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钦诺》 第1章 情断 “紫鹃，林姑娘今儿好点儿了没？”鸳鸯站在窗外，悄悄往里屋探了一眼，拉着紫鹃悄声道：“老太太心里惦记着，连早饭都没怎么吃得下。” 紫鹃叹了口气，走到围廊边上坐下：“比前些日子好点了，只是心里那口气散了，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也不跟我们说话，叫人担心的紧。” 鸳鸯陪她一块坐下：“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儿，宝二爷如今已经成亲了，事情既已成定局，林姑娘还是得看开些。” 紫鹃红了眼圈，又是悲愤又是无力，当初她家姑娘跟贾宝玉的亲事明明已经定准了的，虽没有明着提出来，可贾府所有人都默认她家姑娘将来是要做宝二奶奶的，结果前阵子宝二爷病了，贾府竟趁病让他跟薛宝钗成了亲。 如今她家姑娘算是成了笑柄，在贾府不清不楚这么些年，贾宝玉却娶了别人，整个京城哪个好人家还敢跟她家姑娘议亲？ 紫鹃是个下人，又是贾府的人，不敢说主子的不是，但这件事贾府确实做的太过份了，谁也不是非赖着他们不可，倘若看不上林姑娘，何不早早断了念想，硬是拖了林姑娘这么多年，又转头娶了薛宝钗，害的林姑娘名声尽毁。 贾府众人现在对林姑娘的态度也变得不冷不热，除了老太太问几句，其他人全当她们是透明的，这眼看贾府也待不下去了，紫鹃每天愁的都睡不着觉：她家姑娘往后该何去何从啊？ “姐姐，老太太可有提过往后怎么安置我家姑娘？” 鸳鸯讪讪摇了摇头：“老太太近来身子也不舒坦，宝二爷前几日成亲又忙的昏天黑地的，才刚缓过神来，你先别急，老太太这么疼林姑娘，指定亏不了她。” 紫鹃低下头，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老太太若真心疼林姑娘，她如今也不会被折腾的如此病重。 鸳鸯也知道林黛玉如今的处境，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坐了没多会儿便走了。 紫鹃回了屋，看见黛玉已经醒了，睁着眼睛木木盯着头顶的帐子，依旧还是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紫鹃眼睛不禁又是一酸，硬是打起精神：“姑娘醒了，才刚老太太打发鸳鸯姐姐过来，给姑娘送了些燕窝，我这就让人给姑娘炖了。” 黛玉还是没有反应，紫鹃叫来雪雁守在屋里，自己拿着燕窝去厨房找人帮忙炖，贾府这些下人最是会看人下菜碟，如今她家姑娘失势，那些人便不拿正眼瞧她们，倘若别人去了，厨房那些婆子指定不肯做，说不定还得一肚子气。 刚出园子，便见贾宝玉在门口徘徊，一看到她就冲过来拉住她的手：“紫鹃，你行行好，让我见见你家姑娘！” 紫鹃立刻冷了脸，甩开他的手：“宝二爷如今都已经成亲了，还来找我家姑娘做什么，还嫌她的名声不够难听吗！” 贾宝玉红了眼圈：“紫鹃，怎么如今连你也说这话，我对你家姑娘的心思，旁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明白？” 紫鹃怒道：“宝二爷日后别再说这话了，昨儿你来闹了一通，太太叫人把你拉走，隔着门指桑骂槐了半天，我家姑娘咳的一夜没睡，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贾宝玉急问：“她咳的严不严重？怎么没见你们找大夫？” 紫鹃冷笑：“我家姑娘现在什么处境？哪个会好心给她请大夫？前些日子想要几根人参须子配药，到现在都没人给，宝二爷，您要是真为我家姑娘好，以后就别再来了！” 贾宝玉哭起来：“紫鹃，我知道你怪我，你家姑娘也怪我，可我当真是迫不得已，我哪里知道娶的不是林妹妹……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我只想看看林妹妹好不好，紫鹃，你就成全我这次吧。” 紫鹃心里也难过不已，正要说话，便见王夫人带着几个下人走过来：“宝玉，你不去念书，又来这里做什么？” 贾宝玉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我、我听说林妹妹病了，想来看看她。” 王夫人狠狠瞪了紫鹃一眼，一把将贾宝玉拽过去：“你林妹妹自有大夫给她诊治，有你什么事？好歹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还跟以前似的往这儿凑，脸还要不要了，快回去！” 贾宝玉拉住她的衣角央求：“我就进去看一眼，说两句话就出来。” “住口！”王夫人神色严厉起来：“以后不许再往这儿跑，回去好好念书，再跟以前似的被那些狐媚子勾着不学好，看我让你老子锤你！” 贾宝玉一听王夫人拉出了贾政做幌子，吓的立刻不敢吭声了，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袭人走出来拉着他往回走：“二爷，你就听太太的劝，以后别再到这儿来了。” 贾宝玉一步一回头，满眼不舍，却连挣脱都不敢，任由袭人拉着他越走越远。 紫鹃失望的垂下眼睑，讽刺的摇了摇头，她到底还在对贾宝玉期望什么！ 王夫人怒瞪着她，见贾宝玉走没影了，才厉声训斥：“以后再敢勾着宝玉过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带着一群下人呼啦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继续阴阳怪气的骂：“病怏怏躺在床上还不消停，一个官家大小姐，成天跟个成了婚的男人不清不楚的纠缠，还有脸说什么书香门第，也不害臊！” 紫鹃脸色煞白，死死咬着嘴唇，气的浑身发抖：这话要是被林姑娘听去了，她指定是活不成了！ 王夫人分明是故意作践林姑娘，紫鹃暗恼自己刚才没有再心狠一些把贾宝玉赶走，才让她家姑娘遭受了这番羞辱！ 贾府是彻底容不下她们主仆了，紫鹃无力的倚门滑坐在地上：她们以后该怎么办？ 王夫人回去后依旧怒气难消，将手上的茶杯摔碎在地：“那个狐媚子，我当初见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这么多年一直缠着宝玉不务正业，还想做我的儿媳妇，就凭她也配？好不容易宝玉现在成亲了，还勾着他不放，什么千金大小姐，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周瑞家的劝道：“太太又何必跟她计较，左右宝二爷现在也成亲了，那林姑娘便是再纠缠，难不成还能给人做小？况且听说那林姑娘从宝二爷成亲后，病就重了，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 “赶紧死了才干净，省的宝玉天天惦记着！”王夫人无不恶毒的诅咒：“每天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不说，宝玉的心也全在那边！”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下人通报说贾政回来了。 王夫人迎出去，见贾政脸色不太好，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政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进屋坐下后叹了口气：“我被弹劾了。” 王夫人大惊，自从太上皇和甄太妃接连薨逝，甄家又被抄后，他们这些老勋贵日子都不太好过，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大祸临头：“好好的怎会被弹劾？” “是如海的几个旧友弹劾的，说咱家拿了林家的家产，却苛待林家女儿，皇上还专门派夏公公斥责了我一顿。” 王夫人捏紧帕子，气的直咬牙：“他们说的倒轻松，合着人不用他们养，那林丫头到咱家之后，什么好的不是先紧着她，老太太更是对她比三个亲孙女还好，咱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还要咱们怎么做！” 贾政摇头：“你不懂，太上皇驾崩，现在正是皇上收拢人心的关键时候，如海当年是为了帮皇上抵挡太上皇的压力，才累死在任上的，皇上对他有亏欠，林家就只剩下玉儿一个，皇上若是不管，只怕会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寒了旧臣的心。 玉儿一直寄养在咱家，原本皇上是打算把如海的功劳记在咱家的，可你非要让宝玉娶了别人，这下倒好，如海那些同窗故友都闹翻了，弹劾咱家苛待外甥女，毁了忠臣之女的名声，这事闹不好，恐怕还有大麻烦呢！” 贾政有些怨恨王夫人，要不是王夫人坚持让贾宝玉娶薛宝钗，自己也不至于被那些大臣咬住不松口，说不定还能借着林如海的功劳再晋升一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夫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早看透了丈夫的懦弱自私，当初摒弃林黛玉娶薛宝钗，贾政不也同样默许了，他也嫌弃林黛玉身体不好，娘家又没人了，如今却把一切过错全推到自己头上！ “你去请太医给玉儿诊治一下，让她身子快些好起来。”贾政站起身：“我要去一趟老太太那里。” 王夫人冷下脸：“她的身子骨都多少年了，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能说好就好！” “最起码要能下床见人！” 王夫人奇怪：“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小太监悄悄给我透了口信，说皇上为了安抚旧臣，给玉儿看了一门亲事，这几日恐怕就要宣旨，总不能宣旨的时候还病病歪歪的连床都下不了，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大惊，想不到那林黛玉一副短命模样，居然还有这造化！ 贾政前脚一离开，王夫人就赶紧把周瑞家的叫过来，将皇上要赐婚的事情说了一遍：“林家那些财物，还剩下多少。” 周瑞家的皱紧眉头：“早就一点不剩了，当初盖省亲园子就把金银全用了，后边府里入不敷出，又把剩下那些东西全典当了出去，如今这府里哪还有林家的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有些忧心忡忡，当初收林家那些家产时，里面有一部分说好了是留给林黛玉的嫁妆。 只是那时贾府压根没打算让林黛玉外嫁，因此全部挪用了，后来眼看林黛玉什么用处都没了，身体又不好，三不五时的病着，贾府便逐渐开始反悔，原本一个孤女他们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皇上突然要赐婚，这下要是没有嫁妆，贾府恐怕少不了被问罪。 周瑞家的出主意：“要不就说林姑娘这些年一直吃药，把那些家产全用了。” “她便是每天吃金子，这些年也用不了那些，皇上又不是傻子！”王夫人心慌的来回踱步：“宝玉成亲那晚，不是都说人不行了，怎么偏偏又被她缓过来了，要是死了，大家倒是都清净了！” 薛宝钗走进来，刚好听到王夫人的话，奇怪的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还不是为了你林妹妹。”王夫人拉着她坐下，又把黛玉可能要被赐婚的事情告诉了她：“这两年家里的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眼看还有你探春妹妹也要远嫁，嫁妆都不知道从哪里凑出来，哪里还有余钱给林丫头置办嫁妆。” 薛宝钗想了想，笑道：“等我回头看能不能从我的嫁妆里挪一些出来，老太太那么疼林妹妹，定然给她也备了一些嫁妆，加在一起凑一凑紧够了。” 王夫人感动的拉住她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母亲说的哪里话，这是大喜事，咱们合该高兴，我这就去请太医给林妹妹看一下，赶紧趁这两天把人调理点儿了，等赐婚时也好看些。” 王夫人含笑点头，越发觉得娶薛宝钗娶对了，要是换成林黛玉，不说替自己分忧，恐怕自己还得照顾她。 薛宝钗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林黛玉要是一直住在贾府，贾宝玉的心里就全惦记着她，嫁出去也好，贾宝玉没了念想，自己才好慢慢收他的心。 得了主子的命令，很快太医便被请进府里为林黛玉治病。 紫鹃还有些迷茫，前几天为了林黛玉的病，她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可王熙凤也病的严重，如今管不了家；薛宝钗嘴上应承着，却压根没有任何行动；更别说王夫人恨不得林黛玉赶紧死，更不可能管她；老太太又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怕她烦心，紫鹃连老太太的门都进不去。 眼看黛玉的病一天重过一天，贾府众人不闻不问，全都等着黛玉自己熬到油尽灯枯，就连紫鹃都有些绝望了，怎么突然又为她家姑娘兴师动众起来了？ 胡太医把过脉后，眼睛微微一亮，语气有些震惊：“小姐的脉象倒像是熬过了一劫，病灶居然瓦解一些。” 紫鹃喜道：“这么说，我家姑娘的身体好起来了？” 胡太医又仔细把了把脉：“脉象确实较之前平稳有力了许多，表面病症看似严重，但体内的冗苛陈疾却比之前好很多，当真是个奇迹啊。” 他不怎么信鬼神，但此时却当真觉得林黛玉像是渡过什么劫数似的，身体从之前的衰败正一点点重新修复。 紫鹃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她家姑娘的身子好起来了，喜极而泣的趴到床边：“姑娘，你听到了吗，太医说你的身体要好了。” 黛玉却只是将头扭向另一边，对这个消息没有半分欢喜。 紫鹃心口微微一涩，忍住眼泪起身送走太医，又吩咐雪雁去熬药，这才再次转回身：“姑娘，你听我几句劝。” 她坐到床边轻轻抚摸着黛玉的头发，流着泪道：“姑娘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林家想一想，林家如今就剩姑娘一个人了，若是姑娘也去了，林家岂不是彻底没人了？宝玉不值得咱们为他伤心，这几天他每每过来，太太就让人拉他回去，他连句话都不敢说，姑娘，我们都错信他了！” 黛玉闭上眼睛，心里只觉酸涩不已，却没流半滴眼泪，不知为何，自从贾宝玉成亲后，她的眼泪像是流尽了一般，不管心里怎样难受，却再哭不出来了。 “那些人都巴不得咱们去死，可越是这样，咱们才越要活个人样出来，姑娘如今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除了你地下的爹娘，谁还会心疼姑娘？” 黛玉依旧没说话，可雪雁把药端进来后，黛玉却也没再抵触，端起药都喝了。 雪雁收起药碗，想说点高兴的事儿给黛玉听：“姑娘，外头这两天可热闹了，听说明儿新科状元跟榜眼、还有探花郎要打马游街，我听外院的小厮说，今年的科举三甲可都是年轻有为，还都没成亲呢，而且长的也都特别好看。” 紫鹃打趣：“你这丫头，莫不是春心萌动了？” 雪雁红了脸：“你别乱说，人家都是进士老爷，我算哪个排面上的人，我是听说今年这前三甲可不一般，都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 尤其是那个状元郎，听说三年前皇上出宫巡游，在民间遇到了他，结果他把皇上都给考倒了，皇上在三年前便收了他做学生，让他三年后来京科考，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争气中了状元，现在都被传作佳话改成了戏本子，好多戏院都在传唱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情断 第2章 各怀心思 暖阳才将街上的青石板染成金黄色，整个京城便沸腾起来，今天是新科三甲打马游街，朱雀大街两旁早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不多时，新科状元谢钦钰、榜眼文樾、还有探花郎顾景湛便出现在街头，三人皆长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甫一出现便引得众人阵阵欢呼。 “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三年前考倒皇上的状元郎？这么年轻啊！” “这是咱们大雍朝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吧？” “长的真俊啊！” 站在街头的三人显然也被百姓们的热情吓到了，互相推让着：“文兄，要不你先上马？” 文樾连忙摆手：“那怎么行，还是状元郎先上马。” 谢钦钰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不行，我社恐。” 其他两人听不明白：“何为社恐？” “就是……”谢钦钰想了想：“看见人多就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一旁的御林军都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三位大人，还请快些，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 三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叹了口气：“要不……一起？” 到底谁想出来的这个打马游街啊，太尴尬了！ 三人同时翻身上马，迎着百姓们激烈的欢呼声，慢悠悠从街头往皇宫的方向走，城内不许纵马，再加上时不时有百姓推搡着冲到街道中央，一条街三人愣是走了快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摆脱众人，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互相看看对方狼狈的模样，又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京城骑马了！”顾景湛扯了扯自己胸前用红绸绑着的一大朵红花，就连马脖子上都同样绑了一朵：“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三今天要娶亲呢。” 谢钦钰打趣：“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是人生四大喜事，顾兄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顾景湛连连摆手：“我可不想成亲，倒是谢兄既然如此向往，那我就先祝谢兄早日得偿所愿吧。”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太监从宫门内走出来，直接停在谢钦钰面前：“谢状元，陛下宣您御书房觐见。” 顾景湛和文樾都知道，谢钦钰是皇上的学生，比他们两个挂名的天子门生可要亲近多了，人家师徒俩说话，他们就不掺和了：“我们先去琼林宴。” 谢钦钰被太监领去御书房，路上，他忍不住小声问：“夏公公，陛下有没有说召见我什么事？” 夏公公也早跟谢钦钰是老熟人了，三年前皇上微服出巡就带了他，途中正好遇到谢钦钰踢场子，一打听才知道，这谢钦钰以前是当地一个出了名的无赖，谢家原本是皇商，父母去世后留给他千万家产，结果全被他给输光了。 后来还因为输红了眼跟人打架，被人将脑袋开了瓢，昏迷醒过来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再跟以前一样混账，还变得聪明了许多，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介白衣考上了举人，还把以前被坑蒙拐骗走的家产，全部又夺了回来。 那天皇上他们遇见的，就是谢钦钰为了赎回自家最后一笔财产，所以才去踢馆，毫无疑问，最后是谢钦钰赢了，那老板不认账还想耍赖，被谢钦钰狠狠收拾了一顿。 皇上因此对谢钦钰产生了兴趣，特意把他叫过去考较了一番，却都没难住谢钦钰不说，最后还被谢钦钰将了一军，出了个题把他给难住了，而且还猜出了皇上的真实身份。 皇上十分喜欢他的聪明劲儿，便提出让谢钦钰陪他巡游，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让皇上对谢钦钰越发了解，见他不但聪慧而且品行端正，便在回宫之前正式收了他做自己的学生，还专门安排了先生教导他。 这几年皇上每年都会微服出宫一个月，就是为了去看谢钦钰这个学生，而且皇上能顺利扳倒太上皇的势力，暗中谢钦钰也是出了力的，三年下来，这对师徒的感情早就很深厚了，夏公公作为皇上身边的老人儿，跟谢钦钰的关系自然也不差。 “公子不必担心，是好事。” 谢钦钰暗暗嗤了一声：好事才有鬼！ 相处三年，足够他了解皇上了，要是好事，他肯定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自己，这么悄咪咪把自己叫过去，八成又要坑自己！ 到了御书房门口，夏公公先进去通禀了一下，才带着谢钦钰进去，皇上正坐在御案后面批奏折，谢钦钰垂眸跪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头都没抬，语气随意道：“你先坐一会儿。” 谢钦钰也不觉着拘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御书房了，之前刚刚进京时，他就在皇宫里住了一阵，后来还是怕其他学子说闲话，这才搬出了皇宫。 过了许久，皇上总算看完案头的那些奏折，这才抬起头，一看他胸前那朵大红花，就忍不住笑起来：“今天风头出够了吧？” 谢钦钰窘迫的扯着大红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瞎说，中了状元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倒像见不得人了。” 谢钦钰嘿嘿一笑：“主要学生不爱出风头。” 皇上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谢钦钰忙正襟危坐：“何事？” “给你看了一门亲事。” 谢钦钰差点呛着：“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朕心里实在没合适的人选，五年前你们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你可知道？” 谢钦钰回想了会儿：“就是那个差点把江南盐官一锅端了的林如海？” “就是他。”纵然林如海已经去世四年，可皇上提起他，语气里依旧满是痛惜：“他是朕的心腹爱臣，当年太上皇把持朝政，朕虽是皇帝却像个傀儡，尤其江南那些盐官沆瀣一气，与忠贤亲王勾结，国库入不敷出，朕只能把林如海安插在那里，期望他能替朕重整江南盐场，因为他与那些世家勋贵都有亲，他们不会提防他。 林如海耗尽心力，终于将江南盐场彻底清理干净，可他自己却生生累死了，林家没有儿子，只有一女早早被送到荣国公府扶养，朕念在他们替林家教养女儿，一直对荣国公府宽恕有加，甚至就连对贾贵妃也多有宠爱，谁知这群阳奉阴违的东西，拖了林家女儿这么多年，转头却让那个贾宝玉娶了别人，如今林家姑娘名声受损，病重缠身，还在贾府被苛待，这叫朕如何对得起林如海！” 皇上气的拍了拍御案，语气都有些咬牙切齿：“朕原本还想着林如海不在了，他的那些功劳就全记在贾府名下，等将来林姑娘嫁过去了，贾府便让贾宝玉袭爵，可这群蠢货，硬生生的把到手的福气往外推啊。” 谢钦钰明白了：“陛下想让我娶那林姑娘？” 皇上点头：“没错，太上皇驾崩，眼下正需要稳定人心，尤其是那些跟了朕多年的旧臣，这时候却传出林家女儿被苛待，你看看这些折子，全是弹劾荣国公府的，若是处置不好，恐怕会寒了臣民的心呐。” 见谢钦钰没说话，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朕也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了你，原本是打算让老七娶的，可前几日也不知道贾贵妃给老七的母妃说了什么，她死活闹着不让老七娶，朕是担心林姑娘即便嫁进来，也会被老七的母妃苛责，她身体本就不好，后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又多的是，要是让她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朕又于心何忍？ 眼下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那林姑娘听说病的很重，如今连床都下不了，钦钰，朕说句狠心的话，那孩子能活多久都还不知道，你就当替朕分忧，把她娶回家供着，她要是熬不过这一劫，到时候你续娶她人，朕绝不再插手；要是她熬过了这一劫，你与她性情不合，就全当供了个菩萨，日后遇到喜欢的，朕许你再娶一房侧妻。” 话说到这份上，谢钦钰如果还拒绝，就不识好歹了，金口玉言，皇上虽说是在跟他商量，但天子既然已经开口，就断没有收回命令的道理。 “学生遵旨。” 大不了就真像皇上说的那样，这林姑娶回来后要实在合不来，自己只管好吃好喝待着她，全当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自己还可以再娶一个。 皇上满意的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委屈不了你，林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在世了，林如海的那些功劳朕都给你记着，等以后你的功劳攒够了，朕就给你封爵！”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还真全让自己撞一块了！ 荣国公府，在王夫人同意请太医之后，黛玉的身体总算稍微好了一些，最起码水米能进嘴了，前些日子贾府分明就是想拖死她，紫鹃求了好多天，贾府都没给黛玉请大夫，药更是没有，除了老太太赏了一些燕窝吊着，只能靠黛玉自己慢慢扛。 如今态度突然转变，紫鹃心里就有些突突的，贾府的凉薄她再清楚不过，难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趁黛玉吃了药睡下，紫鹃让雪雁照看着，自己悄悄出去准备打听一下。 大观园里现在就剩下黛玉、贾探春、贾惜春还住着，贾探春马上也要出嫁，是替战败的南安王府去和亲，自从婚事落定，贾探春就不出来了，成日闷在自己的院子里，对外面的事再也不管。 贾惜春就更不必说了，性子本就怪异，贾迎春嫁的不好，成天被打骂；贾探春的亲事又是这样；黛玉更是被折磨的病病恹恹，贾惜春就更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紫鹃在这两人处打探不出什么，只能出园子看能不能找王熙凤去问问。 贾府的下人嘴向来不严，主家的一点私事能被他们到处传播，甚至都不用紫鹃主动打听，她还没走到王熙凤的院子，便听到几个婆子的闲话。 “皇上真要给林姑娘赐婚？他们林家不是都没人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林姑娘了？” “说是为了已经去世的林姑爷，我听说前几天太太本来想着要是林姑娘命大，能熬过这次大病，就把她送到北静王府去做妾，宝二爷现在都成亲了，林姑娘再住在咱们府里，大家都不自在，如今得了这大造化，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要不是因为皇上赐婚，谁还管她的死活，恐怕都巴不得她赶紧病死呢。” 紫鹃瞪大眼睛捂住嘴，连忙匆匆返回园子：原来如此，她就说贾府怎么突然好心又给她家姑娘请太医了，竟是皇上要给姑娘赐婚！ 皇上赐婚，人应该差不到哪去，总比在贾府熬死或者给北静王做妾强，可是林姑娘眼下的情形，才刚被贾宝玉负心，要是再让她嫁给别人，紫鹃实在担心她受不住打击。 刚回到院子门口，又遇上偷偷摸摸跑过来的贾宝玉，紫鹃瞬间冷了脸：“你还来做什么？” 贾宝玉焦急的问：“紫鹃，我听说皇上要给林妹妹赐婚了，是不是真的？” 紫鹃怒斥：“与你有什么关系，宝二爷如今都已经成亲了，难道还要我家姑娘做一辈子老姑娘，被你们糟践吗！” “我从来没有糟践过林妹妹……” 紫鹃却不想听他辩解，拿起一旁的扫帚赶他：“你赶紧走，一会儿太太看见了，又要来骂我家姑娘不知自爱，宝二爷，你要真的还在意林姑娘半分，日后就别再来给她添乱了！” “紫鹃……” 贾宝玉还要说话，就见袭人走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不是说在屋里读书吗，怎么一眼不见又跑这来了。” 贾宝玉哽咽着道：“袭人，你行行好，让我进去跟林妹妹说几句话。” 袭人拉着他往回走：“二爷，你已经成亲，不比以前了，现在进去林姑娘日后还怎么做人？快回去吧，被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得一顿发作。” 紫鹃冷眼看着贾宝玉被拉走，扔下扫帚回屋，便看到黛玉已经醒了，她急忙快几步走到床边扶着黛玉坐起来：“今儿太阳不错，姑娘要不要去外头晒晒太阳？” 黛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外头怎么了？吵闹成那样？” 紫鹃先是一愣：她家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 接着就红了眼圈，连忙忍住激动的心情，若无其事的摇头：“没什么，几个下人在闹。” 黛玉便没再多问：“你去外面，可打探出什么了？” 紫鹃连忙掩饰：“我只是随便出去走了走，并没有打听什么。” 黛玉低头苦笑：“自从宝玉成亲后，便再没人给我请过大夫了，我心里知道，他们是盼着我死，这几日突然又有太医来问诊，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不要隐瞒，早点告诉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紫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黛玉尚且病重，万一接受不了出事怎么办？ 黛玉何其聪慧，她只仔细想了想贾府的做派，还有自己如今的处境，便差不多得出了结论：“贾府断然是不容我再住下去了，所以他们才拖着不给我看病，想让我自己耗死，如今态度突然转变，想必这事与我有关，紫鹃，他们是不是要把我嫁人？” 紫鹃大惊，她知道林姑娘聪慧，却不想竟聪慧到这种地步：“姑娘怎么知道……” 黛玉瞪大眼睛，一时激动又剧烈咳嗽起来：“原来他们竟真打的这个主意……” 紫鹃吓的忙帮她拍背：“姑娘不要着急，这次是好事，不是贾府帮姑娘说的亲事，是皇上赐婚！” 黛玉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接过紫鹃手里的水杯喝了两口，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又问紫鹃：“你说皇上赐婚？” “是。”紫鹃赶紧把自己刚才听到的都告诉了黛玉：“姑娘千万别想不开，皇上是念着姑老爷生前的功劳，这才给姑娘赐婚，人品定然不会差到哪的，再不济也比待在这儿成天看人脸色强啊。”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黛玉怔怔的靠在床头，心里一片荒芜迷茫。 她知道，贾府她不能待了，林家又没人了，她也想过，与其死皮赖脸赖在贾府被人糟践，还不如自己就此病死落个干净，也能去地下与父母一家团聚，可紫鹃的话又点醒了她，倘若她真的把自己作践死，父母九泉之下该有多痛心？ 然而天大地大，这世间竟找不到一个她的容身之处，如今即便活下来，又要被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成为皇上安抚旧臣的政治筹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各怀心思 第3章 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林氏之女钟灵毓秀，才情出众，品性高洁，具温婉之姿，聪慧贤淑，含贞静之德，举止端庄，有幽兰之韵，仪态万方，今特赐婚于新科状元谢钦钰为妻，结百年之好，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赦和贾政带领全家磕头谢恩。 夏公公收起圣旨，笑着指向自己身后的谢钦钰：“这便是谢状元，皇上命他同来府上走一趟，也是想顺道探望一下林姑娘，算是让这对即将成亲的小夫妻提前见上一见，培养培养感情。” 众人全将目光移向谢钦钰，见他相貌清隽，眉眼温润，一派光风霁月，贾母顿觉松了一口气，打心底里为黛玉感到高兴，她也明白，如今宝玉成了亲，黛玉在贾府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恐难久留，原本她也想着等黛玉病好一些了，就给她找门合适的亲事，没想到皇上比她想的还快，看来林姑爷在皇上心里的位置确实很重要。 其他人心里就五味杂陈了，都道是林黛玉恐怕活不成了，谁料到人家的爹有本事，死了这么久还能给女儿挣来这么好一门亲事，这状元郎看着仪表非凡，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又是皇上唯一的学生，以后定然前途无量，林黛玉果然是好造化。 王夫人牙齿差点咬碎：林黛玉那个病秧子短命鬼，凭什么能让皇上给她说这么好一门亲事！ 谢钦钰站出来，向贾母、贾政和贾赦行了个礼：“晚辈谢钦钰见过各位长辈。” 贾母对长的好看的人天生就有好感，更别说这还是个状元郎，她更是稀罕的不行，拉住谢钦钰的手：“好孩子，我带你去看玉儿。” 说着连忙让贾政和贾赦给了太监喜钱，又吩咐鸳鸯先去给黛玉通禀一声，让她好有个准备。 夏公公今日也是带着皇上的命令来的，林黛玉病重卧床，皇上特意给了恩赦，免她亲自出来接旨，但要让夏公公亲自去看一眼，看一下黛玉究竟病到了什么程度。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大观园走去，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一阵秋风就能吹落一地落叶，贾府近两年越发的入不敷出，大观园早不复前些年的美轮美奂，里面圈养的奇珍异兽早卖了，园子也疏于打理，看着有些荒芜。 自从贾宝玉搬出去，薛宝钗也不在园子里住了，贾迎春出嫁，李纨也搬回了自己以前的院子，贾探春马上就要出嫁，宁国公府这些日子也在跟老太太说，要把贾惜春接回东府。 所以正儿八经还住在园子里的，就只有黛玉一人，贾府之前本就刻意冷着她，更不会专门派人打理，枯黄的野草长的有半人高，花园里的花因为没人修理，野生野长的乱七八糟，地上到处都是枯树叶，整个园子就跟荒废了一样。 夏公公跟谢钦钰神色都有些不好看，他们早知道林黛玉如今处境不好，但贾府就让她住在这里面？ 贾母脸上也难看的很，自从宝玉成亲后，她也病了一场，没有来看过黛玉，每每叮嘱王夫人，她都说把黛玉照顾的很好，这就是很好？ 贾母转头怒瞪了王夫人一眼，又是震怒又是痛心，他们贾府已经够对不住黛玉了，王夫人竟还敢如此搓磨她！ 王夫人心虚的低下头，暗恨宫里那些太监拿了银子不办事，今天夏公公他们来的突然，贾府提前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等得了消息时，夏公公他们已经到大门口了，众人忙着供香案接旨，哪有时间做准备。 越往里走，荒废的就越厉害，直到潇湘馆门口，突然一下子干净起来，门口周围的杂草被拔的干干净净，花草也被修剪的整齐，枯叶被扫到一旁堆着。 紫鹃得了信快步迎出来，搀扶贾母：“老太太、太太，姑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贾母先介绍了夏公公，紫鹃赶紧又行了个礼，接着贾母又指向谢钦钰：“这便是跟你家姑娘被赐婚的状元郎了。” 紫鹃仔细打量了一下谢钦钰，不禁眼前一亮，原本沉重的心情霎时开朗起来：看来皇上真的给她家姑娘指了个不错的夫婿！ “姑爷，快进来！”紫鹃的态度顿时热切起来，招呼着一行人进了院子，就一叠声的吩咐：“雪雁，快沏茶；春芊，去拿点心！” 夏公公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林姑娘的丫鬟倒是个机灵的。 潇湘馆内更加干净整洁，院子里几乎一片落叶都没有，一旁的竹林显然也有人精心照顾，门窗虽然有些旧了，可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廊下养了一只精壮的鹦鹉，毛发鲜艳油亮，见人来了，就扯着嗓子开始叫唤：“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夏公公跟谢钦钰都有些敬佩：显然林黛玉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哪怕病重的床都起不来了，但潇湘馆依旧井然有序，下人丝毫没有偷懒或者敷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姑娘，皇上派人来看您，还有姑爷也来了。”紫鹃先进屋通报。 接着屋内便响起一阵咳嗽声：“让他们进来吧。” 紫鹃打起门帘，请众人进屋，黛玉强撑着换了衣裳，从床上被扶到榻上靠坐着，虽然紫鹃她们为了好看点，提前给黛玉简单装扮了一下，可依旧遮掩不住她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眼里也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瘦的几乎皮包骨，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 再美的美人儿瘦到这种程度恐怕都好看不起来了，谢钦钰不能说是对林黛玉一见钟情，只是觉得一阵心酸：父亲为江山捐躯，母亲是荣国公府的姑奶奶，她自己也是降珠仙草转世，如今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夏公公更是心惊肉跳：这贾府实在太不像话了，林姑娘一看就病的很重，可他出宫之前查了林姑娘的问诊册子，贾府之前竟很长一段时间没给她请过太医，还是这两天赐婚的风声出来，才又请了太医继续看诊。 好好一个姑娘，愣是被折磨的风一吹就跑，难怪林如海那些旧日好友不依不饶的弹劾贾府，先前夏公公还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仗着自己对皇上有功变得轻狂了，现在夏公公只觉得贾府活该被弹劾，他在宫里见多了这种手段，若不是林如海那些旧友发现了不对劲开始闹，这林黛玉只怕就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贾府了。 黛玉稍稍坐起身：“劳烦公公跑一趟，我实在身子乏力起不得床，公公莫要见怪。” 夏公公快几步走到榻边，亲手扶着她继续靠下：“这有什么打紧，你快靠好，皇上得知你病了，也关心的很。” 黛玉又坐起身，在床上叩了叩头：“多谢皇上隆恩。” 夏公公赶紧又扶起她：“好姑娘，皇上惦记着你父亲的功劳，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什么都不必担忧，你只管养好身子，一切自有皇上给你做主。” 这话是说给贾府众人听的，夏公公就是要告诉他们，林黛玉不是没人撑腰可以由他们随意作践的小可怜，皇上记着林如海，挂念着林黛玉呢！ 王夫人的脸色霎时无比难看，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折断：她还是心慈手软了，早知道就不该让林黛玉活到现在！ 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如今太上皇薨逝，他更是越过戴公公，成了太监总管，贾府在他面前都得低三下四的巴结，可他这会儿却亲自服侍这黛玉，给她拿了个大枕头放在背后，让她舒服的靠躺下去，除了皇上，可没人能让夏公公这般伺候了。 贾府其他人心里又是一凛：看来皇上是真的很重视林黛玉，不是为了安抚那些旧臣而敷衍。 夏公公直起腰，将谢钦钰拉到前面，笑眯眯的介绍：“林姑娘，这便是你那未婚夫婿了。” 黛玉这才抬眼看向谢钦钰，一身状元红袍，面若冠玉，意气风发，窗外的竹影倒映在他身上，更显得清雅高洁，发现自己看他，谢钦钰眼中眨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让人见之可亲。 早在得知皇上可能要赐婚时，紫鹃就掰开揉碎了的给黛玉说了许多话，让她不要再一心求死，眼下这个情况，黛玉若是再摆出之前抵触抗拒的态度，便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这不仅是在打皇上的脸，更会让太上皇遗留下来的那些老臣抓住把柄，她的父亲一生忠心耿耿，鞠躬尽猝，死后绝不能因为自己蒙羞。 黛玉心里哪怕依旧如死水一潭，面上却也没给大家难堪，冲谢钦钰微微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仿佛一下子尴尬起来，夏公公见状笑着打趣：“瞧瞧我们一大堆人在这儿看着，把人家小两口看的不好意思了。” 贾母忙附和：“让他们两个孩子自己说会儿话，夏公公，不如移步我的院子坐会儿？” 夏公公点头，领着一群人全出去了，紫鹃十分有眼色，拉着丫鬟们跟着出了屋，顺带把门关上了。 谢钦钰尴尬的挠了挠头：这怎么跟现代相亲似的。 “林姑娘，要喝水吗？” 黛玉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冷不防吸了一口凉风，忍不住咳起来。 丫鬟都不在身旁，谢钦钰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轻轻帮她拍背，又赶紧倒了杯热茶让她喝下，等黛玉缓过来，谢钦钰才赶忙后退两步：“刚才冒犯姑娘了。” 黛玉轻声开口：“你是为了帮我，何来的冒犯。” 谢钦钰松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将正对着黛玉的那扇窗户关上，重新把远一些的那扇窗打开一半，还特意避开了风向往黛玉这边吹。 贴心的举动让黛玉的心里轻松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我这身子骨你也看到了，如今连床都下不了，跟我成亲着实委屈你了。” 谢钦钰眉眼一松，荡开一抹笑意：“此事是我情愿的，你别太放在心上，好好养病才最要紧。” 黛玉摇头苦笑：“我怕是好不了了，自打娘胎里就带来的病，喝了这么多年药身体也不见好，病倒是愈发的重了，原本孑然一身倒也了无牵挂，如今却连累把你牵扯进来，让你平白多了我这么个累赘。” 谢钦钰搬了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神色认真说道：“林姑娘，我们初次相见互不了解，要论感情确实有些牵强，但圣旨既把你我绑在一起，你日后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什么累赘的话了。 我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但皇上既然给我们赐了婚，我就会敬你护你，也希望林姑娘把心放宽些，日后我有不懂或者不对的地方，姑娘多多指点，我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黛玉惊讶抬眼，因为谢钦钰说他也没有父母，让黛玉瞬间产生了些感同身受的情绪：“你父母也去世了？” 谢钦钰点头：“八年前就去世了，说起来咱俩还算是老乡，我也是扬州人，当年你父亲对我还有过一些恩情。” 黛玉有些激动：“你见过我父亲？” 谢钦钰忙扶她靠下去：“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我父母以前也做过盐商，他们去世后留下偌大家产，引来一大群眼红的恶狼，我那时候年纪小不醒事，被人引诱着学坏，家产也全被骗走了，后来还因为与人斗殴被砸了头，差点一命呜呼。 也许是父母九泉之下有知，我没死成，还因祸得福彻底清醒过来，回顾以往实在觉得自己太混账，就想把父母以前的家业全赎回来，可那些一个个权大势大，岂是我能轻易对付的，幸亏那时候刚好遇到你父亲大刀阔斧整顿盐政，我便向他告发了那些骗我家产的盐商和盐官们，你父亲惩处了那些人，还归还了我的家产。” 这也是谢钦钰接到赐婚圣旨后，愿意答应娶林黛玉的原因之一，林如海五年前护了他一场，如今他得护着林家女儿。 黛玉不由红了眼圈，却没落下眼泪：“我很早便被接到贾府，从未与父亲一起生活，如今只能从别人口中才可窥见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孝。” 谢钦钰想起林如海的模样，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亲定然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与林大人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看得出来他是个立身清正的谦谦君子，可他临终前托付那么多同窗旧友照顾你，甚至还为你求了皇上，可见他对你的在意，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谢钦钰继续跟她说着这段时间林如海的那些旧友为了救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可因为贾府是林黛玉的舅舅家，其他人即便再担心也越不过贾府，所以皇上才想到了赐婚这条路，让黛玉借机脱离贾府。 黛玉原本是心如死灰的，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念头，可谢钦钰这番话让她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牵挂和用心，还有那么多人在为她的处境而担忧，她若就此自暴自弃，岂不是辜负了父亲，也辜负了父亲的那些好友。 虽说圣旨已经赐婚，但毕竟还没成亲，谢钦钰也不好在黛玉房里待太久，刚才是看出黛玉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才跟她多说了几句，现在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要看林黛玉自己能不能走出来了。 夏公公和谢钦钰刚离开贾府，之前还冷冷清清的潇湘馆立刻热闹起来，先是贾母让人把黛玉这里缺的东西全部补齐，又专门安排了一些下人把大观园打扫收拾一下，她常不过去都不知道，园子竟然荒废成那样。 之后邢夫人和王熙凤也派人给黛玉送来了贺礼，王熙凤如今病的厉害，听说从上次小产后就一直流血，管家权也被王夫人找借口夺了，她现在失势的厉害，贾琏也对她冷淡的很，找机会想娶二房取代她的位置，所以今天王熙凤都没出来。 不一会儿，贾探春也过来了，给黛玉送了一副字，多日不见，贾探春神色同样憔悴的厉害。 黛玉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她是为婚事烦心，听说那蕃国粗野蛮横，条件艰苦，更何况这次贾探春还是因为战败去和亲，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只是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也安慰不了贾探春什么。 姐妹两人相顾无言，又想起去年这时候，园子里还是一派热闹景象，那时候贾迎春还没出嫁，薛宝钗跟史湘云等人也都在园子里住着，贾惜春的脾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古怪，大家每天热热闹闹的一起作诗、放风筝，才过了不到一年，竟然已经物非人也非了。 “之前我还担心等我一走，惜春四妹妹再回了东府，这园子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会孤单害怕，现在看来，你比我命好，只怕我还没走，你就先嫁了。” 贾探春是真心羡慕黛玉的，她的父母兄弟都在世，她也自诩精明，可还是逃不过一个命字，以前总觉得黛玉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可怜，然而现在看来，林如海哪怕已经去世，却也费尽心思提前帮女儿筹谋，她的父母兄弟连人家半分也比不上，又怎能不让人羡慕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赐婚