站在这儿多久了?雨这么大,快回牢房避避吧,别冻着了。”狱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关切。这是萧彻安排在狱里的自己人,这些天一直很照顾他。 沈清辞摇摇头,声音有点发哑:“没事,我再等会儿。张千户应该快到了。” 狱卒还想劝他,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狱门,临走前还把一把油纸伞塞到他手里:“那您拿着伞,别被雨淋透了。” 沈清辞接过伞,却没撑开——他怕伞挡住视线,怕错过张千户的身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督主!沈大人!我回来了!” 沈清辞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骑着马,朝着东厂狱的方向狂奔而来。是张千户!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可还没跑几步,就看到张千户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上,怀里的油纸包掉了出来,滚到了一旁。 “张千户!”沈清辞惊呼着跑过去,蹲下身想要扶他,却看到张千户的肩上插着一支箭,箭羽还在微微颤抖,胸口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雨水一冲,红色的血水在地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张千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朝着油纸包的方向伸去,声音微弱:“证……证词……沈大人……拿好……” 沈清辞连忙捡起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又转身扶起张千户,声音哽咽:“张千户,我拿到了,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医房!”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小巷里窜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弩,箭头对准了沈清辞的后背! 沈清辞完全没察觉,还在扶着张千户往狱门的方向走。张千户却看到了那道黑影,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沈清辞—— “沈大人,小心!” “咻”的一声,弩箭射中了张千户的胸口。 张千户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看着沈清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沈大人……没事就好……督主……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完,他的头一歪,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张千户!张千户!”沈清辞扑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却发现他的体温已经在快速流逝,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把他的衣衫都染红了。眼泪瞬间模糊了沈清辞的视线,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堵住张千户的伤口,可鲜血却依旧从指缝间流出来,怎么也堵不住。 “谁?是谁干的!”沈清辞猛地抬头,看向那道黑影,眼神里满是杀意。 黑影见没射中沈清辞,又杀了张千户,转身就要跑。可还没跑几步,就被一群东厂护卫拦住了——是萧彻派来接应张千户的人,他们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护卫们很快就制服了黑影,把他按在地上。“沈大人,您没事吧?”领头的护卫连忙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沈清辞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把他……把他带进去,严加审问!我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是!”护卫应道,让人把黑影拖了下去。 沈清辞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张千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第一次见张千户时,张千户还是个沉默寡言的护卫,跟着萧彻鞍前马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想起查盐运案时,张千户帮他挡过刺客的刀,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想起萧彻派张千户去边境时,张千户笑着说“督主放心,小的一定把证词带回来”…… 可现在,这个总是笑着说“没事”的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倒在了离东厂狱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倒在了他面前。 “张千户,对不起……”沈清辞的眼泪滴在张千户的脸上,混着雨水和血水,“是我害了你……要是我没有被诬陷,要是我没有待在牢里,你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遇到危险……” 他轻轻整理着张千户的衣衫,把他肩上的箭拔出来,又用自己的外袍盖住他的伤口,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雨还在下,打在张千户的脸上,可他却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东厂狱的审讯室里,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刑具泛着冷光。 黑影被绑在刑架上,双手被铁链锁着,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里满是恐惧,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沈清辞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却没喝一口。他的脸色很白,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可眼神却异常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黑影。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为什么要杀我?” 黑影咬着牙,不说话,只是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沈清辞的眼睛。 “不说是吧?”沈清辞站起身,走到刑架前,拿起旁边的一根竹签,“你应该知道,这是东厂的‘签子刑’,把竹签插进指甲缝里,疼起来比凌迟还难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黑影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色惨白如纸。他显然听说过东厂刑具的厉害,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 “我……我……”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却还是没说出来。 沈清辞没有再逼他,只是拿起竹签,轻轻碰了碰他的指甲。冰凉的竹签刚碰到指尖,黑影就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是国舅爷!是国舅爷派我来的!” 沈清辞的眼神沉了沉:“国舅爷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国舅爷说……说你知道了太多事,要是你出狱了,肯定会和萧督主一起对付他,”黑影的声音断断续续,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他还说……只要杀了你,就能阻止你出狱,还能把你的死嫁祸给萧督主,说萧督主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才杀了你的……” “还有呢?”沈清辞追问,“国舅爷还让你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说,要是你失败了,该怎么办?” “没有……没有了……”黑影连忙摇头,“国舅爷只让我杀了你,说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离开京城……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来的!沈大人,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沈清辞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就是因为这种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人,张千户才会死,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国舅爷害死。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沈清辞转身对护卫说,“别让他死了,等会儿我要让他当着太后的面,指认国舅爷。” “是!”护卫应道,把黑影拖了下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下着的大雨,心里满是愤怒和悲痛。国舅爷竟然这么狠毒,为了杀他,不惜派死士,不惜牺牲张千户的性命!他一定要为张千户报仇,一定要让国舅爷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沈清辞转过身,看到萧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 萧彻的脸色很沉,眼底满是血丝,显然是刚得知张千户的死讯。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打开油纸包,里面是李老将军的证词,还有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给蛮族的账册副本——证词上还沾着张千户的血迹,暗红的血痕印在纸页上,像一朵绽开的血花,触目惊心。 “张千户……”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轻轻拂过证词上的血迹,“他还是没能等到……”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酸:“萧彻,对不起,是我害了张千户。要是我没有被诬陷,他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萧彻打断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是国舅爷的错,是太后的错,是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的错。我们没有错,张千户也没有错。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扳倒国舅爷和太后,为张千户报仇,为所有被他们害死的人报仇。” 沈清辞点点头,擦掉眼角的眼泪,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嗯,我们现在就去长乐宫,把证词和账册给太后看,让她下令拿下国舅爷!” 萧彻握紧手里的证词和账册,又看了看沈清辞,轻轻握住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不管太后有什么阴谋,我都会保护好你。” 沈清辞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坚定和温柔,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他知道,只要和萧彻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两人并肩走出审讯室,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可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像是要在这泥泞的道路上,走出一条通往正义的路。 长乐宫的暖阁里,炭火正旺,可空气却依旧冰冷。 太后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佛珠,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窗外的大雨,脸上满是烦躁。国舅爷站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却没心思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里满是不安。 “太后,您说张千户会不会真的把证词带回来了?”国舅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要是他把证词带回来,沈清辞就会被无罪释放,到时候他肯定会和萧彻一起对付我!”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慌什么!哀家已经派了三批人去拦截他,就算他能冲破前两道,第三道也肯定能拦住他!再说,就算他把证词带回来,哀家也能说证词是伪造的,李老将军被萧彻收买了,到时候沈清辞还是会死!” 话虽这么说,可太后的心里也没底。萧彻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要是萧彻真的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就算她是太后,也很难保住国舅爷。 就在这时,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后,国舅爷,萧督主和沈清辞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太后和国舅爷同时愣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他们怎么来了?”国舅爷的声音都在发颤,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对着门外说:“让他们进来。” 萧彻和沈清辞走进暖阁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雨水和寒气。萧彻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沈清辞跟在他身后,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臣萧彻,参见太后。” “臣沈清辞,参见太后。” 两人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太后看着他们,强作镇定地说:“萧督主,沈清辞,哀家没宣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沈清辞不是还在东厂狱里吗?怎么敢私自出来?” “回太后,臣是奉陛下的口谕,来向太后禀报沈清辞通敌一案的真相。”萧彻抬起头,眼神直视着太后,“另外,沈清辞已经不是囚犯了,等太后看完臣带来的证据,就会知道,他是被人诬陷的。” “证据?”太后的眼神沉了沉,“什么证据?哀家看,是你们伪造的证据吧!” 萧彻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打开手里的油纸包,把李老将军的证词和账册副本递了过去:“太后,这是边境李老将军的证词,上面详细记录了沈清辞从未与蛮族有过接触的事实;这是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给蛮族的账册副本,每一页都盖着边境军营的大印,是确凿的证据。” 太后接过证词和账册,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快速地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证词上的字迹确实是李老将军的,账册副本上的记录也详细得让她无法辩驳,甚至还有国舅爷亲笔签的字。 国舅爷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账册上自己的签名时,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不……不是我!这是伪造的!是萧彻伪造的!李老将军被他收买了,账册也是他找人仿造的!” “国舅爷,你别血口喷人!”沈清辞上前一步,眼神直视着他,“李老将军是大靖的忠臣,镇守边境十几年,怎么可能被我和萧督主收买?这份账册副本上有你亲笔签的字,还有边境军营的大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国舅爷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满是绝望。 太后看着国舅爷的样子,心里也知道,这次国舅爷是真的栽了。可国舅爷是她的兄长,是她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要是国舅爷倒了,她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 “就算这份证词和账册是真的,”太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冰冷,“沈清辞之前在殿试时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已经触怒了哀家和陛下。哀家虽然可以饶他一命,但他必须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来!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哀家会罚他闭门思过,抄没一半家产,算是给边境将士一个交代。”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满。太后这是在故意偏袒国舅爷,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后,”萧彻的声音沉了下来,“国舅爷不仅克扣军饷、私运粮草,还派人刺杀沈清辞,刚才在东厂狱外,他派来的死士还杀了张千户!张千户是为了保护沈清辞,保护这份证词,才被杀害的!国舅爷犯下这么多罪行,仅仅是闭门思过、抄没家产,怎么能服众?怎么能告慰张千户的在天之灵?” “张千户死了?”太后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没想到国舅爷竟然敢在东厂狱外杀人,还杀了萧彻的人! “是!”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张千户为了把证词带回来,冲破了国舅爷的三道拦截,身上受了十几处伤,可他还是坚持到了东厂狱外。可国舅爷的死士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一箭杀了他!太后,您要是还想偏袒国舅爷,就是纵容凶手,就是对大靖的百姓不负责任!” 太后被萧彻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要是她再护着国舅爷,不仅会让萧彻不满,还会让天下人觉得她偏袒外戚,纵容罪行,到时候清流官员肯定会联名上奏,她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好,”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传哀家的旨意,将国舅爷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发落!沈清辞无罪释放,恢复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国舅爷脸色惨白,连忙扑到太后面前,抱住她的腿:“太后!我是您的兄长啊!您不能这么对我!萧彻是在诬陷我,您不能信他!” “住口!”太后厉声说,“你犯下这么多罪行,哀家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你了。来人,把国舅爷带下去!” 侍卫立刻上前,将国舅爷架了起来。国舅爷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太后,我不服!萧彻,沈清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垫背!” 侍卫拖着国舅爷走出暖阁,他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暖阁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太后、萧彻和沈清辞三个人。太后坐在暖榻上,脸色阴沉,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萧彻看着她,躬身行礼:“太后,臣还有一事请求。张千户为了保护沈清辞,为了大靖的安危,被国舅爷的死士杀害,臣请求太后追封张千户为忠义侯,赏赐他的家人,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太后抬起头,看了萧彻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准奏。张千户是大靖的忠臣,应该得到赏赐。” “臣谢太后。”萧彻躬身行礼,心里松了一口气。张千户终于能得到应有的荣誉,他的家人也能得到照顾,这样他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从长乐宫出来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密的雨丝还在飘着。 萧彻和沈清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东厂狱的方向走去。张千户的尸体还在狱外的廊下,用沈清辞的外袍盖着,雨水打在上面,把布料都浸得透湿。 萧彻走到尸体旁,蹲下身,轻轻掀开外袍。张千户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像是在为完成了任务而高兴,可他的胸口却依旧留着那道致命的箭伤,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萧彻的手指轻轻拂过张千户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他想起张千户刚跟着他的时候,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因为家里穷,走投无路才进了东厂。这些年,张千户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不管他让张千户做什么,张千户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张千户,”萧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放心,国舅爷已经被打入天牢了,太后也追封你为忠义侯,你的家人会得到赏赐。你没有白死,我们会完成你没完成的事,会扳倒太后,会为萧老将军翻案,会让大靖的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和悲痛。他走到张千户的尸体旁,也蹲下身,轻轻整理着他的衣衫:“张千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是我能早点找出国舅爷的罪证,你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死了。你放心,我会和萧彻一起,为你报仇,为所有被国舅爷害死的人报仇。” 护卫们也围了过来,看着张千户的尸体,眼里满是悲痛。他们都是跟着张千户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起在东厂待了十几年,现在张千户死了,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督主,沈大人,”领头的护卫声音沙哑,“我们想把张千户的尸体好好安葬,让他走得安心。” 萧彻点点头,声音沉重:“好,你们去准备吧。选一个好地方,墓碑上要刻上‘忠义侯张公之墓’,让后人都记得他的功劳。” “是!”护卫们应道,小心翼翼地抬起张千户的尸体,朝着东厂的后院走去。 萧彻和沈清辞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走进东厂狱。 天字号牢房里,稻草堆还在,石壁上的青苔也还在,可沈清辞却再也不会住在这里了。他走到牢门前,看着外面的天空,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缕缕金光,照亮了整个狱道。 “萧彻,”沈清辞转过身,看着萧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终于赢了这一局。” 萧彻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嗯,我们赢了。但这只是开始,太后还在,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我知道,”沈清辞点点头,“但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不管未来有多难,我都能坚持下去。” 这篇文章写的好绕哦[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证词惊魂 第65章 权落心牵 东厂狱的朱漆大门,在辰时的阳光里缓缓向内拉开。厚重的木门摩擦着青石板,发出“吱呀——”的悠长声响,像一声压抑了半月的叹息,终于得以舒展。 沈清辞站在门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曾藏过他磨尖的发簪,藏过萧彻送来的桂花糕油纸,此刻空荡荡的,却残留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颤。他穿着一身新换的青衫,是萧彻让人从静尘轩送来的,衣料是江南新贡的杭绸,触手温润,领口绣着一圈极淡的云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是他平日最喜欢的样式。 阳光顺着门缝涌进来,铺在他脚边,像一层碎金。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着久违的光亮。半个多月的牢狱生涯,让他习惯了石壁的阴寒和月光的稀薄,此刻阳光落在脸上,竟有些发烫,连带着眼眶也微微发热。 “清辞。”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低沉而温和,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水。沈清辞抬眼望去,就见萧彻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穿着一身玄色宦官袍,袍角绣着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暗金光泽,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捧着一件素色披风,正朝着他快步走来。 萧彻的步伐比往常稍快,玄色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点微风。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手拂了拂沈清辞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很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沈清辞的肩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外面风大,披上吧。”萧彻将披风展开,绕到沈清辞身后,仔细地为他系好带子。披风是用白狐绒缝的里子,裹在身上瞬间就暖了起来,领口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是萧彻常用的熏香味道,让沈清辞紧绷了半月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多谢。”沈清辞转过身,看着萧彻,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他能看到萧彻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淡了些,却依旧带着疲惫,唇色也还是偏白——想来为了他出狱的事,萧彻又熬夜处理了不少首尾。 “跟我还客气什么。”萧彻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清辞的发顶。沈清辞的头发是今早狱卒帮忙束的,用的是一根素银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萧彻特意让人找来的。“身子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好。”沈清辞摇摇头,目光落在萧彻的左臂上——那里缠着一层新的纱布,是昨日为了挡国舅爷的冷箭留下的伤。“倒是你,伤口疼不疼?” 萧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抬手拍了拍左臂,语气轻松:“小伤,已经找太医看过了,不碍事。”他不想让沈清辞担心,却没说昨晚换药时,太医说伤口再深半寸,就会伤到筋骨。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喧闹的笑语,像是一群人朝着这边走来。沈清辞转头望去,就见一群穿着翰林院官服的人快步走来,为首的是翰林院的王编修——是他恩师的门生,也是平日里和他最要好的同僚。 “沈兄!你可算出来了!”王编修跑得气喘吁吁,走到沈清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满是激动,“我们这半个多月,天天去长乐宫外请愿,可算是把你盼出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七八个翰林院同僚,有负责整理史料的,有掌管典籍的,此刻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沈兄,你在狱里受苦了!” “国舅爷那个奸贼,竟然诬陷你通敌,还好萧督主英明,帮你洗清了冤屈!” “走,我们去醉仙楼,给你接风洗尘!我已经让掌柜的备好了你最喜欢的醉蟹和女儿红!” 沈清辞看着同僚们真诚的笑脸,心里满是温暖。他入狱后,这些同僚不仅没和他划清界限,还冒着得罪国舅爷的风险为他请愿,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多谢各位兄长,”沈清辞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让你们担心了。” “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干什么!”王编修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萧彻,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萧督主,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沈兄恐怕……” “应该的。”萧彻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沈编修是大靖的忠臣,不能让他蒙冤。”他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带着询问,“你跟他们去聚聚吧,放松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晚点去醉仙楼接你。”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萧彻要处理的“事”,肯定和太后有关——国舅爷虽然被打入天牢,但太后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找萧彻的麻烦。他想陪着萧彻,却也知道这些同僚的心意难却。 “去吧,”萧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快就来。” 沈清辞点点头,跟着同僚们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就见萧彻还站在原地,朝着他挥手,玄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他心里一暖,加快了脚步。 萧彻看着沈清辞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长乐宫太监服饰的人快步走来,脸色阴沉,走到萧彻面前,躬身行礼:“萧督主,太后有旨,宣您立刻去长乐宫。” 萧彻“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早就料到太后会找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走吧。”他说,转身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长乐宫的暖阁里,炭火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压抑。太后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一串檀香佛珠,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佛珠捏碎。国舅爷被打入天牢后,她就没合过眼,满脑子都是怎么救兄长,怎么对付萧彻。 听到脚步声,太后抬起头,看到萧彻走进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淬了毒的刀子。“萧督主,你倒是悠闲,”她开口,声音冰冷,“沈清辞刚出狱,你就陪着他四处晃悠,把哀家的旨意都抛到脑后了?” 萧彻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回太后,臣只是送沈编修和同僚相聚,并未耽误公务。太后宣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要事?”太后冷笑一声,将佛珠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哀家问你,国舅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国舅爷犯下谋反大罪,证据确凿,”萧彻抬起头,眼神直视着太后,“按照大靖律法,应凌迟处死,株连九族。臣已经让人整理好卷宗,明日就呈给陛下,听候陛下发落。” “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太后猛地站起身,手指着萧彻,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萧彻,你好狠的心!国舅爷是哀家的兄长,是陛下的舅舅!你竟然想杀他全家!” “太后,”萧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皇亲国戚,犯下谋反大罪,也不能例外。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克扣军饷、诬陷忠良,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臣若是放过他,就是对律法的亵渎,对天下百姓的不负责任。” “亵渎律法?不负责任?”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萧彻,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借着国舅爷的事,削弱哀家的势力,好独揽大权!你一个太监,竟然敢这么野心勃勃,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臣不敢有野心,”萧彻躬身行礼,“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为大靖除奸。太后若是觉得臣做得不对,臣愿意辞去司礼监掌印的职位,听候太后发落。” 太后愣住了。她没想到萧彻竟然会提出辞职。司礼监掌印是宦官的最高职位,掌握着批红权,是多少太监梦寐以求的位置,萧彻竟然说放弃就放弃? 她看着萧彻,突然意识到,萧彻想要的不是权力,而是为他的家族翻案,是让国舅爷和她付出代价。若是她逼得太紧,萧彻真的会鱼死网破,把所有证据都呈给陛下,到时候,不仅国舅爷会死,她也会受到牵连。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重新坐回暖榻上,语气缓和了些:“萧督主,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气。十年前萧凛案,或许有误会,哀家可以让陛下重新彻查,为萧老将军翻案。国舅爷的事,哀家也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肯放过他,哀家可以恢复你的东厂提督职位,还可以让你参与朝政,甚至可以赏赐你良田千亩,金银万两。” 萧彻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太后这是想用钱和权力收买他?可惜,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太后,”萧彻抬起头,眼神坚定,“臣要的不是良田金银,也不是权力地位。臣要的,是国舅爷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是萧老将军的冤屈得以洗清,是大靖的律法得以维护。若是太后执意要护着国舅爷,臣只能将所有证据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你……”太后气得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萧彻,你别给脸不要脸!哀家已经对你够宽容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哀家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臣不敢,”萧彻躬身行礼,“臣只是在依法办事。若是太后没有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明日,臣会将国舅爷的卷宗呈给陛下。”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太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萧彻,哀家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肯放过国舅爷?” 萧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太后,国舅爷的罪行,容不得臣放过他。”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暖阁。 走出长乐宫,萧彻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对峙,比他在战场上厮杀还要凶险。太后的手段他很清楚,若是这次没有镇住她,他和沈清辞都会陷入危险。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霾。他知道,和太后的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但他不会放弃,为了沈清辞,为了张千户,为了萧老将军,为了大靖的百姓,他一定会坚持下去。 他转身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接沈清辞,告诉他今天的事,还要和他一起,规划未来的路。 醉仙楼位于京城的繁华地段,此刻正是辰时末,楼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喧闹的笑语和酒菜的香气从楼里飘出来,充满了烟火气。 萧彻走到醉仙楼门口,就见掌柜的正站在门口迎客,看到萧彻,连忙躬身行礼:“萧督主,您来了!沈编修和几位大人在二楼的雅间里,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萧彻点点头,跟着掌柜的走上二楼。二楼的走廊很安静,只有雅间里传来的笑语声。走到最里面的雅间门口,掌柜的敲了敲门:“沈大人,萧督主来了。” 雅间里的笑语声瞬间停了下来。很快,门被打开,沈清辞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来了。” 萧彻走进雅间,就见几位翰林院的同僚都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参见萧督主。” “不必多礼。”萧彻摆摆手,语气温和,“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众人重新坐下,王编修连忙给萧彻倒了一杯酒:“萧督主,这次多亏了您,沈兄才能洗清冤屈。这杯酒,我敬您!” 萧彻接过酒杯,和王编修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是上好的女儿红,入口醇厚,带着一丝甜味。 沈清辞看着萧彻,眼神里满是担忧。他能看出萧彻的脸色不太好,肯定是太后又为难他了。他给萧彻夹了一块醉蟹:“这是你喜欢的醉蟹,掌柜的特意按照江南的做法做的,你尝尝。” 萧彻拿起筷子,夹起醉蟹尝了一口。蟹肉鲜嫩,酒香浓郁,确实是江南的味道。他看着沈清辞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阵温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同僚们又开始谈笑风生,聊着翰林院的趣事,聊着京城的新闻,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沈清辞偶尔会和同僚们说笑几句,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在萧彻身上。萧彻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偶尔喝一口酒,吃一点菜,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沈清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时。同僚们都喝得有些醉了,王编修拍着沈清辞的肩膀,大声说:“沈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就算是国舅爷那个奸贼,我们也不怕他!” 沈清辞笑着点头,扶着王编修坐下:“多谢王兄,我记在心里了。” 萧彻站起身,看向众人:“时间不早了,我送沈编修回去。各位兄长慢用。” 众人点点头,纷纷和沈清辞告别。沈清辞躬身行礼,跟着萧彻走出了雅间。 下楼时,沈清辞忍不住问:“太后找你,是不是为难你了?” 萧彻点点头,将太后的话告诉了沈清辞。 沈清辞的脸色沉了下来:“太后太过分了!国舅爷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她竟然还想放过他!” “别生气,”萧彻笑了笑,伸手拂去他肩上的灰尘,“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国舅爷谋反的证据,就算太后想护着他,也没用。只要我们把证据呈给陛下,国舅爷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沈清辞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嗯,我们一起去见陛下,一定要让国舅爷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人走出醉仙楼,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街上的行人很多,有叫卖的小贩,有玩耍的孩子,有牵手散步的夫妻,充满了烟火气。 萧彻握住沈清辞的手,指尖扣进他的掌心。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温暖而坚定。 “我们回家。”萧彻轻声说,拉着沈清辞的手,朝着静尘轩的方向走去。 静尘轩的暖阁里,炭火正旺,映得满室通红。沈清辞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喝着。萧彻坐在他对面,正在处理桌上的卷宗——是国舅爷谋反的证据,明天就要呈给陛下。 “陛下会相信我们吗?”沈清辞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陛下才十二岁,一直被太后管着,虽然之前帮过他们,但面对太后和国舅爷的亲情,陛下会不会动摇? 萧彻放下手里的卷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会的。陛下虽然年幼,但很聪明,他知道国舅爷的谋反会给大靖带来灾难,也知道沈清辞是被诬陷的。而且,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就算太后想偏袒国舅爷,也没用。”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稍微放心了些。他看着萧彻,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是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玉面被他摩挲得光滑温润。“这块玉,我一直带在身上,”他说,将玉佩递给萧彻,“现在我安全了,还给你。” 萧彻没有接,而是将他的手推了回去:“你拿着吧。”他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温柔,“这块玉是我家族的遗物,也是我活下去的念想。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就当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带着它,陪我一起,看着萧老将军的冤屈被洗清,看着国舅爷和太后受到惩罚,看着我们一起去江南,过上安稳的生活。” 沈清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紧紧握住玉佩,点头:“好,我会带着它。我会陪你一起,实现我们的愿望。” 萧彻看着他,心里一阵温暖。他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声音低沉而温柔:“清辞,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清辞疑惑地问。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萧彻说,“在遇到你之前,我活着只为了复仇,觉得这世上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我以为复仇后,我就会随家人而去。可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值得我守护的人,还有值得我期待的未来。是你,让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有了对未来的向往。” 沈清辞紧紧抱住萧彻,声音哽咽:“萧彻,我也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宦官都是祸乱朝纲的奸佞,以为朝堂上只有黑暗和算计。可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人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原来有人为了复仇,却从未放弃过善良。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值得我去信任,去陪伴,去守护。” 萧彻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只要有沈清辞在身边,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能坚持下去。 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身影紧紧相拥。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第二天一早,萧彻和沈清辞一起,带着国舅爷谋反的证据,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暖阁里,皇帝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看到萧彻和沈清辞进来,他连忙放下书,站起身:“萧督主,沈编修,你们来了。” 萧彻和沈清辞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摆摆手,“你们找到国舅爷谋反的证据了吗?” “回陛下,找到了。”萧彻将手里的卷宗递了过去,“这里面有国舅爷私藏兵器的清单、与蛮族交易的账本、克扣军饷的记录,还有李老将军的证词,足以证明国舅爷谋反的罪行。” 皇帝接过卷宗,仔细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白,手也开始发抖。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谋反”是多大的罪,知道国舅爷的所作所为会给大靖带来多大的灾难。 “太过分了!”皇帝猛地将卷宗拍在案上,声音里带着愤怒,“国舅爷竟然敢这么做!他不仅诬陷沈编修,还想谋反,背叛大靖!朕绝不会放过他!”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英明,”萧彻躬身行礼,“国舅爷的罪行,按照律法应凌迟处死,株连九族。还请陛下下旨,将国舅爷依法治罪,以儆效尤。” 皇帝点点头,拿起笔,在奏折上写下了“准奏”两个字,盖上了皇帝的印玺。“传朕的旨意,将国舅爷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太后教子无方,纵容外戚,禁足长乐宫,永世不得出宫!” 萧彻:“我们线也还没找到太后的证据,但我们相信,这件事必能查到,请陛下给我们再多几日,我们肯定带着他们的证据,给大家一个结论。” 皇帝点点头:“可以去吧” 萧彻和沈清辞躬身行礼:“臣遵旨!” 走出养心殿,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沈清辞看着萧彻,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做到了。” 萧彻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嗯,做到了。接下来,我们还要为他翻案,让他的冤屈得以洗清。” “好,”沈清辞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我们一起努力。等翻案之后,我们就去江南,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吃最香甜的桂花糕。” 萧彻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好,我们一起去江南。” 两人手牵手,走在皇宫的石板路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未来还有很多挑战,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信心面对一切。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期待着萧老将军冤屈洗清的那一天,期待着大靖百姓过上安稳生活的那一天,期待着他们一起在江南,看遍春夏秋冬的那一天。 静尘轩的桂花树上,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等到秋天,桂花盛开,香气会弥漫整个庭院。萧彻和沈清辞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像这桂花一样,香甜而美好。 第66章 秘档惊魂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就带着整理好的线索,去了宫廷秘档库。他要找到太后当年参与诬陷萧凛的直接证据,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后百口莫辩。 秘档库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平日里很少有人来,里面堆满了各种卷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的味道。沈清辞拿着皇帝签发的令牌,顺利进入了秘档库。 他按照之前找到的线索,在一堆标注着“十年前”的卷宗里翻找着。这些卷宗大多是关于萧凛案的,里面记录了萧凛案的审理过程、证人证词,还有一些大臣的奏折。 沈清辞仔细地翻看着每一份卷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在一份标注着“绝密”的卷宗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是太后的笔迹。 纸条上写着:“萧凛手握盐铁走私证据,恐对兄长不利,需尽快除之。可伪造通敌信件,买通证人,定其死罪。”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沉。这张纸条,就是太后当年参与诬陷萧凛的直接证据!有了这张纸条,就能证明太后和国舅爷当年是故意诬陷萧凛,目的是为了掩盖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罪行。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放进怀里,又继续翻找其他卷宗,希望能找到更多证据。就在这时,秘档库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个穿着国舅府护卫服饰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刀,眼神凶狠。 “沈清辞,你果然在这里!”领头的护卫冷笑一声,“国舅爷早就料到你会来秘档库找证据,特意让我们来等着抓你!” 沈清辞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将怀里的纸条紧紧攥住。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这些人抓住,否则不仅他会有危险,辛苦找到的证据也会被销毁。 “你们想干什么?”沈清辞强作镇定,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这里是宫廷秘档库,你们竟敢擅闯,就不怕被陛下治罪吗?” “治罪?”领头的护卫哈哈大笑,“等国舅爷掌控了朝政,陛下都自身难保,还能治我们的罪?沈清辞,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个护卫立刻围了上来。沈清辞知道,硬拼是不行的,他必须想办法脱身。他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有一个通风口,心里有了主意。 他假装要投降,趁护卫不注意,突然朝着通风口跑去。护卫们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沈清辞跑到通风口前,用力推开通风口的盖子,钻了进去。 通风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行。沈清辞在里面艰难地爬行着,身后传来护卫们的怒骂声和刀砍通风口的声音。他不敢停下,只能拼命往前爬,希望能尽快逃出秘档库。 爬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沈清辞终于看到了通风口的出口。他用力推开盖子,跳了出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在长乐宫的后院。 “是谁在那里?”一个宫女的声音传来,带着警惕。 沈清辞心里一惊,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他看到几个宫女和太监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心里暗暗着急。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萧彻! 萧彻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似乎在和一个太监说话。沈清辞心里一喜,连忙朝着萧彻的方向跑去。 “萧彻!”沈清辞大喊一声。 萧彻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沈清辞,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连忙打发走身边的太监,朝着沈清辞跑去。 “清辞,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萧彻扶住沈清辞,看到他身上的灰尘和慌乱的神情,心里满是担忧。 “国舅爷的人……在秘档库……抓我……”沈清辞气喘吁吁地说,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我找到了……太后参与诬陷萧老将军的证据……” 萧彻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太好了!”他激动地说,“有了这张纸条,太后和国舅爷就再也无法抵赖了!” 就在这时,长乐宫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太后带着一群侍卫走了出来,看到萧彻和沈清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萧彻,沈清辞,你们竟敢擅闯长乐宫!”太后厉声说,“还不快把沈清辞手里的证据交出来!” 萧彻将沈清辞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太后:“太后,您当年参与诬陷萧老将军,如今又想销毁证据,您觉得,您还能得逞吗?三日后的生日宴上,我们会把所有证据呈给陛下,让陛下定您的罪!”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萧彻:“你……你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来人,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侍卫们立刻围了上来。萧彻知道,这里不宜久留,他拉着沈清辞的手,转身就跑。“我们走!” 两人在长乐宫的后院里狂奔,身后传来侍卫们的追赶声。萧彻带着沈清辞七拐八绕,终于从长乐宫的侧门逃了出去。 逃出皇宫后,两人一路狂奔,直到跑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才停了下来。他们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庆幸。 “幸好我们逃出来了。”沈清辞笑着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纸条。 萧彻点点头,伸手拂去沈清辞脸上的灰尘,眼神里满是温柔:“辛苦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了。” 沈清辞看着萧彻,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有萧彻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第67章 宴前布局 秋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着庭院里的槐叶,“沙沙”地打在静尘轩的窗棂上。暖阁里却暖意融融,银质炭盆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火苗舔着炭块,映得满室通红。八仙桌上铺着暗纹锦缎,摆着一张摊开的京城舆图,图上用朱砂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与线条,正是皇宫与京营的布防图。 萧彻坐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玄色宦官袍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苍白却有力的手腕。他指尖捏着一枚青竹筹,正对着舆图上“皇宫正门”的标记轻轻敲击,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纸张,看清暗处涌动的杀机。 “督主,京营那边刚传来消息,”张千户坐在下首,肩上的箭伤虽愈,却仍贴着一层薄纱布,说话时牵扯到伤口,眉头微微蹙起,“国舅爷这几日往京营跑了三趟,还派了他的外甥周显去接管京营左卫——左卫统领原本是萧老将军的旧部,上周刚被国舅爷以‘通敌嫌疑’革职了。” 萧彻敲击竹筹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周显?就是去年克扣西北军饷,被李老将军参了一本的那个?” “正是。”张千户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报,递到桌上,“这是东厂暗线抄录的京营兵力调动记录,国舅爷把京营的精锐都调到了皇宫周边的四个卫所,还下令明日辰时起,京营士兵不得擅自离营,说是‘为陛下生日宴保驾护航’。” 沈清辞坐在萧彻身侧,手里捧着一杯尚有余温的热茶,闻言轻轻放下茶杯。他指尖拂过舆图上“京营左卫”的位置,声音温和却坚定:“他这是想借‘护驾’的名义,用京营的兵力把皇宫围起来。明日生日宴上,只要他一声令下,京营士兵就能冲进来控制大殿,到时候陛下和我们都成了他的阶下囚。” “清辞说得对。”萧彻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几位清流官员——翰林院的王编修、御史台的李御史,还有大理寺的许评事,都是沈清辞联络的、对国舅爷深恶痛绝的官员。“各位大人,明日的局面,恐怕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凶险。” 王编修是个急性子,闻言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那奸贼竟敢如此猖狂!萧督主,沈编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明日我就带着翰林院的同僚,在大殿上跟他死磕,就算拼了这乌纱帽,也要揭穿他的阴谋!” 李御史比王编修沉稳些,他捋了捋颔下的短须,眼神凝重:“王兄莫急。国舅爷手握京营兵权,硬拼不是办法。我们得按原计划来——萧督主掌控宫内动向,沈编修呈递证据,我们清流官员联名上奏,再加上李老将军的边防军,才能万无一失。” 萧彻微微颔首,将手里的青竹筹放在舆图上“皇宫侧门”的位置:“李御史所言极是。边防军的事,我已经和李老将军通过密信。他会派三千精锐,明日寅时从西直门秘密进京,伪装成运送粮草的士兵,在京营外的草料场待命。只要我这边发出信号,他们就会立刻控制京营的军械库,断了国舅爷的兵器来源。” “信号?”许评事疑惑地问,“萧督主打算用什么信号?若是被国舅爷的人察觉,恐怕会坏了大事。” 萧彻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银哨,哨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吹口处嵌着一颗红色的玛瑙:“这是东厂特制的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只有经过训练的东厂护卫和边防军能听见,旁人听着就像夜枭叫。明日只要我在大殿上吹响这哨子,外面就会动手。”他将银哨递给张千户,“你明日带着二十名东厂精锐,守在皇宫侧门,听到哨声后,立刻打开侧门,接应边防军进来。” “是!”张千户双手接过银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仿佛那是千斤重的责任。 沈清辞这时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放在桌上缓缓展开——纸上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着三十多个名字,旁边还标注着官职与籍贯。“这是我整理的‘可信赖官员名单’,”他指着名单上的名字,“这些都是御史台、翰林院和六部里的清流,明日会在大殿上联名弹劾国舅爷。其中大理寺卿周大人,当年曾参与萧凛案的审理,他已经答应我,明日会当庭指证太后和国舅爷诬陷萧老将军。” “周大人?”张千户愣了一下,“我记得他当年是太后提拔的,怎么会愿意指证太后?” 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周大人一开始确实犹豫,怕太后报复。我去找他时,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当年他审理萧凛案时,被迫修改证词的手稿副本,另一样是国舅爷派人监视他家人的证据。我告诉他,国舅爷已经开始清理当年知情的人,上周京营左卫的统领被革职,就是因为他不肯配合国舅爷篡改军饷记录。周大人权衡利弊后,才决定跟我们合作。” 萧彻看着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知道沈清辞为了这份名单,这几日跑遍了京城的大小官员府邸,甚至还冒险去了一趟大理寺卿的私宅,生怕被国舅爷的人发现。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沈清辞的手背,指尖带着一丝暖意:“辛苦你了。” 沈清辞抬头,对萧彻笑了笑,眼神里没有丝毫抱怨,只有坚定:“为了萧老将军的冤屈,为了大靖的清明,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对了,督主,”张千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条,“今日下午,我们在国舅府外的暗线传来消息,说国舅爷昨日见了一个蛮族使者,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时辰,具体内容没听清,但暗线看到国舅爷给了使者一个锦盒,里面好像是兵符之类的东西。”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国舅爷这个时候见蛮族使者,还给他兵符,显然是想让蛮族在生日宴当天出兵边境,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好让他趁机谋反。“李老将军那边知道吗?”他问。 “已经派人送去密信了。”张千户点头,“李老将军回信说,他会在边境增派兵力,严防蛮族入侵,还会派一支轻骑兵,明日午时前赶到京城附近,万一边防军这边出了意外,他们可以接应。” 萧彻“嗯”了一声,拿起舆图上的青竹筹,在“京营军械库”的位置画了个圈:“国舅爷手里有部分京营的兵权,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军械库——京营的兵器和粮草都由军械库掌管,只要我们控制了军械库,他手里的士兵就成了无牙的老虎。张千户,你明日接应边防军进来后,第一时间带人去军械库,务必在国舅爷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军械库的守军。” “放心吧督主,”张千户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跟边防军的赵校尉商量好了,他们会派一百名精锐跟着我去军械库,保证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督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是东厂的护卫统领,也是萧彻最信任的旧部之一,名叫林锐。萧彻说了声“进来”,林锐推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躬身行礼后,压低声音说:“督主,刚才我们发现,有三个人在静尘轩外徘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言行举止不像普通人,腰间好像还藏着兵器,应该是国舅爷派来监视我们的。” 萧彻的眼神冷了几分。国舅爷果然警惕,连他的静尘轩都派人监视了。“他们现在在哪?”他问。 “还在外面的巷口等着,”林锐说,“属下已经让人盯着他们了,要不要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 萧彻摇了摇头。现在抓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让国舅爷知道他们已经察觉了监视,反而会让国舅爷提前动手。“不用抓,”他想了想,对林锐说,“你去让厨房准备一些干粮和水,再让两个护卫假装是要去边境送密信,故意在巷口跟那三个人‘偶遇’,然后‘不小心’把密信掉在地上,密信里就写‘明日会有边防军来京,协助萧督主应对边境战事’,让他们把假消息带回去给国舅爷。” 林锐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萧彻的意思。国舅爷要是知道边防军来京是为了应对边境战事,就不会怀疑他们是来阻止自己谋反的,这样就能麻痹国舅爷,为明日的计划争取时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他躬身行礼后,转身快步离开了暖阁。 王编修看着萧彻,眼里满是敬佩:“萧督主果然心思缜密,这样一来,国舅爷肯定会放松警惕,明日我们的计划就更容易成功了。” “只是暂时的麻痹罢了。”萧彻语气平静,“国舅爷老奸巨猾,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明日生日宴上,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他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清辞,明日你负责呈递证据,离国舅爷最近,风险也最大。我已经让林锐选了五个最精锐的护卫,明日会伪装成翰林院的杂役,跟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沈清辞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柄是象牙做的,刀刃锋利无比。“这是我恩师当年送给我的,说能防身。”他笑着扬了扬匕首,“再说,有你在,我不怕。” 萧彻看着沈清辞眼底的信任,心里一阵温暖。这十年里,他见惯了背叛和算计,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信任他,甚至愿意把性命交给他。他握紧沈清辞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对了,证据都准备好了吗?”李御史突然问,“明日在大殿上,证据一定要确凿,才能让陛下和百官信服。” 萧彻从桌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一封泛黄的密信,上面是萧凛的笔迹;一份用印泥盖着蛮族首领印章的盟约;还有半块刻着“盐铁”二字的令牌。“这就是证据,”他拿起密信,递给众人看,“这封信是先父当年写给陛下的,里面详细记录了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事实,可惜当年还没来得及呈给陛下,先父就被诬陷了。这份盟约是国舅爷和蛮族首领签订的,约定一起攻打大靖,平分江山。还有这块令牌,是当年负责运输盐铁的老镖师留下的,老镖师被国舅爷灭口后,令牌就落在了我们手里。” 沈清辞也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和几份奏折。“这张纸条是太后当年写给国舅爷的,上面写着要诬陷先父的计划,是我在宫廷秘档库找到的。这些奏折是清流官员联名弹劾国舅爷的,上面列举了他私藏兵器、克扣军饷、诬陷忠良的罪行,已经有五十多位官员签了名。” 众人传阅着证据,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王编修看着那张纸条,气得手都在抖:“太后竟然如此狠毒!为了她兄长的权力,竟然诬陷忠良,置大靖的安危于不顾!” “明日在大殿上,我们先让周大人指证太后和国舅爷诬陷萧老将军,再呈递这些证据,”萧彻收起证据,语气坚定,“到时候,就算国舅爷想狡辩,也无济于事。” “还有一件事,”张千户突然说,“今日我去联络东厂旧部时,遇到了萧老将军当年的一个旧部,名叫陈武,现在在京营当百户。他说当年萧老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一直想为萧老将军翻案,明日生日宴上,他会在京营里策应我们,只要我们发出信号,他就会带领京营里的旧部,阻止国舅爷的人冲进皇宫。” 萧彻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没想到父亲当年的旧部还在京营,而且愿意帮他。“陈武?”他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当年跟着父亲在西北打仗,断了一条胳膊的那个?” “正是!”张千户点头,“他说当年萧老将军为了救他,差点被蛮族的箭射中,他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萧老将军的案子,收集国舅爷的罪证,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呈给陛下。” “太好了!”沈清辞高兴地说,“有陈武在京营策应,我们就更有把握了。明日只要边防军控制了军械库,陈武再带领旧部牵制京营的士兵,国舅爷就彻底没机会了。” 萧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父亲的旧部还在,百姓的眼睛是亮的,清流官员愿意挺身而出,边防军愿意为国效力,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看向窗外,夜色更浓了,风也更紧了,但他知道,再过两天,等生日宴结束,这黑暗就会被光明驱散。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银质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差不多了,暖阁里的温度也降了些。王编修、李御史和许评事站起身,躬身向萧彻和沈清辞行礼:“萧督主,沈编修,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准备了。明日生日宴上,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助二位一举扳倒国舅爷和太后!” “有劳各位大人了。”萧彻和沈清辞也站起身,回了一礼。 送几位官员离开后,暖阁里只剩下萧彻和沈清辞两个人。窗外的风还在吹着,槐叶的“沙沙”声更清晰了,偶尔还能听到远处巡夜士兵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头发沉。 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今晚的月亮很圆,却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洒在庭院里的槐树上,显得格外冷清。“明日就是生死局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总觉得,国舅爷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他可能还藏着后手。” 萧彻走到沈清辞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墨香。“我知道,”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国舅爷经营这么多年,肯定有后手。但我们也准备好了,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们都能应对。” 沈清辞转过身,看着萧彻的眼睛。萧彻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这几日为了计划,没睡好。他伸手,轻轻拂过萧彻的眼底,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你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应对那么多事,怎么撑得住?” “没事,”萧彻握住沈清辞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等明日扳倒了国舅爷和太后,为父亲翻了案,我再好好睡一觉。到时候,我们就去江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再也不管朝堂上的这些事。” 提到江南,沈清辞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小就听说江南的风景好,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桂花,冬天有梅花。他还听说,江南的桂花糕是最好吃的,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我想去苏州,”他笑着说,“我恩师当年去过苏州,说那里的拙政园特别美,还有杭州的西湖,春天的时候,苏堤上全是桃花,特别好看。” 萧彻看着沈清辞的笑容,心里一阵温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清辞笑得这么轻松,没有了朝堂上的谨慎,没有了查案时的严肃,只有对未来的向往。“好,我们就去苏州,再去杭州,”他说,“我已经让人在苏州买了一座别院,就在拙政园附近,院子里种了很多桂树,等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吃桂花糕,看桂花了。” 沈清辞惊讶地看着萧彻:“你什么时候买的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冬天,”萧彻笑了笑,“那时候刚认识你,听你说喜欢桂花,就让人去苏州买了。原本想等为父亲翻案后,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 沈清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没想到,萧彻竟然把他随口说的一句话记了这么久,还提前为他准备了江南的别院。他紧紧抱住萧彻,声音哽咽:“萧彻,谢谢你。” “傻丫头,”萧彻轻轻拍着沈清辞的背,声音里满是温柔,“跟我还客气什么。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两人就这么抱着,在暖阁里站了很久。窗外的乌云渐渐散了,月亮露出了全貌,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他们知道,明日的生日宴将会是一场生死较量,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他们只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享受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光。 “萧彻,”沈清辞在萧彻的怀里,轻声说,“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我等着你,等你跟我一起去江南,看桂花,吃桂花糕。” 萧彻收紧手臂,将沈清辞抱得更紧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江南,一起看遍江南的春夏秋冬,一起过一辈子安稳的日子。”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日的生日宴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较量,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信心赢得这场较量,迎来属于他们的光明。 第68章 生日宴惊变(上) 十月初十,皇帝十二岁生辰。 天还未亮,皇宫就已被一片喜庆的红绸裹住。太和殿外的广场上,两排宫灯从宫门一直挂到殿阶,烛火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将朱红的宫墙映得发亮。殿内更是铺张,梁上悬着巨幅的明黄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万寿无疆”四个大字,桌案上摆满了鎏金餐具,每一道菜都用玉盘盛放,热气袅袅中夹杂着檀香与酒香,熏得人头晕目眩。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依次步入大殿。三品以上的官员穿着绯色或紫色官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捧着贺礼;三品以下的官员则着青色或绿色官袍,神色恭敬却难掩局促。他们脸上都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在暗中互相打量——谁都清楚,这场生日宴绝非单纯的庆生,而是国舅爷与萧彻势力的最终较量。 国舅爷萧承业站在殿门口,穿着一身紫色蟒袍,腰间系着镶嵌着翡翠的玉带,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他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对着每一位进来的官员拱手寒暄,眼底却藏着一丝阴狠。看到依附自己的“浊流”官员,他会悄悄用手指叩击对方的手背,传递“按计划行事”的信号;看到清流官员,他则笑得更加虚伪,眼神里满是警告。 “王大人,今日陛下生辰,可要多喝几杯啊!”国舅爷拍着户部尚书的肩膀,语气亲昵,手指却用力掐了掐对方的胳膊——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昨晚刚被他以家人要挟,答应在宴会上支持他“督战边境”的提议。 户部尚书脸色微变,连忙点头:“国舅爷说的是,臣一定陪国舅爷喝个尽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殿外传来。国舅爷抬头望去,只见萧彻和沈清辞并肩走来,瞬间收敛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 萧彻穿着一身玄色宦官袍,袍角绣着暗纹云鹤,腰间系着银带,手里捧着一个乌木镶金的木盒——里面装着国舅爷通敌的铁证。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冷意。沈清辞则穿着一身青色官袍,腰间系着素银带,手里握着一个用青绸包裹的卷轴——里面是清流官员联名弹劾国舅爷的奏折。他面色平静,眼神坚定,走在萧彻身侧,两人步伐默契,仿佛早已心意相通。 “萧督主,沈编修,”国舅爷迎上前,虚伪地拱了拱手,“今日陛下生辰,二位倒是来得早。怎么,萧督主手里的木盒,是给陛下的贺礼?” 萧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不上国舅爷的大手笔。” 国舅爷眼神一沉,他知道萧彻绝不会轻易带“不值钱的东西”入宫。他想伸手去碰木盒,却被萧彻不动声色地避开。 “国舅爷,”沈清辞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陛下还在殿内等着,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国舅爷被噎了一下,只能讪讪地收回手,侧身让开道路:“二位请。” 萧彻和沈清辞并肩走进大殿,无视了周围官员探究的目光。殿内的丝竹声依旧悠扬,却没人真的听得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太和殿内,皇帝赵珩坐在龙椅上,穿着一身明黄龙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龙纹。他年纪尚小,龙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衬得他身形更加单薄。他手里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紧张——昨晚萧彻已经私下见过他,告诉他今日要揭露国舅爷的罪行,让他做好准备。 太后坐在皇帝右侧的凤椅上,穿着一身赤色凤袍,手里拨着一串檀香佛珠。她看似平静,手指却拨得飞快,眼神时不时扫向殿门口,显然也在等国舅爷的信号。她知道国舅爷今天要动手夺权,只要控制了皇宫,就能逼迫皇帝退位,到时候她依旧是大靖最尊贵的人。 萧彻和沈清辞走到殿中,对着皇帝躬身行礼:“臣萧彻(沈清辞),参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帝声音稚嫩却努力保持坚定,“萧督主,沈编修,快起来吧。今日是朕的生辰,不必多礼。” 两人起身,分别站到殿两侧——萧彻站在靠近御座的左侧,沈清辞则站在右侧的清流官员队伍前。沈清辞刚站定,身边的翰林院王编修就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沈清辞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很快,文武百官都已到齐。太监总管尖着嗓子喊道:“陛下生辰宴,开宴——” 随着话音落下,殿外的丝竹声变得更加欢快,宫女们端着酒菜,鱼贯而入。她们穿着粉色宫装,步伐轻盈,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放在官员们的桌案上:烤全羊、清蒸鲈鱼、燕窝羹、桂花糕……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却没人有心思品尝。 皇帝端起面前的玉杯,站起身,努力挺直脊背:“今日是朕的生辰,感谢各位卿家前来为朕祝寿。朕年幼,登基以来多亏各位卿家辅佐,大靖才能安稳至今。朕敬各位卿家一杯,愿大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官员们纷纷站起身,端起酒杯,齐声喊道:“臣等谢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大靖国泰民安!” 众人一饮而尽,重新坐下。气氛看似热闹,实则更加紧张。国舅爷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脸上露出“忧国忧民”的表情:“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来了。他强作镇定:“国舅爷请讲。” “近日边境传来急报,”国舅爷语气沉重,故意放慢语速,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蛮族屡屡入侵我大靖边境,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边防军虽奋力抵抗,却因粮草不足、军饷短缺,屡屡战败。臣身为国舅,看着大靖百姓受苦,心里实在难受。臣愿自请前往边境督战,整顿军纪,补充粮草,定能平定蛮族,为陛下分忧,为大靖除患!”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请陛下恩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依附国舅爷的官员们立刻附和,纷纷站起身:“陛下,国舅爷忠心可嘉,请陛下恩准!” 清流官员们则皱着眉,却没人敢立刻反驳——国舅爷打着“为百姓分忧”的旗号,若是直接反对,反倒会被扣上“不顾百姓死活”的帽子。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国舅爷,又看了看周围附和的官员,手指紧紧攥着龙椅扶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知道国舅爷是想趁机掌控兵权,却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就在这时,萧彻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国舅爷,此事不妥。” 国舅爷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地看着萧彻:“萧彻,你一个太监,也敢干涉朝政?陛下还没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国舅爷,”萧彻上前一步,玄色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丝微风,“臣并非干涉朝政,只是陈述事实。边境虽有战事,却并非如国舅爷所说那般危急。李老将军镇守边境多年,经验丰富,麾下将士也都是精锐。臣前段时间以监军身份前往边境,亲眼看到李老将军已经整顿好军纪,粮草和军饷也已补充到位——这些都是臣亲自督办的,陛下也知晓。国舅爷身为外戚,理应留在京城辅佐陛下,而非前往边境抢功。” 国舅爷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没想到萧彻竟然亲自去过边境,还堵死了他的借口。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萧彻:“你……你胡说!李老将军明明多次上奏,说粮草短缺,你竟敢编造谎言欺骗陛下!” “国舅爷若是不信,”萧彻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可以传李老将军的奏折来看。不过,臣猜国舅爷恐怕不敢——因为那些‘粮草短缺’的奏折,根本就是国舅爷伪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蒙蔽陛下,趁机掌控兵权。” “你血口喷人!”国舅爷怒吼着,就要起身扑向萧彻,却被身边的官员死死按住。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太后脸色阴沉,悄悄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是让国舅爷动手的信号。太监会意,悄悄退到殿外,准备通知埋伏在宫外的京营士兵。 沈清辞看出了太后的小动作,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陛下,臣有一事要奏,请陛下允许臣呈递奏折。” 皇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准奏!沈编修快呈上来!” 沈清辞展开手里的青绸,露出里面的卷轴。卷轴是用上好的宣纸制作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末尾盖着数十个红色的官印——都是翰林院、御史台等部门的清流官员的印章。他双手捧着卷轴,一步步走向御座,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国舅爷看着沈清辞手里的卷轴,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厉声喊道:“沈清辞,你想干什么?陛下正在处理边境事务,你的奏折若是无关紧要,就不必呈了!”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国舅爷,臣的奏折不仅有关紧要,还关乎大靖的安危,必须呈给陛下。” 很快,沈清辞走到御座前,将卷轴递给皇帝。皇帝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越看脸色越白,手也开始发抖,连卷轴都差点掉在地上。 卷轴上是清流官员联名弹劾国舅爷的奏折,上面详细列举了国舅爷的罪行:私藏兵器于京郊庄园、勾结蛮族走私盐铁、克扣边防军饷三百万两、伪造证据诬陷沈清辞通敌、十年前参与诬陷萧凛通敌叛国……每一条罪行都有具体的时间、地点和证人,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这……这是真的吗?”皇帝声音颤抖地问,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他虽然知道国舅爷不是好人,却没想到国舅爷竟然犯下了这么多罪行,甚至还想谋反。 国舅爷心里一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御座前:“陛下,这是诬陷!是沈清辞和萧彻勾结清流官员,故意伪造奏折诬陷臣!陛下,您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 “是不是诬陷,国舅爷心里清楚!”沈清辞眼神坚定地看着国舅爷,“奏折上的每一条罪行,都有证人可以作证。比如国舅爷私藏兵器的庄园,臣已经派人去查过,里面藏有刀枪剑戟数千件,还有火炮数十门——这些都是谋反的铁证!” “你胡说!”国舅爷语无伦次地辩解,“那庄园是臣用来存放杂物的,里面根本没有兵器!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 “国舅爷,”萧彻走上前,手里捧着那个乌木镶金的木盒,“臣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能让国舅爷无话可说。” 他将木盒递给皇帝,声音平静:“陛下,这是臣在边境找到的证据,里面有国舅爷与蛮族首领的盟约,还有先父萧凛留下的密信——先父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罪行,才被国舅爷诬陷通敌叛国的。” 皇帝颤抖着打开木盒,首先看到的是一封泛黄的密信。密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萧凛的笔迹,上面详细记录了国舅爷如何与蛮族勾结,如何走私盐铁,如何克扣军饷,还预言自己会被国舅爷诬陷——这封信是萧凛当年偷偷藏在边境军营的密柜里,被萧彻这次去边境时找到的。 紧接着,皇帝又看到了一份用兽皮制作的盟约。盟约上用蛮族文字和汉字写着,国舅爷会帮助蛮族攻打大靖,事成之后,蛮族会将大靖的北方三州割让给国舅爷,让国舅爷做“北靖王”。盟约的末尾,盖着国舅爷的私印和蛮族首领的狼形印章。 “噗——”皇帝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猛地将木盒摔在地上,木盒里的证据散落一地。“萧承业!你……你竟敢通敌叛国!你对得起大靖,对得起朕吗?” 国舅爷看着散落一地的证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赖了——那些盟约和密信,都是真的,是他无法抹去的罪证。 国舅爷看着皇帝愤怒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围官员鄙夷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他知道,若是今天不能控制住局面,自己必死无疑。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佩剑,剑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锋利的剑身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陛下,臣这都是为了大靖!”他嘶吼着,眼神疯狂,“萧凛才是通敌叛国的奸臣,沈清辞和萧彻是祸乱朝纲的奸贼!今天,臣就要清君侧,除掉这些奸贼,还大靖一个清明!” 说完,他挥剑朝着萧彻砍去。剑势凶猛,带着风声,显然是想一击致命。 萧彻早有准备,立刻从腰间拔出短刀,“铛”的一声挡住了国舅爷的剑。短刀与长剑相撞,火花四溅,震得国舅爷虎口发麻。 “想动他,先过我这关!”萧彻眼神冰冷,声音里满是杀意。他的短刀舞得飞快,每一刀都直指国舅爷的要害——他在宫里多年,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武艺,尤其是短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国舅爷的武艺本就不如萧彻,再加上此刻心慌意乱,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他的剑招越来越乱,只是凭着一股蛮力胡乱挥舞,好几次都差点伤到自己。 殿内的官员们吓得纷纷后退,有的躲到桌案下,有的尖叫着往外跑,原本喜庆的生日宴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战场。丝竹声早已停止,只剩下金属碰撞的“铛铛”声和官员们的惊呼。 太后坐在凤椅上,脸色惨白。她没想到国舅爷竟然这么没用,连萧彻都打不过。她悄悄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太监赶紧去通知宫外的京营士兵——只要京营士兵进来,就能控制住局面。 可她没想到,萧彻早就料到国舅爷会有埋伏,已经让张千户带着东厂旧部和边防军的精锐,在皇宫周围布防。那个太监刚跑到殿外,就被东厂旧部抓住了,根本没机会通知京营士兵。 殿内,萧彻抓住国舅爷一个破绽,一脚踹在国舅爷的膝盖上。“咔嚓”一声,国舅爷的膝盖骨被踹碎,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萧彻上前一步,用短刀抵住国舅爷的脖子,刀刃贴着国舅爷的皮肤,划出一道血痕。“国舅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国舅爷跪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甘心地嘶吼:“萧彻!沈清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为我报仇!” “是吗?”萧彻冷笑一声,“可惜,你没机会看到那一天了。” 这时,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拿着刀冲进来,将国舅爷团团围住。“陛下,要不要将国舅爷拿下?”侍卫统领跪在地上,请示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坚定:“传朕的旨意,将萧承业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所有参与国舅爷谋反的官员,一律革职查办,绝不姑息!”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上前将国舅爷捆了起来。国舅爷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陛下,臣是冤枉的!太后救我!我要谋反……不,我没有谋反!” 他情急之下,不小心说出了“我要谋反”,殿内的官员们一片哗然。国舅爷自己也愣住了,随即绝望地闭上了嘴。 侍卫们押着国舅爷,朝着殿外走去。国舅爷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菜肴和证据,还有官员们惊魂未定的表情。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双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看着殿内的官员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定:“各位卿家,今日之事,让大家受惊了。萧承业通敌叛国,罪大恶极,朕一定会严惩不贷,给大靖百姓一个交代。” 官员们纷纷躬身行礼:“陛下英明!” 萧彻走上前,将散落的证据一一捡起,重新放回木盒里。他看着皇帝,眼神里满是安慰:“陛下,您不必太过自责。国舅爷隐藏极深,若非今日揭露,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国舅爷已被拿下,大靖的危机也解除了一半。” 沈清辞也走上前,躬身行礼:“陛下,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国舅爷的党羽,将所有参与谋反的官员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皇帝点点头:“准奏。沈编修,此事就交给你和萧督主负责。务必将所有参与谋反的官员都查出来,严惩不贷!” “臣遵旨!”萧彻和沈清辞齐声应道。 太后坐在凤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她看着萧彻和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怨恨,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国舅爷已被拿下,她的势力也受到了重创,若是再敢反抗,恐怕连自己都会被牵连。 萧彻注意到太后的眼神,心里冷笑一声。他知道,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国舅爷已被擒,太后孤掌难鸣,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和沈清辞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坚定和欣慰。今天的胜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彻查国舅爷的党羽,为萧凛翻案,让太后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他们有信心,只要两人并肩作战,就一定能实现这些目标。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散落的菜肴和证据上,却再也驱散不了殿内的凝重。这场生日宴,终究以一场惊变落幕,而大靖的朝堂,也即将迎来一场彻底的变革。 第69章 生日宴惊变(下) 国舅爷被侍卫拖拽着出殿时,那声嘶力竭的哭喊还黏在大殿的梁上,像一截断了线的残绸,飘飘荡荡落不下来。殿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晃了晃,映得满殿官员的脸忽明忽暗,有人悄悄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朝珠,还有人偷眼去瞥凤椅上的太后,眼神里藏着几分畏惧与探究。 沈清辞站在殿中,指尖还残留着递奏折时的微凉触感。他看着国舅爷消失的殿门,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国舅爷虽被拿下,但太后还在,这座大殿里的暗涌,远没到平息的时候。他悄悄侧过头,看向身侧的萧彻,对方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玄色宦官袍的衣摆垂在地上,纹丝不动,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着,泄露了他紧绷的神经。 皇帝坐在龙椅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刚才国舅爷拔剑相向的场景太过凶险,他虽年幼,却也知道那是谋反的架势。他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目光扫过殿内的官员,最终落在太后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后坐在凤椅上,手里的佛珠早已停了转动,指腹死死掐着一颗紫檀珠,珠身被捏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像是要将那扇门盯出个洞来。国舅爷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被抓,她的天,也塌了一半。 “咳——”大理寺卿轻咳一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陛下,国舅爷谋逆已成定局,还请陛下早作决断,以安朝野之心。” 他这一开口,其他官员也纷纷反应过来,纷纷躬身行礼:“请陛下早作决断!” 皇帝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被太后打断:“陛下,兄长他只是一时糊涂!”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强撑着威严,“他平日里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逆?定是萧彻和沈清辞故意陷害,陛下可千万不能信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萧彻,眼神里满是怨毒。若是眼神能杀人,萧彻恐怕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萧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后,国舅爷谋逆,证据确凿。密信上有他与蛮族首领的亲笔签名,盟约上还有蛮族的印记,这些都不是臣能伪造的。而且,国舅爷刚才拔剑相向,意图刺杀臣与沈编修,甚至对陛下不敬,这难道也是臣陷害他吗?” “你——”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着萧彻,气得浑身发抖,“你个阉竖!竟敢当众污蔑哀家的兄长!哀家定要禀明列祖列宗,治你的罪!” “太后,”沈清辞上前一步,挡在萧彻身前,眼神坚定地看着太后,“萧督主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无污蔑之意。国舅爷的罪行,不仅臣和萧督主看到了,满殿的官员都看到了。太后若是再执迷不悟,只会让陛下为难,让朝野动荡。” 太后看着沈清辞,又看了看满殿沉默的官员,心里越来越慌。她知道,这些官员大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如今国舅爷倒台,他们自然不会再站在她这边。可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一旦认输,她就彻底完了。 萧彻看着太后慌乱的模样,知道是时候抛出最后一张王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走到殿中,躬身行礼:“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证据,足以证明太后当年参与诬陷萧老将军,请陛下过目。” 皇帝一愣,连忙说:“呈上来。” 一个小太监快步上前,接过锦盒,递给皇帝。皇帝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是太后的笔迹。他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沉,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纸条上写着:“萧凛手握盐铁走私证据,恐对兄长不利,需尽快除之。可伪造通敌信件,买通证人,定其死罪。” “母后,”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这……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为了国舅爷,诬陷了萧老将军?” 太后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彻竟然找到了这张纸条!这张纸条是她十年前写的,本以为早就被销毁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还落到了萧彻手里! “陛下,这不是哀家写的!”太后连忙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是萧彻伪造的!他为了给萧凛翻案,故意伪造了这张纸条,想要诬陷哀家!陛下,您可千万不能信他!” “是不是伪造的,一验便知。”萧彻平静地说,“这张纸条上的墨迹是十年前的,而且上面还有太后当年使用的印鉴痕迹。臣已经请翰林院的掌印太监验过了,这确实是太后的笔迹,绝非伪造。” 皇帝将纸条递给身边的掌印太监,声音低沉:“你验一验,这是不是太后的笔迹。” 掌印太监接过纸条,仔细看了半天,又比对了一下太后平日里的奏折,脸色越来越白。他躬身行礼,声音颤抖地说:“回陛下,这……这确实是太后的笔迹,墨迹和印鉴也都是十年前的。” 太后瘫坐在凤椅上,眼神空洞,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她知道,这一次,她彻底完了。 “陛下,”沈清辞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还有一位证人要请。当年负责审理萧凛案的大理寺卿,他愿意出庭作证,证明萧凛案是被诬陷的。” 皇帝点点头,声音低沉:“宣大理寺卿进殿。” 很快,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老者快步走进大殿。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和不安。他走到殿中,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大理寺卿,”皇帝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十年前的萧凛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大理寺卿的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愧疚:“陛下,臣有罪!十年前,臣是在太后和国舅爷的逼迫下,才定了萧老将军的罪。萧老将军根本没有通敌叛国,他手里握有国舅爷走私盐铁给蛮族的证据,国舅爷和太后为了灭口,才故意诬陷了他。” “你……你竟敢污蔑哀家!”太后猛地从凤椅上站起来,手指着大理寺卿,声音里满是愤怒,“陛下,他是被萧彻和沈清辞收买了!他故意诬陷哀家,陛下,您快把他抓起来!” “太后,臣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当年,国舅爷用臣的家人威胁臣,臣不得已才屈从于他。这些年来,臣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如今看到萧老将军的冤屈即将洗清,臣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陛下,臣愿意以死明志,证明萧老将军的清白!” 说完,他就要起身撞向殿中的柱子。萧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大理寺卿,你不必如此。陛下英明,定会还萧老将军一个公道。”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卿,又看了看瘫坐在凤椅上的太后,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太后是为了他好,没想到太后竟然为了国舅爷,做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大理寺卿,你起来吧。你能主动认错,证明你还有良知。朕可以饶你一命,但你必须协助朝廷,彻查当年的萧凛案,还萧老将军一个公道。” “臣谢陛下!”大理寺卿连忙磕头谢恩,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萧彻看着太后,眼神里满是冰冷:“陛下,太后当年参与诬陷萧老将军,如今又想销毁证据,包庇国舅爷,罪大恶极。但念及太后是陛下的生母,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将太后软禁在长乐宫,永世不得出宫,以儆效尤。” 皇帝沉默了良久,眼神里满是挣扎。他看着太后,想起了小时候太后对他的呵护,心里一阵难受。可他又想起了萧凛的冤屈,想起了国舅爷的谋反,想起了大靖的百姓,心里又变得坚定起来。 “好,”皇帝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传朕的旨意,将太后软禁在长乐宫,永世不得出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陛下,不要!”太后猛地扑到皇帝面前,抓住皇帝的手,哭着说,“陛下,哀家是您的母后啊!您不能这么对哀家!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您忘了,小时候您生病,哀家整夜守在您身边,为您煎药喂药;您被先帝责骂,哀家为您求情,替您受罚。您怎么能这么对哀家?” 皇帝看着太后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太后小时候确实很疼他,可她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用力甩开太后的手,声音冰冷:“母后,您做的那些事,已经超出了朕的容忍范围。朕饶您一命,只是将您软禁在长乐宫,已经是对您最大的宽容了。您就安心在长乐宫养老吧,不要再想着报复任何人,否则,朕也保不住您。” 太后看着皇帝冰冷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改变。她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嘴里喃喃地说:“哀家不甘心……哀家不甘心……” 侍卫们上前,想要将太后架起来。太后却突然挣脱开,朝着殿柱撞去。萧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太后,您若是死了,只会让陛下更加为难,让朝野更加动荡。您还是安心在长乐宫养老吧。” 太后看着萧彻,眼神里满是怨恨,却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侍卫们架着她,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太后一边走,一边哭着喊:“陛下,哀家冤枉!萧彻,沈清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太后被押走后,大殿里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内的官员,眼神里满是坚定。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被太后和外戚操控的小皇帝了,他要亲理朝政,为大靖的百姓谋福祉。 “各位卿家,”皇帝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稚嫩,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国舅爷通敌叛国,太后参与诬陷忠良,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从今以后,朕会亲理朝政,努力学习治国之道,做一个好皇帝。” 他顿了顿,继续说:“萧老将军的冤屈,朕会亲自下令平反,恢复他的名誉和官职,追封他为忠勇侯,他的家人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另外,朕会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减轻百姓的赋税,鼓励农民耕种,加强边境的防御,让大靖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满殿的官员纷纷躬身行礼,齐声说:“臣等遵旨!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彻和沈清辞站在殿中,看着皇帝坚定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他们终于成功了,国舅爷和太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萧老将军的冤屈即将被洗清,大靖的朝堂,终于恢复了清明。 皇帝看着萧彻和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感激:“萧督主,沈编修,这次多亏了你们,朕才能顺利平定国舅爷的谋反,揭露太后的罪行。朕会记住你们的功劳,以后,还请你们继续辅佐朕,为大靖的繁荣和稳定贡献力量。” “臣遵旨!”萧彻和沈清辞躬身行礼,齐声说。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大殿里,温暖而明亮。皇帝坐在龙椅上,满殿的官员躬身行礼,萧彻和沈清辞站在殿中,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他们知道,大靖的未来,将会越来越好。 官员们陆续离开大殿后,殿里只剩下皇帝、萧彻和沈清辞三人。皇帝看着萧彻和沈清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萧督主,沈编修,你们辛苦了。今天的事,多亏了你们。” “陛下客气了,”萧彻躬身行礼,“为陛下分忧,为大靖除奸,是臣的本分。” 沈清辞也躬身行礼:“臣也只是做了臣该做的事。” 皇帝点点头,走到萧彻和沈清辞面前,轻声说:“萧老将军的平反仪式,朕会尽快安排。到时候,还请你们陪朕一起去,告慰萧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臣遵旨。”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如今终于快要实现了,心里满是激动。 沈清辞看着萧彻,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知道,萧彻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终于可以告慰萧老将军的在天之灵了,萧彻心里一定很开心。 皇帝看着两人默契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他知道,萧彻和沈清辞之间的感情不一般,他们不仅是君臣,是盟友,更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他轻声说:“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臣遵旨。”萧彻和沈清辞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大殿。 走出大殿,夕阳已经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泛着耀眼的光芒。萧彻和沈清辞并肩走在皇宫的石板路上,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欣慰和轻松。 “萧彻,”沈清辞轻声说,“我们终于成功了。” 萧彻点点头,握住沈清辞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嗯,成功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了,萧老将军的冤屈也即将被洗清,我们的未来,将会越来越好。” 沈清辞看着萧彻,脸上露出了笑容:“嗯,越来越好。” 两人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 这里就是案子翻 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生日宴惊变(下) 第70章 辞意初显,静尘夜话 萧凛案平反的锣鼓声在京城响了三日,巷尾的孩童还在传唱“忠勇侯昭雪,奸贼伏法”的童谣,宫墙内的玉兰花却已悄然谢了半树,落在青石板上,被往来的步履碾成淡香的碎影。 静尘轩的暖阁里,炭火早已撤去,只留着一盆新换的清水,里面浮着几片从院外摘来的荷叶。萧彻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那块“萧氏忠魂”残玉,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十年前枯井里的黑暗、逃亡时的刀光、入宫后的隐忍,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沈清辞在东厂狱里递来的那碗姜汤——辛辣里带着暖意,是他十年来唯一尝到的“活气”。 “在想什么?”沈清辞端着一碗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青瓷碗沿泛着淡淡的水汽。他穿着一身常服青衫,发间只束着一根素银簪,比起朝堂上的清正模样,多了几分温润的烟火气。 萧彻抬头,将残玉放进贴身的锦袋里,伸手接过茶碗:“在想,十年前若是知道今日,会不会少些执念。” 沈清辞在他对面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那里还残留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却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执念让你活下来,”他轻声说,“但往后的日子,该为自己活了。”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忽然一松。从前他活着,是为了沈家的血海深仇,是为了把国舅爷和太后拉下马,权力于他而言,是复仇的刀,是保命的盾。可如今,刀已入鞘,盾也无需再举,这司礼监的批红权、东厂的生杀令,反而成了束缚。 “我想递辞呈。”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这些都不想当了。”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向上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桌上,“我也写好了,请辞翰林院编修,想陪你去江南。” 萧彻展开纸,只见上面是沈清辞工整的小楷,字迹间满是洒脱:“臣沈清辞,寒门出身,蒙陛下恩典,得入翰林院。今萧凛案昭雪,朝纲清明,臣愿辞归故里,续写《民间见闻录》,记录百姓疾苦,以尽书生本分……” 他看着“续写《民间见闻录》”几个字,忽然想起沈清辞在翰林院时,总在深夜偷偷写这本册子,怕被人发现“清流官员竟关注市井琐事”。如今,沈清辞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件事,而他,也可以陪着他。 “好。”萧彻将纸叠好,放回沈清辞手中,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掌心,“等我们辞了官,就去江南。你写你的见闻录,我陪你去茶馆听书,去田间看稻浪,好不好?” “好。”沈清辞点头,眼底的笑意像漾开的春水,“还要去看秋天的桂花,你说过,江南的桂花比京城的香。” “嗯,比京城的香。”萧彻伸手,轻轻拂去沈清辞发间沾着的一片落叶,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 窗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张千户。他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个木盒,脸上带着几分犹豫:“督主,这是东厂的令牌和密档钥匙,您……真的要交出去?” 萧彻接过木盒,放在案上,没有打开。木盒里的令牌,是他当年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拿到的,密档钥匙能打开东厂所有的秘密,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交出去吧,”他声音平静,“陛下已经长大了,朝堂也清明了,不需要我这个‘权宦’了。” 张千户看着萧彻,眼眶微微发红。他跟着萧彻十几年,从东厂的小旗到千户,见证了萧彻如何在黑暗里爬起来,如何为了复仇步步为营。如今复仇已了,萧彻要走,他舍不得,却也明白,这是萧彻最好的归宿。“督主,您放心,属下会帮您看好东厂,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搞乱朝堂。” “我信你。”萧彻点头,“还有,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上次那样拼命了。” 张千户躬身行礼,声音哽咽:“属下记住了。”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了这暖阁里难得的宁静。 沈清辞看着张千户的背影,又看了看案上的木盒,轻声说:“明天面圣,陛下可能会挽留你。” “我知道。”萧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龙井,茶香清冽,冲淡了心里最后的一丝牵绊,“但我意已决。”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阁里没有烛火,只有月光和荷叶的清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萧彻握住沈清辞的手,指尖扣进他的掌心,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是他真真切切能拥有的未来。 前面写的脑瓜子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辞意初显,静尘夜话 第71章 面圣请辞,帝恩赏赐 辰时的日光,穿过养心殿雕花的菱花窗,像被裁剪过的金箔,碎碎地落在金砖地面上。砖缝里积着经年的尘,却被晨光染得暖融融的,连带着殿内的气息都少了几分宫闱的冷硬。 皇帝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手里握着一支狼毫笔,笔尖蘸着朱砂,正对着一份奏折细细批注。案上堆着的奏折,比前几日少了些,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边境军情”,旁边压着一枚小巧的玉镇纸,是先帝留给的旧物。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领口和袖口绣着五爪金龙,龙纹在光下泛着暗金光泽,只是袍角偶尔会被他无意识地攥住——那是他面对难决之事时,还没完全改掉的孩童习惯。 殿内静得很,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殿外偶尔传来的太监轻声报时。小太监李玉儿端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茶盏放在御案一侧的小几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跟着皇帝三年,最是清楚,陛下如今亲理朝政,每日辰时必到养心殿批奏折,且批折时不喜人打扰。 可今日不同,李玉儿刚要退出去,就见殿外的侍卫躬身通报:“启禀陛下,司礼监掌印萧彻、翰林院编修沈清辞,前来觐见。” 皇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朱砂在奏折上点出一个小小的红点。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即又恢复了沉稳:“宣他们进来。” “是。”侍卫躬身退下。 李玉儿站在一旁,心里悄悄犯嘀咕。这几日京城里都在传,萧督主和沈编修帮陛下平定了国舅爷的谋反,还为萧老将军翻了案,是陛下的大功臣。今日两人一同来觐见,莫不是陛下要给他们加官进爵?他偷偷抬眼,看向殿门口,心里满是好奇。 很快,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殿内。走在前面的是萧彻,穿着一身玄色宦官袍,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银鱼符——那是司礼监掌印的信物。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只是眼底比往日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柔和。跟在后面的是沈清辞,一身青色素袍,发间束着一根素银簪,手里拿着一个叠得整齐的锦袋,看起来温润又清雅。 “臣萧彻、沈清辞,参见陛下。”两人走到殿中,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没有过分的谦卑。 皇帝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位卿家快平身,不必多礼。”他指了指御案前的两张梨花木椅子,“坐吧,李玉儿,给两位卿家倒茶。” “是。”李玉儿连忙应道,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端到他们面前。 萧彻和沈清辞谢过皇帝,在椅子上坐下。萧彻将手肘轻轻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御案上的奏折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他习惯性地想看看奏折上的内容,却又很快收回目光,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查探朝政,而是为了辞官。 沈清辞则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茶盏是青瓷的,上面绘着浅淡的兰草纹,是他平日里在翰林院也常用的样式。他偷偷看了萧彻一眼,见对方神色平静,心里也安定了些——他怕萧彻会因为皇帝的挽留而动摇,毕竟司礼监掌印的权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皇帝看着两人,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缓缓开口:“萧老将军的平反仪式,朕去了。看着萧老将军的灵位,朕心里很是感慨——十年冤屈,终于得以昭雪,这都是两位卿家的功劳。”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彻身上:“萧督主,你为了家族翻案,隐忍十年,从一个罪臣之后,爬到如今的位置,其间的辛苦,朕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你,国舅爷的阴谋不会败露,太后也不会被软禁,大靖的朝纲,也不会有今日的清明。” 萧彻躬身行礼,声音平静:“陛下谬赞。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的血海深仇,也是为了大靖的百姓。如今仇已报,朝纲已清,臣的心愿已了。” 皇帝又看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欣慰:“沈编修,你是新科状元,本可以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却甘愿陪着萧督主查案,甚至不惜身陷囹圄。你写的《民间见闻录》,朕也看过,字里行间满是对百姓的关切,是个难得的忠臣。” 沈清辞连忙躬身行礼:“陛下过奖。臣只是做了一个书生该做的事——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今朝纲清明,臣也想做些更实在的事,为百姓多尽一份力。” 皇帝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朕知道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大靖刚经历动荡,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朕已经和内阁商议过了,想给你们加官进爵,以示嘉奖。” 他看着萧彻,语气郑重:“萧督主,朕打算封你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你虽为宦官,却功绩卓著,这个爵位,你受得起。另外,朕还想让你继续掌管司礼监,同时兼管兵部,协助朕处理军务。” 接着,他又看向沈清辞:“沈编修,朕封你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你学识渊博,又心系百姓,定能为朕出谋划策,辅佐朕治理好国家。” 这话一出,不仅萧彻和沈清辞愣住了,连旁边的李玉儿都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镇国公是异姓王之下最高的爵位,且是世袭罔替,这意味着萧彻的后代(若是有养子或族人)都能继承这个爵位;而文渊阁大学士,是文官的顶峰,入阁辅政,意味着沈清辞能直接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这样的赏赐,在大靖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李玉儿偷偷看了萧彻和沈清辞一眼,见两人都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心里越发好奇——这样的高位厚禄,换做任何人都会心动,不知道这两位会不会答应。 萧彻最先回过神,他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坚定:“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愣了愣,似乎没听清:“萧督主,你说什么?” “臣说,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萧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臣自入宫以来,所求不过两件事——为家族翻案,为大靖除奸。如今这两件事都已完成,臣已无心权位。”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诚恳:“陛下,臣这些年在东厂和司礼监,手上沾了太多血,心里也累了。而且,臣的身体早已不如从前——左臂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常年熬夜批奏折,也落了心悸的毛病。臣想辞去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的职位,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养养身体。” 皇帝看着萧彻左臂的位置,那里被宦官袍的袖子遮住,却能想象到下面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萧彻逃亡时留下的,是他十年苦难的见证。他心里一阵发酸,却还是不甘心:“萧督主,你的伤,朕可以让太医院的院判亲自为你诊治;你觉得累,朕可以给你放假,让你休息几个月。大靖不能没有你,朕也不能没有你啊!” “陛下,”萧彻摇了摇头,“臣意已决。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能够亲理朝政,朝堂上还有周老先生、李老将军等忠良之臣辅佐,没有臣,陛下也能治理好国家。而且,臣留在京城,手握重权,难免会让其他官员忌惮,反而不利于陛下施展抱负。” 就在这时,沈清辞也站起身,躬身行礼:“陛下,臣也恳请辞去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皇帝惊讶地看向他:“沈编修,你也要辞官?” “是。”沈清辞点头,眼神坚定,“臣自幼就有一个心愿——编写一部《民间见闻录》,记录天下百姓的疾苦,让朝堂上的官员都能知道百姓的难处。之前因为查案,这个心愿一直没能实现。如今朝纲清明,臣想陪萧督主一起归隐江南,完成这个心愿。” 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臣知道入阁辅政是莫大的荣耀,可臣的志向不在朝堂,而在民间。与其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不如去民间为百姓做些实事。而且,萧督主为臣付出了太多,臣也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身体,让他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皇帝看着两人,心里满是惊讶和不舍。他没想到,萧彻和沈清辞竟然会拒绝这么丰厚的赏赐,还要一起归隐江南。他张了张嘴,想再挽留,却看到萧彻和沈清辞坚定的眼神——那是一种历经风雨后,对平静生活的渴望,是任何权力和财富都无法动摇的。 李玉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没想到,这两位竟然会拒绝陛下的赏赐。要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在为这些权力和爵位奋斗,可他们却说放弃就放弃。他偷偷打量着萧彻和沈清辞,心里对他们多了几分敬佩。 皇帝沉默了良久,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殿外的晨光上。他想起了自己刚登基时,太后和国舅爷把持朝政,他像个傀儡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想起了萧彻在暗中帮他收集国舅爷的罪证,一次次在危难中保护他;想起了沈清辞在殿试上直言进谏,不怕触怒太后,只为了大靖的朝纲清明。 他知道,萧彻和沈清辞不是不爱大靖,而是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好,朕答应你们。你们为大靖付出了太多,朕不能再强求你们留在朝堂上。”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和感激。他们躬身行礼:“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他从御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折叠的奏折,递给萧彻:“虽然你们要归隐江南,但你们是大靖的功臣,朕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这份奏折里,是朕为你们准备的赏赐。” 萧彻接过奏折,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朱笔写着:“赏萧彻、沈清辞江南苏州别院一座,占地十亩,院内植桂花、荷花,另赐每年俸禄五百两,直至终身。” 奏折下面,还附着一张别院的图纸。图纸上画着别院的格局:进门是一个小庭院,种着几棵桂花树;往里走是正屋,分为客厅、书房和卧室;正屋后面是一个荷花池,池边有一座小亭子;别院的东侧还有一个小菜园,可以用来种些蔬菜。 “陛下,这……”萧彻看着图纸,心里一阵温暖,却还是想推辞,“臣已经辞去官职,不能再接受陛下这么丰厚的赏赐。” “这不是赏赐,是朕的心意。”皇帝打断他的话,语气诚恳,“这座别院,是朕特意让人按照你们的喜好修建的。朕知道沈编修喜欢荷花,萧督主记得沈编修爱吃桂花糕,所以特意在院里种了荷花和桂花。每年五百两俸禄,不多,却足够你们在江南过上安稳的生活。你们若是再推辞,就是不把朕当朋友了。” 萧彻和沈清辞看着皇帝真诚的眼神,心里满是感动。他们知道,皇帝是真心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若是再推辞,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萧彻躬身行礼:“臣谢陛下恩典。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心意,在江南好好生活,也会时常关注大靖的情况,若是有需要,臣随时愿意为陛下效力。” 沈清辞也跟着躬身行礼:“臣谢陛下恩典。臣会在江南好好编写《民间见闻录》,若是有机会,会将书呈给陛下,让陛下了解民间的疾苦。” 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朕等着你们的消息。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江南?朕派御林军护送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不必了,陛下。”萧彻摇头,“我们想低调离开,不想惊动太多人。而且,有臣在,能保护好沈编修的安全。三日后,我们就出发。” “好。”皇帝点头,“那朕就不送你们了。你们在江南若是有什么需要,不管是缺钱还是缺人,都可以随时派人告诉朕,朕一定帮你们解决。” “臣遵旨。”两人躬身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殿门口时,皇帝突然开口:“萧督主,沈编修。”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不舍:“你们在江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朕等着你们回来看看,看看大靖的变化。” 萧彻和沈清辞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们躬身行礼:“臣记住了。陛下也要保重身体,好好治理大靖。” 说完,他们转身走出了养心殿。 走出养心殿,晨光正好,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宫道两旁的玉兰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翠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萧彻和沈清辞并肩走在宫道上,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轻松和期待。 “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我们的请辞。”沈清辞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萧彻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温柔:“陛下长大了,懂事了。他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也尊重我们的选择。” “是啊,”沈清辞笑着说,“而且陛下还为我们准备了江南别院,里面还有荷花池和桂花树,想得真周到。” “嗯,”萧彻点头,伸手握住沈清辞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等我们到了江南,就按照我们说的那样,夏天在荷花池边看书,秋天在桂花树下喝茶,冬天在院里堆雪人,春天去田间看百姓耕种。”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好,还要一起去茶馆听书,去河边钓鱼,去集市上买桂花糕。” “好,都听你的。”萧彻笑了笑,握紧了沈清辞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宫道两旁的侍卫和太监看到他们,都纷纷躬身行礼,眼神里满是敬佩。他们知道,这两位是大靖的功臣,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如今他们要归隐江南,过上安稳的生活,是应得的。 走到皇宫的大门前,他们停下脚步,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宏伟的宫殿。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像是在为他们送别,也像是在祝福他们的未来。 “走吧,”萧彻轻声说,“我们的江南,在等着我们。” “嗯。”沈清辞点头,和萧彻一起,转身走出了皇宫的大门。 门外的阳光更盛,街上的叫卖声、笑语声传来,充满了烟火气。 最近身体有点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面圣请辞,帝恩赏赐 第72章 权力交接,故友送别 离赴江南的日子还有三日,京城的晨光刚漫过东厂的黑瓦,萧彻便已身着常服站在东厂衙门外。不同于往日玄色宦官袍的威严,今日他穿了件沈清辞为他缝制的青布长衫,领口绣着极淡的云纹,倒少了几分“权宦”的冷硬,多了些温润的烟火气。 东厂的护卫们早已在门口列队等候,从门口到大堂的青石板路两侧,站满了熟悉的面孔——有跟着他从东厂小旗做到百户的老部下,有当年在边境替他挡过冷箭的亲信,还有负责刑狱、文书的各司属官。见他走来,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哽咽:“参见督主!” 萧彻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这些人,大多是和他一样,或是家逢变故、或是被外戚迫害才入宫当差,靠着东厂这处“黑暗之地”讨生活,也陪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复仇路。他抬手虚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走进东厂大堂,正中“肃奸除佞”的黑色匾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两侧陈列的刑具早已蒙尘——自国舅爷倒台后,东厂便少了许多构陷忠良的差事,这些曾让百官闻风丧胆的刑具,如今倒成了摆设。 张千户捧着一个黑漆木盒站在堂中,盒身雕着缠枝莲纹,里面放着东厂提督的鎏金令牌和密档库的钥匙。见萧彻进来,他快步上前,双手将木盒递到萧彻面前,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督主,这是东厂的令牌和密档钥匙,您……您再想想?” 萧彻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令牌,想起十年前他刚入东厂时,还是个被人随意打骂的小太监,靠着狠劲和智谋,一步步爬到提督之位,这令牌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沾着他的血汗,也沾着旁人的鲜血。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将木盒重新递回张千户手中,声音平静却坚定:“不必想了。从今日起,东厂提督之位,便交给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的护卫们,“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跟着我,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国舅爷伏法,太后被禁,朝纲清明,以后东厂再不能做构陷忠良、滥用私刑的事——你们要记住,东厂是为陛下效力,为大靖除奸,不是任何人谋私的工具。” “属下记住了!”张千户双手接过木盒,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属下定不负督主所托,好好打理东厂,绝不让督主的心血白费!” 堂内的护卫们也齐齐跪下,齐声喊道:“属下遵命!” 萧彻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暖意。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护卫颤巍巍地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递到萧彻面前:“督主,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当年您在狱里救过老奴的命,老奴没什么能报答的,这是老奴托人从民间找的治旧伤的药膏,您去江南路上用得上。” 萧彻看着老护卫——他记得这是当年他刚任东厂提督时,从国舅爷的私牢里救出来的太监,因不肯替国舅爷诬陷忠良,被打断了腿。这些年,老护卫一直留在东厂打理杂务,性子最是忠厚。他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温热的药膏,轻声说:“多谢李叔,费心了。” “督主客气了!”老护卫眼眶发红,“您在江南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派人送信回来,老奴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去帮您!” 萧彻点点头,又叮嘱了张千户几句“善待下属”“凡事多请示陛下”,才转身走出东厂大堂。走出大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东厂”二字的匾额,心里没有不舍,只有释然——这处曾承载他复仇执念的地方,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离开东厂,萧彻又去了司礼监。司礼监位于皇宫西侧,是宦官权力的核心之地,往日里总是人来人往,今日却因他要交权,显得格外安静。司礼监的太监们站在廊下迎接,一个个神色肃穆,不敢多言。 司礼监的副总管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太监,姓王,入宫四十余年,为人谨慎,从不参与党争,是先帝留下的老人。见萧彻进来,王总管连忙躬身行礼:“老奴参见萧督主。” 萧彻走进司礼监的批红房——这里是他往日处理政务的地方,桌上还放着他昨日未批完的奏折,砚台里的墨还未干。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串司礼监掌印的金钥匙,这钥匙能打开皇宫内所有的奏章库,也象征着宦官的最高权力。 “王总管,”萧彻将金钥匙递过去,“司礼监的批红权,以后就由你暂代。陛下虽年幼,却已懂得权衡朝政,你凡事多请示陛下,不可擅自做主,更不能像从前那样,被外戚或权臣左右。” 王总管双手接过金钥匙,指尖微微颤抖。他在司礼监多年,见惯了宦官争权夺利,却从未见过有人像萧彻这样,在权力顶峰时主动放权。他躬身行礼:“老奴遵旨!老奴定当谨守本分,辅佐陛下,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萧彻点点头,又指着桌上的奏折:“这些都是昨日的急件,我已标注了重点,你今日呈给陛下,让陛下亲自批阅。另外,司礼监的小太监们,你多调教些,让他们明白,司礼监是为陛下服务,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老奴记住了!”王总管一一应下。 萧彻又在批红房里站了片刻,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大明律》——这是他当年入宫后,为了熟悉朝堂规则,特意找来挂在这里的。十年间,他靠着这部律法,既保护过忠良,也用它做过复仇的刀。如今,刀已入鞘,律法也终于能回归它“治国安邦”的本意。他转身走出批红房,没有回头——这处曾让他手握生杀大权的地方,也该还给真正需要它的人了。 回到静尘轩时,已是午时。阳光透过院中的玉兰树,洒在青石板上,落下细碎的光影。沈清辞去了翰林院,院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打扫,见萧彻回来,连忙躬身行礼:“萧督主回来了。” 萧彻点点头,走进暖阁。暖阁里的陈设依旧简单,桌上放着沈清辞早上沏的茶,已经凉了。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大多是玄色的宦官袍,从最初的普通宦官服,到后来的东厂提督袍,再到司礼监掌印的蟒袍,一件件叠得整齐,像是在诉说着他十年的权力之路。 他拿起一件玄色蟒袍——这是他去年升任司礼监掌印时,陛下赏赐的,袍角绣着金线蟒纹,极为华贵。可他只穿了一次,便再也没穿过——他始终记得,父亲萧凛当年最喜欢穿的是素色官袍,说“为官者当清廉,不必靠衣物显尊贵”。他将蟒袍叠好,放在一边,打算让张千户转交给东厂的护卫们——这些袍服对他而言是束缚,对那些出身贫寒的护卫们而言,或许是一份体面。 衣柜的最底层,放着几件青布常服,是沈清辞去年冬天为他缝制的。他拿起一件,指尖触到布料——是江南新贡的杭绸,柔软亲肤,领口和袖口都缝得格外细致,针脚整齐,可见沈清辞缝的时候有多用心。他记得去年冬天他左臂旧伤复发,沈清辞便借着“天冷需添衣”的由头,亲手为他缝制了这几件常服,还在衣料里加了保暖的棉絮,说“穿得暖和,旧伤才不容易疼”。 萧彻将常服叠好,放进随身的行李箱里——这些才是他真正想带走的东西,不是象征权力的蟒袍,而是带着爱人温度的衣物。 收拾完衣物,他又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权谋书籍,有《韩非子》《孙子兵法》,还有几本他自己手抄的东厂密档,记载着国舅爷和太后的罪证。他拿起一本《韩非子》,想起当年他刚入宫时,为了在黑暗中活下去,日夜研读这些权谋之术,学着用“狠”和“诈”保护自己。可如今,这些书对他而言已无用——他不需要再靠权谋生存,也不需要再用狠辣手段复仇。 他将这些书籍和密档一一放进火盆里,划着火折子点燃。火焰“噼啪”作响,吞噬着纸张,黑色的灰烬飘在空中,像是在告别他过去十年的黑暗。他站在火盆前,看着火焰渐渐熄灭,心里没有丝毫惋惜,只有轻松——那些曾支撑他活下去的执念,终于可以随着这些纸张一起,化为灰烬。 最后,他从书桌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放着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和沈清辞写的《民间见闻录》初稿。残玉被他摩挲得光滑温润,上面的“萧”字依旧清晰;见闻录的初稿上,满是沈清辞修改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标注着“此处需补充江南百姓的农耕习俗”“需去实地走访”。 萧彻将锦盒轻轻放进行李箱的最上层——这是他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承载着家族的过往,一个寄托着爱人的理想,也是他未来江南生活的全部意义。 同一时间,翰林院的书房里,沈清辞正忙着整理史料。他面前的书桌上,堆满了关于萧凛案的卷宗,从当年的庭审记录到证人证词,再到平反时的奏折,一一分类整理,用红笔标注着“绝密”二字。 翰林院掌院李大人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脸上满是不舍:“沈编修,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陛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若留下,日后定能入阁辅政,成为一代名臣。” 沈清辞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李大人,多谢您的厚爱。只是学生自幼便想编写一部记录民间疾苦的书,如今朝纲清明,正是实现这个心愿的时候。而且,萧彻他……也需要人陪。” 李大人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他知道沈清辞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他接过沈清辞递来的卷宗,仔细看了看标注,轻声说:“萧凛案是大靖的重要案件,这些资料老臣会亲自保管,锁在翰林院的密档库,绝不让任何人篡改或遗失。你放心。” “多谢李大人。”沈清辞躬身行礼,“若是日后有人想查阅这些资料,还请大人务必核实身份,确保资料安全。” “老臣明白。”李大人点点头。 处理完卷宗,沈清辞又去了翰林院的同僚们办公的地方。翰林院的编修们大多是寒门出身,或是清流官员的门生,平日里与沈清辞相处融洽,得知他要归隐江南,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神色不舍。 “沈兄,你真的要走?”王编修手里拿着一套上好的湖笔,走上前递给沈清辞,“这是我托人从湖州买的,笔锋最是顺滑,你去江南写《民间见闻录》用得上。你可别忘了,写完了一定要寄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知道江南的风土人情!” 沈清辞接过湖笔,指尖触到笔杆的温润,笑着说:“多谢王兄,我一定不会忘记。到了江南,我每月都给你们写信,告诉你们江南的趣事。” “沈兄,还有我的!”李编修捧着一本线装书跑过来,“这是我去年去江南出差时买的《江南风物志》,上面记载了江南的山水、民俗、美食,你写见闻录时可以参考。比如苏州的评弹、杭州的西湖醋鱼,上面都有详细的记载,你到了江南一定要去尝尝!” 沈清辞接过书,翻开一看,里面满是李编修用红笔做的批注,可见他有多用心。他躬身行礼:“多谢李兄,这份礼物太珍贵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沈兄,还有我这个!”擅长画画的赵编修递过来一幅小画,“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江南烟雨图》,你到了江南,若是想家了,就看看这幅画,就当我们都在你身边。” 沈清辞接过画,展开一看,画里是江南的小桥流水,细雨蒙蒙,撑着油纸伞的行人走在石板路上,意境悠远。他眼眶微微发红,轻声说:“多谢赵兄,这幅画我会挂在江南别院的书房里,每天都能看到。” 同僚们还在不停地递来礼物——有擅长喝茶的孙编修送的龙井茶叶,有懂医术的周编修送的治风寒的草药,还有刚入翰林院的年轻编修送的自己手抄的诗集。沈清辞一一接过,心里满是温暖——这些同僚,是他在京城最珍贵的朋友,也是他舍不得离开的理由。 傍晚时分,翰林院的同僚们在醉仙楼订了一间雅间,为沈清辞举办告别宴。醉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二楼的雅间能看到窗外的街景,此时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雅间里的桌上摆满了菜肴——有沈清辞最喜欢的醉蟹,有萧彻能吃的清淡的清蒸鲈鱼,还有京城有名的烤鸭、酱肘子,满满一桌,都是同僚们特意点的。 “沈兄,这杯酒我敬你!”王编修端起酒杯,站起身,“多谢你当年在国舅爷面前为我说话,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被国舅爷罢官了!” 沈清辞也端起酒杯,笑着说:“王兄客气了,都是同僚,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两人一饮而尽,其他同僚也纷纷端起酒杯,或感谢沈清辞的帮助,或祝福他在江南生活愉快,雅间里的气氛热闹而温馨。 酒过三巡,李编修想起了沈清辞刚入翰林院时的趣事:“还记得沈兄刚进翰林院时,国舅爷派人来拉拢你,你当场拒绝,还说‘清流官员当守本心,绝不与奸佞同流合污’,当时可把掌院大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哈哈大笑,沈清辞也笑着点头:“那时年轻气盛,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没被国舅爷拉拢,不然现在可就没有机会和大家在这里喝酒了。” “是啊,”王编修叹了口气,“多亏了沈兄和萧督主,国舅爷才会倒台,萧老将军的冤屈才会洗清,我们这些清流官员也才能安心做事。” 提到萧彻,沈清辞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为了复仇,付出了太多。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江南过安稳的生活了。” 众人看着沈清辞眼底的温柔,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他们早就看出沈清辞和萧彻之间不一般的情谊,只是从未点破。 宴罢,已是深夜。沈清辞谢绝了同僚们送他回去的提议,独自走回静尘轩。推开院门时,他看到暖阁里亮着灯,萧彻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图纸,看得认真。 “在看什么?”沈清辞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萧彻,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萧彻转过身,握住他的手,将图纸递到他面前:“在看我们江南别院的图纸。你看,这里是一个小花园,我让工匠按你说的,种了荷花池和桂树,夏天可以在荷花池边看书,秋天可以在桂花树下喝茶。” 沈清辞低头看着图纸——图纸上的别院布局精巧,荷花池边有一张石桌,旁边种着几株垂柳;桂树下面有一个秋千,旁边还有一小块菜地。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种蔬菜?” “你上次在翰林院跟王编修说,‘要是能有一块菜地,自己种些青菜,吃起来才安心’,”萧彻笑着说,“我记下来了,让工匠留了块地,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种白菜、萝卜,体验一下农家生活。” 沈清辞心里一阵温暖,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萧彻竟然记在了心里。他俯身,轻轻吻了吻萧彻的唇,轻声说:“萧彻,有你真好。” 萧彻回吻他,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能和你一起去江南,才是最好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桌上的图纸上。暖阁里没有烛火,只有月光和两人交握的手,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们知道,京城的日子即将结束,江南的新生活即将开始——那里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权力的斗争,只有彼此的陪伴,和满院的桂花香气。 第73章 亲友嘱托,市井赠礼 清晨的静尘轩,被一层淡淡的薄雾裹着。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刚抽出新绿,叶片上沾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露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沈清辞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衫,正蹲在院角给那盆新栽的兰草浇水,指尖刚碰到瓷盆边缘,就听到院门口传来驿站驿卒的呼喊声。 “萧督主、沈编修,边境急信!” 萧彻刚从里屋出来,玄色常服的衣摆还带着晨起的微凉,听到声音,脚步顿了顿。他这几日总在等边境的消息,不是担心战事,而是怕李老将军那边有什么变故——毕竟国舅爷虽死,他在边境的残余势力未必彻底清除。 驿卒捧着一个牛皮纸封的信袋跑进来,袋口用红蜡封着,上面盖着李老将军的私印,印泥还带着几分未干的暗红。“这是李老将军派快马送的,说是务必亲手交给二位。”驿卒躬身递上信袋,额角还挂着赶路的汗珠。 萧彻接过信袋,指尖触到牛皮纸的粗糙质感,还能隐约闻到一丝风沙的味道——那是边境独有的气息,十年前他逃亡时,曾在那样的风沙里蜷缩了三天三夜。他拆开信袋,抽出里面的信纸,纸张是边境特有的粗麻纸,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像带着战场上的锋芒,却又在收尾处藏着几分温和。 “清辞,你也来看看。”萧彻将信纸递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沈清辞放下水壶,擦干手走过来,接过信纸。信里的内容很长,李老将军先写了蛮族求和的细节:蛮族首领亲自带着贡品来边境军营,跪在帐前保证“十年内不犯大靖边境”,还将当年国舅爷送的那面象征“盟约”的狼皮鼓还给了朝廷;接着又说,他按照萧彻的嘱托,将萧凛当年的旧部一一找到,有几个已经解甲归田的老兵,他给他们送了良田和农具,还有几个仍在军中的,都提拔到了合适的职位,“老兄弟们都念着萧老将军的好,也记着你的情,往后边境若有什么事,他们定会尽全力”。 信的最后,李老将军的字迹明显柔和了许多:“萧督主,当年萧老将军曾教我‘忠君不是愚忠,护民才是本心’,我守了边境三十年,直到今日才真正懂了这句话。你和沈编修为大靖除了奸佞,又让萧老将军沉冤得雪,这份功劳,百姓们都记在心里。如今你们要去江南,老夫没什么好送的,只盼你们在那边平安喜乐,若有一日想回边境看看,老夫定在营中备好酒,陪你们喝上几杯。” 沈清辞读完信,眼眶微微发热。他抬头看向萧彻,发现对方正望着院中的老槐树,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边缘——那是萧彻想起往事时才会有的小动作。“李老将军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沈清辞轻声说,“有他在边境,我们往后在江南也能睡得安稳。” 萧彻转过头,眼底的那点沉郁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温和:“他是父亲当年最信任的下属,当年父亲被诬陷时,他曾想带兵进京求情,被父亲拦下了——父亲怕他连累整个军营。”他顿了顿,将信纸叠好,放进贴身的锦袋里,“这份情,我记着。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回边境谢他。” 正说着,院门口又传来一阵轻响,是沈清辞的书童小墨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脸上满是急色:“先生,周老先生府上来人了,说老先生请您和萧督主今日下午过去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清辞一愣,随即笑了。周老先生是他的恩师,退休后一直住在京城的小巷里,平日里极少出门,更不会轻易请人上门。想来是老先生听说了他们要归隐江南的事,特意叫他们过去叮嘱。“知道了,你回复来人,说我们下午准时过去。” 小墨应了声,转身跑了出去。萧彻看着沈清辞脸上的笑意,伸手拂去他肩上沾着的一片槐树叶:“你恩师找你,定是要给你多添些叮嘱。” “是啊,”沈清辞点头,眼底满是暖意,“当年我刚进京赶考,住的地方漏雨,还是恩师让我搬到他府里的偏院,每日亲自给我讲经论史。如今要走了,他肯定有好多话要跟我说。”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两人站在院中,没有再说话,却都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那份安稳——京城的收尾事务虽多,却每一件都带着人情的暖意,让这即将告别的日子,少了几分伤感,多了几分踏实。 下午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烈,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暖得人有些犯困。沈清辞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论语》,却没心思看,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马车正朝着京城西南角的小巷走,那里是周老先生的住处,他当年在那里住了半年,每到傍晚,就能闻到老先生院里竹子的清香。 马车停下时,沈清辞一眼就看到了院门口那两竿青翠的竹子,竹影婆娑,遮住了半个院门。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老仆正站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连忙躬身行礼:“萧督主,沈先生,老先生在院里等您二位呢。” 推开院门,一股淡淡的竹香扑面而来。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极干净,地上的青石板被扫得一尘不染,墙角种着几丛兰草,正开着细碎的白花。周老先生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儒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剪刀,修剪着石桌上的那盆文竹。 “恩师。”沈清辞快步走过去,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敬重。 周老先生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化开的褶皱纸:“清辞来了,快坐。萧督主也请坐。”他放下剪刀,指了指石桌旁的两个石凳,“刚沏好的雨前龙井,你们尝尝。” 石桌上放着一个青瓷茶壶,两个白瓷茶杯,茶水冒着淡淡的水汽,茶香清冽。萧彻在沈清辞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周老先生身上——他早就听说过这位退休的御史大夫,当年因弹劾国舅爷的亲信被罢官,却始终没向外戚低头,是京城清流里的硬骨头。 “萧督主,”周老先生先开了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权宦”的偏见,反而满是敬佩,“老夫当年虽不在朝堂,却也听说过你的事。你为了给家族翻案,忍辱负重十年,这份毅力,老夫自愧不如。” 萧彻没想到老先生会这么直接,微微一怔,随即躬身行礼:“老先生过誉了,晚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往往是最难做的事。”周老先生叹了口气,拿起茶壶,给他们添了杯茶,“当年萧老将军在朝堂上,也是这样——明知国舅爷势大,却还是要揭发他走私盐铁的事,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们父子,都是硬骨头。” 沈清辞看着恩师,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老先生是在替萧彻宽心——这些年,萧彻顶着“阉竖”的骂名,在黑暗里摸爬滚打,很少有人会这样直白地肯定他。 “清辞,”周老先生转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欣慰,“你刚进京时,还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寒门书生,如今却能和萧督主一起,为大靖除奸,为百姓谋福,老夫真为你高兴。”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你要去江南,老夫没什么贵重东西送你,这里面是一张江南苏州的良田地契,还有五十两银子。地契上的那十亩田,就在你们别院附近,土质肥沃,种水稻也好,种蔬菜也罢,都能有好收成。银子是老夫这些年攒的俸禄,你们路上应急用。” 沈清辞连忙推辞:“恩师,这不行!您退休后日子本就不宽裕,学生怎么能要您的东西?” “傻孩子,”周老先生笑着把锦盒推到他面前,“老夫无儿无女,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拿着,好好在江南过日子,把《民间见闻录》写好,让更多人知道百姓的苦,这比什么都强。”他又看向萧彻,“萧督主,清辞性子软,有时候太较真,往后在江南,还请你多照顾他。” 萧彻接过锦盒,郑重地放在沈清辞手边,躬身行礼:“老先生放心,晚辈定会护着他,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夕阳西下时,他们才从周老先生的院子里出来。马车驶在回家的路上,沈清辞打开锦盒,看着里面那张泛黄的地契,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眼眶又热了。“恩师总是这样,”他轻声说,“当年我赶考没钱,他偷偷给我塞银子,还说‘是借你的,等你中了状元再还’,可我后来想还,他却不肯要。” 萧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往后我们在江南,每年都给老先生寄些江南的特产,让他知道我们过得好。” 沈清辞点点头,将锦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马车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笑语声交织在一起,满是烟火气。他知道,这些温暖的人和事,都会成为他们在江南生活的念想。 回到静尘轩时,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穿着粗布短打的小贩,有戴着头巾的妇人,还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孩童,手里都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看到萧彻和沈清辞下车,纷纷围了上来。 “萧督主,沈编修,俺们听说你们要去江南,特意来送点东西!”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中年汉子走在最前面,手里抱着一个大布包,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他是街口卖豆腐的王老汉,去年冬天,他儿子被国舅爷的人诬陷偷了东西,是沈清辞帮他找来了证人,还了他儿子清白。 王老汉打开布包,里面是十几块用油纸包好的豆腐乳,油纸上还印着他家的小作坊标记。“这是俺家祖传的手艺,用江南的黄豆做的,你们带到江南去,配着粥吃,香得很!” 沈清辞连忙接过布包,连声道谢:“王大哥,太谢谢您了,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王老汉摆摆手,“你们帮了俺家这么大的忙,这点东西算啥!” 紧接着,一个提着竹篮的老妇人走了过来,篮子里放着几匹叠得整整齐齐的布,颜色是淡淡的青和粉。“沈编修,这是老身织的布,软和得很,你和萧督主拿去做几件衣裳,江南湿气重,穿这个舒服。”老妇人是巷尾织锦的刘婆婆,沈清辞之前写《民间见闻录》时,曾去她家采访过,知道她织的布在京城小有名气,却从不卖高价,说是“要让百姓都穿得起好布”。 沈清辞接过布,指尖触到布面的柔软,心里一阵温暖:“刘婆婆,谢谢您,这布真好看。” “好看就好,好看就好。”刘婆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人群里,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挤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衣还亮晶晶的,显然是刚买的。“沈先生,这是给您的!”小男孩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上次您帮我辅导功课,我娘说,要谢谢您。您去了江南,我就不能找您问功课了,这糖葫芦您带着,路上吃。” 小男孩是隔壁书院的学生,叫小石头,去年秋天,他因为家里穷,交不起学费,差点退学,是沈清辞帮他垫付了学费,还经常在课后给他辅导功课。沈清辞蹲下身,接过糖葫芦,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小石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嗯!”小石头用力点头,转身跑回了人群里。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递上了自己的礼物:卖笔墨的张老板送了一套上好的宣纸和徽墨,说是“沈编修写见闻录用得上”;开茶馆的李掌柜送了一小罐龙井,说是“江南的茶虽好,京城的龙井也带点念想”;还有卖桂花糕的陈大娘,送了一大盒桂花糕,油纸里裹着浓浓的甜香,“这是俺家闺女亲手做的,比京城的甜,你们尝尝,就当提前尝尝江南的味道”。 萧彻和沈清辞站在院门口,一一接过礼物,手很快就被各种包裹占满。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百姓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感激。 直到暮色四合,百姓们才渐渐散去。萧彻和沈清辞提着满满的礼物走进院子,把东西一一放在客厅的桌上,看着满桌的豆腐乳、布、糖葫芦、宣纸、桂花糕,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百姓们这么热情。”沈清辞拿起一块桂花糕,剥开油纸,甜香扑鼻而来,他递了一块给萧彻,“你尝尝,陈大娘的手艺真好。” 萧彻接过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块桂花糕都好吃。“嗯,好吃。”他看着沈清辞,眼里满是温柔,“这些礼物,都是他们的心意,我们要好好收着。” 沈清辞点点头,开始整理礼物:“豆腐乳要放在通风的地方,布要叠好放进箱子里,糖葫芦要赶紧吃掉,不然会化掉……”他一边说,一边分类,萧彻在一旁帮忙,偶尔递过一张油纸,或是帮他把包裹挪到一边。 客厅里的烛火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在两人身上,也映在满桌的礼物上。窗外,夜色渐浓,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安静而祥和。萧彻看着沈清辞认真整理礼物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这十年的隐忍和痛苦,都值了。他所求的,从来不是权力,不是爵位,而是这样安稳的日子,是身边有爱的人,是百姓能安居乐业。 “萧彻,”沈清辞忽然抬起头,眼里满是笑意,“等我们到了江南,也要像现在这样,和邻里好好相处,好不好?” “好。”萧彻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扣进他的掌心,“我们在江南,种桂花,种荷花,种蔬菜,再养一只猫,一只狗,过一辈子安稳的日子。” 沈清辞笑着点头,靠在他的肩上。 第74章 京城离歌,奔赴江南 天还未亮透,东方的天际只泛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静尘轩的窗棂却已透出暖黄的烛火,像暗夜里一盏温柔的星子。 沈清辞跪坐在铺着青布的地板上,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箱子是萧彻昨日特意让人从木匠铺买来的,榆木材质,外面刷了一层清漆,边角用铜片包着,既结实又不张扬。他将一卷用锦缎裹好的画轴轻轻放进去——那是翰林院同事们合画的《江南春意图》,王编修特意在画轴末端题了“愿君江南安,岁岁伴春闲”的小字,笔锋里满是不舍。 “小心点,别压着。”萧彻从外间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温水,看到沈清辞正往箱子里塞画轴,连忙出声提醒。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发间束着一根木簪,褪去了玄色宦官袍的冷硬,多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这是沈清辞前几日特意为他缝制的衣裳,针脚细密,领口还绣了一朵极小的桂花。 沈清辞抬头,朝他笑了笑,将画轴往箱子内侧挪了挪,又从旁边拿起一叠纸——是《民间见闻录》的初稿,他用细麻绳装订成册,封面写着“江南卷待续”五个字。“放心,我都垫了软布,压不坏的。”他说着,将初稿放在画轴旁边,又从袖中掏出一小块莹白的玉——是皇帝赏赐的和田玉,雕成了桂花的形状,他想着以后可以用它来压书页,便也放进了箱子。 萧彻放下水盆,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拿起箱子里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那块“萧氏忠魂”残玉。他打开锦盒,指尖摩挲着玉面上的“萧”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往的释然,也有对未来的期许。“父亲若是知道,应该会放心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清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萧老将军肯定会为你高兴的,他知道你终于可以放下仇恨,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萧彻点点头,将锦盒盖好,放回箱子里,又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京城百姓送的礼物:卖桂花糕的王阿婆做的桂花糕,用油纸裹了三层,还带着淡淡的甜香;编竹篮的李大爷编的竹篮,篮身上编着细小的桂花图案,精致又结实;还有卖笔墨的张老板送的徽墨,墨锭上刻着“清风”二字,是沈清辞的字。 “这些都带上,”沈清辞指着布包说,“王阿婆说,桂花糕要放在阴凉处,路上可以当干粮;李大爷说,等我们到了江南,桂花开了,就能用这个竹篮装桂花做糕了。” 萧彻笑了笑,伸手拂去沈清辞发间沾着的一缕棉絮:“都听你的。”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些,院子里的玉兰花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白色的雪。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的凉意和玉兰的淡香,这是他在静尘轩的最后一个清晨了。 “张千户他们应该快到了。”萧彻说,转身看向沈清辞。 沈清辞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行李箱的盖子盖好,用铜锁锁上:“嗯,我们也收拾好了,就等他们来送行了。”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玉兰花,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的平静和期待。静尘轩的晨风吹过,带着玉兰花的香气,像是在为他们送别,也像是在祝福他们的未来。 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是张千户和翰林院的同事们来了。 萧彻走过去开门,看到张千户手里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微微发红——他昨晚为了处理东厂的收尾事务,一夜没睡。翰林院的王编修、李编修等人也来了,手里都拿着礼物,脸上带着不舍的笑容。 “督主,沈编修,我们来送送你们。”张千户躬身行礼,声音有些沙哑。 “快进来坐。”萧彻侧身让他们进来,沈清辞则去沏茶。 院子里,张千户将布包递给萧彻,双手微微颤抖:“督主,这里面是一些伤药和干粮。伤药是太医院特制的,治外伤很有效,您左臂的旧伤遇寒会疼,要是路上不舒服,就涂一点;干粮是属下让厨房做的肉脯,耐放,路上可以当零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黑色的石头,“这是属下在边境捡到的暖玉,冬天放在怀里能暖手,您带到江南,冬天用得上。” 萧彻接过布包和暖玉,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张千户不善言辞,却总是用行动表达关心。他拍了拍张千户的肩膀,声音平静却带着真诚:“多谢你,张千户。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在京城要好好照顾自己,东厂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督主的信任!”张千户躬身行礼,眼眶更红了,“督主,您在江南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派人告诉属下,就算隔着千山万水,属下也会立刻赶过去!” 萧彻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再多的话,也道不尽这十几年的情谊。 另一边,翰林院的同事们正围着沈清辞说话。王编修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沈清辞,笑着说:“沈兄,这是我托人从江南带来的砚台,是端溪的老坑石,发墨很好,你在江南写见闻录,用它正合适。” 李编修则递过一本线装书:“沈兄,这是我家传的《江南水志》,上面记载了江南的河流、湖泊,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你要是去河边采风,说不定能用上。” 其他同事也纷纷递上礼物:有送上好宣纸的,有送精致笔洗的,还有送江南特产茶叶的。沈清辞一一接过,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多谢各位兄长,这些礼物,我都会好好珍藏。到了江南,我会经常给你们写信,告诉你们江南的趣事,还有《民间见闻录》的进展。” “好!我们等着你的信!”王编修笑着说,眼眶却也红了,“沈兄,到了江南,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好萧督主。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告诉我们,我们虽然不在江南,却也能帮你们想办法!”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这些同事,是他在京城最珍贵的朋友,就算隔着千山万水,这份情谊也不会变。 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将玉兰花的影子拉得很长。萧彻看了看天色,对众人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众人点点头,纷纷起身,跟着萧彻和沈清辞走出静尘轩。张千户走在最后,轻轻关上了静尘轩的大门——那扇门,曾见证了萧彻的隐忍和坚持,也见证了萧彻和沈清辞的相遇与相知,如今,它缓缓关上,为他们的京城生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静尘轩外的小巷里,早已站满了京城的百姓。他们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有卖早点的小贩,有织布的妇人,有读书的学子,还有玩耍的孩童。看到萧彻和沈清辞出来,他们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萧督主,沈编修,你们要走了?”一个卖早点的大叔笑着说,手里还拿着两个刚出锅的肉包,“这肉包刚做好,你们带上路上吃,热乎着。” 萧彻接过肉包,躬身道谢:“多谢大叔。” “沈大人,这是老身做的桂花糕,你们带在路上吃。”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脸上满是慈祥。她是卖桂花糕的王阿婆,之前沈清辞经常买她的桂花糕,听她说起孙儿在江南读书的事,还帮她写过信。 沈清辞接过油纸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甜香,心里一阵温暖:“多谢阿婆,您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好吃就多带点,”王阿婆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江南湿气重,你们要多喝姜汤,别着凉了。等老身的孙儿放假,老身让他去江南看你们。” “好,我们等着。”沈清辞躬身行礼,眼眶微微发红。 一个编竹篮的大爷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竹篮,篮身上编着细小的桂花图案:“萧督主,沈编修,这竹篮是老朽编的,你们带到江南,等桂花开了,就能用它装桂花做糕了。” 萧彻接过竹篮,仔细看了看,竹篮编得很精致,桂花图案栩栩如生:“多谢大爷,这竹篮真好看,我们一定好好用它。” 还有一个穿着书生服饰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幅自己画的画,递给沈清辞:“沈大人,您之前教过我写文章,这是我画的江南山水,送给您,祝您在江南生活愉快。” 沈清辞接过画,展开一看,画里是江南的小桥流水,虽然笔触稚嫩,却满是真诚:“多谢你,画得很好,我会好好珍藏的。” 百姓们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有送自家种的蔬菜的,有送自己绣的手帕的,还有送孩子玩的小玩意儿的。这些礼物虽然不值钱,却满含着他们的心意,像一股股暖流,涌进萧彻和沈清辞的心里。 萧彻和沈清辞站在人群中,一一接过礼物,躬身道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百姓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温暖而真诚。这一刻,没有权宦与清流的区别,没有官员与百姓的隔阂,只有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情谊。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萧彻对百姓们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 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笑着说:“萧督主,沈编修,祝你们在江南平安喜乐!” “有空常回京城看看!” “我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萧彻和沈清辞牵着马,慢慢走出小巷。他们不时回头,朝着百姓们挥手,直到小巷的尽头再也看不到百姓们的身影。 从静尘轩到京城城门,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轱辘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繁华景象。萧彻和沈清辞牵着马,慢慢走在街道上,看着熟悉的店铺、熟悉的建筑,心里满是不舍。 他们路过翰林院时,沈清辞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那熟悉的朱漆大门。他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整理史料、编写见闻录、和同事们讨论国事,这里留下了他太多的回忆。“以后,再也不能来这里整理秘档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萧彻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关系,江南有更多值得我们记录的东西,你的《民间见闻录》,会比在翰林院时写得更精彩。”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的怅然渐渐被对未来的期待取代。他看着萧彻,笑了笑:“嗯,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东厂时,萧彻也停下了脚步。东厂的大门紧闭,门口的护卫看到他们,纷纷躬身行礼,眼神里满是敬佩。这里曾是他权力的中心,是他复仇的工具,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张千户会把这里管好的。”萧彻轻声说,像是在对沈清辞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沈清辞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终于,他们走到了京城的城门。城门高大雄伟,青灰色的城墙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城门处的守卫们看到他们,纷纷躬身行礼:“萧督主,沈编修,一路顺风!” 萧彻和沈清辞点点头,走到城门下,停下脚步,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清晨的阳光洒在京城的屋顶上,琉璃瓦泛着耀眼的光芒,街道上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这里有他们的痛苦与挣扎,有他们的奋斗与成长,也有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再见了,京城。”沈清辞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 萧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们会回来的,等江南的事情安顿好了,我们可以常回来看看。” 沈清辞点点头,转身,和萧彻一起,将行李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萧彻骑的是他那匹乌骓马,沈清辞骑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是皇帝特意赏赐的,温顺又跑得快。 “走吧。”萧彻轻声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乌骓马发出一声低嘶,慢慢朝着城外走去。 沈清辞也催动马匹,跟在萧彻身边。两人骑着马,并肩走在晨光中,渐渐远离了京城的城门。 出了京城,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金黄色的麦田在晨光中泛着波浪,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发出清脆的鸣叫。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麦田的清香,比京城的风多了几分自由的气息。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还是城外的空气好,没有京城的压抑。” 萧彻侧过头,看着他眼底的笑容,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等我们到了江南,空气会更好。江南多水,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桂花,冬天有梅花,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 “嗯,”沈清辞点头,眼里满是期待,“等我们到了江南,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们的别院。我想看看荷花池是不是像图纸上画的那样,桂花树下是不是能放一张石桌。” “会的,”萧彻笑了笑,“图纸上画的荷花池很大,我们可以在池边种几株垂柳,夏天的时候,柳叶垂在水面上,风一吹,特别好看。桂花树下放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秋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那里喝茶、下棋,还可以用李大爷送的竹篮装桂花,做桂花糕。” “好,”沈清辞笑着说,“还要在院子里开垦一小块菜地,种点青菜、萝卜,还有你爱吃的土豆。上次在静尘轩,你吃了两碗土豆炖肉,我记得很清楚。” 萧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好,就种土豆,等秋天收获了,我给你做土豆炖肉。” 两人骑着马,慢慢走着,聊着江南的生活,聊着未来的计划,偶尔停下来休息。中午的时候,他们在路边的一个小茶馆歇脚,沈清辞从行李里拿出王阿婆做的桂花糕,分给萧彻一块。桂花糕还是温热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浓浓的暖意。 “这桂花糕比京城的甜,”沈清辞说,“因为有阿婆的心意。” 萧彻点点头,咬了一口桂花糕,甜香里带着一丝感动:“等我们到了江南,也做桂花糕,寄给京城的亲友们,让他们也尝尝江南的味道。” “好。”沈清辞点头,眼里满是笑意。 下午,他们继续赶路。阳光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辞骑的白马有些累了,萧彻放慢速度,走在他身边,用缰绳轻轻碰了碰白马的脖子,安抚它。“累了吧?”他对沈清辞说,“前面有个驿站,我们今晚在那里歇脚。” 沈清辞点点头,靠在萧彻身边一点,轻声说:“有你在,去哪里都不怕。” 萧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嗯,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田野上,洒在他们身上。两人骑着马,并肩走在通往江南的路上,身后是渐渐远去的京城,身前是充满希望的未来。他们知道,京城的日子已经结束,江南的新生活即将开始,而他们,会一起度过每一个安稳而幸福的日子,看遍江南的春夏秋冬。 全文终 第75章 致所有追更《权宦》的小伙伴 致所有追更《权宦》的小伙伴:这趟京城权谋与江南温情之旅,即将到站 亲爱的读者们: 陪着萧彻从东厂的寒夜走到江南的暖阳,看着沈清辞从翰林院的清瘦书生长成能与爱人并肩的模样,不知不觉间,《权宦》也终于要迎来它的最终章了。 还记得最初吗?萧彻是握着“萧氏忠魂”残玉、藏着十年血海深仇的权宦,沈清辞是敢在殿试直言“宦官干政”、守着书生风骨的新科状元。他们曾是朝堂上的“对立面”——一个在黑暗里执刀,一个在光明里守道;后来却成了彼此的“归处”——萧彻为沈清辞放弃精心布局的复仇计划,沈清辞为萧彻勘破十年旧案的迷雾,东厂狱里的牵手、静尘轩的桂花糕、边境的生死相护,每一步都藏着他们从“利用”到“信任”、从“盟友”到“此生唯一”的心意。 这一路,特别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你们在萧彻隐忍时留言“再等等,光明要来了”,在沈清辞入狱时担心“一定要平安出狱”,在两人定情时刷满“终于双向奔赴”,也在翻案成功时跟着一起热泪盈眶。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每一次催更,都是我写下这个故事的底气。 关于最终章,想提前和大家透个底:没有仓促的收尾,也没有意难平的遗憾。萧彻和沈清辞会在江南的别院里,过上他们曾约定的生活——春天在荷花池边看沈清辞写《民间见闻录》,秋天在桂花树下煮茶聊天,偶尔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张千户会报平安,翰林院的同事会寄新写的诗);萧凛的冤屈彻底昭雪,忠良之后的名声得以恢复,却再无人提及“权宦萧彻”,只知江南有对常去茶馆听书的温雅先生。 故事会停在一个很暖的画面里,就像我们初见时的那场京城初雪,又像他们奔赴江南时的晨光——没有朝堂的刀光剑影,只有两个人、一辈子、三餐四季的安稳。 最后一章已经出了,看完结局后,也欢迎大家来评论区聊聊:你最喜欢萧彻和沈清辞的哪个瞬间?如果他们在江南遇到趣事,你觉得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趟关于“黑暗里寻光、绝境中相守”的旅程要结束了,但萧彻和沈清辞的江南日子,才刚刚开始。谢谢大家陪他们走完这一程,我们番外见 第76章 番外:春池观荷,尺素传情 江南的春来得软,三月末时,别院的荷花池还只冒些嫩红的尖角,沈清辞就搬了竹椅坐在池边,膝头摊着《民间见闻录》的稿纸,手里握着那方皇帝赏赐的和田玉镇纸。风拂过池面,带起细碎的涟漪,也吹得他鬓边的发丝微动。 “小心风大,”萧彻端着一碗温热的杏仁酪走过来,顺手将一件薄披风搭在他肩上,“刚写了几页?” 沈清辞抬头,笔尖还沾着墨:“写了镇上王阿婆的事,她儿子从京城捎了信来,说孙儿考中了童生,我想着把这份欢喜记下来。”他指着稿纸上的字,眼里亮着光,“你看,这里我写‘江南春好,不仅荷风暖,更有故人心’,既说春景,也盼着张千户他们的信。” 萧彻在他身边坐下,舀了一勺杏仁酪递到他嘴边:“巧了,今早驿站刚送了信来,是张千户写的。”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展开时能看到张千户遒劲的字迹——说东厂一切安稳,新上任的京营总兵是李老将军的门生,太后在长乐宫安分养病,皇帝还问起他们在江南的日子,让他们若缺什么就尽管开口。 沈清辞咬着勺子,凑过去看信,墨香混着杏仁酪的甜香萦绕鼻尖:“陛下倒是有心。对了,张千户说没说翰林院的事?王编修上次信里说,要寄新填的词来。” “说了,”萧彻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王编修的词稿随信寄来了,在书房的书桌上。他还说,等夏天京里凉快些,想带同僚们来江南看荷花。” 沈清辞眼睛一亮,放下杏仁酪就想去拿词稿,却被萧彻拉住手腕:“先把杏仁酪喝完,凉了伤胃。”他无奈地坐回来,小口喝着杏仁酪,看着池里的荷尖,忽然笑道:“等夏天荷花满池,我们就在池边摆酒,招待他们吃荷花糕,好不好?” “好,”萧彻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腕间的玉串——是江南玉匠做的,雕着细小的桂花,“都听你的。” 风又吹过,荷尖轻轻晃动,稿纸上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像是要把这江南的春,都揉进他们往后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